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為你,(20)
回桐城,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杜箬确認。
“你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了?”
“嗯…對不起,我剛搬了宿舍,因為條件太好,我一時昏了頭,就沒控制住給你打了電話,一般那時候你應該還在工作,沒想到居然在洗澡,我…”杜箬知道自己闖禍,昨晚已經擔心了一夜,現在喬大叔來興師問罪,她有錯在先,所以自然态度極好。
“我下次肯定不再亂給你去電話,肯定不會…”難得杜美人肯服軟一次,口氣謙卑得好像是犯了大錯的孩子。
事後杜箬回憶跟喬安明最初的那一段,才發現自己一開始是怎樣為了愛情而失去自己。
她一開始真的沒有多貪心,只是貪婪一點溫暖,一絲甜蜜,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這些措辭,事發之後說出來,誰會信?從一開始就身份不正,在輿論和世人的眼裏,她就是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狐貍精,什麽為愛而愛,什麽一刻歡愉,到了別人口中都是騙人的把戲,甚至連喬安明都覺得她“意圖不明”,“逢場演戲”。
只是那時兩人還是好的,甚至喬安明都會為了她如此“懂規矩”而感到心疼不已。
輕輕收氣,手裏捏着電話,身體疲憊靠在皮椅上…車窗上一閃而逝的沿途風景,各種顏色,藍藍綠綠…天空有些高遠,那天的天氣也不算晴好,這種環境和感覺,讓他滿心壓抑。
不是為了杜箬給他打電話的事,也不是為了顧瀾接了這個該死的電話,這些他都不怕,他怕就怕,杜箬剛才在電話裏卑微到塵埃的口氣。
如果有人評判他與杜箬的那段感情,那麽會給她一個什麽稱謂?小三?二奶?還是狐貍精?
如果東窗事發,就算他有一千個理由,一千雙手替她擋流言蜚語,最後受傷最重的會是誰?這些答案,喬安明心裏都很清楚,即使經歷過與她的纏綿至極,即使經歷過與她的蝕骨柔情,他也始終都清醒。
本以為他可以替她做一些事,至少以後可以不讓她受委屈,可是結果呢?她昨天聽到顧瀾聲音的那一刻,她匆忙挂斷電話的那一刻,一直到現在,她在電話那頭不斷跟他說對不起的這一刻,她是什麽心情?
應該是滿心委屈,卻還沒處發作!因為即使他們愛得山崩地裂,到頭來,終歸還是一段受世人唾棄的婚外情。
杜箬抓着手機,坐在基地辦公樓的樓梯轉角口,聽不到喬安明那頭的回應,以為他真的生了氣,只能再怯生生地問:“怎麽了?真生氣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擅自給你打電話了,行不行?”
喬安明的心裏酸得很,擡頭,剛才還有些微光的天幕沉下去,烏雲翻滾,估計快要下雨。
他用手指捏了捏鼻梁,開口:“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聽你說話的口氣,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好了,我在高速上,還有半小時到桐城,你上班吧…”
Advertisement
喬安明很快就挂了電話。
車子還沒到桐城,那天果然開始下雨。
杜箬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電話裏喬安明的口氣不對勁。
在愛情裏,女人大多沒骨氣,所以杜箬下班就坐最後一班巴士往市裏趕,雨勢很大,山路上能見度底,所以巴士的行速也很慢,到達市區汽車站已經靠近7點。
總覺得自己犯了錯,去跟他面對面道歉,她得有幾分誠意,所以杜箬回市區沒有事先通知喬安明。
照理這個鐘點喬安明應該在公司加班,可是隔天在崇州他沒有睡好,再加上第二日要去外地出差多日,所以就偶然給自己放了假,下班就正點回了市區的公寓,所以杜箬到公司撲了空,又打車往他的公寓趕。
之前有次聊天,喬安明跟杜箬提過他公寓的地址,似乎也提過單元號碼,只是杜箬記不清了,只能靠記憶一棟棟找。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杜箬撐着傘也免不了通身潮濕,早春,天氣還涼得很,她打着傘在小區裏橫沖直撞半小時,敲了幾戶人家的門,開門出來的都不是喬安明。
算了,不要搞什麽驚喜了,還是給他打電話吧。
杜箬最終還是沒骨氣地給喬安明打了電話,他撐着傘出來接她。
“怎麽不早點給我打電話?你從山裏過來的?”
