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為你,(31)
果地去相信一個女人,多少有些難度。
更何況這個女人成了他的死穴,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已經成為事實。
只是杜箬心裏較真,在她看來,感情必須是一件很虔誠的事,愛應該純粹勇敢,要麽愛,要麽滾,沒有第二種答案,所以她自然不願意接受喬安明的“無解”。
正了正身坐起來,她推開面前的喬安明:“謝謝你的無解,也謝謝你從桐城飛過來,陪我哭了一場,不過你還是走吧,別太高估了自己,我對你的人和錢都沒有興趣,之前相處的兩個月,就當我一時興起,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我沒有時間再陪你耗下去……”
如此決斷的話語,她與他刻入心脾的關系,最終還是由她說了“再見”。
杜箬的聲音講得很無力,不看喬安明一眼就站起來往走廊的另一端走。
喬安明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去追,他已經設想好所有來見她的場面,或許她會犯倔脾氣不肯要他的錢,沒關系,他會用盡溫柔和強硬的招數讓她收下錢,或許她會因為他的資助而感動得痛哭流涕,反正無論是哪一種場面,他都無所謂,只要他能夠站在她身邊,度過這個難關就可以。
可是現在是什麽情況,她伏在自己胸口哭了一場,最後眼神清冷的說了一句再見。
喬安明,她連“空歡喜”都吝啬給你!
喬安明在醫院的走廊站了很久,直到東方泛白,他才走出去。一場遲到了一個月的分手儀式,真可笑,他飛了千裏來自讨沒趣。
因為來的時候是打算陪她在宣城呆幾天再回去的,所以喬安明沒有訂返程機票,臨時打電話給行政,最後訂到的航班已經是下午的時間,去機場之前還是去銀行取了錢,返回醫院,打入賬戶。
臨行前掏出手機給她發了最後一條信息:“就算你只是一時興起,我也不想貪你便宜…”
杜箬當時正從醫院門口往病房走,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當然不明白什麽意思,可是剛到血液科的樓層就有相熟的護士跑過來。
“杜小姐,有位先生替你繳了你弟弟的住院費…是你什麽人啊,一次付這麽多錢…”
杜箬接過護士手裏的付款單,看到低端那一串數字,終于明白他剛才那條短信的意思。
“就算你只是一時興起,我也不想貪你便宜…”喬安明,是我貪了你的便宜,五十萬,兩個月而已,原來這錢可以來得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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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捏着那張付款單,笑到眼淚都落了下來。
“杜小姐……你怎麽哭了啊,應該高興啊,你弟弟的治療費就沒問題了…”
杜箬趕緊用手擦掉眼淚,笑着解釋:“是,是應該高興。”她賣了尊嚴,賣了感情,賣了對喬安明的所有希冀,換來這麽一張紙,她豈能不高興。
小凡當天就換了進口抗排異藥,陸霜鳳和杜良興一直追問杜箬哪裏來這麽一大筆錢,她只說是幾個朋友一起湊了一點,見她态度敷衍,神情疲倦,父母便也沒有多問下去。
錢果然還是好東西,小凡換了進口藥之後排異反應明顯好轉,杜箬在宣城呆了三天,小凡便出了無菌艙。
基地的人事一直問杜箬何時回去上班,徐棟也催着杜箬要身份證複印件,既然小凡的病情穩定,杜箬便也打算回桐城。
火車票已經買好,杜箬卻在收拾東西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接到莫佑庭的電話。
“喂……在家嗎?到巷口來接我,找不到你們家的門牌號…”
杜箬以為他在開玩笑:“別玩兒了,你出院了?我明天就回桐城了…”
“誰跟你玩兒,你們家巷口是不是有個小賣部,叫什麽永邦超市?”
杜箬一口氣直接沒接上,扔了手機就往巷子口跑…
市區的擁擠民房,巷子七道八彎,杜箬一口氣跑到永邦超市的巷口,莫佑庭就站在老舊的電線杆下,頭頂吊着一只橘黃色的路燈,他就站在那片光暈裏,一邊肩頭背着碩大的行李挎包,另一只手捏着一根未燃盡的煙,咖啡色的帶帽毛衣,右腿微微蜷縮點地,見到杜箬從巷口跑出來,扔掉煙蒂,直接就罵咧咧的一句:“靠,你們這巷子是迷宮啊,我在這裏足足繞了三圈還是繞回了這裏,都懷疑鄭小冉給我的門牌號是不是假的!”
