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為你,(32)
鄭小冉外套的扣子扣上,補充一句:“行了,你自己忙歸忙,注意身體吧,我回去了,空了電話。”
杜箬又幫鄭小冉理了理雜亂的劉海才轉身出門,出門前還不忘又寒暄了幾句。
其實她與莫佑庭之間的尴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小冉,雖然她清楚就算沒有自己莫佑庭也不一定會選擇小冉,但是人心就是這樣,總是過度敏感,總想做到讓所有人都不受傷,可是感情是把利劍,刀刃鋒利,總有人不能幸免于難!
杜箬一走,不算寬敞的出租屋裏就立刻安靜下去,鄭小冉還背着相機站在客廳中央,臉上苦澀笑一聲,開始一顆顆解剛扣上的外衣扣子。
她哪裏有這麽忙,所謂的“日夜兼程”只是她的一個借口而已,她只是沒有準備好該以何種心情和态度去面對杜箬,說不妒忌那是假的,畢竟自己深愛的男人心裏滿滿只有一個她。
杜箬本來真的打算跟鄭小冉一起吃頓晚飯,只是既然她這麽忙,她便打算回自己住的地方,随便找家巷口的飯館解決一頓。可是走到飯館門口又停住了腳步,這段時間為了弟弟的事一直沒有好好吃飯,育兒書上說寶寶前三月的營養很重要,真是抱歉,他還沒有出生,這個當媽媽的就已經照顧不好,所以杜箬最終還是原路返回。
住的居民樓小區附近有一家超市,杜箬便打算去囤積一些蔬菜和食物,畢竟要在市區呆兩天,自己在家做飯,算是給寶寶補充營養。
因為買的東西有些多,滿滿兩大購物袋,杜箬覺得太沉,便想從超市後面的一條小巷子抄近路回去,那時候已經接近晚上8點,巷子裏沒有路燈,但是兩旁都是一些小餐館和商鋪的後門,有微弱的光源照出來,路上也勉強能夠看得見。
這一帶杜箬已經很熟,有時候出來覓食,為了少走點路,經常穿這條巷子。
大概走到一半的路,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影跟着,她便回頭看了一眼,除了幾個餐館倒剩食的垃圾桶之後,哪來什麽人影。
她只當是自己多心,便又往巷子深處走,可是還未拐過去,只覺得喉嚨口一緊,整個人被拽住,手裏的購物袋也全部落了地,條件反射地想要掙紮,但是身後人的力度太大,很快後背就被撞在牆上,杜箬終于看清眼前的人影,陌生人,男性,一共兩名,都帶着墨鏡口罩和鴨舌帽。
電光火石之間,所有恐懼的念頭瞬時而來,無奈嘴巴被其中一個男人捂住,任由杜箬如何掙紮都發不出聲音。
拳頭很快就蓋過來,繼而是膝蓋,劇烈的撞擊全部頂在她的小腹…
“姑娘別怪我們狠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怪就怪你不該去勾引有錢男人…孩子的爸爸容不下這個野種,所以只能讓你吃點苦頭…”
杜箬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嘴巴被緊緊摁住,但是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卻有水汽浮起,明明拳頭打的地方是她的小腹,為何胸腔像被利劍刺穿,痛感從心髒開始蔓延,最後遍及全身,讓她連哭都哭不出…
本以為所有愛恨癡纏都會在那個陰暗幽深的巷子裏結束,他結束掉那個孩子的生命,而她也結束掉對他的所有心悸,可是命運還是憐憫,有餐館裏的服務員擡着剩菜吃食出來倒垃圾,剛好看到那樣殘忍的一幕,情急吼了一聲:“誰在那裏?住手……要不然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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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摁住杜箬的兩個男人見被人發現,趕緊松了手就往巷子的另一端跑…身體瞬間失去支撐力,杜箬的意識早就已經模糊,身體也順着地心引力的方向往下倒…
莫佑庭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家裏,剛出院,戚美珍不放心他自己一個人住在市區公寓,硬生生地叫司機把他架回家中。
杜箬氣息微弱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救…救我…孩子…”
莫佑庭的整顆心一瞬間被推到空中,情急喊:“杜箬,杜箬……你怎麽了?在哪裏?”
