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為你,(41)
幾分熟悉的男音,立刻擡頭,卻見喬安明站在眼前,這個男人有幾分熟悉,對了,想起來了,前幾日半夜去醫院看庭庭,一直摟着杜箬在醫院陪了她一夜的男人就是他,真不要臉,看來這女人在外面不止一個男人,居然還有臉懷着庭庭的孩子企圖威脅?
戚美珍扔掉紙巾,冷哼一聲走到喬安明面前:“這位先生,你之前在醫院說我講話大聲已經影響到病人休息,行,我認了,畢竟病房有病房的規定,但現在又說我影響到員工工作?我倒要問問,我哪裏影響這裏的人工作了?再說,你的是聖旨,你說我就得做?”明顯的強詞奪理,喬安明畢竟度量大,懶得跟她一般見識,只是冷着聲對譚夢講:“你若再不松手,我只能叫保安了!”
“你叫啊,你叫啊!”譚夢是被杜箬惹急了,再加上杜箬懷着莫佑庭的孩子,這個女人居然敢懷莫哥哥的孩子,企圖跟她譚夢争,所以心裏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逮到機會就要狠狠還擊。
杜箬卻不敢動,怕争執太重傷到孩子,任由譚夢揪着自己的前襟往前拖了幾步。
辦公室所有同事都假裝在悶頭對着電腦工作,只是耳朵全部朝着門口處,喬安明徹底被激怒,直接上去拉開譚夢,将杜箬攬到自己身側,言辭泰然地說:“煩請兩位出去吧,如果不走,我會叫保安請你們出去!”
戚美珍是最受不了被人看輕的待遇,又不知道喬安明的身份,所以自然有恃無恐,冷笑着就湊上去挖苦:“啧啧…講得多威風啊,我一沒違法二沒動手,是她先潑我牛奶,無理在先,我倒要看看保安能把我怎樣轟走!再說,你現在護着的這女人,你看清楚她的嘴臉了嗎?前幾日我看你和她在醫院,關系匪淺啊,不過我好心提醒你,她可不簡單,一面去勾搭你,一面懷了我兒子的種,借子上位吧,電視裏這種不要臉的橋段我都見多了!”
戚美珍被杜箬那半瓶子牛奶潑出了怒氣,什麽良好修養,全部抛諸腦後。
杜箬見到喬安明出現已經是亂了陣腳,現在戚美珍還要煽風點火,她簡直想沖上去煽她:“莫太太,我敬你是莫佑庭的母親才對你客氣點,但是做人也要有分寸,什麽不要臉?什麽懷了你兒子的種?我跟你兒子根本沒有半毛錢關系,別到處認孫子!”
“你……居然被人當面揭了底還要撒謊硬撐,行,你說孩子不是庭庭的最好,錢都替我省了!”戚美珍說完,又将眼神瞟了喬安明一眼,還要補幾句:“我現在都有些懷疑你這肚子裏的種到底是哪個男人的,勾搭太多,孩子的父親都分不清了!”
“你分不清沒有關系,我分得清就可以,莫太太,別亂猜了,杜箬跟你兒子沒有一點關系,這孩子,是我的…”
喬安明不知為何當時自己要把那個事實說出來,只是似乎也沒過多掙紮,就那樣平鋪直敘地将一個可能引起海嘯的秘密脫口說了出來,說完之後也沒覺得後悔,反而有點輕飄飄的釋然和驕傲,像是堵着滿胸腔的氣被洩掉,甚至講完都能很自然地将身旁的杜箬一把攬進懷裏,再次重複:“聽好了,我再說一遍,這個孩子,是我的!莫家沒有這麽好的福氣!”