典型的莫氏開場白,杜箬卻站在原地,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莫佑庭見她站着不動,自己瘸着一條腿先走過去:“傻了?沒見過帥哥騰空降臨?”
杜箬仍然不說話,覺得這種時候自己應該笑,可是嘴角一扯,眼淚卻先落地,該死,最近哭的次數是不是太多,都形成了慣性反應?
莫佑庭見她哭可不得了,趕緊埋下頭去哄:“別介啊,見我來看你用不着直接感動到哭吧。”
艾瑪我們的莫大少,您可真是哄人都不打草稿。
杜箬吸了吸鼻子,總算破涕為笑,推了他一把,嚷嚷着問:“你這突然跑來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當然是要給你一個驚喜?”莫佑庭嬉皮笑臉地湊近杜箬,又調皮的補了一句:“驚不驚?喜不喜?”
杜箬被他逼得頭往後仰,故作嫌棄地揮揮手:“P個驚喜啊,有驚無喜!”
“不是吧,你都感動到哭了耶,那不算喜極而泣嗎?”莫公子的心情看上去很好,饒有興致地跟杜箬玩文字游戲。
杜箬搖搖頭,想着他還真是個孩子,但他這樣飛了千裏過來看她,心裏總歸還是有點感動,于是笑着打量了一番他的腿,問:“你出院了?腿好了?”
“沒出院,住得快悶死了,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此叛逆的作為,他卻講得稀松平常。
杜箬卻大驚得很:“你跑出來的?你家人不知道?”
“不知道,估計明天去醫院看我才會知道。”
“那你這樣跑來,腿受得了?”
“還行,就是有點疼…”他用手在褲腿上揉了揉,眉頭有些皺,杜箬多少有些心疼,趕緊扶住他問:“要不要緊啊?要不要帶你去醫院看看,我記得醫生說要是感染嚴重得截肢啊!”
“截肢多好啊,我這條腿是為你傷的,真截了,你就得為我負責任!”如此暧昧不清的話,再從莫佑庭那種人口中講出,杜箬都覺得有些喘不過去。
艾瑪莫公子,杜美人道行淺,經不得你這樣調侃,所以她立刻呼着氣澄清:“負責你什麽啊?我可負責不起…”
其實也就是話趕話的說出來,但因為兩人的關系,總覺得話中都帶着深意,所以杜箬這句話一講出口,兩人的是片刻的靜默。
最後莫佑庭肩膀一縮,苦笑着開口:“別這麽快就急着撇清關系,就算我這條腿費了也不會要你負責!”
杜箬又心律不齊,趕緊埋下頭轉開話題:“呀你今天晚上得住這裏吧,我們家地方很小,要不帶你去市裏找酒店吧……”說完便拖着杜箬往巷口的馬路走,莫佑庭在身後搖了搖頭,心裏多少有些苦澀,所以不甘心的補了一句:“杜箬,我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你不需要覺得有壓力…”
走在前面的杜箬腳步一沉,沒有回答,松了莫佑庭的手臂,埋頭繼續往前走。
入住酒店的時候已經有些晚,開了單人房,杜箬沒打算陪他住。
只是莫大少好嬌氣,非要杜箬扶着他進房間,安頓好他之後杜箬便要找借口走,沒有辦法,雖然兩人不可能發生什麽,但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她還是有些不适應。
只是莫佑庭太狡猾,看到杜箬要走,苦巴巴地說:“我肚子餓了,飛機餐太難吃,我到現在還沒吃完飯……你去樓下随便給我打包點夜宵吧,我腿太疼,沒法走了…”
最後我們的杜傻子秉着人道主義精神,萬般無奈地真的去給他打包了吃食。
炒飯,燒烤,米線,啤酒,一股腦的全部堆到房間的小桌上。
“吃吧,随便買了點,記得你不吃辣,所以都沒有放辣椒……”她很敷衍的交代了幾句,哪知莫佑庭卻有些感動起來。
“你居然還記得我不吃辣,有進步…”本該挺歡脫的一句話,偏偏被他講得委屈萬分,杜箬自知自己對莫佑庭的态度有些過分,不管怎樣,他數次幫她,為她打架,傷了一條腿,所以就算兩人之間沒有情,也有恩,現在他又托着傷腿飛了幾小時來看自己,再用這種口氣跟他講話,未免太殘忍。
于是杜箬收了一口氣,眼神放柔,替他将塑料袋裏的食盒一個個擺到小桌上,又去燒了一壺水才返回。
“先別吃夜宵了,讓我看看你的腿吧,如果真的感染就麻煩了。”
剛才還冷冰冰,現在突然溫柔轉型,莫佑庭的眼睛睜大,都有些不适應了。
“怎麽這麽看着我?”
