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為你,(35)
傻站着不接藥,只能自己湊過去将藥膏塞到她的手裏:“拿着,就算你再怎麽不想見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杜箬見推脫不了,只能将藥膏手下,頭垂着,冷冰冰地下逐客令:“謝謝你的藥,可以出去了嗎?我要休息了!”
喬安明微微收口氣,正打算離開,門口卻響起服務員的聲音。
“抱歉,打擾……請問你們點的海鮮粥放哪裏?”
杜箬吸了吸鼻子,趕緊用正常的口氣回答:“擱桌上吧,另外給我開單子!”
“好,那…請慢用!”服務員垂着頭将粥和餐具擺到客廳的小桌上,看都不敢看喬安明一眼,很快就退出房間,離開前還很“善良”地替他們關好了房門。
整個空間再次恢複平靜,喬安明沒走,依然站在那裏,朝那小桌上的粥看了一眼,帶點責備口氣問:“為什麽不去餐廳吃晚飯?”
“不舒服,不想吃!”
“所以就在房間點一碗粥,還是海鮮粥?”他連續的問題,杜箬都懶得回答,索性故作輕松地坐到沙發上去。
喬安明見她愛理不理,心裏多少有些涼澀,只是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
“暈船最忌食生冷的東西,必須确保飲食清淡,你吐了一天,胃裏什麽都沒有,再吃海鮮對胃太傷,況且你身上過敏得這麽厲害,應該懂得适可而止!”
典型的喬氏訓話模式,明明是很溫柔的關心,硬是被他說成冷冰冰的指責,好在杜箬已經習慣,一口就駁回去:“我這不是暈船,我這是孕吐!”
所謂口無遮攔,應該就是指杜箬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喬安明陰了一天的心情變得更加生寒,可是她說的是事實,他憑什麽要心裏覺得有氣,所以盡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繼續說:“如果是孕吐就更不能吃海鮮,都是要當媽的人,怎麽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說完索性走過去,拎起碗就把挺好的一份海鮮粥整個倒進垃圾桶裏。
杜箬明顯是沒有料到他會來這一招,頓時就從沙發跳了出來:“喂,你幹嘛!你有什麽資格倒我的粥,那粥我會另外付錢,不會從你勝安的賬上扣!”
那調子講得萬分委屈,表情也怒得很,仿佛他倒掉的不是粥,而是她極為珍貴的東西,可是他卻不惱,走到她面前,問:“我在你心中就這樣吝啬,都舍不得請你吃碗粥?對你是好是壞都分不清楚,怎麽當媽媽?”
Advertisement
其實是他随口說的話,哪知眼前的女人卻将下颚略臺,咄咄逼人地駁斥:“是,我是好壞不分,我是愚蠢不懂事,可是你到底想怎樣?大白天的在游艇上給我塗姜片,這麽晚還來我房間送藥膏?你是我的誰?喬安明…你要搞清楚,我現在只是你的下屬!”說到後面的時候明顯已經沒有多少底氣,鼻子酸得很,她怕自己又在他面前哭,所以趕緊從沙發上下來,赤着腳就想往卧室裏走。
喬安明實在不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情緒,一時沖動就追上去拽住她的手。
“我又說錯什麽了?說鬧就鬧?”
“我鬧?我現在怎麽還敢找你鬧?”杜箬覺得自已快瘋了,滿心委屈都往外面竄,她真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就說溜嘴,只是強硬地掙紮,手腕卻被他拽得更緊。
“杜箬,總覺得你有話沒有跟我說清楚,看着我,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
那時喬安明的臉就在杜箬面前,好幾個月之前,顧瀾在她面前倒下去,她去醫院找喬安明,就是希望他能夠像現在這樣,願意聽她一個解釋,可是這個機會遲來了幾個月。
幾個月,不算太長,但是卻已經将很多事情都改變。
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杜箬覺得眼眶開始模糊,只能盡量瞪大眼睛,開口:“喬安明,如果我現在告訴你,那天顧瀾發病,真的不是因為我告訴她我們之間的關系導致,你信不信?”