她已經被雨淋得沒有多少意識,喬安明說什麽,她就只有窩在他大衣裏胡亂點頭的份。
好在他的公寓裏開了暖氣,杜箬一走進去就感覺被凍僵的細胞瞬間複活。
喬安明将落湯雞一樣的杜箬推進洗手間,抽了幹淨的浴巾幫她通身都擦了一遍,然後再替她放好洗澡水,又惱又心疼地命令:“淋成這樣,是不是成心要生病?趕緊泡個熱水澡,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
杜箬心尖密集地疼,有委屈,有歉意,但更多的是無厘頭的心酸。
人的情緒很容易受感官和天氣影響,身上涼得很,冰寒的雨水都滲進皮膚裏,外面傾盆大雨,浴室裏卻熱氣氤氲,再加上喬安明的語氣和表情…他這樣毫不遮掩的關心和心疼,他不是應該生氣嗎?
那場澡泡得很惬意,寬大的按摩浴缸,杜美人整具涼透的身體都浸泡在裏面,足足泡了半個小時。
穿着喬安明寬大的襯衣走出去,他正巧燒好開水,端着一杯熱水從廚房走出來。
“我這裏不開夥,所以沒有姜片,你就喝杯熱水驅驅寒吧。”喬安明将杯子塞給杜箬,再從卧室衣櫃裏拎了一件羊絨的開襟衫遞給她:“喝完水,把這件外套套上…”
杜箬悶悶“嗯”了一聲,照着他的“命令”一一做完。
沒有辦法,以前再張揚跋扈的性格,到他面前就瞬間化為柔順,可能感情就是皈依,她一邊享受他溫柔無盡的寵溺,便也要一邊遵從他不容反抗的命令。
水喝完,杜箬将杯子放到茶幾上,縮腳扣好外套的扣子,呵呵笑着:“對不起……我來當面給你道歉。”
喬安明看着她被雨水凍紅的鼻子,喜怒都談不上,只能反問:“你大老遠跑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就為了說一句對不起?”
“是,必須當面跟你說,這樣才顯得有誠意。”
“那你對不起我什麽?”
“不該不懂規矩随便給你亂打電話!我以後肯定不會,不會再給你造成類似困擾。”她回答得倒挺和順,完全沒覺得話裏有什麽不對。
☆、V035 不守規矩
喬安明眉頭皺得很緊。
以前吧,他見過太多次杜箬蠻橫無理的樣子,比如她被下藥,在男洗手間威脅他的那次,還有他解雇她,她沖進辦公室對峙的那次,那時候得有多恨啊,感覺這女人怎麽這麽沒分寸?這麽不知趣?這麽不守規矩?
可是現在他恨死了“規矩”這兩個字。
“不懂規矩?誰給你定的規矩?”喬安明站在離她不遠的沙發前面,微垂着頭,面色森冷地問。
杜箬眼睛撐得很大,看不出他這陰森森的表情裏,是怒氣多一點,還是寒意多一點,最後索性她也不敢再回答。
後來她跟喬安明坦白,一開始,他對她寵溺極致的時候,她還是很怕他,既怕有天他突然不要自己,又怕有天自己惹到了他。
所謂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只是那時候,杜箬對喬安明的那種害怕,是膽怯卑微的害怕,害怕失去,害怕離別,害怕自己有天變得貪得無厭。
可是喬安明卻微收一口氣,一直沉着的臉當即松懈下去,垂手就将窩在沙發裏的杜箬攬入懷裏。
下巴抵住她的額頭,輕輕地蹭,那樣讓人心動心跳心疼的話,就被他毫無征兆地說出了口。
他說:“杜箬,沒人跟你定規矩,你不需要怕我,也不需要怕顧瀾知道我們的事,雖然我不會主動去告訴她,但是如果天意要讓她知道,我們都無能為力。知道我最擔心什麽嗎?最擔心的不是顧瀾知道,而是擔心你受委屈。如果有天我們非要走到窮途末路那一步,你不需要責備自己,可以把責任都推給我,你心裏怎樣舒服就怎樣做,不需要顧慮我,真的……”
他在感情方面幾乎空白,所以太過華麗的情話他不會講,但是這些發自肺腑的話語,杜箬靠在他的懷裏,貼近他的心跳,一字字聽進耳裏,照樣燙心!