“不是…突然對我這麽好,是不是說明我還有些希望!”
“去……”杜箬成功被他逗笑,這丫的臉皮厚度日益增長,只是看着他笑着眯起來的眼睛,杜箬突然發現鄭小冉說得對,莫佑庭也有自己的閃光點,善良,熱心,會哄人,這些暖人的優點是某些人沒有的。
只是怎麽又想到他,都已經是分了手的人,不能想啊,想一次就疼一分。
杜箬深吸一口氣,直接就蹲下去揭起莫佑庭的褲管。
莫公子根本沒有料到杜箬會來這麽一招,腳步往後退,踉跄着倒在了房間的沙發椅上。
“喂…你幹什麽?我不喜歡女人主動的…”
“噗…”杜箬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這厮講話是越來越沒邊了,只是手裏的動作未停,直接就把他的腿架到自己膝蓋上,褲管撩起,那些被燙的傷口就露了出來。
有些地方傷皮還沒有脫落,連着皮肉,還有些地方直接就是白嫩的新肉,顏色淺深不一,但是仍然怵目驚心。
杜箬的呼吸緊得很,褲管繼續往上撩,才發現被燙傷的面積這麽大,幾乎是從膝蓋一直蔓延到腳裸。
他還穿着鞋子,腿一直往後縮,這得多尴尬啊,平身第一次這麽被一個女人按住腿。
可是杜箬卻覺得心口沉得快死,擡頭看着莫佑庭的眼睛:“是不是腳上還有?”
“沒有…沒有這麽嚴重。”他含糊其辭,正要将腳收回來,卻被杜箬又再次摁住,直接就扯了他的鞋子和襪子,整個腳面就被她捧在膝蓋上,眼眶裏濕氣浮起,她拼命忍住,擡頭看着莫佑庭。
“腳傷成這樣為什麽不說?傷口沒好就穿這麽緊的球鞋來找我,你是不是非要我內疚一輩子?”
“沒有,你想哪兒去了,我只是不放心你,所以…”
“莫佑庭…”杜箬直接打斷他的話,眼裏的淚水直直往下掉,她埋下頭擦了一把又擡頭:“你不要對我這麽好,連你的錢我都還不掉,其他東西,我更是還不了…”
莫佑庭将腳從她的膝蓋上收回去,她就蹲在自己面前,淚痕未幹,卻又決然地姿态在跟他算賬。
好吧,這已經不是她杜箬第一次跟他算賬,既然她非要如此算清兩人的關系,那麽他就順她的意。
微收一口氣,莫佑庭從沙發上挺直身體,臉湊下來看着杜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杜箬,你聽好了,我對你好,不是為了要你什麽回報,我知道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但是馬都能失蹄,花花公子也會有想要認真的時候,當然,你可以選擇不相信,但是拜托你,至少給我一次機會…我不甘心,還沒開始就被你判了死刑!”