整間辦公室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感覺所有人連呼吸都不敢出,那些員工都悶着頭,恨不能将自己的耳朵都割掉。
戚美珍和譚夢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摸不清狀況,最後是戚美珍先開口,字句都有些不自然的斷裂:“神經病,最好弄清楚你懷裏這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她亂得很,別傻傻就給白當了孩子他爹…”随後很快拉着身後譚夢的手,垂頭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譚夢和戚美珍一走,偌大的辦公室顯得更是消寂。
杜箬依舊半依在喬安明懷裏,他的手掌将自己的肩膀裹得很緊,正午熱切的陽光照在身上,她卻從皮膚一直涼到心底,而意識一點點清晰,最後身體一甩,直接就繞開喬安明往外走。
穿過走廊,穿過樓道,穿過基地裏所有低垂但明顯在偷窺的目光…他一直跟在後面,她走得太急,情緒不穩定,他擔心她出事,最後兩人一起到達天臺,刺烈的陽光直射下來,杜箬回頭,眼睛都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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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明,你到底想怎樣?是不是非要逼死我?”
“沒有,我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況且,我是孩子的父親,這是不争的事實!”
“去他媽的事實,去他媽的看不得我受委屈!”杜箬的情緒激動到極點,“你以為這麽做是為我好?你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關系,然後呢?然後怎麽辦?”
杜箬覺得自己簡直快瘋了,先是戚美珍和譚夢來公司鬧,最後喬安明出場,本應該替她解圍,卻把她直接推向風口浪尖!
喬安明心疼不已,慢慢挪動腳步走到杜箬面前。
“然後的事都交給我,我來解決!”
“你來解決?你怎麽解決?”杜箬繼續往後退,指着他的臉一字一句的呵斥:“喬安明,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以為可以只手遮天,可是你連最起碼的安穩都給不了我!你說你看不得我受委屈,可是我為你受的委屈還少嗎?你說孩子是你的,這是事實,但是你能夠為這個事實承受多少責任!所以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但根本你連我心裏想要什麽都不知道!”
杜箬的目光決然,臉色潮紅,嘴唇因為情緒激動而不斷戰栗。
☆、V063 風口浪尖
喬安明已經管不了杜箬說什麽,只是心疼,想要用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整個人不斷往後縮,他知道她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不敢再去惹,只能不停安慰:“好,好,杜箬,你先冷靜,我明白你心裏想要什麽,但是我剛才說的話不是一時沖動,孩子的事別人早晚要知道,與其讓別人那樣猜測侮辱你,不如我大方的承認,我很早就說過,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偷偷摸摸。”
“你不希望我們偷偷摸摸?”杜箬重複一遍,這真是她最近聽過的最冷的冷笑話。
“你有什麽能力,以什麽立場來說這句話?你以為這樣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喬安明,說到底,你還是不明白我想要什麽!我,從來沒有妄想你能夠抛開顧瀾給我名分,就算懷着孩子,我也從來沒有這麽奢望過,因為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只是想懇求你,別再來打擾我,讓我安安靜靜地在這裏呆滿最後幾個月,然後我會離開,從此互不打擾!可是現在呢?你在那麽多人面前說出孩子是你,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然後呢,我該怎麽辦?我連最後這一條一走了之的路都被你堵死了,喬安明,你還有什麽資格說是為我好!?”
杜箬說到最後,激烈的情緒慢慢冷卻,已經從呵斥變為絕望。
眼前這個男人,曾經給過她溫暖,也給過她勇氣,生命裏的蓋世英雄,卻也是生生把她推入深淵的那一個。
感情果然是把雙刃劍,刺傷別人的同時,自己也無法想免于難。
喬安明聽着杜箬冗長的敘述,從激烈到平靜,最後身體往後退,後背抵住牆壁,而他卻不再走近,站在原地問:“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從未給過你安全感?是不是你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離開我?”
“是,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當不認識我,你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當你的好丈夫,而我,我該為我犯的錯負責,這是我犯的錯,我去勾引你,打擾你們的婚姻,活該我要承受這些,所以我不要你來替我收拾,我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我惹不起,但是我還可以躲!”
她的激烈情緒又被漸漸撩起,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一句,幾乎是咬着牙根吼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打架,她的力氣太小,立場不足,所以她毫無還擊之力,只能承受暴打,最後縮在牆角裏,祈求別人放過,她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出息,曾經以為熾烈的愛情,可以為之泯滅一切的愛情,在經歷這麽多傷害之後,還有什麽勇氣支撐下去。
喬安明的不理解,或者說,他理解,但是他執拗,要死拽着她不肯放手,其實是對她最殘忍的溫柔。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我只想保住孩子,然後重新開始!我經歷過被你誤會之後的傷心,也經歷過被人堵在巷子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被人堵住嘴,感覺血從下體流出來,這種絕望,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杜箬的後背支在牆壁,雙腿有些彎曲,刺烈的陽光照在臉上,額頭有細密的汗。
臉色太白,話語太涼!
