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為你,(72)
杜箬看了下手表:“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回去,今晚我在這裏陪你。”
“回去吧,我一個人留在這就行了。”
“不行!”喬安明果斷決絕,“我不可能扔下你一個人在病房,更何況了了還沒醒!你現在又這樣子,我怎麽放心走?”
☆、V113 留下來陪她
喬安明橫豎就要賴在醫院了,杜箬也拿他沒轍。
“那随便你!”她自己嘀咕一句,正想站起來。手又被他拉住。
“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杜箬思緒一放空,竟然點了點頭。
喬安明微收一口氣,把她拉回來:“你在病房等我,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喬安明回來了,手裏拎着餐廳的袋子。
“周圍也沒什麽像樣的餐館,就給你打包了一份炒面。”
杜箬本來沒覺得餓,一聞味道反而肚子開始咕嚕嚕叫起來。
“謝謝…”她頗有些尴尬地接過炒面吃起來。
喬安明笑着松一口氣,又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随後陪在她身邊不再講話,病房裏只剩下杜箬吃面喝水的聲音。
“哪位是103病床的家屬?孩子醒不了了。準備準備吧…”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将一張病危通知書扔到杜箬面前,面無表情。
杜箬不相信,抱着醫生的手臂追問:“不可能,昨天你還說他沒事的,不可能…醫生,你一定搞錯了,一定搞錯了!”
情急之餘。口齒不清。
醫生甩開她的手,病危通知書就被丢到了地上…
“杜箬…杜箬,你醒醒…”朦胧間感覺有人在搖自己的手臂。
杜箬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病床上睡着了。而了了好端端地躺在身旁,呼吸平穩,而她自己的臉上濕膩膩一片,不知是淚還是汗。
“是不是做噩夢了?”喬安明問。
杜箬思維還沒恢複過來,剛才的夢境仿佛還在眼前,可那真的只是夢嗎?為什麽感覺那麽真實?
“喬安明…”她沙啞地發出一絲聲音。
“嗯?”喬安明看出她的臉色極其不好,白得像剛經歷了一場大病,“怎麽了?我在這。”
“你告訴我,了了明天肯定會醒。對不對?”
“當然,醫生都檢查過了,骨頭和神經都沒有問題,只是他年齡小,失血過多導致暫時虛弱。”
“可我剛才夢到醫生說他醒不過來了,讓我給他準備後事。”
“胡說!”喬安明冷斥,立即俯身下來握住杜箬的手。
她手指一根根都彎曲蜷縮着,握成拳。拳心全是冷汗,可想剛才夢境中是經歷了怎樣一番錐心絕望。
喬安明心疼不已,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捋直,握住:“杜箬,別胡思亂想了,你是因為精神緊張才會做噩夢,明天了了肯定會醒的,等他醒了之後我就替他辦轉院,我們轉去崇州的市醫院調理傷口,那邊醫療設備和醫生素質都比較好一點。”
他在給杜箬打強心針,并已經替了了安排好轉院的事。
杜箬感激之餘,心裏還有莫名的安穩感。
“謝謝。”她又重複了一遍。
喬安明真是要發火了,可看到她額上還黏着冷汗,眼角還沾着淚漬,只能笑笑作罷:“能別一直說這兩個字嗎?這是我作為父親應該做的,行了,你去旁邊那張空床位上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
喬安明拉着杜箬站起來,将她扶到另外一張床邊。
“那你呢?你不睡?”
“我沒關系,我熬夜熬慣了,你睡吧。”喬安明目光溫柔地看着她。
杜箬确實也困得不行了,沒再堅持,脫了外套鑽進被子。
喬安明為不打擾她休息,便将兩張床之間的簾子拉了起來,而他再次坐回到了了床前。
可半小時過去了,杜箬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身子明明很疲倦,可腦子裏一片清醒。
面前就是那道簾子,喬安明半躬着高大身軀坐在了了的病床上,在簾子上投下一道孤影。
杜箬偷偷伸手去觸摸,簾子動了動,喬安明的背影也跟着動了動…
她在心裏猛烈地吸了一口氣,仿佛一直揪着的情緒瞬時放松了幾分。
終于…她終于不再是一個人……
喬安明聽到床上傳來翻身的動靜,問:“怎麽了?睡不着?”