難得一向吊兒郎當的莫公子用如此誠摯認真的語調講話,邪惑的眼裏盡是藏也藏不住的深情。
杜箬無話可以接下去,眼淚卻又很快斷成線一樣滾下來。
人心總歸還是肉做的,如此霸道卻又柔情的表白,杜箬不可能無動于衷。
可是她實在太過貧瘠,什麽都給不起,頓了幾秒,深呼吸,平順口氣她才敢開口:“…我跟你講件事吧,前幾天喬安明有來找過我,他說我圖他的人也好,錢也好,他都已經無所謂,如果他願意這麽說,我本應該高興,然後跟他從新開始,可是我沒有,我跟他說了再見,兩個月的關系,我終于一刀斷了下去,當時疼到幾乎都不能呼吸,更何況我還懷着他的孩子,後來我在醫院的花園裏坐了半夜,想清楚了很多事,我對他的感情已經無人可以代替,就算沒有這個孩子,我也沒有辦法再重新換一個人,所以不是不給你希望,是我沒有給自己留後路,我已經是離過一次婚的人,生活和感情我分得很清楚……”
她講到這裏稍微停頓,但很快又繼續:“況且,就算我能夠為你打掉這個孩子,或者就算我接受你,你的家裏人呢?你的父母呢?他們會接受一個離過婚,比你大一歲,還拖着一個重病弟弟的女人…所以莫佑庭,感情的事情容不得天真,我跟你也不會有好結果,既然沒有結果,我又何必再去試一次…”
道理一樁樁擺在那裏,她經歷過姜浩,經歷過喬安明,人性涼薄,寡情傷人,如果還不清醒,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況且她與莫佑庭之間還橫着一個鄭小冉,這也是原因之一,只是她沒有說出口而已。
莫佑庭一直維持着上身前傾的姿勢坐在那裏,心裏堆砌的希望一點點瓦解。她說的每一條都正确,感情容不得天真,沖動只會讓悲劇重複上演。
況且他除了一個呼風喚雨的父親之外,一無所有,又有什麽能力為了她而去對抗整個世界,果然還是幼稚啊,感情又不是兒戲。
杜箬見他不說話,又補了幾句:“不管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反正我不适合你,你未來要找的女孩,應該是像譚夢那樣的人,門當戶對,背景相似,這種毫無阻礙的關系,連幸福都會比較容易些…”
莫佑庭笑了笑,從未想過杜箬的口才會這麽好,簡單幾句話而已,把他對她壘砌的所有勇氣都一夕推倒。
“行了,扯得太遠了,腿傷的藥帶了嗎?我給你上藥,不然明天回桐城估計真的去截肢……”杜箬又将他的腿擱到自己膝蓋上,表情冷靜得仿佛剛才什麽話都沒有講過。
莫佑庭似乎在那一天認知了一個不一樣的杜箬,比他成熟,比她沉穩的杜箬。
原來感情真的可以教人成長,絕望是沃土,遺忘便是陽光,她經歷過這麽多傷,看透看淡,便可以朝着另一個方向生長。
絕處逢生啊,也算一條出路。
莫佑庭的嘴角瞥了瞥,被她如此斷然的拒絕,似乎心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憂傷。她的借口和理由太充足,讓他從雲端溫柔的軟着陸,只是心裏有些不甘,但也沒有多講,很乖地拉過挎包掏出藥。
杜箬接過來,很平靜地幫他開始處理傷口。
那個場景就像一個慢鏡頭,他坐在沙發上,腿就被杜箬握在手裏,她就埋頭蹲在自己面前,頭頂的光線傾瀉而下,頭頂黑色的發絲在燈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圈圈綢面的光澤,而她低着頭,鼻尖挺立,認真的為自己上藥。
上藥的動作也說不上輕柔,只是莫佑庭覺得自己整顆心就那樣一點點松散破碎拼不出形狀。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讓心裏光彩熠熠,即使得不到,依舊欣喜。
杜箬第二日早晨的火車,陸霜鳳非要去送她,她拒絕,最後陸霜鳳只是把杜箬送到了巷口,寒暄幾句,大抵不過就是囑咐杜箬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自己,杜箬聽着心裏一陣陣的發酸。
其實從她去桐城上大學開始,她便很少跟父母呆在一起了,一年也就回來幾次,可不知為何,這次走她覺得分外不舍,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一直蓋在小腹上。
或許是因為自己也即為人母,所以面對母親的依依不舍,她心存悲意。
“媽,你跟爸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特別是你,高血壓一定不能操勞,小凡如果有事別瞞着我…”
“知道,你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媽一直覺得對你有虧欠,這麽多年的心思都放在小凡身上…”陸霜鳳說着眼眶便又開始泛紅,杜箬喉間的酸意更濃,趕緊吸了吸鼻子,拍了拍母親肩膀上落下的灰塵。
都已經是四月份的天氣,母親身上還是那件老舊的羽絨服,穿了這麽多年,紅色的面料早就洗得發白。
杜箬忍住鼻尖的酸意,開口:“媽,天都這麽暖了,你怎麽還穿棉襖,一出汗得感冒了。”
“沒關系,我這衣服穿了做事比較方便,行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去等車吧…”陸霜鳳勉強笑了笑,杜箬便嗯了一聲,正要轉身走,卻又被母親叫住。
“對了,杜箬,一直想問你,小凡這次的治療費,那麽多錢,你都是借的?”