之後電話似乎被別人搶去,應該是陌生的路人:“喂,她在XX超市的後巷暈過去,流了好多血…”
很久之前杜箬曾經對喬安明那樣講過,她說“人性總該善良,總應該給愛自己的人留條出路…”現在她意識恍惚地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感覺最珍貴的東西一點點從身上流淌出去,除了血之外,還有她一直堅持皈依的信仰。
愛一個人到底有多難,獨守那份癡心到底有多不被人原諒?她已經如此卑微的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為何他還要用如此殘忍的方式逼她去憎恨。
莫佑庭到的時候,杜箬身旁已經圍了一圈人,人心早就涼薄得不成樣子,所以見到陌生人這樣躺在地上,已經鮮少有好心人願意幫忙。
莫佑庭推開人群走進去,杜箬像一團松散的棉花一樣蜷縮在一起,雙手攏着壓在小腹,淡灰色的褲腿上已經沾滿血跡…
“叫救護車了嗎?他媽你們難道沒人叫救護車嗎?”莫佑庭所有的理智頃刻崩潰,箭步沖過去将杜箬摟進懷裏,她似乎還有一點意識,見到莫佑庭出現,存着最後一句氣息開口:“我要孩子…幫我…保住孩子…”
……
愛是迷途,要存多少勇氣,才敢如此深愛一次。
因為是巷子深處,救護車開不進來,莫佑庭抱着杜箬柔軟的身體往巷口跑,地上到處都是杜箬從超市買的食材,西紅柿,蝦仁,橘子……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
一路抱着她往巷口跑,其實距離不算長,但是他卻覺得腳底都發軟,呼吸急促,腦裏一片模糊…只是心存一絲安慰,她在最絕望處,還是選擇與他聯系。
救護車直接開進婦幼醫院,急症,進B超室,莫佑庭急躁的站在門口踱步,感覺仿佛全世界都亂了套,腦中一直印刻着杜箬閉眼前的最後一句:“幫我……保住孩子…”
☆、V049 幫我,包住孩子
救護車直接開進婦幼醫院,急症,進B超室,莫佑庭急躁的站在門口踱步,感覺仿佛全世界都亂了套,腦中一直印刻着杜箬閉眼前的最後一句:“幫我……保住孩子…”
很快就又護士從B超室出來,莫佑庭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臂:“她怎麽樣?孩子能不能保住?”
“大人應該沒事,只是小孩不一定保得住。”
“怎麽會?一定要保住孩子!”莫佑庭情急萬分,聲音顫抖,帶字音高亮,很快又有醫生從裏面出來,莫佑庭甩開護士又去拉住醫生。
“醫生,她的情況怎麽樣?”
“因為胎兒比較小,宮.腔內還看不到胎囊,所以B超暫時也看不出孩子是否已經流産,如果你們家屬不甘心放棄,就讓病人進行保胎治療吧,先在醫院打幾天保胎針試試,如果激素沒有下降,應該還能保得住,不過別抱太大希望,最終結果,就看這個孩子的造化了…”很冷冰冰的幾句話,不過沒有直接給他絕望,就說明至少還有些希望。
莫佑庭木讷地站在原地,說了聲謝謝,醫生已經轉身命令身旁的護士:“病人家屬接受積極保胎治療,給病人上保胎針,家屬跟我去開入院單,辦住院手續…”
……
之後護士和醫生便都一起散去,空留莫佑庭一人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朝着醫生離開的方向追去…
任佩茵那晚一直覺得心思恍惚,左眼跳得格外厲害。
“陳媽,你說這左眼皮跳,是不是不好的征兆?”
陳媽當時在為老太太削蘋果,見到她這麽問,笑着回答:“是有這說法,說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不過我覺着也都是一些胡扯,您平日裏不是最頭疼這種迷信之說嗎,怎麽今天突然較真起來。”
任佩茵也覺得陳媽的話有理,接過她遞過來的蘋果咬了一口,沒再說什麽,只是拿起茶幾上的報紙想要繼續看下去,無奈左眼皮越跳越厲害,只能放棄,将報紙放下,嘴裏咕嚷着:“估計是年紀大了,眼皮跳得這麽厲害也看不進字…行了,你收拾收拾早點回房休息吧,我也上樓了。”
遂将鼻梁上的眼鏡摘下,咬了幾口蘋果就往樓上走。
任佩茵躺在床上思來想起,總覺得心裏一陣陣的不踏實,遂又爬起來披了外衣給喬安明打電話。
喬安明已經回了崇州,又有應酬,飯局散了正往地下車庫走,任佩茵的電話正好打過來,他便一邊走一邊接。
“安明啊,在家嗎?顧瀾睡了?”