喬安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女人說得無言以對,只能站在原地,聽着她繼續。
“……你別把自己想得太厲害,如果你真的這麽厲害,當初就應該不會誤會我演戲,不會讓顧瀾有雇人打我的機會。你就當我懦弱沒出息,那些痛苦是我親身熬過來的,我不想經歷第二次…”
說到最後,她覺得已經沒多少力氣,腳底發軟,頭頂的太陽像網一樣撒下來…眼前一黑,很快就暈了下去…
杜箬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基地的醫務室裏,喬安明就坐在床前,用手撐住額頭,不知是睡着還是養神。
小房間裏很安靜,日頭從窗棂上照過來,他卻背光而坐,淺藍色的暗紋襯衣,光線在他的輪廓四周鍍上金色的一圈,而他垂着頭,一只手握住杜箬的手腕,另一只手支着額頭,肩膀寬厚,擋住窗口大片光線,臉就隐沒在陰影裏,閉着眼睛,可以看清眼角淺淺的幾條細紋。
杜箬沒有很快将他叫醒,只是睜着眼這樣貪婪地看,她命中的蓋世英雄,孩子的父親,很多人眼中的神,在沒有遇到她之前,所有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裏,有條不絮,穩步前行,可是現在呢?他抛開工作,這樣坐在狹小的醫務室裏,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襯衣的前襟被揉皺,領帶也歪在一旁,一向優雅沉穩的喬安明,為了一個女人,露出如此疲憊不堪的神情。
她以前一直覺得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她愛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即使片刻溫存也可以,可是經歷這麽多,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太天真,她和喬安明之間的感情糾葛到現在,已經進入一種傷人傷己的死局,前無出口,後無退路,只能彼此僵持,而現在更糟糕,很快就會有很多人知道她懷了喬安明的孩子,包括顧瀾,但是接下來怎麽辦?
喬安明是被醫務室門口的人聲吵醒,腦袋一晃,就瞬間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杜箬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立刻松一口氣,關切問:“醒了?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杜箬搖了搖頭,将眼轉到別處,不想說話。
喬安明似乎并不在意她态度的冷淡,自言自語地解釋:“你腿上的傷已經包紮過了,傷得不深,應該幾天就能好。暈倒是因為你情緒激動加上天氣悶熱,所以有些輕微中暑,醫生說沒有什麽大問題!”他的口氣很輕柔,但聲音卻有疲憊而起的沉啞,杜箬朝他望了一眼,總算舍得“嗯”了一聲。
他看她總算願意說話,有些欣喜,繼續說:“要不要喝水?中暑是因為脫水導致,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喬安明很快站起來,不等杜箬回答就去飲水機旁邊接水,再很快走回來扶着杜箬坐起來。
杜箬從他手中接過紙杯,被他如此殷勤溫柔的态度刺到,不知是感動還是難過,反正心裏不好過,有點悶澀的酸,只是太多情緒已經說不清楚,只能含糊地回了一聲“謝謝”。
喬安明嘴角笑了笑,又問:“帶你去市區的醫院做個全面産檢吧,你下午突然暈倒,我怕孩子會有事。”
杜箬本來想拒絕,但見他的表情實在太過關切,再加上她也擔心寶寶出事,便應允着點了點頭。
應該是傍晚四點的光井,日頭還有些高烈,只是光線的角度變為斜射,醫務室門口的綠茵都籠罩在橙色的霧光中。杜箬躺了半天,眼睛接觸刺烈的陽光又不自覺地眯起來,腳底也有些發軟,喬安明很體貼地用手撐在她背後,就這樣扶着一路從醫務室出來,始終握着她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不時有員工經過,杜箬掙紮了幾次,他卻将她摟得更緊,她知道他的脾氣也很硬,拗不過,便也只能乖乖半依在他胸口往車旁走。
從醫務室到停車的地方不算遠,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杜箬卻走到心思發涼。
現在她跟喬安明的關系已經公諸于世,前路迷茫,她該怎麽走下去?是這樣倚在他胸口一輩子賴着不走,還是咬牙離開,一個人獨自撐?
