第23章 命懸一線
清晨,薄霧。
元霜醒來時,天剛只有蒙蒙亮,他清醒了一下頭腦走出帳外,看見巡崗的士兵們列成整齊的隊伍來來回回走動,還有夜哨在營區出入口處站的筆挺,雖是輪班但夜崗畢竟還是很煎熬的。可是他們的臉上都沒有絲毫倦怠的神色,銳利的目光始終警惕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他們見了元霜就喊“參見元霜大人”,元霜覺得自己對這個稱呼真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适應。
走到河邊時,正好兩個背對着他的小兵在說話,他本無心去偷聽他人隐私,卻無意中聽見二人似乎提到了雪蓮的名字。
元霜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悄悄地湊了過去。
“你看見昨天将軍帶回來的兩個人了嗎?那個姑娘長得好美啊!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跟仙女下凡了似的。”
“可不是嘛,剛才小五也在說這姑娘,好像是叫雪蓮,聽說給大牛治病的那個藥材就是這位姑娘給的,說起來這姑娘還算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吶!”
說到這裏此人突然重重嘆了一口氣:“唉,這樣的佳人咱們這種人怕是這輩子都沒有這個豔福,遠遠看上一眼就心滿意足啦!”
另一個人聽聞此言卻突然說道:“你還真別說,昨天小呂給将軍帳外站夜崗,你猜怎麽着?”
“怎麽?”
“小呂說,他昨晚看見那雪蓮姑娘深夜進了将軍的軍帳,一個晚上沒有出來!”
“什麽?!”這人十分詫異,“不會吧?!難道說……”
“難說咯!”另一個人的語氣很暧昧。
元霜聽到這裏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一向很有君子風度,此時卻顧不得形象,一下子抓住了那個人的肩膀:“你剛才說什麽?!”
“元,元霜大人?!”那兩個小兵回頭看見元霜也是被吓傻了,知道自己剛剛發表了不當言論,這下要是被元霜告到蕭将軍那裏去,這兩人怕是免不了一頓重罰了。
“報,報告元霜大人,我們也只是聽說……”
“對對,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
兩人極力為自己開脫,寄希望于元霜不要把這件事報上去,但元霜此時氣急,根本無暇考慮這兩個小兵,轉身去了蕭子墨的軍帳。
軍營是嚴肅的地方,沒有人會有這個閑心造謠生事,所以事情定然不會是空穴來風,難道雪蓮昨晚真的在蕭子墨那裏過了夜?
他們昨天中午才到的軍營,夜裏就出了這樣的事,且不說蕭子墨已有未婚妻,就算他們是已經确定了彼此心意的一對眷侶,這樣做恐怕也是極為不合适的。
元霜很少對什麽事情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這件事着實讓他詫異不小。
他不等蕭子墨帳外的士兵通報便直接走進了他的營帳,一眼便望見了躺在床上還沒有醒來的雪蓮。
“雪蓮!”
元霜剛要發火,蕭子墨突然走了進來,“元霜,我正要找你。”
“到底怎麽回事?雪蓮為何會在你這裏?!”
蕭子墨垂下眼簾:“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事情。”
此時蕭子墨并沒有穿作戰的铠甲,而是穿了一件平常在軍營中穿的軍服,讓他看上去少了幾分淩厲的銳氣,多了幾分溫文爾雅。他的衣服上帶着顯示大将軍級別的标志,寬松舒适卻很修身,顯得他身姿挺拔,皎如玉樹臨風,頗有幾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感覺。
元霜覺得蕭子墨這一身看上去舒服多了,之前的铠甲看上去太過沉重和威嚴,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昨晚雪蓮深夜留宿你帳中,可有此事?”
蕭子墨鳳眸一挑,“千真萬确。”
元霜皺了皺眉,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一絲疑惑,然而不等他說話,蕭子墨便先他一步說道:“我知道你的疑慮,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頓了頓,他繼續說:“昨晚,雪蓮很不對勁。”
元霜聽蕭子墨說雪蓮昨晚“不對勁”,心中有些緊張:“昨晚……”
蕭子墨垂下眼簾,一雙清冷的鳳眸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事關雪蓮姑娘名譽,恕我不便多言,但請相信我什麽都沒有做,我點了她的睡穴,雪蓮姑娘是清白的。”
元霜聞言,提着的心終于放下。
“所以,昨晚是她主動來找你?”
