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臨近天亮時分, 下了一場大雨,本以為今日白天的氣溫多少會降幾度。
誰知,非但沒降,反而比昨日更熱了。
睡到近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冷翊蒹, 由于昨晚吃得太飽的緣故, 現在還沒怎麽餓。
“蒹兒,你午飯都沒吃, 不餓嗎?”墨羽立在書桌旁,手裏拿着一塊長形墨錠。一邊給冷翊蒹研着墨, 一邊柔聲問了一句。
“不餓。”冷翊蒹說着, 摸了一下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我有點胃脹氣,看來一會兒得去一趟百善堂。”
“蒹兒, 這麽熱的天,你且把藥方寫下就好了。”墨羽道, “我讓小柳出去跑一趟。”
“嗯, 也好。”冷翊蒹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微微點了點下巴。
“我說冷醫生, 你自個兒還身為醫者呢。”墨羽突然來了興致, 柔聲打趣着道, “整日裏不是貪吃, 就是貪欲,怎麽一點也不知節制?”
“我.....”冷翊蒹一聽,連忙轉過身去, 擡頭看着墨羽反駁着道,“這貪吃,我認了。可這貪欲,我可不認!”
“那蒹兒為何夜夜纏着我行雲雨之事。”墨羽一個俯身湊近,雙手撐在書桌上,對着冷翊蒹的耳朵輕輕吹了吹氣。
“還....還不是怪你!”冷翊蒹的臉頰頓時紅得如晚霞一般,說話吞吞吐吐,眼睛不敢去看墨羽。
“蒹兒,你的耳朵為何這麽紅?”墨羽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對方的耳垂,氣吐幽蘭着道。
“嗯唔.....”冷翊蒹被舔得渾身一顫,聲線明顯不穩,“墨羽...別鬧....”
“蒹兒,別看書了。”墨羽一把奪過冷翊蒹手中的古籍,柔聲着道,“陪我下會兒棋吧。”
“讓我再看一個小時,好嗎?”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試圖去抽回墨羽手中的書。
墨羽不接話,俯身靠近冷翊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柔唇。随即閉上一雙鳳眼,長長的睫毛如羽翼般輕掃在眼睑上。
冷翊蒹羞紅着臉頰,微微擡起頭。也跟着閉上雙眸,親了一下冷翊蒹的唇瓣。
本欲迅速離開,卻還是未來得及。
墨羽輕咬住冷翊蒹的唇瓣,一個舌尖輕探,便撬開了對方的牙關,加深着這個親吻。雙手也順勢攀上了冷翊蒹的細腰,将其緊緊摟進懷裏。
“啪”的一聲,墨羽手中的古籍應聲落了地。
愈演愈烈的親吻,一發不可收拾。最後墨羽将冷翊蒹整個人都壓在了書桌上,狠狠吻了個夠。
“好了,別再親了。”冷翊蒹忍不住輕吟了一聲,用力将墨羽從自己的身上推開,然後彎腰去撿地上的那本古籍。
墨羽站在一旁,整了整長衫的下擺,側身看向冷翊蒹,柔聲着道,“蒹兒,早上買的妃子笑。估計現下已冰鎮足了,我去取來可好?”
“嗯,好啊。”冷翊蒹沖着墨羽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低頭繼續翻閱起了古籍。
剛一翻開,冷翊蒹的目光便落在了這味“洋金花”中藥材的解釋上。
漆黑眸子瞬間泛起一道亮光,冷翊蒹握着筆的右手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我怎麽之前就沒想到呢?!”冷翊蒹猛地站起身來,興奮着道,“竟然把‘洋金花’給忘了,這就是‘物性相克’的原理啊!”
冷翊蒹連忙放下手中古籍,去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幾個大洋,揣在了長袖裏。
急匆匆的出了房門,徑直朝着宅子大門的方向跑去。
“冷醫生!”婢女剛好路過,從未見過冷醫生如此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聲,“您這是要上哪兒啊?”
“我去一趟百善堂。”冷翊蒹停下了腳步,轉身看着婢女,提高音量道,“小柳,你給墨羽說一聲,我買了東西就回來。”
“好嘞,冷醫生路上當心。”婢女始終保持着微笑,沖着冷翊蒹揮了揮手。
冷翊蒹也沖着婢女揮了揮手,一個轉身,跑開了。
來不及叫人去備車,冷翊蒹直接在門口叫了一輛黃包車,便急匆匆的往着百善堂趕去。
所以當墨羽端着一盤晶瑩剔透的荔枝肉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小柳,你有見過冷醫生嗎?”墨羽放下荔枝,出了房間,剛好看到婢女正在院落裏澆花。
婢女收起水壺,先是向墨羽恭敬的俯身行禮,然後開口道,“冷醫生出門了,讓我給墨老板您捎句話,她去百善堂買點東西,買了就回來。”
“冷醫生她可有說去買什麽?”