“嗯,有點。”
“那怎麽辦?”随着聲音,中間的簾子被拉開,喬安明移到杜箬床邊。
杜箬趕緊撐着床沿想坐起來,“就一張床,要不你來睡吧,我陪了了。”
“不用,你在這裏,我怎麽可能睡得着!”喬安明立刻過去摁住杜箬的肩膀,其實是示意她躺下,可兩人四目交接時,有火星爆發,遂即而來的是尴尬。
杜箬趕緊別過臉去,迅速鑽進被子。
喬安明苦澀得好,好諷刺啊,三年前兩人還親昵無間,現在說話都得小心翼翼。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更受不了杜箬如此拘謹的模樣。
“如果真睡不着,陪我說會兒話吧。”喬安明建議。
被子裏的人動了動,似乎考慮了片刻才将頭鑽出來:“講什麽?”
“随便,就是普通聊天。”喬安明索性拉開簾子,将椅子挪到杜箬床前坐定。
杜箬見他這架勢,知道逃不過去了,只能再次坐起來。
互相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最後是喬安明先開口:“說說姜浩想要複婚的事吧。”
“……”
杜箬驚得擡起頭來,因為這個聊天的切入點實在太迅猛,不過也符合喬安明的處事風格,他向來直接幹脆,不喜歡拖泥帶水。
“你想知道什麽?”杜箬也直截了當地問。
“我想知道,為什麽姜浩要跟徐曉雅離婚,然後動了要跟你複婚的念頭!”
“這你得去問他本人。”杜箬見喬安明的口氣不好,她也沒給好臉色,“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跟徐曉雅離婚,但我絕對不可能跟他再複婚,當年離婚的時候我就跟他講過了,我不會回頭,更何況現在我還有了了!”
杜箬說了心裏話。
喬安明聽完,心裏瞬間舒坦了,不過臉還繼續繃着。
“杜箬,了了的父親只能是我!”
“……”
“我知道你現在還很排斥我,但是我會給你時間,我可以等…”
“等什麽?”
“等你回頭,等你回我身邊!”
“理由,或者我以什麽身份?”
“任何你想要的身份都可以!”
“新任喬太太?”杜箬卯着一股勁,坐直:“因為顧瀾不在了,所以我終于有資格轉正?”
喬安明沒料到她會這麽講,但似乎她這麽講也沒什麽不對。
這便是他挫敗感的由來,在杜箬面前,他始終覺得虧欠。
就算當初從理智層面出發,他沒做錯什麽,但他讓杜箬一個人帶着了了在外面漂泊了三年,就光憑這一點,他也最該萬死。
“杜箬,我知道這時候跟你說這些不合适,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夠回到我身邊,了了也需要父親,難道你想讓他當一輩子私生子?或者說,你想讓我們再多錯過三年?”
喬安明一句話就把杜箬問得愣在那兒了,當時她腦中突然就反應出鄭小冉說的那句話:“你若愛一個人,真的為了明天,就不要擦肩而過…”
可是她現在,是否還有勇氣再次走回喬安明身邊?
“我現在不會逼你給我答案,我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但請允許我這段時間陪在你和了了身邊。”
喬安明不逼不糙,杜箬沒回答,但也沒有直接拒絕。
大概天快亮的時候,杜箬被了了的叫聲鬧醒。
“爸爸……爸爸…”
杜箬趕緊睜開眼,拉開簾子發現了了已經醒了,小家夥正睜大眼睛驚奇地看着喬安明,而喬安明就伏在了了床頭,聽到了了喊他,他也立刻坐起來。
“了了,怎麽了怎麽了?”
“爸爸為什麽會在這裏?”小家夥聲音還很虛弱,但口氣中透着明顯的急迫和熱情。
喬安明笑着回答:“了了病了,所以爸爸來陪了了。”說完又俯身拉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檢查手臂上包紮好的傷口,柔聲問:“這裏,疼不疼?”