“不在家,我今天晚上跟客戶吃飯,有事?”
任佩茵一聽兒子在外面,暗松一口氣,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也沒什麽事,就問問你,聽于初說你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有應酬啊,行程安排得這麽滿,注意身體…”
“嗯,知道了,都是公事,推不掉…”喬安明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汽車旁,哪知任佩茵突然話鋒一轉:“那個,顧瀾最近的身子應該還好吧,我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了,有時間回來吃頓飯吧。”
“顧瀾的身體很穩定,我比較忙,我看看吧,若顧瀾有時間,我讓她去郊區吃飯。”
“好,那我等着…”任佩茵似乎很愉悅的笑了笑,又停頓的幾秒,突然問:“那個…安明,桐城那姑娘還在你公司上班嗎?”
喬安明的手剛好搭上車門的把手用力一拉,車門打開,他卻沒有立刻坐上去。
母親這麽晚來電話,他就知道肯定不是關心他這麽簡單,于是微吸一口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媽,有話你就直接講吧,我真的沒有時間總是不停聽你繞彎子。”
任佩茵見兒子這麽說,索性也就不遮掩了:“安明你也別怪媽有時候講話直接哈,上回顧瀾突然發病,是因為你那位杜小姐吧…她是不是知道了你跟杜箬的關系?”
喬安明又是一聲深呼吸:“媽,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我就想知道,你跟那姑娘是不是斷了?她還在不在你公司工作?”
“斷了,以後不會再聯系,不過她暫時還沒有辭職,回答完了,還有什麽其他的要問嗎?”
喬安明一口氣回答完老太太的所有問題,任佩茵其實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只是親耳聽到兒子這麽講,心裏不禁有些遺憾。
“真的斷了?”
“是,斷得很徹底!是不是顧瀾讓你來問的?”
“怎麽可能,顧瀾從未跟我提過那姑娘,只是…”老太太思慮了幾秒,還是覺得要講出來:“我并不反對你跟那姑娘在一起,說實話我還挺喜歡那姑娘,只是出于道義,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在外面有第三者…既然現在斷了,有些話就不說了吧,行了,你忙吧,我睡了…”
老太太說了一通廢話,最後很果斷的挂了電話。
喬安明的手已經搭在車門把守上,心口用力的呼吸,老太太話裏的意思他不是聽不明白,只是命運由不得自己,最終他本想再努力一次,都刻意飛過去找她,但她一句“一時興起”,他這種性格的人,難道再讓他不計較尊嚴的貼上去?
喬安明搖搖頭,跨腿坐上車子,雙手蓋在方向盤上,兀自沉郁了片刻,發動車子駛離。
顧瀾在家等了一個晚上的電話,依舊沒有任何音訊傳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深知這個道理。
喬安明洗完澡進卧室已經靠近十一點,見顧瀾依舊坐在床上看電視,有些驚訝。
“怎麽還沒睡?這麽晚了…”
“等你,最近你幾乎天天都有應酬,雖然留在崇州的日子多了,但我怎麽感覺見你的時間反而少了。”她說話間已經關了電視,臉上帶着幾分笑,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是怒還是撒嬌。
喬安明最近的心思崩得很緊,他不想承認是刻意用工作在麻痹自己,但是忙碌緊密的行程确實讓他可以暫時不去想那個人。
此刻顧瀾突然抱怨他太忙,他只能抱着內疚的心情爬上床抱住她…
顧瀾将頭擱在他懷裏,突然溫柔地問:“安明,你會不會有天煩了我?我這樣膩着你,是不是很令人讨厭。”
喬安明在心裏不停的嘆息,只是手臂收了收,将她抱緊一些:“不會,怎麽會煩你。”
“那之前你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我都可以原諒你,若有天我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也原諒我一次?”