喬安明壓根沒想到杜箬又會講起這件事情,事後他其實也細細考慮過,覺得應該不可能是顧瀾裝病,因為當夜桐城醫院的醫生替她急症,确實查出有心率過快,且當時她明顯呼吸困難,冷汗四起,嘴唇都發紫,這些是急性心肌梗塞的症狀,裝都裝不出來。
可是現在杜箬又提這件事,他只能盡量不傷她的解釋:“過去的就過去吧,顧瀾已經沒事,我相信你當時也是一時沖動才會說出那些不該說的話,杜箬…我承認那天在醫院我說的話很過分,如果你一定要我當面道歉,那我現在跟你說聲對不起!”
喬安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無害,可是杜箬的眼仁卻越瞪越大,眼底的濕氣慢慢集聚,彙成大顆眼淚迅速地滾落下來。
她空等着有天能夠跟他解釋,可是真的等到這一天,她完全沒了解釋的興致,她怎麽敢跟顧瀾鬥,正室,心髒病,身體羸弱,無論從哪一方面講,她都勝券在握,而自己是什麽,無非是相處短短兩個月的小三,根本毫無勝算啊!
可是心裏還是有不甘,杜箬用力吸一口氣,帶着滿臉淚水,繼續問:“好,如果你非要認為那次是我挑釁導致她發病,我不再問下去!那孩子呢?她找人在巷子裏堵我,我被兩個男人按在牆上打了一頓,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如果那天不是剛好有人在巷子裏看見,如果不是寶寶堅強,孩子早就已經流掉,這一點,你該怎麽替她解釋?”
杜箬講得語速很快,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那日在巷子裏的夢魇再次上演,扼得她的聲音都一點點沙啞斷裂。
可是喬安明卻像在聽一個驚悚故事。
孩子,巷子,毆打,流産……這些完全陌生的詞,怎麽會跟顧瀾扯上關系,他自認自己腦子還沒糊塗,可為什麽有些邏輯就理不清楚。
喬安明依舊摁住杜箬的肩膀,生冷地問:“等等,你說什麽孩子?意思是顧瀾故意找人打你,就為了讓孩子流掉!”
☆、V054 解釋,有用嗎?
喬安明依舊摁住杜箬的肩膀,生冷地問:“等等,你說什麽孩子?意思是顧瀾故意找人打你,就為了讓孩子流掉!”
“是!”
“你有證據?你怎麽知道是顧瀾派去的人?”
“證據?巷子裏沒有攝像頭,人都跑了,我去哪裏找證據,可是除了她還有誰,打我的那兩個男人說是因為孩子的爸爸不想留着這個野種……”後面的話杜箬幾乎是不想再說下去,那麽血肉模糊的回憶,刮骨之痛,想一次便絕望一次。
可是她這話越說越亂了,喬安明用一只手臂圈住杜箬的身體,防止她因為情緒崩潰而要滑下去,可是眼裏依舊一片清冷,耐住滿心疑惑問:“那兩個男人真這麽說?可是我都是剛知道你懷孕,顧瀾怎麽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那天在桐城醫院,她見到我的化驗單……所以她根本是蓄謀要找人弄掉這個孩子!憑什麽,孩子是無辜的,她怎麽下得了手…”杜箬說着便又開始哭起來,身體一點點往下軟,情緒接近崩潰,喬安明只能雙手摟住她的背才能止住她下滑的趨勢。
可是她的話講了這麽多,他唯獨就聽進去一條信息,重重吸一口氣,開口的聲音都帶着明顯的顫抖:“杜箬,你剛才的話,意思是你在顧瀾發病那次之前就已經懷孕,是不是?”
眼底一瞬間的慌意,杜箬索性低下頭不回答。
喬安明卻将撐住她後背的雙手挪到她的肩膀,逼迫她擡頭:“你看着我,是不是早就已經懷孕,是不是?”
杜箬始終低着頭,眼淚不斷往下淌,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喬安明的理智明顯已經全部潰散,只能用力捏住杜箬的肩膀,重複那句話:“你看着我,孩子是不是我的?是不是……杜箬…是不是?”
“不是,說了不是你的!不是!”她咬牙吼出,滿臉的淚在燈光下灼灼閃耀,喬安明卻依舊不放棄,一點點地分析:“按照時間推算,如果不是我的,會是誰的?那段時間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別告訴我你在外面還有其他人!”