“疼…”
“可是了了沒有哭,了了是男子漢。”
“是,媽媽也說了了是男子漢,了了是小男子漢!”小家夥還企圖舉起手臂,可剛擡起一點就因為疼得厲害,只能放下,眉頭皺着,拼命忍着疼。
了了只要一皺眉頭,杜箬就覺得心裏那根針往下紮了一點,因為了了皺眉頭的樣子跟喬安明實在太相似,如今父子倆挨着頭在一起,那麽溫馨的畫面突然讓杜箬心中某個角落開始有東西萌芽,一點點,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或許鄭小冉說得對,如果真的愛他,就不要錯過。
“了了…”杜箬下床走過去,小家夥這才看到杜箬,舔着幹燥的嘴唇喊了一聲:“媽媽…”
杜箬半蹲到床邊上,撫住了了的額頭:“媽媽在這裏…”然後又轉身看了一眼喬安明,補充一句:“爸爸也在這裏…”
這個轉折來得太快,喬安明只感覺鼻子一酸,趕緊別過臉去…
醫生7點半左右來查房。
外科主任親自過來檢查了了的傷勢。
手臂上那道切口是傷得有些深,但面積不大,也沒有傷筋動骨,按照醫生的話,小孩子的複原能力很強,只要悉心照顧,營養跟得上,不會有大礙。
杜箬這才松一口氣,打電話去藥店暫時請了一周假。
很快鄭小冉和小白也到了,買了早餐帶過來。
鄭小冉一直自責,總覺得是她去接了了的時 候沒有将他看好,所以見到了了醒了,鄭小冉當場又哭了出來。
杜箬怎麽勸都勸不住,只能讓了了出馬:“快點叫小冉阿姨別哭了。”
小家夥扯着鄭小冉的衣袖:“小冉阿姨怎麽也學了了哭鼻子啊,小冉阿姨哭鼻子真醜!”
一句話将鄭小冉哄得破涕為笑,病房裏凝聚一夜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但杜箬一個電話再次将氣氛降到冰點。
“請問是杜箬嗎?我們這裏是宜縣公安分局,麻煩你過來一趟…”
她當然知道警察讓她去公安局的目的。
據鄭小冉描述,當時徐小雅像瘋了一樣抱着了了,小家夥被陌生人這麽強行抱着,一直哭,鄭小冉又不敢強搶,怕傷了孩子,所以一開始她是好言相勸的,但徐曉雅的情緒很激動,什麽都聽不進去,并揚言要把了了弄死,雙手揪住孩子的胳膊就要将他帶走…
鄭小冉見勢急得很,只能上前死命拽住徐曉雅的手臂,結果徐曉雅發狂一樣,突然伸手就将了了往前面一推。
當時托兒所旁邊正有一間門面房在裝修,門口堆了一些鋁合金廢料。
廢料邊角尖銳,很不巧,了了倒下去的時候手臂撐地,廢料的邊角便刺了進去…
鄭小冉當場就報了警,所以杜箬清楚,她完全可以告徐曉雅,至少給她貫個故意傷人罪!
喬安明見杜箬接了電話之後臉色一下子發白,立刻關切地問:“怎麽了,誰的電話?”
“公安局,讓我過去一趟!”
“我陪你去!”
杜箬轉身看了一眼正在給了了喂早飯的小白,點了點頭,走過去跟鄭小冉關照一聲便出了病房。
她一路都走得很平靜,臉上不悲不怒。
喬安明追上去,拉住她的手:“需不需要我叫律師過來?”
杜箬搖頭:“不需要,我親自去談。”
她與徐曉雅之間的帳太亂,經過那麽多年,總需要找個機會算清楚。
姜浩在分局的椅子上坐了大半夜,老遠看到杜箬走過來,他立馬奔過去。
“杜箬…”聲音疲憊沙啞。
杜箬擡眸睨了他一眼,依舊面無表情。
“我…”姜浩又支支吾吾開口。
“你什麽?”杜箬都懶得看他,“如果你要替徐曉雅道歉,替徐曉雅請求,大可不必,因為我這次絕對不會心軟!”
“我知道,我知道她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但念在她情有可原的份上,能不能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杜箬冷哼出聲,“姜浩,你真應該去醫院看看了了,了了還那麽小,她怎麽能夠對這麽小的孩子下手?”
“她是因為心裏有怨氣…”姜浩不斷替徐曉雅解釋,“她覺得當年她腹中孩子流産是因為你造成的,所以這些年她心裏一直壓着一股怨氣,更何況她這輩子很難生育了,所以…”
“所以她就打算對了了下手?”