“是。”蕭子墨低聲答道。
“她昨晚來找你做什麽?”元霜對此事依舊難以理解。
蕭子墨的目光落在床上雪蓮身上,刀鋒般的薄唇輕啓,卻讓元霜心裏又是一震:“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着,他用鑷子取出一根銀針,這根針細若蚊足,色澤透亮,若不細看恐怕放在平面上都難以發現。
“西域絲針?”
“沒錯。”西域絲針是一種劇毒的暗器,只要稍微刺入皮膚,毒性便會迅速蔓延到全身,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能使人全身潰爛而死。
“昨晚我點了她的睡穴之後,為她整理衣服的時候,這根針從她袖口中掉了下來。”
元霜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一絲更為驚訝的神情:“她帶着絲針來找你?!那這麽說……”
蕭子墨清冷的鳳眸低垂:“所以昨晚,雪蓮夜入我軍帳,是為了刺殺我。”
另一邊,繁華的京城依舊熱鬧。
慕冰帶着绮煙離開青花樓以後,因為绮煙身上還帶着傷,二人便暫時住進了一家客棧,開了兩間上房。
慕冰先送绮煙回房間,在他幫她整理東西的時候,绮煙突然問道:“剛剛在青花樓中出手相救的人,是你的朋友嗎?”
慕冰手裏的動作突然停下,沉默片刻才用沒有一絲感情的語調答道:“很多年前的一位熟人,算不上朋友。”
绮煙只知道那些打手都很厲害,并不了解慕冰的身份,所以對剛剛的事還心有餘悸,總是認為若非此人的挺身而出他們二人此刻怕是要死在青花樓了,所以現在還有幾分後怕。慕冰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這一想法,也沒有解釋什麽,只是淡淡地說:“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嗯。”绮煙微微一笑,溫柔得如同春日開得最美的花朵。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墜入愛河的女子總是盲目的,總是覺得只要和她愛的人在一起,那麽這世上的一切就都是美好的。正因為這樣她們才可愛,卻也正因為這樣她們更加可悲。
因為這世上怎會一切都是美好的?
绮煙在房間睡下以後,慕冰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了自己的佩劍,劍柄漆黑,鑲着一塊金色的寶石,寶石下是一只眼睛的圖案。
神眼千機。
十五年了,他已經離開神眼千機十五年,他已有十五年不再殺人,不再雙手沾滿鮮血。
他留戀天山的歲月,遠離人世,甚至給他一種錯覺,仿佛那濃郁的血腥之氣早已離他遠去,往日的罪孽都已被千年的積雪淨化。
可那畢竟只是錯覺,十五年後他再次回到這紛擾的紅塵中,他知道他終究要面臨這樣一天。
十五年前的選擇,他不後悔。
與此同時,深夜的陸府也頗不寧靜。
蒼影看着對面的陸雲兮一邊喝茶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禁感到幾分好笑,但他們現在在談論正事,他便繼續保持着嚴肅。
“你怎知慕冰一定會去找绮煙?”蒼影問道。
陸雲兮一笑,卻答非所問:“你可绮煙為何會被賣到青花樓?”
蒼影道:“她偷了鲛珠。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那你可知她為何偷鲛珠?”
蒼影搖頭,“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想明白,因為在陸家做你的貼身丫鬟,理論上不缺錢,生活水平也過得去,她又不像是貪慕虛榮之人,按理來說沒有理由去偷你的鲛珠。”
“所以我說,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陸雲兮又一笑,“前些日子慕冰公子來找我借鲛珠,說是為了複蘇他的一個朋友,我沒有給,結果沒過幾天,她就把它偷走了,你說,這難道是巧合?”
“你是說,绮煙她……”
“自從那次花燈會慕冰救了她,我便能感覺到她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每次我提到他時她的反應也很說明問題。有時候在愛情裏,女人可不就是這麽傻的動物?”陸雲兮不禁嘲笑道。
蒼影看着她語氣中對绮煙的嘲諷,想問的話卻終究沒有問出來。
你說女人在愛情裏傻,可你呢?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然而他卻終究沒有問。
他只是疑惑一件事:“以我對慕冰的了解,他是個沒有感情的人,绮煙對他的情意真的能讓他感動嗎?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很奇怪。”
陸雲兮冷冷道:“她已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差點命都搭上,就算他是石頭也該有感情了吧!”
蒼影卻搖頭:“你不了解他。我與他共事也有許多年了,他的心冷到常人無法想象,無論任何事情都很難引起他的情緒波動。難道這次……他是真的動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