杜箬眼裏閃過一絲慌意,但很快就回答:“有些是我薪水預支的,有些是借的,剛好有個朋友家裏條件好,所以見我愁這救命錢就借了給我。”
陸霜鳳頓了頓,又問:“你怎麽那麽多家裏有錢的朋友?還是上回借錢給小凡做手術的朋友?”
杜箬想了想,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以為陸霜鳳會深問下去,哪知她卻話鋒一轉:“男的吧?對你有意思?”
“媽……沒有,怎麽可能,純粹是朋友!”杜箬反應也挺快,直接就駁了回去。
陸霜鳳也沒再多問,只是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碰到願意對你好的,自己也為自己考慮考慮吧,你弟弟這種情況,我也想開了,實在拖不下去,也就任由他去吧,一家人為他愁了這麽多年,把你拖累成這樣,欠了一屁股債不說,不能把你也賠進去…你還年輕,又沒有孩子,重新開始不難…只是小箬,不管你那朋友借這麽多錢給你的初衷是什麽,女孩子在外面,都要潔身自愛,媽沒有能力,但是媽希望你腰板挺直,我的意思,你明白?”
杜箬心裏的酸意直接變成悲涼,潔身自愛?她曾經為了錢被潘玮壓在身下,前幾日為了錢出賣了自己對喬安明的所有感情,腰板挺直……現在對她來講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只是她仍然笑了笑,點頭應允:“媽,我知道,明白的,你回去吧……我去坐公交車…”
杜箬道別,拖着行李箱往馬路上走。
隔天夜裏已經跟莫佑庭約好一起回桐城,杜箬到他酒店的時候他已經退好房間坐在大廳裏等。
“讓你跟我去坐飛機,你偏要坐火車!”
“我火車票都買好了,飛機多貴啊……不過我不反對你去坐飛機,8個小時的硬座啊,你這千金之軀受得了?”
……兩人一路互相挖苦地走到馬路上打車,最後去車站買火車票,被告知硬座全部售完,莫佑庭只能買了軟卧,再犯二一樣用自己的軟卧票換了杜箬旁邊人的硬座。
那人當時都吓傻了,這世界上還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八小時的車程,硬卧,整個車廂喧鬧吵雜,還有各種不良氣味混在一起,莫佑庭那種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待遇。
杜箬看得出他已經坐不住,也不點穿,自己靠在椅背上就漸漸睡着了,最近太累,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失眠,但在這種喧嘩的環境中,她反而容易睡過去…
莫佑庭是真看不慣她睡着了還要挺着身板的樣子,又故伎重演,将她的頭輕輕地擱在自己肩膀上,她似乎睡得真的很熟,沒有醒,就維持這個姿勢睡了兩個小時…而他就這樣目不轉睛地側身看着她看了兩個小時,那短短兩個小時,成為莫佑庭日後心中最柔軟的一段記憶。
☆、V048 如此暧昧
杜箬醒的時候火車已經開了一半車程,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莫佑庭的胸口,身上披着他的外衣,動了動,旁邊的人手臂卻下意識地摟得更緊。
“對不起,吵醒你了…”杜箬還是适應不了兩人如此暧昧的姿勢,肩膀側了側,從莫佑庭的懷裏鑽了出來,他苦澀笑了笑,沒有多說。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吧。”
“這麽久?感覺最近越來越嗜睡,居然這麽吵的地方也能睡着。”杜箬有些自嘲,莫佑庭卻很自然的接話:“很正常的反應,估計再過段時間你更嗜睡。”
杜箬眼裏一驚,手又下意識地蓋上小腹。
“考慮好了,真的打算把孩子生下來?”
“嗯……不需要考慮,如果打掉,我覺得我以後會後悔死。”她說的口氣無力卻異常堅定,莫佑庭酸澀地将嘴角牽了牽,又問:“那你就準備一直這樣瞞着喬安明?再過幾個月肚子就顯出來了,你還在他公司上班,你覺得你瞞得過去?”