杜箬覺得這個邏輯荒唐又可笑。
“姜浩,你跟徐曉雅離婚了對嗎?那麽請問,你現在以什麽身份在替她請求?前夫?朋友?”
“我……”姜浩被杜箬問得啞口無言,正想找理由辯駁,卻見喬安明從大廳外面走進來,他當時只覺得頭皮發麻,後面的話全被他硬生生咽了進去。
喬安明怎麽會在這裏?
他跟杜箬又在一起了?
就在姜浩遲疑之間,喬安明已經走到了杜箬身邊。
“怎麽了,杜箬?”他關切問,随後用冷飕飕的目光看向姜浩。
姜浩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喬安明,只能苦笑一聲,低下頭,喃喃自語一句:“難怪你爸說你不同意複婚…”
原來,她與喬安明又在一起了,原來他們一家三口團圓了。
杜箬就當沒有聽到姜浩的嘀咕,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麻煩借過,我還要進去錄口供!”
“等一下!”身後又響起一道聲音,蒼老沉啞。
回頭,徐峰林就站在大廳門口,緩緩走過來,看了姜浩一眼,再看向杜箬和喬安明,最後向他們微微鞠了一個躬。
就在徐峰林彎腰鞠躬的那一瞬間,杜箬突然發現這個男人老了,才不過幾年未見,之前那個威風八面的局長,已經老得不成樣子。呆諷見弟。
“喬總,杜小姐…”他用很平緩的語氣開頭,“不知道你們是否還認得我,我是曉雅的父親…”
喬安明在桐城工作的時候見過徐峰林幾次,于是稍稍颌首,表示禮貌。
徐峰林也沒有繞彎子:“事情到這個地步,有些虛僞的客套話我也就不講了,你們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為曉雅來道歉的。”
“道歉不需要,她闖的禍得她自己承擔!”杜箬一句話就切斷了徐峰林的念頭,可徐峰林沒有怒,只是微微佝偻着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
“這是曉雅的症斷書,中度抑郁,已經患病大半年…”
杜箬不敢相信,接過症斷書看了一眼,果然在最後的評定結果上寫着“中度抑郁”四個字。
“怎麽可能?”她覺得以前那個潑辣蠻橫的徐曉雅,怎麽會突然得了抑郁症。
“我一開始也不信。”徐峰林默默又接過紙,折好繼續放回口袋:“曉雅他媽去得早,是我一個人把曉雅拉扯大,可能是我把她慣壞了,養成了她這樣跋扈不分是非的性格,所以女兒犯錯,父親難辭其咎。”
徐峰林又微微俯身,看向喬安明:“喬總,我知道他是你兒子,你作為父親,應該可以理解我這個當父親的心情。”
“抱歉,徐局長,我跟你一樣,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喬安明用落寞的語氣回答,“我知道你的目的,無非是想私聊,但是我做不了決定,我尊重杜箬的意見。”
“好,杜小姐…”徐峰林又轉向杜箬,“我知道你跟曉雅結怨已深,當初她介入你和姜浩的婚姻,這是她錯誤的開始,可是你也看到了,這些年她過得很糟糕,婚姻不幸,孩子流産,雖然你并不是孩子流産的直接原因,但不可否認,如果不是你母親來找姜浩,曉雅也不會意外從樓梯到跌下來,孩子也不會被迫引産…”
徐峰林始終用平緩的口吻娓娓道來,最後苦澀接了一句:“那時候曉雅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如果不是那場意外,我外孫現在應該比你兒子還要大……”
“所以呢?”杜箬反問,“所以她就可以來對了了下手?如果她怨恨我,可以沖着我來,我不會躲,因為我知道自己多少虧欠她,可是了了才三歲啊!”
“我明白你心疼孩子,但是也請體諒我這個作為父親的心情,曉雅已經得了抑郁症,有時候她會一個人看着孩子以前的B超單發呆,路上看到可愛的小朋友她也會追過去抱一下,我知道她心裏一直耿耿于懷,更何況她這輩子都很難生育了,所以一時糊塗才會犯下這種錯誤!”