“嗯,可以…不過我相信你也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別再想,一切都不會變,還是以前的樣子…”喬安明篤定地将顧瀾摟得生緊,只是心裏的弦一點點收縮。
話都很容易講,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一切都不會變!可能嗎?他閉起眼森冷的笑了笑,很難吧,心裏都缺失了一塊,早就變不回原來的樣子。
只是顧瀾卻柔柔地将頭往他的懷裏鑽進去,嘴角蓄笑,眼底卻是蕭瑟寒意。
他說得沒有錯,過了今夜,一切都會退回到原來的樣子…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不會要孩子,就算是你杜箬生的,我也不會要…”
“你有什麽資格懷我的孩子,我們已經沒有關系,我怎麽可能讓你把他留下來…”
“孩子的爸爸容不下這個野種,所以只能讓你吃點苦頭…”
……夢境裏有好多張臉,但是全部都是模糊得很,唯獨喬安明的眸子清冷寒漠,像鬼魅一樣站在自己面前,有人走過去按住她的手腳,拳頭蓋過來,嘴巴被捂住,毫無掙紮的力氣,只能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那張臉,那張曾經将她寵到上了天,卻一夕又将她打入地獄的臉。
上天入地都随你,她真是高看了自己。
她一直把他臆想成是自己的蓋世英雄,卻唯獨忘了他是神,神的威嚴不容人挑釁,怎麽可能容得下這個不被世人承認的孩子。
“喬安明…”
一瞬清醒,從心髒最深處喊出那個名字。
莫佑庭驚覺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關切問:“杜箬,怎麽了?”
她才緩緩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粉色的牆壁,這個病房是住新生兒産婦的,所以整個裝修風格上都比較溫馨。
可是此刻杜箬的心裏一片灰燼,吃力地轉頭看了床邊的莫佑庭一眼,低若蚊蠅地問:“孩子呢?有沒有事?”
他趕緊回答:“孩子還在,醫生說可能不會有問題,已經給你打過保胎針…”
她便不再說話,又将臉轉過去看着天花板,然後将雙手交疊蓋在小腹上,眼淚就順勢而下,順着眼窩一直淌到耳根…不說話,也沒有哭泣聲,只是靜靜躺在那裏,仿佛眼淚都流不盡。
莫佑庭也不敢開口,深知這種情況下,她的情緒肯定脆弱如發,輕輕一碰就會斷裂,所以只是坐在她的床邊,雙手支起,握成拳頂住自己的額頭,那樣絕望到幾乎崩潰的杜箬,他不敢看。
VIP病房的待遇果然不一樣,很早就有護士過來查房,順便将房間的窗簾拉開,春日歡悅的陽光就照進了房間。
杜箬其實早就醒了,只是見莫佑庭睡在椅子上睡得正香,所以她便沒有發出動靜,現在護士将窗簾一拉,莫佑庭也只能被她吵醒。
小護士還不知自己的舉動擾了人,笑着對床上面色蒼白的杜箬講:“孩子的爸爸可真會疼人,從昨天你入院開始他就一直陪在床邊,見你一直不醒,好幾次按床鈴叫護士過來瞧…啧啧,現在這麽細心的丈夫已經不多見了…”
杜箬被小護士講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扯着嘴解釋,莫佑庭卻不客氣地接話:“她不醒我當然着急,一人兩命啊…”
“噗…”小護士被莫佑庭逗笑,回頭開始為杜箬挂點滴:“先在醫院保胎幾天,每天都會打保胎針和吊點滴,藥也給你開了,等藥房上班之前去取就行,下午會有人過來替你查激素,如果激素沒有降,應該孩子就沒問題…”
小護士講得極耐心,杜箬郁結一夜的心思總算被她這幾句話撫得松軟了一些,待她為自己插好針,勉強笑着道了一聲謝謝。
莫佑庭見她願意開口講話,謝天謝地,也不忘借機調侃:“原來護士的話比我頂用,我陪着你呆了一晚上也沒見你跟我講一句話,沒良心啊。”他還故意把尾音拖上,故意将這調皮的話講得喜感十足。
杜箬無奈,只能給面子的笑了出來,只是心口太疼,嘴唇一扯,很快又将笑容隐下去。
莫佑庭看出她笑裏的牽強,在心中默默嘆息,但臉上依舊一副很輕松的模樣,甚至走到她床前,查看了一下護士剛插上的枕頭,問:“感覺如何,孩子他娘你今天早飯想吃什麽?”