“瞞一天是一天吧,瞞不下去我就辭職,只是現在我弟弟的病情還不穩定,我得有份工作。”
這是活生生的現實,很多時候逞能一無用處。
莫佑庭見她不願意多講,便也沒有問下去。
喬安明直接從宣城回了崇州,顧瀾見他回來,沒有多問原因。周日喬安明有應酬,顧瀾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地下畫室。
琴姨端着鮮榨的橙汁去地下室找顧瀾,發現她正站在畫架前畫畫。
顧瀾一向都是臨摹,且很少畫肖像畫,可是這次畫紙上出現的,明顯是一張女人的臉…五官還沒有出來,但大概的輪廓已經在那裏。
琴姨有些奇怪,将手裏的橙汁放到桌上問:“小姐,您這畫的是誰啊?”
顧瀾沒有直接回答,端着橙汁喝了兩口,拿起畫筆又在畫布上補了補,筆觸很重,像心裏憋着一口氣。
琴姨見顧瀾這幾日心情一直挺抑郁,便沒有多問,癟癟嘴正想走,卻聽到顧瀾又問:“替我算算,那女人的孩子有多大了?”
琴姨一開始沒聽明白,轉念一想,心口都驚得開始狂跳。
“您說,姑爺之前在桐城的那女人?我想想,如果孩子還在,估計得有一個月了吧……”
喬安明在車上接到家裝公司的電話,之前在桐城購置的那套別墅已經裝修完畢,希望他能夠抽個時間去驗收一下。
喬安明應允了幾聲便挂了電話,車子正好開過香格裏拉酒店,有些記憶藏也藏不住。
他沉着臉将車窗拉上,酒店的大廈就從眼旁擦了過去,心裏空冷一片,像是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那天應酬喬安明居然破天荒的喝了酒,雖然不多,但是足以讓他五分醉,回去的路上照理依舊要經過香格裏拉酒店,但是喬安明刻意讓小張繞了路,車子開上高架,小張在他的指示下一路開到了郊區,越開越偏,最後小張只能将車停下,回頭問後座上不發一言的喬安明。
“喬總,再往前面開就沒路了…”
喬安明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閉起眼睛:“我知道,就停這裏吧…”
小張見他神情疲倦,也不敢多問,只能熄火,不說話。
郊區的施工經常在夜裏進行,所以車窗外有轟鳴的機器聲傳來。喬安明一直微握着拳頭坐在後座不說話,眼睛始終緊閉,像在思考很沉郁的事。
她曾經在這裏問過他:“你心情不好會怎樣?”
他記得當時的回答是,他之前心情不好會一個人自己呆着,只是後來認識她之後,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想她。
現在坐在這裏,再想到當時的情景,喬安明的胸口全部被塞滿疼痛的情緒,只是終于又回到一個人的狀态,照理一切都恢複原樣,他最多也就做回原來的喬安明,可是漸漸發現已經回不去,內心空冷一片,比認識她之前更加孤寂。
如果她現在再問他同樣的問題,他肯定會回答:“這個問題我可不可以反過來回答,應該是,現在一想你,心情就不好…”
喬安明坐在後座上,想到這裏,嘴角不免浮起一縷笑。
“小張,會講笑話嗎?給我講個冷笑話吧……”
小張額頭都差點冒冷汗,老板從今天出去到現在就感覺一直不正常,不光喝了酒,居然讓他講冷笑話,腦子裏各種猜測,最後轉過身硬着頭皮回答:“那個…喬總,我平時不怎麽聽這東西,所以不會…”
喬安明似乎并不在意,一直緊閉的眼睛睜開:“那我給你講一個吧…有個農夫,家裏養了豬鴨牛羊雞,有天農夫出門,小雞也默默地離家出走了,鴨子就問豬,為什麽小雞要走,豬回答,因為主人要去買蘑菇…”
本應該很輕松的語調,但任是被喬安明說得凄涼無比,小張木着一張臉,不知自己該給個什麽反應,照理老板講冷笑話,就算不好笑他也得捧個場笑,可是當時喬安明的神情和口氣,他實在是笑不出來,所以憋了半天,就木讷地回了一句:“呵呵…沒大聽得懂。”
喬安明苦澀笑了笑:“沒聽明白吧!當時我也沒聽明白,不過那丫頭告訴我說是因為小雞炖蘑菇…”很淡涼的講完,雙手攤開輕輕揉着自己的臉。
小張聽完卻愣在了那裏,本還有些笑意的臉色當即就沉下去,他終于恍然大悟,知道老板這段時間如此陰郁的心情是源于哪裏。
他喊她“丫頭”的時候是帶點笑的,那份笑裏有絲絲淡淡的幾分寵溺,或許旁人看不懂,但是小張跟了他這麽多年,不可能不懂。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千古都變不掉的真理,只是美人負英雄,旁人都看得心酸。