杜箬在心中嘆口氣,轉身擡頭看着身旁的人,他始終目光沉然,直視前方,橙色的光芒斜射在臉上,勾勒出更為剛毅的臉龐。
随便吧,喬安明,是命運把我們推向風口浪尖,愛怎樣就怎樣吧!
小張聰明,也心疼喬安明,所以車子在山路上開得很慢。杜箬就坐在寬長皮椅的角落裏,将頭歪歪靠在窗玻璃上不說話,這是她坐車時一貫的動作。
喬安明真是痛恨死了兩人中間這一臂的距離,直接将屁股挪到她身旁,手臂一攬,将她整個人就攬入懷裏,她可能是因為太累,居然沒有掙紮,只是頭蹭了蹭,很乖順地将半邊臉側貼在他懷裏。
一氣呵成的動作,像是熟稔幾世的情侶。
小張從後視鏡上看過去,如此溫柔的場面,那個嘴角帶笑,摟住杜箬的喬安明,實在不似前陣子落寞寡歡的男人。
“先睡一會兒吧,還要開很久才能到市裏…”他先開口,手指無意識地纏着她耳根的發絲。
杜箬“嗯”了一聲,閉起眼睛,但很快又問:“我下午在醫務室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吧。”
“你就一直坐在我床邊,陪了兩個小時?”
喬安明輕笑,沒有回答,反而問:“餓不餓,才想起來你可能沒有吃午飯。”
杜箬搖搖頭,吸着鼻子再次鑽進他懷裏,情緒又開始翻湧,他是如來佛祖吧,她怎麽竄騰都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最終喬安明還是讓小張下車給她買了點心,郊區的城鎮上也沒什麽精致的點心可以買,只找到包子鋪,買了一籠小籠包。
杜箬本來不餓,聞到小籠包的香味就有些耐不住,喬安明抽了紙巾墊到她的膝蓋上,她也不客氣,撿了一只就往嘴裏送,一口咬下去被油燙得只剩舌頭繞着嘶嘶出聲,喬安明苦笑不能地用紙巾替她拭着嘴角的油漬。
“慢點吃,我不會跟你搶,不夠的話一會兒到市區再買。”
杜箬有些尴尬,轉過頭去對着窗外慢慢吃。
喬安明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輕笑着講:“先吃一些墊墊肚子,我跟我朋友約了時間,做完産檢再帶你去吃晚飯。”
杜箬“嗯”了一聲,繼續吞包子。
車子開了将近兩個小時才到目的地,杜箬認得這個地方,是桐城有名的私立婦産醫院,從産檢,生育到坐月子,一站式服務,只是收費也極高,床位和每天的挂號都很有限,需要預約才能進得去,沒點身價的人肯定別指望。
喬安明扶着杜箬往産檢樓走,她有些緊張地問:“一會兒替我做檢查的醫生是你朋友?”
“是,他是桐城剖腹産的一把刀,也是這家私立醫院的投資人之一…”
杜箬“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下去。
其實以喬安明的身份,能夠認識這樣“高端”的朋友杜箬一點也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艾瑪……他這個朋友居然是男性,一個替女人剖腹産的一把刀,居然是個男性,所以當時杜箬看到辦公室裏那個穿着白大褂,帶着眼鏡,斯斯文文的男性醫生時,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杜箬站在診室門口,拉了拉喬安明的衣袖。
他笑着不語,握住她的手走進去。
醫生似乎在寫産檢病歷,看到喬安明走進來,先看了一下腕表,笑着調侃:“喬總,已經快六點了啊,說好的四點到呢?”
“她下午睡了一會兒,起來就四點了,不好意思,耽誤你下班。”喬安明很平淡地回話,順手将杜箬拉着坐到醫生面前的靠椅上,如此溫柔親密的樣子,害得醫生立刻将眼光轉到杜箬身上,看了一眼,若有笑意地站起。
“很榮幸啊,看來我今天晚下班一小時還是有點價值,總算認識一個還能讓喬總改變計劃的人。”那醫生語氣歡快,很快就向杜箬傾身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姓周,你可以叫我Frankie,也可以叫我Doctor Chow!”