護士見兩人開始“打情罵俏”,很識趣的偷樂從房間走了出去…
護士一走,房間的氣氛突然又有些壓抑,杜箬掙紮着想要坐起來,莫佑庭趕緊扶着替她在身後疊了個抱枕。
“孩子他娘你悠着點,手上還紮着針啊…”
杜箬總算扛不住,嘴角扯出笑容,坐定後,很認真的對着莫佑庭說了聲:“謝謝!”
他卻突然低下頭,嘴角苦澀一笑:“從認識你開始一直不停對我說謝謝,你知道的,我不想做雷鋒…”
杜箬一開始沒聽明白,等頓悟之後心裏又開始泛酸。
只是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蠟白泛着青,頭發也很亂,雙手一直護在小腹上。如此脆弱卻又堅韌的杜箬,他實在看得于心不忍,便扯開話題,問:“為什麽突然倒在巷子裏?目擊者說看到有兩個男人對你動手…劫錢?”
杜箬一聽,輕輕“嗯”了一聲,她實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想一次,痛一分。
莫佑庭卻信以為真了,因為以正常人的想法,誰會想到親身父親會找人對自己的骨肉痛下毒手。
于是我們沖動的莫大少開始在病房裏叫嚣:“靠…有沒有搞錯,你從頭到腳哪個部位看上去像有錢人?那幫劫匪是不是太業餘了一點,也不挑個肥點的主下手…可惜那巷子裏沒有攝像頭,不然我肯定把他們都揪出來…”
義憤填膺的說辭,杜箬胸口卻悶得不敢喘氣,那種感覺就像把一把刀捂在胸口,傷口已經刺得很深,鮮血淋漓,她卻不能說。
她不敢告訴莫佑庭是喬安明找人對她下手,因為她自己都不願意去接受如此殘忍的事實,而敘述往往是傷害的重複,所以她情願自己這樣捂着,也不願意多說一句。
所幸莫佑庭的電話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眉頭立馬蹙起,但仍然還是接了電話,還沒開口說話,高分貝的女音就從話筒裏傳了出來。
“庭庭,你人在哪兒啊?怎麽一夜都沒回來,也不接電話…我都急死了,你爸早晨又跟我吵了一架,說我總是慣着你…你說說你,腿傷還沒好,又徹夜不歸地在外面亂跑,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晚上6點你爸約了譚容成吃飯,就在蓬萊公館,小夢也會來,你務必給我準時到…”
戚美珍一口氣說完所有的事,莫佑庭已經将手機拉到離自己的耳朵一丈遠……
最後挂了電話,見杜箬正坐在床上眼神清淡地看着他,莫佑庭便撓撓頭說:“我媽,估計今天吃了炸藥,她平時沒有這麽大嗓門…”說完還不忘嘿嘿笑兩聲。
杜箬嘴角抽了抽,回答:“昨晚給你電話,害你一夜未歸,是不是回去又要挨罵?”
“沒,哪能啊,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我爸就是管人管上瘾了,什麽都要管…”莫佑庭很費力地解釋,杜箬卻突然輕微的笑了笑:“沒關系,你不用跟我講這麽多,有父母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別總是做讓你爸媽擔心的事,晚上去吃飯吧,我一個人在醫院沒有關系。”
她從很小開始,父母對她的關愛就偏少,弟弟長期住院,一家四口能夠湊齊在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不多,更別說像這樣打電話來跟她唠叨。
所以看到莫佑庭拿着手機一臉不耐煩的承受戚美珍的狂轟濫炸,她心中有的不是取笑,而是羨慕,遂一直蓋在自己小腹的手輕輕拍了拍,在心裏默念:“寶貝,如果媽媽有能力保住你,一定會把全部的愛都給你…”
莫佑庭最終還是聽了杜箬的話,接近傍晚的時候從醫院往蓬萊公館趕,到公館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剛進門,門口的迎賓小姐就暧昧地貼上來給莫佑庭使眼色:“快點上去吧莫公子,天子二號房,莫總他們都已經到了好一會兒…”
莫佑庭以為是普通的商務宴請,可是推開包廂的門才發現氣氛不對,這根本不是商務宴請,這是鴻門宴啊,正想逃,可是為時已晚。
“人都到了,不打一聲招呼又想去哪兒?”首先發話的便是莫世昌,他坐在主位,所以面朝着包廂的大門。
莫佑庭見溜不掉,只能嬉皮笑臉的回頭打哈哈:“那個…尿急,我先去上個洗手間再回來!”