“這個,冷醫生就沒說了。”婢女想了想道,“左右是一些中藥材吧。”
墨羽微微擰眉,一個轉身,正準備回房間裏去等着冷翊蒹。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極有規律的腳步聲。
墨羽立在原地,緩緩轉過身來,目光看向了一衆來人。
“墨老板,打擾了。”張副官一身白色海關軍服站在一衆士官們的最前面,冷着一張臉,看着墨羽嚴肅着道。
“張副官,這是為何?”墨羽眉頭微蹙,擡手指了指一衆士官們,“怎麽帶這麽多人來我宅子裏。”
“墨老板,我就不同你拐彎抹角了。”張副官道,“海關總署前日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說你墨老板家裏私藏大量白面。”
“.......”墨羽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等着張副官繼續把話說下去。
“所以,墨老板。”張副官依舊一臉嚴肅,絲毫看不出半分情緒,“還請你配合我們一下。”
“要我如何配合?”墨羽一雙手隐在袖口裏,右手五指漸漸收緊,嘴角卻是挂着從容的淺笑。
“兄弟們!給我搜!”張副官一個擡手,五指并攏舉在頭頂,大聲喊道,“裏裏外外給我搜仔細了,不準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是,張副官!”士官們異口同聲着大喊道,然後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開去。
“墨老板,這.....”婢女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吓得腿都軟了,望着墨羽說不出話來。
墨羽依舊立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突然一亮,頓時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把将婢女拽到角落,湊到婢女耳邊小聲耳語着道,“小柳,你快去找冷醫生。拖住她,讓她晚些回來。”
婢女吓得說不出來,連連點着腦袋,眼眶裏早已布滿了淚珠,渾身止不住的發着顫。
冷翊蒹正在百善堂裏買中藥,好在這洋金花雖是難尋,這百善堂也有售。
“冷醫生,這是您要的藥。”蔡老板将用牛皮紙包好的中藥送到了冷翊蒹面前,禮貌着道,“您且拿好了。”
海關的人早在上個月就來打過招呼,如若冷醫生要來藥房抓藥。這所要之中藥材,一律不得參假,且以品質最優為首選。
錢自然不會少半分,可這藥材如若出了什麽問題,那就等着關門大吉。
所以,只要是墨家的婢女或冷翊蒹親自來抓藥的時候,都是百善堂老板親自服務。
“謝謝你了,蔡老板。”冷翊蒹雙手接過牛皮紙包,一個轉身,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好沖了進來。
“小柳,你怎麽來了?”冷翊蒹微微皺眉,看着氣喘籲籲的婢女問道,“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墨老板,墨老板她....”婢女吱吱嗚嗚的小聲道,眼神裏透出慌亂之色。
“墨羽她怎麽了?!”冷翊蒹一把抓住婢女的雙肩,急聲問道,“你倒是快說啊!”
“冷醫生....求求您....快救救墨老板吧!”婢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泣着道。
冷翊蒹一聽,手裏拿着的牛皮紙包應聲落了地,一雙杏眼瞬間溢出了淚花。
當倆人趕回墨家大宅的時候,入目的是滿院的淩亂不堪,和一群女人的哭泣聲。
滿院的花盆被砸了個粉碎,花瓣和枝葉被無情的踩在了地上,混入陶瓷碎片和泥土中。
冷翊蒹看着昔日整潔無比的庭院,此刻竟變成了這般模樣,整個人當場愣在了原地。
只幾秒便回過神來,幾步上前,一把抓起地上的一個婢女,失控的吼道,“墨羽呢?墨羽她人呢?!”
“墨老板她....她被海關的人抓走了。”婢女哭得稀裏嘩啦,臉上的脂粉已經花了,表情寫滿了恐懼和後怕。
“海關?”冷翊蒹一把松開了婢女的衣領,站起身來,自言自語着道,“為何會是海關的人?”
婢女雙手扶在地上,渾身抖若篩糠,鼓起勇氣對着冷翊蒹說出了實情,“方才陳副官帶着一衆士官前來,說是有人匿名舉報.....說墨老板她......私藏白面。”
“......”冷翊蒹的瞳孔驟然放大,不可置信的瞪着婢女。
“結果.....竟在墨老板的書房裏搜出了....兩斤的白面。”
“兩斤?!”冷翊蒹整個人不由後退半步,險些沒有站穩。
兩斤的白面?!按照現在這個空間的法律而言,是要直接判處死刑的!
冷翊蒹的整個牙關不由打着顫,整張臉白得猶如白紙一般,一雙杏眼空洞的平視着前方。
“啪嗒啪嗒”,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裏滴滴滾落,順着臉頰滑落到衣領裏。
一個轉身,冷翊蒹義無反顧的朝着大門口走去。
“冷醫生!您這是要去哪兒?”婢女趴在地上,擡頭望向冷翊蒹,哽咽着問道。
“海關總署。”冷翊蒹背對着衆人,冷冷吐出四個字。大步跨過門檻,消失在了婢女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