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為你,(19)
經很幸福。
可是感情這回事,甜的時候像蜜,苦的時候像毒,杜箬受了他多少溫柔酥膩的甜,就得受他多少刮骨蝕心的痛,這是早晚的事。
武穆山的藥田終于全部理清,藥農歸位,基地慢慢恢複運作,喬安明忙了大半個月也總算有了一點空餘時間,之前答應杜箬要帶她去吃海鮮,不能食言。
本來喬安明已經定好了位置,桐城最有名的海鮮樓,所有食材都是空運過來,保證新鮮,可是杜箬進酒店逛了一圈,憋了憋嘴,拽着喬安明就往停車場走。
“怎麽了?不喜歡這地方?”
“是,不喜歡,這地方的東西中看不中吃,我有地兒,你跟着我就行。”
喬安明沒有辦法,任由她拉着去開車,最後車子被她帶到大學城附近的夜排檔,整整一條街,兩旁全是簡易搭建出來的棚鋪,每家門口都放了幾條長凳,長凳上是用塑料長盒裝的各類海鮮。
店鋪中間是一條不寬的路,也被各家的桌椅所占據。有許多阿姨模樣的人捧着菜單拉客兜生意,杜箬和喬安明一路走過去,被纏住了無數次,可是杜美人卻一門心思往長街的裏面走,仿佛早就有目的地。
“就這家,正宗廣州人開的店…” 最後杜箬總算看準一個燈箱,回頭抓着喬安明的手就走進去。
店鋪裏面很窄,勉強擠了幾張桌子,但客人卻坐得很滿。
見有客人進來,老板娘很快就笑臉迎上去:“吃飯嗎?坐吧,裏面還是外面?”
喬安明看了一眼門口,幾張簡易的木桌和白色塑料椅,從屋裏拉出去的電線拖着橘色的燈泡挂在棚頂,他依舊很多年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所以一時無法适應這樣的環境。
“還是,在裏面吃吧。”喬安明有些勉強地回答,老板娘得令,很快就拉着他坐到角落裏的椅子上。
“裏面吃也行,還暖和,就是太擠。”老板娘說完便把菜單遞給喬安明。
杜箬也落座:“不用看菜單了,先來你們的老三樣,再加一個木耳炒蛋就行,另外上兩瓶啤酒…”杜漢子卷了卷袖子,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你經常來這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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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還沒畢業的時候經常來,不過最近半年沒來過。”杜箬将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碗筷拆開,擡頭見喬安明怔怔地坐在那裏犯怵。
他有輕微潔癖,這地方擁擠髒亂不說,就光這桌子就油膩膩地泛着光。出入高檔酒店這麽多年,突然落于這樣的地方,他得有一段适應時間。
杜箬看出他的局促,将他面前的一次性碗筷拆開,再用開水燙一遍送回去,抱着手呵呵笑着調侃:“喬老板,這地方雖然環境不如你那高檔酒店,但東西都是幹淨的!”
喬安明知道她是在挖苦,笑着回應:“反正是我請你吃飯,你覺得好吃就行。”
“好吃,肯定好吃,保證你吃了終身難忘!”
喬安明見她開心,便也不再多說。
只是那句“終身難忘”,真的被杜箬說中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無論在何時何地,喬安明吃到海鮮便會想起那個冬日的夜晚,他穿着手工西裝趴在髒膩的小桌上陪她吃海鮮,光線很暗,空間很擠,他卻一直沒有忘。
東西很快被端上來,杜箬口中的老三樣其實很平淡無奇,不過是蟹腿,元貝和烤蝦,都是很便宜的海鮮食材。
喬安明有些不明白:“跑大老遠的,就來吃這個?”