杜箬被他熱情的态度驚到,臉上神情尴尬,牽強笑着去握他的手:“你好,周醫生,麻煩了。”
“不麻煩,難得喬總有事求我,很榮幸!”周朗說完還不忘意味深長地看了喬安明一眼,然後坐回椅子開始例詢。
“孕幾周了?”
“再過幾天就三個月了…”
“三個月之內做過系統的産檢嗎?”
“做過一次,也是在桐城的一家私立醫院,那時候還未滿一個月,做了B超和其他幾項常規檢查。”杜箬解釋得很詳細,喬安明始終站在她身後很認真的聆聽。
周朗剛才還一副很不靠譜的樣子,現在進入醫生角色,秀眉冷蹙,倒真有幾分醫屆精英的模樣。
“那你上回産檢的報告帶來了嗎?帶來的話就給我看下吧…”
杜箬有些尴尬地搖頭,喬安明沒耐心了,直接就開口:“重新做一遍吧,所有需要做的檢查,其他醫院做的我不放心…”
“你這話說得,算是誇我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第一次誇我啊!”周朗又開始扯皮,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但很快就很利落地打電話叫護士進來帶杜箬去做檢查。
喬安明要跟着杜箬去,卻被周朗喊住。
“喬總你在我辦公室等吧,檢查室不允許男賓進入…”
杜箬随着護士走到門口,回頭沖喬安明點了點頭,意思是讓他留下,她一個人可以,喬安明又有些不放心地交代了幾句,才又走回診室。
周朗始終用查看稀有動物的眼神盯着喬安明,但是他定力太好,随你怎麽瞄,他反正就泰然自若,最後是周朗先忍不住,很八卦地開口:“喬總,介不介意問你個私人問題?”
“你想問她跟我什麽關系?”喬安明笑着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很順然的繼續:“我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孩子是你的?不可能吧!”周朗将手裏的筆扔到桌上,明顯有些不相信,但再看喬安明認真嚴肅的表情,一下子明白過來,嘴裏輕輕嘀咕一句:“我了個去…”
其實下午喬安明給他打電話預約的時候,周朗已經有些懷疑,因為要喬安明親自打電話預約,且親自送過來陪着做産檢的女人,來頭肯定不小,只是沒想到兩人居然是這層關系,而且他還能當面毫不避諱的承認,這男人,連處理這種婚外情都能夠做到如此決斷幹脆,果然魄力強悍。
“你決定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當然,不然我帶她來你這裏做什麽?不過你放心,不管她将來是順産還是手術,我都不會讓你來,你過段時間給我聯系一名行業裏權威的産科醫生!”
“為什麽?你剛才誇我,現在又不信任我?難道我不夠權威?”
“你夠權威,只是你不是女的!”
周朗一句話被卡住,這老匹夫,怎麽這麽毒!
杜箬跟着剛才的護士進來,護士将檢查報告交到周朗手裏,他看了一眼,用一貫的醫生口吻回答:“孕婦的檢查報告還可以,沒什麽大問題,只是有些營養跟不上,一米六五的身高,孕期11周,居然還未滿50公斤,是不是過于偏瘦了點,而且報告顯示,她還有些貧血,喬總,回去得補啊…”
之前都是很正經的口氣,只是說到最後一句話,周朗嘴角含笑,直戳喬安明。
喬安明已經顧不得周朗的調侃,用手摁住杜箬的肩頭,自責地回答:“我知道,她是偏瘦了一點,以前就不胖,最近好像有越來越瘦的趨勢…”話講完,又躬下身去對着杜箬講:“聽到了嗎,這話不是我說的,是醫生講的,算醫囑,你得多吃點,把營養都補上去!”那眼神溫柔,口氣裏盡是寵溺,當時診室裏還有護士和周朗,杜箬尴尬地側了側身擺脫喬安明的雙手,嘴角笑着對周朗回答:“謝謝,我記住了,以後會注意休息,吃飯有規律!”