“你心裏怎樣舒服就怎樣做,不需要顧慮我…”
很久之前,她那時候剛跟姜浩鬧離婚,徐曉雅懷孕,煽了她一個巴掌,莫佑庭好像也在,她跟莫佑庭講,她有英雄情結,希望這世界上有個蓋世英雄,能夠包容她所有的壞脾氣,最好是,她在鬧,他在笑…
她當時只當一個奢望講,估計莫佑庭也只當一個笑話聽,可是人生何其有幸,竟然真讓她遇到這樣的人。
她的蓋世英雄,真的願意做到,她在鬧,他在笑……當然,當時的喬安明沒有笑,只是也沒多大分別,因為他的話已經講得很清楚,只要她願意,他可以忍受和寬容她所有的“不懂規矩”!
真好,喬安明,不管以後我們怎樣,也不管以後你對我怎樣,就為你剛才那一段話,我也願意承受所有的傷害,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忍耐!
喬安明感覺懷裏的人特別安靜,想要将她拉起來,可杜箬強悍地粘在他的胸口,不肯動。
他無奈搖搖頭,強行将她拉來,這才發現她又滿臉挂了淚。
“真是就這點出息,又哭了。”喬安明都不知該如何哄得好,以前覺得她是金剛石,怎麽到他這裏,就成了玻璃心,沒辦法,只能伸手替她擦眼淚…
可能是那擦眼淚的動作太多細致溫柔,杜箬擡眸看着他的眼睛,笑意起,淚卻還在滑落,索性也不再管,深呼吸,踮起腳尖就主動吻上去。
舌尖沾着自己的眼淚,纏綿鑽進喬安明嘴裏,溫度交織,心悸和慌亂參半。杜箬的手臂緊緊圈上他的腰身,所有重力都壓在他身上。
就這樣吧,管他前路多險阻,管他未來多空冷,她如果沒有一早遇見他的緣分,卻有命獨享他如此柔膩的專寵,那麽她就應該有那一份孤勇,去承受未來可能壓過來的所有傷害。
喬安明的雙臂垂在兩旁,她卻越吻越迷失自己。
其實杜箬當時身上的溫度有些涼,剛洗過澡,皮膚上還沾着水汽,穿着喬安明的男士襯衣,胸口一大片扣子都扣不住的白皙肌膚,貼在喬安明胸口,讓他只能投降,将手臂圈上去…
喬安明低喘,松開杜箬,她卻閉着眼,不敢直視。
他不逼迫她睜眼,直視氣息湊進,貼到她的耳際問:“今天住這裏吧,好不好?”
……
因為第二日喬安明要出差,夜裏的航班,所以他擁着杜箬醒過來,看了下腕表,早晨7點,晨光剛醒。
懷裏的人動了動,沒有要醒的意思,他便也随她去,抽了枕邊的手機給徐棟打電話。
“老徐,杜箬在我這裏,今天不去基地,你去人事部替她請個假…”
之後再摟着她眯了眯,睡不着,他也只能睜開眼。
二十年如一日的忙碌,已經不習慣這樣奢侈懶覺的早晨,生物鐘調得太精準,他根本睡不了回籠覺。
只是懷裏的人好眠得很,且睡相不大好,整個身體全部窩在他懷裏,長腿彎曲,交纏壓在他的胯部…昨晚的纏綿,或許太累,她的襯衣只草草扣了幾顆扣子,所以領口便是一大片露在外面的皮膚,連着深刻鎖骨,一路白皙嬌媚到耳際…
這是喬安明早晨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幕驚豔,之後再往上看,她的下巴,紅唇,鼻梁,媚眼,再到發跡…喬安明一直不清楚自己着迷她什麽?或許是因為這容貌?或許是因為她的脾氣?應該都不是,那是因為什麽?
杜箬的眉頭突然皺了皺,很快放在胸口的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嘴裏輕輕嘀咕一句:“真是…老喬,你睡相不行…”
他突然就頓悟,繼而咧開嘴角笑起來。
沉迷一個人要什麽原因?他只需要問自己一句,這樣美好的早晨,自己是不是想不斷重複,不斷重複,最後變成永恒?