“這算你對我的信任?”杜箬所有崩潰的情緒似乎突然收去,站穩上身,清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喬安明,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站在醫院的走廊裏跟你講,我查出懷孕,你當時是怎麽回答我的?你說你不會要孩子,就算是我生的,你也不會要…所以從那一天起,我就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個孩子,從此跟你喬安明,沒有一點關系…”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咬着唇齒講出,喬安明卻呆呆站在那裏,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心疼和心寒一點點聚集,最後頭垂得更低,幾乎是靠近她的眼睛,花了很大力氣才拼湊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承認這孩子,是我的?”
“不是,當你認定我在演戲,當你認定我是圖你的錢,當你覺得是我害得顧瀾發病…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你一次全部加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痛到心裏都不能呼吸,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你還有什麽資格來問我孩子的事?”她的話含糊其詞,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
喬安明裹住杜箬肩膀的手指越收越緊,心上的弦似乎全部收攏,牙根被自己壓得摩擦起聲音,他卻只能閉起眼,将頭微仰,不敢再說一個字。
他45年的閱歷,經歷過太多風雨,覺得以後的歲月不可能再遇到讓他承受不住的事,可是現在這個答案,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像一塊巨大的石頭,“轟—”的一聲蓋過來,壓得他都不能正常呼吸。
心裏翻騰不斷的各種情緒,內疚,自責,憤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杜箬的眼淚已經快要流盡,整個身體就被他捏在手裏,本以為這個秘密會咬着牙爛在肚子裏,可是居然還是沒有忍住說了出來。
就這樣吧,反正孩子在她肚子裏,他又能把她怎樣!
“喬安明,孩子已經二個月大,再過一個月就會成形,就算你多不想要這個孩子,我都不會放棄…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弟弟排異,醫藥費用盡,我媽去找姜浩要錢,當場中風進了醫院,我走投無路,一時沖動去找潘玮,他答應我陪他一個月就給我二十萬,當時孩子還不滿一個月,我夜裏一個人拿着手機百度前三個月的禁忌,研究怎樣的姿勢可以不傷到孩子…可是太天真了,他們根本不是人,若不是莫佑庭适時趕過去,我覺得我可能會死在那個房間裏…”
杜箬當時說這些的時候語調很平靜,有些傷痛到一定程度,應該可以變得麻木。
可是喬安明的呼吸越來越緊,頭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如此殘忍,用最靜谧的聲音講最殘忍的過去,一點點,淩遲啊。
他正了正聲,捏住杜箬的肩膀,用幾乎是祈求的聲音開口:“杜箬,別說了…”
“不,讓我說完吧,這段時間我一直想着,若有機會跟你講這些事,肯定哭得歇斯底裏,可是沒想到可以做到這麽平靜!”
杜箬頓了頓,吸了一口氣,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漬繼續:“…我有恨過你,在被潘玮壓在身下的時候,雖然明知道那種恨毫無道理,但是當時我唯一的反應,不是掙紮,不是要逃,而是那種刮骨的恨…後來被人堵在巷子裏,倒在地上,小腹疼得覺得像是刀刺,我也是恨你,覺得我只是跟你在一起兩個月,為什麽最後要承受這麽多苦,但是最近我開始漸漸想明白,我們之間2個月的相處,你對我存的只是激情,不是感情,感情的基礎是信任,而你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你還記不記得顧瀾發病,當時在醫院裏你跟我講了一句話,你說杜箬,好好的一場戲,你卻演得漏洞百出啊……”
她又停了停,嘴角卻突然暈起寒淡的笑意:“是啊,喬安明,漏洞百出啊,她在我住的門口遇到小偷,然後停了兩天藥故意在我面前發病,你只以為是我演戲,為何從未想過是她演戲?我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而她來桐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我住的巷子裏?這麽多的漏洞,以你喬安明的智商,稍微想一下就會找到破綻,可是你卻直接就把罪名壓到我身上,是你不願意相信顧瀾是這樣處心積慮的人,還是我在你心裏,壓根就不值得信任?”