喬安明聽了有些急:“不光吃飯有規律就行,還得注意飲食,你有時候吃東西太不講究,垃圾食品亂吃,但是為孩子考慮,以後還是少吃吧。”
“我現在已經不吃垃圾食品了,只是有時候忙起來就沒時間按點吃飯!”
“所以這樣對孩子和自己的身體都不好!”喬安明的語氣帶着溫膩的責備,杜箬想反駁,但覺得周圍環境不适合,只能皺着眉很不情願地點點頭。
周朗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碎碎念的喬安明,那個在行業峰會上永遠氣勢卓然,字句簡練的喬安明,居然也有如此羅嗦聒噪的一面,愛情和緣分這種東西,果然有些邪門!
只是周朗有些看不下去,如此“膩歪”的兩個人,甩甩手就叫護士帶杜箬去B超室做四維。
儀器的探頭在杜箬的小腹上推,四維彩超的畫面比之前的普通彩超也要清晰得許多,這已經不是杜箬第一次做類似檢查,所以情緒沒有第一次那樣激動,只是喬安明卻有些緊張,站在屏幕前跟做B超的醫生問東問西。
“…這個是不是寶寶的頭?好像在動…還有這是不是手指?就這裏,縮在一起的一團,對不對?…”他就像個急躁又求知欲極強的孩子,手指在屏幕上亂指。
最後醫生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只能耐住性子跟他解釋:“…孕11周,正常胎兒的身長已經達到36毫米,就像你的拇指那麽長,而這時候的胎兒開始能做吸吮、吞咽和踢腿燈動作,細微之處也開始發育,手指甲和絨毛狀的頭發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內髒器官以及呼吸器官都已經開始工作,看到沒有,在這裏,這裏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胎兒脊柱的輪廓…”
醫生的解釋專業又詳盡,喬安明卻依舊看不清,只能将臉湊到屏幕面前,有些情急地問:“哪裏?哪裏可以看到脊柱…?”
……
杜箬就躺在小床上,看着喬安明寬厚的背影擋住整面屏幕…就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心口發緊,揪得越來越疼,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仿佛犯了一個大錯。
她總說喬安明對她的愛自私,可是她又何嘗不是!
一意孤行地以為帶着孩子離開,讓他回到原本平靜的生活裏去,這樣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結局,可是現在看到他貼在屏幕前跟醫生耐心詢問的側臉,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她帶着孩子逃到哪裏,孩子身上流的依舊是喬安明的血,而他是孩子唯一的父親,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而她竟然如此殘忍地要剝奪他做父親的權力。
他已經45歲,顧瀾不能生育,可能失去這個孩子,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子嗣,而她竟然,要剝奪他可能唯一一次當父親的權力!
☆、V064 父親的權力
喬安明欣喜地回頭,跟杜箬講:“你聽到醫生說的話了嗎?醫生說寶寶已經有大約36毫米,像拇指那麽粗細…”
杜箬一時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回頭,趕緊将臉側到一邊去,只是眼角迅速垂下的淚還是落入喬安明眼裏。
有些覺悟似乎就在某個不起眼的瞬間,只是前面已經沒有路,誰能教她怎樣走下去!
喬安明拉着杜箬的手一路走到診室走廊的樓梯口,将她後背摁在牆上,緊張卻又不敢過于急躁地問:“告訴我,為什麽要哭?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杜箬猛搖頭,她哪裏是不舒服,她是為自己和喬安明的前路心疼,可是他不明白她的想法,繼續問:“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有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跟小周講!”
“真的沒有,只是看到寶寶的映像太開心,你不是說嗎,寶寶已經有食指那麽大。”杜箬呼着氣騙喬安明,他卻傻乎乎的真信了,輕輕刮了杜箬的鼻子一下,許久不曾有過的親密。
“傻丫頭,這樣都要哭,以後怎麽當媽媽!”如此寵溺的口氣,刺得杜箬再次垂下頭,眼淚又往眼眶冒,她只能握住拳頭忍住。
四維彩超的檢查報告早就由護士送到周朗手裏,喬安明扶着杜箬走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将那份報告看完,只是一擡頭看到面前兩個人,一個面帶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錯,一個臉色冷清,眼眶通紅,挺奇特的組合,但周朗也沒有多問,只是又習慣性的調侃了幾句:“怎麽還哭上了,孕婦切忌大喜大悲,因為媽媽的情緒很容易影響胎兒。不過見過太多做彩超做哭的媽媽,受孕期體內激素的影響,又是第一次看到寶寶的映像,喜極而泣,也算正常。”
喬安明也沒有多解釋,只是将杜箬扶到椅子上,問:“護士将報告送過來了嗎?檢查結果怎麽樣?”