“混賬,沒規矩,看到譚市長和譚小姐在這裏也不先打聲招呼?”
莫佑庭知道這招蒙騙不過去,只能扯着笑走進包廂,對着譚容成稍稍彎腰鞠躬,很恭敬地叫了聲:“譚市長,您好!”
譚容成似乎很滿意,将莫佑庭上下打量一番,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回敬:“不需要這麽拘禮,叫伯父吧…”
莫世昌聽到譚容成這麽講,一直繃緊的臉瞬間就松了下去,戚美珍見機插話,笑呵呵地說:“是啊,庭庭,叫譚伯父吧,這樣聽上去親一些…”
莫佑庭用眼梢掃了一眼莫世昌,又掃了一眼站在她父親身後始終抿嘴笑着的譚夢,硬着頭皮,喊了一句:“譚伯父…”
譚容成立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甚是滿意地對莫世昌道:“挺好啊,令公子一表人才,令人羨慕啊…”
“哪裏,譚市長過獎了,佑庭自幼被我太太都寵壞了,成天不務正業,我都愁得很,倒是您,修了一個千金,乖巧懂事,我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啊…”遂即爽朗笑了幾聲,最俗套的開場白,逢場作戲而已。
莫佑庭對于這種場面經歷的太多,已經可以做到心口臉耳都不一,臉上恭謹,心裏鄙夷,至于耳朵,他完全都把他們的對話屏蔽在外面。
只是譚夢今天表現得特別乖巧伶俐,粉色的連衣裙,外套白色針織小線衣,之前被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重新換成黑色,服服帖帖地拉直披在肩頭,乍一看,活脫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戚美珍是對這個未來兒媳越看越喜歡,長相好,品行好,最重要的是家境背景也好,所以愣是把莫佑庭推到譚夢身旁的位置坐下,還不忘偷偷關照幾句:“主動點,給小夢夾菜…”
“幹嘛要我夾菜啊,我又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再說旁邊不還有服務員嗎?”他輕聲地抱怨嘀咕,戚美珍當沒聽見,直接一個惡狠狠的眼光剮過去。
莫佑庭萬般無奈,只能僵着将屁股貼到譚夢身旁的椅子上,再側身對她稍稍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那頓飯吃到一半,莫佑庭總算覺出來了,這也不是鴻門宴,是父親給他安排的“相親宴”,雙方長輩明明都對這場“交易”抱着必成的心,但臉上表現得還忒矜持。
“…小夢要畢業了吧?”
“就今年夏天,還有幾個月吧,想想時間真快啊,都長成大姑娘了…”
“是啊,兒女長大,我們都老喽,操心操了一輩子,不就希望兒女好嘛,小夢你是不用愁,只是我家那兔崽子實在讓我不放心…”
“莫總你多慮了啊,聽說令公子開了個酒吧,現在像他這樣肯自己創業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小夢回去老是跟我講他的事,說他脾氣好,會疼人…”
“那是令千金性格好,我自己的兒子自己心裏清楚,有時候脾氣炸起來比我還炸,所以以後有讓令千金不滿之處,還忘譚市長您多多包涵…”
……
莫佑庭一頓飯下來,耳邊充斥着這樣的話語,只是他也練就了會自動屏蔽的耳朵,便抱着手機給杜箬發短信。
“晚飯吃過了嗎?有沒有不舒服?我在跟老匹夫們吃飯…一會兒完了去找你。”
“你不用過來了,太晚估計我都睡了…你好好吃飯吧…”
“真不用我過去?醫院的東西不好吃,我給你帶夜宵哦…”他的短信裏面還夾雜了笑臉符號,最後還不忘補了一句稱呼:“孩子他娘,等我夜宵…”
打完将短信發過去,嘴角一直留着笑意,旁邊的譚夢見他抱着手機傻樂,便将臉湊過來好奇地問:“莫哥哥,你在看什麽東西?好玩嗎?”
“嗯,好玩兒,暈段子,你要不要看?”
譚夢當即就臉色一紅,很快就将臉收了回去。
莫佑庭狠狠佩服了一把,這貨川劇學校畢業的吧,表情裝得這麽像!