徐峰林沙啞的音色中居然開始帶着哽咽:“如果她真有錯,現在這樣已經受了報應,你若非要告她,她留個案底,這輩子就真的毀了……”
或許是徐峰林的聲音太過低微,也或許是他的面容太過悲戚,反正杜箬心居然動了一下,看向喬安明,企圖從喬安明那裏得到些許勇氣。
喬安明溫柔笑了笑,也不顧這麽多人在場,堅定地握住杜箬的手:“我剛才說了,尊重你的決定!”
口供錄得很順利,杜箬只說了自己應該說的話。
從口供室出來的時候,杜箬看到姜浩和喬安明并排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姜浩手裏拿着煙,一邊抽一邊講話,兩人表情都很冷凝,似乎在談什麽很嚴肅的事。
杜箬深呼吸,走過去,站到姜浩面前。
“去給徐曉雅辦保釋手續吧。”
姜浩愣了幾秒,捏着煙蒂從椅子上站起來:“杜箬,你這話,什麽意思?”
“不懂嗎?去給她辦保釋手續,她可以回家了!”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告曉雅了?你原諒她了?”
杜箬冷笑一聲,沒接話。
回醫院的車上,杜箬依舊一副平靜面孔。
喬安明偷偷觀察她的表情,問:“為什麽最後你還是心軟?”
杜箬搖搖頭,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那裏的一道疤依舊在,許多年前的場景她還記得,徐曉雅去基地考察,與杜箬起争執,推了她一把,導致她的手掌被尖銳的山石刺破…
許多年後,同樣的事又發生在了了身上。
她是心軟嗎?
“徐峰林說得很對,當年若不是我母親去找姜浩要錢,徐曉雅應該不會流産,更不會導致不育,所以我不是心軟,我只是在還債,原諒她便是原諒我自己。”
一段婚姻,兩條疤痕,她終于把欠徐曉雅的帳還清了。
至于姜浩,這個男人曾是她的初戀,丈夫,宣誓要一輩子相扶相持的人,可最後卻成了陌路。
杜箬掏出手機,一字一句在屏幕上打出一段話:“帶徐曉雅去正規的精神醫院看看,以後別再聯系我,也別再去找我爸,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麽關系了,當初離婚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會回頭,不會再給你機會!”
……
多年前,大學後面那條人來人往的長街,姜浩問過她。
“杜箬,如果我後悔,或者如果很多年之後我回來求你原諒,你會不會再回到我身邊?”
杜箬轉身,回答:“不會,就算你現在想要回頭,我都不會再給你機會!感情是一件神聖的事,不容一絲污穢!”
很多人以為人生漫漫,一步走錯,總還能找到回去的路,可卻不知,很多事錯了就是錯了,當你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身後的回頭路就已經消失…
☆、V114 袒露心聲
到達醫院已經是中午時間。
下車的時候杜箬覺得一瞬間昏眩,可能是陽光太刺眼,也可能是徐曉雅的事讓她覺得事實難料。反正她身子抖了抖,扶住車門才勉強站穩。
喬安明立刻下車走過去,問:“怎麽了?”
她擡手遮住眼臉:“沒什麽,有些累,可能是昨天沒怎麽睡的緣故。”
喬安明見她臉色确實不好,突然想起來:“我記得你懷了了的時候有妊娠貧血,這些年情況有沒有好轉?”
她搖頭:“沒有,低血壓,再加上那時候帶了了經常沒覺睡,所以落下了偏頭痛的毛病。”
喬安明不知還能說什麽。
她受什麽苦。他便背多少債。
“去車裏坐一會兒,我扶你!”
“不用,了了還在病房等我呢。”
“聽話,進去坐一會兒,低血壓可大可小!”他也不管杜箬願不願意,扶住她的手臂就将她塞進車後座,遂自己也坐到她旁邊。
封閉的環境。可能是兩人隔得太近,她依稀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怎麽會有煙味?你抽煙了?”
喬安明“嗯”了一聲:“剛才你在錄口供的時候,我陪着姜浩在外面抽了兩根。”
“我記得你不抽煙。”
“是,以前戒過。但這幾年又抽上了,不過你居然還記得…”喬安明微微讓嘴角笑出一個弧度,轉身看着杜箬,“除了抽煙這件事,你還記得我其他什麽?”
這問題問得好奸佞。
杜箬趕緊別過頭去:“沒了,都說養兒笨三年,我這幾年記性越來越不好…”
她說完自己也覺得雞婆疙瘩亂掉,這什麽懶借口!