杜箬圈住他脖子的手慢慢随着沉眠的睡意松開,喬安明卻不舍,摟緊她的腰身,将她的上身都溫柔抱置自己的胸口,手指撩撥她的發絲,心裏默默對自己念:“杜箬,遇見你,很好。”
杜箬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11點,身上依舊是喬大叔的那件白色襯衣,胡亂撓着頭發爬起來,細細看一遍,房間的裝修應該是花了心思,只是整個卧室都是暗色基調,即使是開着窗簾,依舊不覺得有多溫馨美好。
博物館二號……杜箬搖搖頭,這老喬同學心思到底有多陰暗,嗯……需要她這美人來拯救。
喬安明正好從外面走進來,手裏端着一碗東西,有熱氣往上升騰。
“我這裏不做飯,只找到阿姨留下的一包素面,我随便放鍋裏煮了煮…應該能吃!”
小時候任佩茵不讓他沾家務,說好男兒應該志在四方,之後發跡,更沒機會進廚房,所以這世界上若還有什麽事能夠讓他喬安明不自信,估計也就是“煮飯”了。
杜箬接過他手裏的面,白花花的一團,湯很少,面有些糊……那成色,真的讓人很沒食欲!只是好在面上蓋了幾片臘腸。
她眼眉一挑,問:“這臘腸好眼熟,我給你的吧。”
喬安明表情自然:“當然,不然你以為我這裏會有這種東西?”
杜箬含笑,心裏有莫名的感激。
其實她當時送他臘腸的時候壓根沒準備他會留着吃,只當他是出于禮節性收下,可是沒想到,他居然留到現在。
“為什麽不吃?沒這麽難入口吧…”喬安明見杜箬遲遲不動筷子,有些尴尬地問。
杜箬搖搖頭,很快端起碗就嘗一口,喬安明巴巴地趕緊問:“怎樣?”
“什麽怎樣?”
“面,味道怎麽樣?”
杜箬擡頭,他的表情極其認真,像是在問她一個很龐大的合同。
杜美人也調皮,佯裝沉着臉,開口:“不怎麽樣,勉強吞得下去…”
喬安明當即就搶過她手裏的碗往廚房走,杜箬愣了愣,很快從床上爬下去追。
“喂,你把面端去哪裏?”
“廚房,倒了……我帶你去外面吃!”
“幹嘛倒了,多浪費!”杜箬追上去,搶了他手中的碗又往卧室跑。
“既然不好吃就別吃了,不要勉強自己!”
“不行,難得你給我煮碗面,就算有砒霜我也得吃啊!”
……
喬安明沒轍,只能任由她跑回廚房,坐在床沿很虔誠地吞完那碗面,最後打個飽嗝,很滿足地道一句:“好飽啊,撐死了……不過說實話,老喬,你這手藝确實不咋地…”
當時喬安明心裏其實很開心,只是臉上裝得平淡而已。
杜箬不知道,那是喬安明這輩子第一次願意卷起衣袖下廚房,雖然只是一碗面,但就沖他這寶貴的“第一次”,杜箬也應該點贊,可是喬安明當然不會說,如果說這是他的“第一次”,估計杜美人的心都會飛到天上去。
早餐解決完,杜美人才舍得從床上滾下去,昨晚穿來的衣服還在洗衣機裏沒烘幹,所以她依舊是穿着喬安明的襯衣在房間裏游蕩,可是底下沒長褲啊,修長的裸.腿在襯衣下擺下晃來晃去,喬安明在旁邊看着直心慌。
他有時候也會鄙視自己,以前怎樣的女人沒見過,聲色場合去了那麽多,甚至都有女人巴巴貼上來,可是那時候他是真的沒有動心,可為什麽現在杜箬這樣小小的動作就能勾起他的欲望?
是因為确實是杜箬太勾人心思,還是他在這方面的抵抗力變低?
喬安明吞了一口氣,逼迫自己将眼光從杜箬的腿上挪開,然後走去把暖氣的溫度調高。
“披件外套吧,很容易感冒…”
“哦……”杜箬很聽話,抽了喬安明的羊絨開衫披上,松長的外套挂在身上,腰間露出一大截裏面的白色襯衫,她又将開衫的扣子全部扣上,襯衣的下擺就成了一個圓鼓鼓的傘狀模樣,那形象,其實說不上多好看,但緊致的脖子,修長的腿,喬安明又開始心氣不順。
女人對一個男人癡迷,可以有很多原因,體味,神态,脾氣,見識……甚至可能只因為他吃飯時候的一個表情,但是男人對一個女人癡迷,原因歸納起來非常簡單,無非就是跟她在一起的感覺,之後便是對她身體的依戀。
當時杜箬就站在客廳的窗前,寬大的落地窗映射出她整張清麗的側臉,她站在窗口看着樓下,很平順的問身後的喬安明:“這是幾樓?”