“別小看這些,超級贊!”杜箬拿了一個螃蟹腿放進嘴裏,咬一口,眼睛閉起來,一臉的滿足:“太好吃了,你知道嗎?我想這個味道都想大半年了,放了香菜末和蒜蓉爆炒,還有辣椒和花椒,老喬,你得謝謝我帶你來吃這麽好吃的東西…”
她誇張贊嘆了一番,又是一個元貝下肚,臉上的滿足和欣喜已經不能用詞來形容。
喬安明被她的表情感染,也夾了一個螃蟹腿,咬了一口,一股濃重的花椒味,他連連咳了幾聲,抓起手邊的清水猛喝幾口才平複。
“真沒出息,這才多辣啊你就嗆成這樣!”杜箬大大鄙視一把,也不再管,抓了一個蝦開始剝。
喬安明吃了二十年的淡口味,家裏的廚房估計都沒有花椒和辣子,他怎麽吃得了這麽嗆口的東西。
“有些辣。”
“我還是點的微辣,不辣怎麽有味道!”杜美人一個蝦剝完塞進嘴裏,翹着油膩的蘭花指撩了啤酒杯喝了一口,喬安明見她吃得這麽歡便也覺得心裏開心。
忙了這麽久,終于有時間抽出來陪她吃夜宵,所以他在意的不是吃什麽,而是她想吃什麽,所以他也索性不吃,就抱着手看。
那場景估計有些滑稽,局促昏暗的小店裏,杜美人裹着毛衣卷着膀子在那裏大塊朵食,喬安明抱着手靠在椅背上安靜地觀看,她吃得很快,面前很快就堆了一堆海鮮殼子,白皙的臉因為重辣而泛起紅潤,嘴唇也有些嘟起,吃到辣處,她會猛喝一口啤酒,用手扇幾下再繼續吃。
芸芸衆生,命運和緣分這兩個詞很奇妙,就在半個月前,喬安明是死都不會想到,自己有天會這樣安靜坐在她面前,滿足看着她有些邋遢的吃相。
☆、V033 人生苦短
最後杜美人将面前的盤子全部消滅,還是覺得不滿足,喬安明寵溺,又給她加了幾個烤生蚝,吃到完,店裏的客人也基本都散盡了。
迎着夜風走出去,狹窄的街道上都是被扔棄的一次性紙杯和煙頭。
喬安明将手裏的大衣披到她身上,一手抱着她的肩往街外走。
“吃得過瘾了嗎?”
“嗯,很過瘾,如果去你定的那家酒店,估計我一點食欲都沒有!”杜箬喝了兩瓶啤酒,五分醉,且到幸福處,所以說話的聲調都帶了一些俏皮。
喬安明無奈搖了搖頭:“你原來這麽好養,那以後帶你吃飯就來這種地方!”
他是開玩笑,杜箬卻當真了,縮在他的懷裏為自己澄清:“我真的挺好養,小時候得塊糖就能樂半天,我媽就老是說我太好打發,這樣會容易吃虧。”
“吃虧?沒覺得你會吃虧,以前見你都挺厲害的,剛認識的時候我都甚至認為你虛榮不講理…”
“呀,這是你的真心話?我怎麽給你這樣的印象?”杜箬嘟着嘴,踱着腳停住不走了。
人一旦愛到深處,恨不能将對方的心思都挖得一清二楚。
她與喬安明走到現在,那樣的相遇,這樣的過程,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樣子。
喬安明見她較真,沉沉笑着,将她的頭再次摁進懷裏,慢慢陳述:“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吧,你就是一個女流氓,之後為了炒你的事沖進我的辦公室,杜箬,你可算是我近十年來遇到的膽子最大的下屬。”
“你還說!都是你不明事理,随便開除我!我那時候多委屈啊,姜浩要跟我鬧離婚,你一來就要開除我,憑什麽啊,我當然得找你鬧!”說着說着杜箬的聲音就開始抖起來,喝了酒,太多埋在心裏的疼都慢慢浮出來,如今藏在他懷裏,溫度适宜,她沒有辦法控制住委屈的情緒。
喬安明知道又惹了她,趕緊将她的身體扶正,溫柔的勸:“好了好了,不想那些過去的事了,我很感激你那時候闖進洗手間,不然我也不會認識你,甚至我都感激姜浩,因為是他的不珍惜才讓我有機會擁有你…”
月色朦胧,喬安明的臉低低壓着,黑影投在杜箬的眼底。眼裏是那混着夜色的暖意,心裏是酒精撩起的迷離,杜箬吸了吸鼻子,雙手圈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撲進他懷裏。
什麽都說不出口,也什麽都不需要說出口。
杜箬将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鼻息貼着他的脖子,輕輕蹭…
喬安明的手緊緊箍住她的腰,深呼吸,問:“以後都不要再委屈自己,雖然我能給你的都是身外之物,但還是想給你最好的。”
“傻瓜,你把我當什麽了?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圖你的錢,我是單純的喜歡你,正如你說的,我很好養,有肉吃,有酒喝,有你,就夠了。”
喬安明的心底起了太多漣漪,卻只能将她摟得更緊。
“我知道你不圖我的錢,但是我能為你做的也就這些了,比如你想換套房子,或者買輛車,或者給你爸媽寄點錢,只要你開口,這些都沒有問題。”
杜箬将眼睛閉起,聽着他如此慷慨的溫柔。
房子,車,還有錢,這些他最容易賜予的東西,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吝啬。
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杜箬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說,不是不知道,是她覺得自己想要的,已經奢侈到自己都不敢說出口的地步。
喬安明覺得懷裏的人異常安靜,手掌拍拍她的肩膀,喊:“杜箬,怎麽不說話?”