這麽多日的委屈,積怨,痛苦,本該用最悲怆的口吻喊出,卻被她如此一字字地講出,像是流水,又像是陳述。
可是她是不是故意用這樣的口氣講?那麽多的恨和痛,她卻站在自己懷裏,一笑釋然,連留給他解釋和道歉的餘地都沒有。
喬安明将一只裹着她肩膀的雙手垂下,滿身盡是落寞之氣。
“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
杜箬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你不需要說什麽,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其實你做的沒有錯,她跟你共同生活了二十年,是你最親密的愛人,你有一萬個理由選擇相信她,而來誤會我。況且你知道真相又如何?最多責備她幾句,還能怎樣?再說她似乎也沒有錯,是我硬是介入你們的婚姻,企圖與她分享一個你,她只是出于自我防備地來傷害……”
她覺得自己的話越說越多:“其實歸根結底就一句話,我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但是你不需要覺得虧欠我,一開始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所以不能再錯下去。”
杜箬說到這裏突然笑了笑,不是苦笑,而是釋懷的輕松,遂腳尖踮起,雙臂圈上他的脖子,将整個人都靠在他肩頭……
她的蓋世英雄,踏着彩雲而來,雖然最終沒有把她帶走,但是回憶也可以很溫柔。
“…我離過婚,做過你的情人,現在滿身傷痕,已經疼得不想再疼…所以你讓我好好的自己一個人吧…
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應該是我們之間最美好的時刻,若再糾纏下去,顧瀾受傷,你也為難,而我最不想見的便是你為了我而難堪…”
她的聲音輕柔細微,雙手圈緊,一字一句地在跟他告別。
喬安明将整張臉都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呼吸,誓要記住這最後一息纏綿…只是終于還是栽在這丫頭手裏,45歲的年紀,風浪經歷無數,最後卻這樣摟着她,哭到完全沒了出息……
杜箬卻笑,發自內心的笑,總算沒有白疼一遭,兩個月啊,她的蓋世英雄,外人眼裏堅韌到如神一般的男人,願意在最後這一刻,摟着自己哭。
只是花事了,紅塵紛擾,日悠悠,與你無擾,祝君好……
喬安明就那樣抱着杜箬抱了很久,中間她的手機數次響起,想要從他懷裏出來,卻很快又被他強硬地摁回胸口。
“再多給我一分鐘,一分鐘就好…”
他始終都不曾擡頭,鼻間都是她身上的氣息,剛洗過澡,帶着沐浴露芬芳的味道。
短暫的兩個月,像這樣擁抱過太多次,每次都讓他心裏充滿心悸,可唯獨這一次,絕望得他都不知之後的生活該如何繼續下去。
他記得他們的最初也是這樣的擁抱,在香格裏拉的客房裏,他先起的頭,将她摟在自己的膝蓋上,跟她講:“別動,一分鐘就好…”
之後顧瀾和任佩茵逼着他借腹生子,他從家裏出來,接了杜箬去了那個拆遷的郊外,她慷慨,主動提出再給他多一分鐘……
人生很多的蝕骨深情就是這樣一分鐘一分鐘地累計起來,而很多錯過也是這樣一分鐘一分鐘的堆砌成海。
只是這一刻他變得太過貪心,希望時間停止,希望天光都不要亮起。
“杜箬,做單身媽媽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你真的考慮清楚留要下這個孩子?”
“不需要考慮,我是他的媽媽,我的責任就是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所以你別再勸我放棄,你也沒有資格勸我放棄!”杜箬趴在他的肩頭,聲音又開始一點點變得顫抖。
喬安明又閉上眼睛,無力的說:“我在你心裏真的狠毒到可以殺死自己的親身骨肉?我之前不想你懷孕,是不想拖累你,因為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和未來,但是你知不知道,剛才我聽到你願意承認孩子是我的,覺得都不敢相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突然就有了孩子…而且孩子的媽媽還是你!”