最後那頓“相親宴”吃完已經很晚,接近9點的樣子,莫世昌和戚美珍送譚容成出去,莫佑庭和譚夢就跟在身後。
“嘿…莫哥哥,你前幾天突然從醫院消失,去哪兒了?知不知道人家去找你的。”
“去火星了,那裏有姑娘召喚我…”他臉都沒轉一轉,沒臉沒皮的直接回答,譚夢已經受慣了他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口氣,趁着前面長輩不看見,反手就從身後狠勁捏了一把莫佑庭的屁股。
他完全沒反應這貨會來陰招,當即跳腳,嚷嚷着直叫:“靠,你他媽有病啊,還是不是女人!”
“是不是女人?要不要晚上找個地方試試?”譚夢狡黠一笑,眼裏是與年齡和裝束都不符的輕浮。莫佑庭正想回擊,卻聽到走在前面的譚容成站在車子前喊:“小夢,回去了,回頭空了再約出來吧。”
“是,太晚了,改天你們兩個單獨聯系吧!”戚美珍見兒子和譚夢似乎黏在一起,很滿意的笑,莫世昌卻從車子的後備箱掏出一個禮盒塞進譚容成的車裏。
“叫人弄了幾兩茶,您帶回去嘗嘗,喜歡的話跟我講…”
譚容成順勢推了幾把,最後很滿意的将禮盒接了回去…
待譚容成的車開遠,莫世昌才回頭,臉色又恢複了一貫的嚴肅清冷,一副開口要訓話的樣子。
“跟你說好了是六點,為什麽又遲到?”
“我腿還沒好,所以不能開車,又是下班高峰期,一路堵。”
“借口,都是借口,遲到就是遲到,沒有任何理由!”譚容成見莫佑庭垂着頭不發一言,又嚴厲地補了一句:“雖然說做大事者要不拘小節,但是細節也能決定成敗,以後這種重要飯局,就算你提前到也不能遲到,這是犯了禮儀大忌!”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啊,就把兒子訓成這樣,還在公館門口呢,那麽多人看着,你不怕丢人啊!”戚美珍又湊上去勸,這父子倆吵了這麽多年,他們吵不煩,她都勸煩了。
☆、V050 出席飯局
莫世昌見公館門口人來人往,确實不适合訓話,便也微微收了些怒意,開口問:“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上車?”
“我不回去,還有事,你們先走吧。”
“這麽晚你還要去哪兒啊,你腿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呢!”戚美珍一聽到兒子又要出去,立刻關切地問,莫世昌倒是沒有發話,只是臉色已經沉到極點。
莫佑庭也管不了那麽多,見父母還站在原地不走,又冷着調子補充:“還有,以後要我來出席這種飯局,事先跟我打聲招呼,你們演戲不用看劇本,我還得提前準備一下臺詞,不過那個譚夢我是真的不喜歡,所以我勸你們也別白費心機撮合了,到頭來人財兩空的,面子上過不去,自己還白受氣!”
莫佑庭垂着頭一口氣說完,滿臉都是挖苦諷刺之意。
莫世昌被他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接上,戚美珍見戰情又要爆發,趕緊扶着莫世昌勸:“行了行了,站在門口講這些事做什麽,庭庭你也真是,譚夢哪裏不好了,你幹嘛就不能試着跟她處處!”
“反正不喜歡就不喜歡,就算你們把她綁在我身上,我也照樣不喜歡!”他的口氣很堅定,最後頭一擡,看着莫世昌失望憤怒的眼睛,很認真地繼續:“雖然譚夢這件事上我不能合你心意,但是我答應你,從下個月開始會去莫氏上班,這也是你一直希望我做的事。”
說完不等莫世昌回答,莫佑庭直接轉身又進了公館。
蓬萊公館的主廚是莫世昌的至交好友,姓沈,莫佑庭從小就喊他沈伯父。
只是那天沈伯父估計是出門沒看黃歷,下班之前被莫佑庭纏上,非要他教他煮什麽靓湯。
“沈伯父,問您啊,是不是有什麽湯喝了,對女人好,還能對孩子好?”莫佑庭解釋得含糊其辭,沈伯父已經習慣了他的神神叨叨,便回答:“什麽女人好孩子好的,我是廚師,不是藥膳師,你講吧,到底要我教你什麽?”
“就是……那個,如果一個女人要保胎,您覺得應該喝什麽比較好。”
沈伯父眼睛一眯,将一只手掌毫不客氣地拍到莫佑庭的頭上:“有姑娘為你中槍了?那我可得問問老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