周朗一聽檢查結果,眉頭就有些皺起來,将桌上的檢查報告拿在手裏,解釋:“報告不是很理想啊,照理 11周的寶寶,身長至少3.62毫米及以上,但是她的數據只有3.49毫米,比正常胎兒要小,發育不良!”
“發育不良是什麽意思?”杜箬一聽這幾個字就心裏發慌:“我之前有過一次先兆流産,在醫院躺了半個月保胎,會不會有影響?”
“你之前有過先兆流産?”周朗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說:“那就難怪了,因為先兆流産導致胎兒沒有标準身長也屬于正常。”
“那現在該怎麽做?”喬安明急躁地問,繼而将檢查單抽過了自己看,可上去全是專業的術語,他完全看不懂,只問問:“如果寶寶的身長不達标準,是不是問題很大?”
“其實也不算大問題,只要胎心正常,媽媽平時注意休息,保證營養,慢慢寶寶就會達到标準,另外三個月後寶寶的骨骼細胞發育加速,肢體慢慢變長,鈣鹽沉澱,胎兒會從孕婦體內攝取大量鈣質,所以媽媽要開始有意識地注意補鈣…”周朗站在醫生的角度給了一大堆專業意見,杜箬總算大松一口氣。
而喬安明依舊不放心,纏着周朗又問了一堆問題,比如她之前孕吐要不要緊?比如她之前有過先兆流産,會不會影響媽媽和以後胎兒的體質,甚至比如,她喜歡吃海鮮,會不會影響寶寶發育……各種很低端的問題,他一個個問,周朗再饒有耐心地一個個答…
杜箬坐在旁邊,看着喬安明認真問詢的側臉,聽到不明白處,他甚至會讓周朗停下來再複述一遍…那絮叨細致的模樣,實在不像平時冷酷嚴肅的喬安明,或許這就是做父親的本能反應,杜箬很認真地看他的表情,一點點記入心裏……
原本她以為他不喜歡孩子,或者就算喜歡,也只是普通的盡責任而已,可是看到他現在如此上心的樣子,杜箬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決定!
最後喬安明纏了周朗整整半個小時,總算總結性的最後一個問題:“那我作為孩子的父親,需要注意什麽?”
“你啊,作為父親你只需要照顧好孕婦和寶寶就可以,但是作為丈夫…”他眼角狡黠一笑,将臉湊近喬安明:“作為丈夫,有些事情還是要懂得節制,特別是3個月之內,最好完全禁止!”
杜箬一開始沒有反應出周朗的意思,但等她反應過來,喬安明已經一個拳頭捶過去:“沒大沒小,當心我把你的底透露給你父親!”
杜箬這才會意,悶着頭跟周朗道別,被喬安明拽着手走出診室。
小張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見到兩人出來,很快就開了車門恭謹等着他們上車,可是喬安明卻握着杜箬的手問:“能不能陪我走走?”
杜箬想拒絕,但實在是他眼底溫柔太濃,無力招架,便點了點頭。
最後兩人沿着醫院門口的林蔭大道往街口走,小張的車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喬安明依舊握着杜箬的手,被他強硬握了半天的手已經有些淤紅,她狠勁的掙了掙,将手快速插進褲袋裏。喬安明也沒有再去堅持,只是笑了笑,眼睛看着前方問:“是不是覺得我有時候挺霸道,想要做什麽都先依着自己的性子?”
杜箬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只是很自然地回答:“有點,自私,霸道,愛掌控人!”
他卻突然笑了笑,笑聲不大,卻像夏夜的涼風一樣習習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