“17樓…”那時候的喬安明已經走到她的身後,杜箬卻依舊站在原地看着窗外,沒有發覺。
“哦,你平時在桐城就一直住在這裏?”
“對…”他的氣息有些不順,雙手從背後抱住窗前的杜箬,杜箬身體明顯一怔,有些不适應這突如其來的的溫柔。
“那個…嗯…你今天不去公司?”
喬安明卻答非所問,将唇貼緊她的脖子,壓住氣息開口:“杜箬,我晚上的航班,這次得走一個多星期…”
她當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可是杜傻子又開始裝傻充愣。
“要走這麽久啊?”
“嗯,所以會有段時間不能見面…”他低低踹着,下巴沿着她的耳際往下一路蹭:“一個多星期,我覺得,應該會想你…”
他講這些情話講得越來越順口,濕昵的氣息呼在她的皮膚紋理,最終停在她的鎖骨,輕輕吻。
杜箬努力咬住低吟不出聲,他始終從背後抱住自己,所以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這語氣如此溫柔,她快要撐不住。
“那個…喂…停,在窗邊呢,外面看得見…”
他卻不舍得松手,只是摟着她往旁邊挪了幾步,騰出手臂按了牆上一個健,整面牆的電動窗簾全部落下,客廳瞬間黯沉,暧.昧氣息濃郁。
“杜箬,看着我…”
“不要…”她嗔笑,咬着唇,始終不敢睜眼睛。
喬安明失笑,他太着迷這樣的杜箬,撒嬌,乖順,十足小女人的樣子,所以也不逼,低頭含住她的唇,慢慢将她的身體壓于寬大的大理石窗臺上…
那日是杜箬與喬安明所有記憶裏最甜膩的一次,相擁而醒,早餐,晨光,最後身體交纏于窗臺上,柔溺,溫寵,一遍又一遍。
人的記憶很奇怪,明明他曾那樣溫柔極致地對待過她,明明很愛,可是事過之後,遇到傷害,杜箬想起的全是他的壞,所以那段她對喬安明恨之入骨的歲月裏,她痛苦流離,甚至都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她都狠心不讓自己想起那一天,那個早晨,喬安明怎樣擁着她在窗臺上。
中午和喬安明在公寓門口的餐廳吃飯,牽着手一起再原路返回。
春天已經走得很近,馬路上的梧桐樹枝葉開始變綠,沉悶了一個冬天的陽光從雲層裏鑽出來,這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
有幼兒園裏的老師帶着孩子出來春游,每個小朋友乖巧排好隊,各自拉着前面小朋友的衣角過馬路,那場景,可愛又溫馨。
杜箬沒有多考慮,只是很自然地将手臂從他的大衣口袋裏抽出來,問:“那些寶貝好可愛,為什麽你這麽不喜歡孩子?”
喬安明一聽孩子兩個字,防備四起,本來一路都很柔的眼眉全部皺起。
“怎麽突然提孩子?”
“沒啊,就看到嘛,想問問你。”
喬安明稍稍松了一口氣,低沉回答:“嗯,不喜歡,沒有為什麽。”
“是真的不喜歡?還是因為她,不能生?”