喬安明卻苦笑出聲,突然說:“記性不好未免不是件好事。至少這些年你心裏會好受一些,但是我沒你這麽好的運氣。”
“什麽?”杜箬被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喬安明卻又話鋒一轉,臉上依舊苦澀笑:“沒什麽,不說這些了,我剛突然想起一件事,照理徐曉雅應該不知道你在哪兒,也應該認不出了了,她怎麽會在托兒所門口截到他?”
“錄口供的時候我也問了。處理這件案子的民警說,徐曉雅已經跟蹤我一個多星期,她事先摸透了托兒所的地點。而且前幾天姜浩來宜縣看過我,走的時候可能拍了一張我和了了的照片,徐曉雅就是因為看到他手機裏那張照片才會這樣…”
杜箬解釋完,臉上的神色更加傷感:“我能理解徐曉雅,她現在生不了孩子,姜浩又跟她離了婚,她應該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才會出此下策。”
喬安明深吸一口氣:“你知不知道剛才姜浩在公安局大廳對我說了什麽?”
“他對你?能說什麽?”
“他說他這些年一直後悔,後悔當初跟你離婚,如果當初他沒有出軌,或許就沒我什麽事!”
這是姜浩的實話,可杜箬聽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那你呢,你怎麽回他的?”
“我啊,我就說了聲謝謝!”
“你謝他什麽?”呆序尤扛。
“謝他當年出軌!”
“……”杜箬噗嗤笑出來,這什麽邏輯,老匹夫的邏輯!
“不過他後來也說了,他說這輩子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徐曉雅,不過他說我的運氣比他好,他沒有珍惜的人,讓我要好好珍惜。”
杜箬沒說話,笑了一下,掏出手機将姜浩的號碼從通訊錄裏面删除。
她終于聽到他說“後悔”兩個字,當初她離婚的時候狼狽不堪,發狠似的詛咒他們兩個不會幸福,可時過境遷,這麽多年過去,她唯獨只希望她和姜浩之間可以“互不相欠”。
現在終于等到這一天,可以垂眸淺笑,萬事懼了。
杜箬走進病房的時候了了已經吃過午飯睡着了,鄭小冉正站在窗口壓低聲音打電話。
“抱歉,能否幫我把下周飛英國的機票取消掉?……不是,不是簽證問題,是我私人原因…那麻煩了,謝謝…”
鄭小冉打完電話轉身,才發現杜箬站在門口。
“為什麽要取消機票?”杜箬問。
鄭小冉目光飄到熟睡的了了身上:“暫時不去了,等了了痊愈之後再說。”
“了了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況且喬安明說可能過幾天要把他轉去崇州的醫院療養,所以你別取消機票了,還是去吧。我知道你心裏還有念想沒有了斷,別帶着遺憾嫁給小白,這樣對小白不公平。”
鄭小冉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杜箬輕笑:“下周幾走?去之前找我一下,我有東西讓你帶給他。”
“好。”鄭小冉沒問是什麽東西,只往杜箬身後看了一眼,“喬安明呢?走了?”
“沒有,他說去買些東西,一會兒就來醫院。”
“那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怎麽了?”
“杜箬,你別跟我裝傻,你以後什麽打算?如果這次了了去崇州療養,肯定是喬安明全程安排,你們這樣在一起,算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他是了了的父親,理所應當這樣。”
“去!”鄭小冉恨不得煽她一巴掌:“在我面前能不能別裝傻?你明明知道我在問什麽,喬安明他這幾天一直陪在醫院,難道他沒提出要跟你複合?”
“提了…”
“那你怎麽說?”
“我沒回答,他說會給我時間考慮!”
鄭小冉急得跺腳:“你傻啊,還考慮什麽啊?你真以為喬安明找不到女人?他非你不可嗎?以他現在的身家,随便招招手,一大堆比你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搶着要跟他扯上關系,你再等下去,當心血本無歸!”
“什麽血本無歸啊,你用詞不當!行了行了,我會自己衡量!了了還在睡覺呢,別把他吵醒了。” 杜箬使勁扯開話題,鄭小冉還想說什麽,卻見喬安明拎着幾個購物袋進來了。
“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他随口問。
鄭小冉趕緊湊過去:“在聊你!”
“聊我?聊我什麽?”