喬安明摟着杜箬的手松開,慢慢将肩上的人推到自己面前,雙手捧住她的臉,那雙因為哭過而還存着血絲的眼睛,像利劍一般刺入杜箬的心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杜箬站直身體,繼續說:“你放心,我從未想過要你為我負責,因為我知道我們之間沒有可能,孩子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會将他生下來,慢慢帶大,你不需要覺得虧欠我,也不需要為難自己…”
都已經到這種程度,她依舊站在他的角度想問題,這樣堅韌到近乎殘忍的女人,讓喬安明覺得既心疼又可恨。
“傻瓜…你真的以為我不喜歡孩子?那是騙人的幌子…顧瀾一直不能生育,我接受不了在外面借腹生子,更重要的是,我從未想到活到這把年紀,還會遇到你!”
他的意思晦澀難懂,但杜箬卻聽得明明白白。
臉側了側,貼緊他的手心,剛幹涸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湧!
她的必殺技啊,一哭喬安明就沒轍,覺得哄也不對,不哄也不對,就只會替她擦眼淚。
“怎麽好好的又哭了?我真的不是不要孩子,只是不敢要而已,現在你懷孕了,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居然到這把年紀,我最愛的人,還能給我留下子嗣…”
話講到這裏,意思已經很明确,他其實是在溫柔的哄,可是杜箬卻越哭越厲害。
“我一直以為你不想我懷孕,因為你每次都做措施,一直提醒我吃藥……”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很快又撲進喬安明的懷裏,眼淚鼻涕一大把,全部蹭在他的胸口。
喬安明心疼地拍杜箬的背,慢慢哄:“好了,是我的錯,我應該跟你講明白…”
“講明白什麽?我們之間哪裏還講得明白?顧瀾怎麽辦?道義和輿論怎麽辦?”她很快又擡頭,用手背自己胡亂擦了下眼淚:“所以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好聚好散,我會自己生下孩子,但是我們之間別再扯上關系,這樣對你好,對顧瀾好,對我們大家都好…”
她像宣誓一樣一口氣講完,喬安明卻有些不甘:“是我的骨肉啊,為什麽要跟我撇清關系?”
“那不然呢?”杜箬的聲音突然大起來:“喬安明…就算你想對孩子負責,能為我做什麽?你能跟顧瀾離婚,然後娶我?或者你準備給我大筆的錢,然後我就乖乖地做你見不得光的情人?以前這樣沒有關系,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心甘情願為你承受那些流言蜚語,可是現在不行,我們有孩子了,我不想孩子出生之後,外人在他身上冠一個私生子的罪名,太難聽了,對他不公平!”
杜箬朝後退了幾步,與面前的男人保持一段距離,剛才還一副凄楚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冷漠寒冷。
喬安明想走過去抓住她的手,但她很快就轉過身背對着他,猛吸一口氣,開口:“別過來,讓我就站在這裏把心裏剩下的話說出來…很感謝你能夠告訴我你其實不讨厭孩子,真的,很感激,這樣就夠了…以後寶寶出生,我也可以告訴他,不是爸爸不愛他,只是因為情非得已,還有顧瀾,其實我并沒有恨她,因為是我有錯在先,她只是在捍衛自己的婚姻而已,雖然手段有些殘忍,但是幸好孩子沒有事,所以你也別責備她……”
“杜箬…”喬安明又走近幾步,企圖制止她接下來的話,她卻又警惕地往前逃了幾步,依舊背對着他:“讓我一次說清楚吧,怕以後沒有機會…”
頓了頓,又吸了一口氣:“你雖然是孩子的爸爸,但是算我懇求你,你就從來沒有過這個孩子吧,算是為我好,也為孩子好,這樣我以後的生活也會安穩一些,對顧瀾的身體也有好處,我想無論怎樣,你都不希望她為了我們的事身體出現問題吧?”
杜箬講到這裏,突然轉身,眼神期許地看着喬安明!
他一直以為她一根筋,可是關鍵時刻卻這麽聰明,一眼就看穿他心裏的痛處,一針戳下去,他只是疼,卻毫無還擊之力。
是啊,就算她懷了自己的孩子又能怎樣?他難道真的回去跟顧瀾離婚?理智不允許,道德和責任都不允許,況且以顧瀾的身體狀況,估計婚還沒離成,她已經奄奄一息地躺在醫院裏,而以生命為代價的幸福,還有什麽意義?