這個問題,任佩茵沒有問過他,顧瀾也沒有問過他,杜箬卻這樣直白地問出了口,到底誰給她的膽子。
喬安明停下腳步,深探着杜箬的眼睛,想要說什麽,但最終沒說,只是敷衍一句:“別提孩子的事可以嗎?我不想要孩子。”
“為什麽啊,孩子多可愛啊,要是我替你生一個呢?”杜箬眨巴着眼睛,純粹是一副玩笑的口吻,可是喬安明卻認真了。
“不需要,杜箬,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是一條生命,不能兒戲。”他口吻極其冷澀,感覺在回答一個很嚴重的事情。
杜箬被他突然的氣勢吓倒,吐了吐舌頭:“真是,開個玩笑而已,總是一副很較真的樣子!”說完自己便埋頭往前走。
剛才那群小朋友都已經走到了馬路對面,杜箬也快步走過斑馬線,混在那一群小朋友中間,喬安明想追上去,但是紅燈不合時宜地亮起,他被無辜擋在了路這邊。
兩人隔着馬路對望,各自有不易察覺的小心思。
中間一條馬路的距離,孩子們牽着手走遠,他們卻還站在原地。
孩子這個問題,成為他們所有苦難的開始。
為了“孩子”這個小插曲,杜美人生氣了,一路埋頭徑自往回走,喬安明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追到公寓跟她道歉。
“對不起,剛才口氣不好,只是孩子這個問題,以後別再提了。”說完便轉身走進卧室去收拾出差的行李。
杜箬站在房門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裏空得很。
她早就知道“孩子”是他的禁忌,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替他生兒育女,但是沒辦法,人心貪婪,愛到一定程度,總覺得應該有進一步發展。她不奢望自己能夠成為“喬太太”,但是替他生個孩子,她還是想要争取這個權利。
可是喬安明的想法已經很明顯,他不喜歡孩子,不想要孩子,不然也不會每次歡愛都做措施,甚至都會提醒杜箬按時吃藥,至于他堅決不想要孩子的原因,杜箬當然不清楚。
☆、V036 柔軟如海
本來很美好的臨行當天,被“孩子”這個字眼攪得有些索然,喬安明收拾好行李從卧室走出來,杜箬已經換好了來時的衣服。
“你要走?”
“嗯,當然,現在就走。”她還是有孩子脾氣的,雖然知道自己這脾氣發得有些毫無道理。
喬安明看出她在撒氣,可是沒出息,他不舍得她心裏憋着委屈,所以放下架子去哄。
“好了,我語氣就重了一點,還真當真?我一會兒就走了,還能跟你呆幾小時,孩子的事我回來跟你慢慢講,別生氣了,想要什麽禮物,我給你買。”
他不怎麽擅長用如此酥膩的口氣哄女人,但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他再硬的石頭也得服軟。
杜箬其實哪裏是真生氣,就擺個臉子,既然喬大叔已經服軟,她當然得順着臺階往下滾。
“行了,看在你願意給我帶禮物的份上,我就饒你一次。”杜美人臉皮很厚,那“勉強接受他道歉”的架子擺得很足。
喬安明寵溺,又去刮她的鼻子。
“真不長出息,說吧,要什麽禮物?”
“随便,你看着辦吧。”
“好,那我随便買吧。”他低頭去整理出差要用的文件資料,杜箬又追上去吼:“不能随便啊,你給我買禮物怎麽能夠随便!”
“……”
所以這就是女人,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發瘋發癡都完全沒章法的女人。
晚上的航班,杜箬一直把喬安明送到機場,再陪他在機場吃了一頓簡餐才離開。
回武穆山的路上,小張開的車,不時從後視鏡虧窺看後座杜箬的表情。剛才進安檢的時候,喬安明對杜箬那般戀戀不舍,雖然表情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但眼神裏的柔意,是小張跟了喬安明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的濃重。
貼身司機這個職位,其實離老板最近。
小張經常有很多與喬安明單獨相處的時間,所以老板這麽多年的奮鬥疲憊堅韌都落在他的眼裏。
在小張的記憶裏,老板很少笑,總是沉着一張臉,嚴肅而又冷靜,但是自從跟杜箬在一起,他便經常看到老板看着短信發愣淺笑,也會聽到他跟杜箬打電話,口氣溫柔得他都不敢信。
原來愛情真有讓萬物都開花的魔力,即使像喬安明這樣克制的男人,遇到心愛的女人,心思也會柔軟如海綿,甚至有時候都像個初戀而甜蜜的小夥子真好。
喬安明登機,還沒有起飛,心裏還是不放心,又掏出手機給杜箬打電話。
“喂,是我。”
“怎麽剛走又給我電話,舍不得了?”
喬安明垂了一下頭,微沉着聲音含笑:“是,你覺得舍不得就舍不得吧,想再對你說聲對不起,為我下午的語氣。”
“又來,好了,我沒生氣了。以後不會再跟你提孩子。”杜箬雖然刻意裝出平淡口氣,但落寞的感覺還是聽得出。
喬安明愣了愣,低低“嗯”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排斥孩子,只是不想你在這件事上受委屈。”
杜箬搖搖頭:“不懂。”
喬安明無奈笑:“你不需要懂,孩子這件事上,我知道我可能有些無禮了點,但是我不希望我們因為這件事鬧不愉快,以後也不希望。”
“哦……”杜箬若有些明白地又點了一下頭!