“聊你打算幾時讓了了認祖歸宗!”
“沒有,你別聽小冉胡謅。”杜箬狠狠地一把拉過她,自己擋到喬安明面前,讪讪笑着問:“你…去買什麽了?”
“去了附近超市一趟,我看你這幾天也沒心思出去吃飯,胃裏餓着不好,所以給你備了一些吃的,也給了了買了一些零食。”喬安明解釋。
鄭小冉使壞地拉開購物袋,裏面果然裝着滿滿的零食還有時令水果,她順手翻了翻,挑了一瓶酸奶喝起來。
“喬總,以前沒看出來嘛,心思如此缜密,居然知道用這一招來招攬人心…”
“沒有,杜箬血壓低,空腹的時候很容易犯暈。”喬安明笑着解釋。
鄭小冉狡黠地看着杜箬,似笑非笑:“別在這跟我說,你得跟當事人說,你得讓當事人知道你關心她!”
“鄭小冉!”杜箬咬牙切齒。
“哈哈……急什麽急?當心把你兒子吵醒!”鄭小冉得意地吸空酸奶,又拍了拍杜箬的肩膀:“行了,不逗你了,我去工作室看看,不在這裏當LED燈了!”
遂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喬安明,扔酸奶盒的時候刻意湊到他面前:“機會是自己争取的,喬總,好好把握啊!”
喬安明一直在笑,很受用的樣子,直到鄭小冉離開,他才回頭問杜箬:“聽到了嗎?連你朋友也這麽說!”
“小冉在胡扯,你也跟她一起?”
“我沒覺得這是胡扯,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喬某人突然調整到痞子模式,杜箬實在受不了他這副樣子,轉身去抓購物袋,結果一個盒子就掉了下來。
“這什麽東西?”
“飛機模型!”
“你買這東西幹什麽?”
“給了了玩啊,他最近住院應該會很無聊。”
“可了了才3歲,他會玩模型?”
“不會我可以教他!”
“……”
結果兩個小時後,病房裏便出現這樣一幕。
了了坐在床上,右手包着紗布。
喬安明挪了張椅子湊到床前。
一大一小的兩顆頭湊在一起,面前攤了一堆飛機模型碎片,喬某人正在認真地教一個三歲小孩拼裝。
“這個是機翼,兩片,要用螺絲将他們固定在機身兩旁。”
“螺絲是什麽東西?”
“螺絲就是将兩個零件連接在一起的東西。”
“那零件是什麽?”
“零件就是這一片片的碎片。”
“哦,了了懂了……”小家夥用左手撐着下巴,又問:“機翼呢?爸爸,機翼是什麽?”
“機翼就是飛機的翅膀。”
“飛機也有翅膀嗎?是不是像小雞一樣?小雞也有翅膀…了了喜歡吃肯德基的雞翅膀,但是媽媽不準了了吃……”
“……”
喬安明苦笑不能,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夠不上跟一個三歲小男孩聊天。
杜箬一直坐在旁邊看着,看到了了眼睛中閃着奪目光芒,也看到喬安明嘴角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也許鄭小冉說得對,了了需要父親,而她也必須給自己的後半生一個交代。
了了經過半天與喬安明的互動,居然開始蔫着他。
晚飯要他喂,臉也要他洗,反正什麽都嚷着:“了了要爸爸…”
杜箬心塞,想着自己千辛萬苦把他帶到這麽大,三年時間不及喬安明的半天,或許血緣關系真的抹不掉,溶于水,跟相處時間長短沒有關系。
一通折騰下來,小家夥鬧到晚上9點才睡着。
杜箬勸喬安明出去找個酒店休息一晚,他不同意,最後決定下來,仍舊是喬安明陪了了,而杜箬在臨床上休息。
可能是因為隔夜沒怎麽睡覺,又奔波了一天,所以兩人很快就睡着了。
大約睡至半夜,杜箬被門外的腳步聲驚醒。
她這幾年帶孩子已經養成了秒醒的習慣,睡眠又淺,聽到一點動靜就吓得坐起來,環顧四周,一切都很好,了了呼吸均勻,喬安明也趴在床頭睡着了。
旁邊櫃子上的燈忘了關,柔色的光暈籠罩在父子倆身上,而下午剛拼好的飛機模型就放在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