知道那種感覺像什麽嗎?就想手握一捧沙,看着她一點點從指縫中流逝,握不住,抓不緊,最後只留下一個空空的手心…
喬安明心裏其實有太多情緒想要表達,想要挽留,想要疼惜,想要道歉,可是最後只是站在那裏很久,用很低微的聲音說了一句:“你想怎樣,我都依你,只是讓我給你最後塗一次藥膏吧,前兩天在酒店餐廳的洗手間,你趴在池臺上吐,我看到你背上有很多被你手指撓破的血影子…”
杜箬身體動了動,沒有回頭,很乖地朝着客廳裏走,最後再解開睡衣的腰帶,乖乖趴在沙發背上。
喬安明慢慢從她身後将睡衣卸下來,褪至腰間,整個白皙的背就露了出來…
手指沾着藥膏一點點順着被撓破的印子塗,塗得很細致,不放過每一個細微的紅疹子,指尖一如之前的幹燥,粗粝的螺紋擦拭她的皮膚肌理……
杜箬趴在柔軟的沙發上不敢動,将一只手臂疊在下巴下面,牙齒咬着手背上的肉。
如果觸感和溫度可以封存,杜箬多想把當時的感覺全部刻入記憶裏,這是分離之前最後一次親密,她又想起那部很矯情的文藝電影。
“How do you say good bye to someone you can't imagine living without”
“該如果跟你不想離開的人說再見?”
愛的漂泊或者安定,她最終跟世俗妥協,天亮之後,讓一切全部回到原點。
喬安明的動作異常輕柔,房間裏靜到可以聽到窗外海浪的聲音,一點點塗好,再将她的浴袍慢慢蓋到肩膀上。
“…以後盡量少吃海鮮,這藥一天塗一次,洗過澡之後塗,撓破的地方盡量不要碰水…”
她“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依舊趴在那裏。
喬安明将藥膏蓋子蓋好,放到她旁邊的沙發上。
“如果明天身體還是不舒服就不要出去了,就在房間裏休息吧,我會跟徐棟講一聲,另外…”他的話停了停,覺得應該講些什麽道別的話,可是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唠叨了一句:“寒從底來,記得別再赤着腳……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之後是衣料的摩擦窸窣聲,随後很快響起關門聲,整個房間裏再次恢複靜谧,靜得仿佛連不遠處的海都不再呼嘯。
杜箬始終沒有爬起來,只是慢慢地肩膀開始顫抖,一直咬着手背的嘴松開,壓在喉嚨口的哭泣聲漸漸大起來…
How do you say good bye to someone you can't imagine living without
其實很多分別不需要說再見,最簡單的幾句寒暄,比“再見”兩個字更加讓人心悸。
杜箬哭到動情處,手機又響起,她實在不想接,可是鈴聲此起彼伏,只能一邊抽泣一邊站起來滿房間的找手機,最後還是在馬桶邊的紙簍上找到。
看了一眼屏幕,摁了接聽鍵。
那邊喊:“喂,杜箬,你總算接我電話了,我已經到桐城,給你報聲平安…”
而杜箬卻不說話,抱着手機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哭,哭得歇斯底裏,氣吞山河,吓得莫佑庭在那頭不敢吐一個字,只能屏住呼吸,恨不能将她的眼淚和悲痛全部摟進自己懷裏。
就那樣哭了大概十分鐘,哭淚了,手機也滴滴叫着提示快要沒電了,她才舍得将屁股從馬桶蓋上擡了一擡,順手拉了旁邊的卷紙狠狠抹了一把鼻涕。
“莫佑庭,我把孩子的事跟他說了……”
……
☆、V055 天涯海角
杜箬第二日還沒醒,徐棟的電話卻不期而至。
“杜組長,今天去天涯海角,也沒多大意思,你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別去了,留在酒店裏吧。”
她睡得迷迷糊糊,看了下腕表,早晨7點而已。
“徐經理,這樣不好吧,我覺得我還是去吧。”她其實已經很過意不起,來三亞這麽多天,她的精神狀态一直不佳,別說熟悉客戶了,連客戶的名字她都沒記住幾個。
可是徐棟卻很堅持,甚至用帶點懇求的口吻說:“沒什麽不好,就這麽定了吧,別讓我為難。另外喬總今天早晨六點的航班回桐城,他臨走前讓我多照顧你…”