喬安明自知今天說得有些多了,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有些瘾果然不能縱容,某個人他戒不掉,至少酒還能戒。
他推開車門走出去,站在那條荒廢的馬路中央,前面一片空曠的廢墟,不遠處有工程車在施工,轟鳴的機械聲而來,總算讓荒靜的心有了一點聲響。
小張見老板走出去,自己也下車走到他的身後,想要說些什麽話勸勸,但是總覺得語言太晦澀,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喬安明先開口:“這地方我幾個月前來的時候還是什麽都沒有,拆遷的廢墟裏都長滿了野草,現在已經有開發商進場施工了,或許過幾個月再來,地基都已經打好,樓房平地而起…”他講到這裏頓了頓,回頭看着小張,眼裏漸漸有笑意浮起:“是不是今天我話太多了…喝了酒,神智就有些不清,所以說酒精真不是好東西…行了,回吧…太晚了。”
喬安明的話鋒轉得極快,小張的思維跟着他跳來跳去完全跟不上,等回神過來,喬安明已經恢複常态走進了車裏。
艾瑪老板,您這是玩的哪一招式,小張那夜回去之後想了半夜,如此銷魂的夜晚啊。
杜箬一回基地上班,徐棟就直接去了她的辦公室,總算把她的身份證複印件弄到了手。可惜還是太遲,海南那邊酒店的标間已經全部客滿,徐棟思來想去,只能咬牙給杜箬訂了一個行政套房。
徐曉雅前幾日就已經出院,沒有回她跟姜浩住的地方,直接搬回了娘家。
徐峰林也終于知道姜浩有過婚史,而上回沖進蓬萊公館的包間找他鬧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前妻,本來還算滿意的女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為了官途而背信棄義的負心漢,這點已經讓他有些不能容忍,現在更嚴重的是,他似乎與前妻還藕斷絲連,甚至為了前妻讓自己的女兒流産,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婿,他根本從心裏就開始厭惡。
所以徐曉雅出院之後,姜浩幾次上門“負荊請罪”,他都閉門不見,最後姜浩也沒了耐心,便也不再去,這樣一來,夫妻倆就一直僵持到現在。
鄭小冉似乎越來越忙,杜箬幾次給她打電話,她不是在現場出任務就是在公司加班修片,如此反複了幾次,杜箬必須承認這丫頭是在刻意回避,于是周五下午從武穆山回市區,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小冉住的地方。
她還留着小冉家的鑰匙,本可以直接開門進去,但她依舊站在門口敲門,這是做人的基本尺度,她必須确保小冉願意見她。
好在鄭小冉很快就跑過來開門,看到門外的杜箬,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就笑着側身讓她進來。
“你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啊,我正要出去呢,幸虧你早到一步,不然就讓你撲空…”她嘿嘿笑着,心情看上去極好,完全沒有情殇後遺症啊。
杜箬見她表情愉悅,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
“誰讓你總是說忙啊忙,我只能自己登門了,難得回市區一趟,當然得來看看你!”杜箬也是輕描淡寫,心情似乎被她感染。
只是鄭小冉似乎真的很忙,很快就跑進卧室開始換衣服,然後給相機裝鏡頭…杜箬看她一副忙亂的模樣,心裏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放心。
“你真的這麽忙啊?這麽晚還要去出任務?”
“嗯,最近公司項目特別多,日夜兼程的,今天晚上得趕兩個場子呢。”鄭小冉說完就往身上裹外套,還不忘問杜箬一句:“你找我什麽事啊?快點說,我現在要走了。”
“沒,沒什麽事……本來打算找你一起吃頓晚飯的,不過你這麽忙就改天吧!”杜箬笑着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