喬安明挂了電話,耳邊響起空姐要求乘客關機的語音。
他臨飛前給杜箬去這個電話,本意不是為了道歉,而是因為不安。
前幾日任佩茵來桐城,突然提出要杜箬替喬家生孩子,他雖當時回絕得很果斷,但是心裏不免還是擔心。任佩茵連找女人代孕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她還有什麽不敢做?
喬安明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但是他不希望杜箬受到一點傷害,一點傷害都不能。
杜箬收了手機,情緒還挂在臉上,喜樂交半。以她的情商,是死都不會想明白喬安明不要孩子的真實原因的,所以她有些隐隐覺得,喬安明這樣一次次拒絕孩子這個話題,只是單純的因為不想有牽絆。
顧瀾将那天記下的手機號碼發給了江磊,很快江磊就給了回信。
“姐,那個你讓我找人查的電話號碼,我查出來了,歸屬地是桐城,機主的名字,叫杜箬…”
“杜箬?”顧瀾将這兩個字繞在舌尖,很澀地吐了一遍,心髒有些縮緊,幹幹的疼。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就只需要知道一個名字,對她就起了無端的敵意。
她跟喬安明結婚這麽多年,從來都是獨享專寵,現在突然有個女人冒出來,企圖要分寵,她怎麽可能不在意。
江磊握着手機,靜靜等待那頭顧瀾的繼續。
上次培訓會,他在酒店門口看到杜箬上了喬安明的車,當時就已經有些猜出他們兩人的關系,只是沒有去深究而已,現在顧瀾突然拿着杜箬的號碼來讓他查,他當即就明白,看來可能是“東窗事發”了,可是他得裝着一無所知,畢竟顧瀾不管公司,喬安明才是他的老板,目前敵友不明,所以他只能處于中立位置。
“江磊,這個杜箬,是勝安的員工?”
“算是吧,武穆山中藥基地的一名銷售,上次培訓會裏就有她,而且是那次培訓名單裏最年輕,也是唯一的女性。”
“哦…看來很受總部器重啊,是不是?”顧瀾冷森笑着,自言自語。
江磊沒有接話,顧瀾的口氣已經很明顯,看來她是知道喬安明與她的關系了。
“現在她還在基地嗎?能不能想辦法給我搞一張她的照片。”
“照片?你要她照片做什麽?”江磊裝得很像,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顧瀾也不遮掩,卻也沒有坦白,只是敷衍:“讓你去搞就去搞,哪兒來這麽多為什麽!”
“好,我去人事部那裏調她的檔案,到時候發你郵箱。”
“可以,不過我讓你查杜箬的事,你別跟安明提。”
江磊頓了頓,只回了幾個字:“嗯,明白了,不提。”
很快江磊就把杜箬的檔案發到顧瀾的郵箱,她看了一遍,嘴角慢慢沉下去。
25歲,宣城人,畢業就在桐城供職,目前單身,幾個月前被調去基地……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個人信息,顧瀾要提取的也就這麽多。
角落有一張杜箬的證件照,尺寸很小,只有一個大概的面部五官輪廓,但即使只是輪廓,依舊可以看出這個女孩清麗。
顧瀾握着那幾張紙走進洗手間,大面的鏡子,鏡子中是自己蒼白幹瘦的面孔。
顧瀾伸手撫摸自己的臉,因為長期服藥,她的皮膚早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女人到了一定年紀,青春不在,容顏老去,根本沒有女孩子那樣洋溢的朝氣。
才25歲啊,這麽年輕!
顧瀾掏出手機,看着屏幕上她與喬安明的合照,不禁冷澀地想,喬安明,你守了大半輩子,到這個年紀,居然還是沒有免俗。
喬安明下飛機已經是半夜,手機打開,有顧瀾的短信呼,他在行李處等着拿行李,抽空給顧瀾撥了電話。
其實顧瀾那時候根本還沒有睡,怎麽睡?她的天都要塌了,她哪裏還有心思睡,可是接起電話,她還是裝出睡意朦胧的聲音說話。
“…安明?…怎麽半夜給我電話?”
“我剛下飛機,看到你給我打了電話,怕你有事,就回了。睡了吧?要不我明天給你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