杜箬尚處于迷離的睡意一下子全部被驚醒。
徐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喬安明是毫不遮掩地要對她特殊照顧,可是他這樣做又能彌補什麽。
杜箬撐着身體從床上爬起來,揉着額頭,回複了徐棟一句:“知道了,我就呆在酒店裏。”
當天的三餐全部由服務生送到杜箬的房間,沒有任何海鮮,全是時令蔬菜和清淡的湯,不問都知道,肯定又是喬安明的刻意安排。
同行的人出去了,杜箬在房間躺得實在無聊,便換了輕便的衣服去了海邊。
下午海邊的人很多,大多是成群結隊的游客,有情侶,有家人,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愉悅輕松,杜箬置身其中,也漸漸被周邊的氛圍所感染,再加上彼時白雲藍天,一直陰霾了兩個月的心也漸漸放松。
她不能說這個結果就是她最想要的那個,但是至少沉積的委屈都已經講出去,誤會解開,也清清楚楚地跟他道了別。
之前一直是覺得前路模糊,現在至少已經眼前有了一條清晰的道路,那就是自己好好保重身體,順利将孩子生下來,然後帶着孩子重新生活。
感情的事裏本沒有對錯,她那樣愛過一場,哭過一場,最後留下一些傷,傷口會随着時間的推移結疤,長成生命中最堅強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有人會教會我們如何去愛,有人卻教會我們如何去生活。
杜箬随着海岸一路走過去,雙手覆在小腹上,在心裏對自己喃喃自語:“喬安明,謝謝你給我愛而不得的愛情,帶給我成長的力量…”
回桐城的那天,莫佑庭又騷包的去接機,只是這次總算低調了一點,換了輛還算正常的車。
一路從機場開回去,杜箬都将頭靠在車窗上,輕輕地哼歌。
“喲…孩子他娘,心情看上去不錯麽!”
“是,剛旅游歸來,當然心情不錯。”杜箬咧着嘴笑,她是真的心情很好。
莫佑庭也受她的情緒感染,将車裏的音響聲音調大,踩着油門開上機場路高架。
“晚上有時間嗎?來我酒吧玩吧。”
“不去,以後都別喊我去那裏了,烏煙瘴氣的,對寶寶不好。”杜箬講的是真話,感覺女人一旦懷了孩子,再一根筋的性格都會變得慢慢溫柔細致。
只是莫佑庭望了她一眼,笑着繼續說:“去吧,今天樂隊有表演。”
“表演?什麽表演?樂隊成立一周年?”
“不是,樂隊解散,今晚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次演出。”莫佑庭大概解釋了一下,眼睛看着前方開車,嘴角還帶點笑,但杜箬總覺得那一刻的莫佑庭身上帶着落寞,但她那念頭只是稍稍一閃,很快她就推了推他的肩膀挖苦:“解散?挺能耐的麽,我之前預言你們的樂隊熬不過一個月,這樣算算你們已經熬了快半年了吧…只是之前不是一直挺好的麽,怎麽說散就散?”
莫佑庭苦笑了一聲,回答:“不想折騰了,我下周開始去莫氏上班,酒吧還開着,但是樂隊肯定撐不了。”
“你要去你父親的公司上班?那不挺好的嘛,又能學到東西,還能滿足你父母的心願…反正你是獨生子吧,以後莫氏也要交到你手裏,本來早該回去上班了,出來搞什麽酒吧和樂隊!”杜箬口沒遮攔地講着,卻發現莫佑庭的表情越來越沉郁。
她又順勢輕推了他一把:“嘿…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上班?”
莫佑庭繼續苦笑:“不想回去就可以不回去嗎?我自打從娘胎出來,身上就刻了莫氏的擡頭,回莫氏工作是早晚的事,我畢業到現在也在外面按着自己的心思玩了好幾年,能夠熬到現在才回去已經很滿足了,況且…”他講到這裏的時候,表情和口氣都很無奈,只是突然轉身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杜箬。
她不明所以,問:“況且什麽?”
“況且,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