她似乎笑了笑,很快從他的懷裏擡起頭。
“真的?你這麽大方?”
喬安明一怔,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給,都沒有問題!”喬安明說得很深情,杜美人卻突然臉色一變,狡黠地笑着大叫:“那我可點啦……我要一座城堡,我要一個花園,我要一個游樂場和屬于自己的旋轉木馬,如果可以,我還想要摩天輪!”
“就這些?”
“對,就這些?你能不能給?哈哈哈……”她笑得很大聲,醉意撩起的興奮牽着她往前跑,夜裏的霓虹閃耀,她跑跑停停,被風吹得白透的臉笑得眉角都皺起,就那樣裹着喬安明的大衣一路跑進燈光裏。
喬安明站在原地笑了笑,他的寶貝,果然還是孩子!
只是物極必反,這是真理,杜美人那夜是活生生驗證了“興奮過頭”的這個道理。
喬安明睡至半夜,被身旁的響聲驚醒,開了床頭燈, 見杜箬正抱着水杯撚手撚腳地往床邊走。
“怎麽了?突然半夜爬起來喝水?”
“沒……我找藥吃…”杜箬将手中的藥粒往嘴裏倒,喝了兩口水吞咽,喬安明一下子就爬了起來,睡意全無。
“怎麽突然吃藥?哪裏不舒服?”
“沒有,就是吃了海鮮過敏,身上癢得睡不着。”說話間她已經走回床邊,撩起睡衣的袖子又狠撓了幾下,指甲摩擦皮膚的沙沙聲,讓人聽了心驚肉跳。
喬安明把她拉過來,溫柔解了幾顆她的睡衣扣子,本來白皙光滑的胸口全部布滿了細密的紅色小疹子,而她估計是撓了半夜,所以柔膩的肌膚上全留下微紅色的指甲痕,觸目驚心。
“怎麽過敏這麽嚴重?第一次?”他心疼地問,杜箬卻搖搖頭,甩手鑽進被子裏,很不以為然地答:“怎麽可能第一次!我是過敏性體質,吃一次海鮮就發一次,這次算不嚴重了,只到胸口,我記得有次臉上都長滿了小疹子,害我出去見客戶都帶了口罩和墨鏡…”
“你知道自己是過敏性體質還這麽愛吃海鮮?”喬安明有些氣憤,這丫頭怎麽這麽不心疼自己?
杜美人卻有自己的歪理:“海鮮多好吃啊,人間美味,我不能為了自己這該死的體質就自動放棄吧,最多就癢幾天,又死不了!”
她說得極輕松,喬安明卻聽了一股恨意。
“你這叫逞一時口舌之欲!剛才吃的什麽藥?”
“息斯敏…”
“那藥有激素,只能緩解不能根除,以後不準吃了。”喬安明将杜箬的睡衣扣子扣上,又将她的身體翻過去查看背部,不出意料,果然也是布滿紅疹。
她這哪是癢幾天的節奏?她這過敏明明很嚴重,像她這種體制,壓根海鮮碰都不能碰。
“海鮮就這麽好吃?身上的疹子起了這麽多,自己撓成這樣,很容易真菌感染!”
“好了好了,老喬,我大不了答應你,在疹子沒有好之前,絕對不碰海鮮,好不好?”她知道他生氣,抱着他的膀子肆意撒嬌。
多大點事啊,他要激動成這樣?
可是喬安明是真的不了解她的心性,按照正常邏輯,若一個人體質過敏,那麽他便會忌憚所有讓他過敏的源頭,可這丫頭倒好,什麽不行還偏愛什麽,完結不把後果當成事,讓喬安明着實是又氣又無奈。
“好嘛?還在生氣?”見他不說話,杜箬又假裝嬌膩地問了一句,喬安明也沒轍,只能放下面孔,抱着她再次鑽進被子裏。
可杜箬依舊睡不着,滿床亂翻,因為實在是癢得難受,這下喬安明便只能陪她一起失眠。
杜箬的手在寬松的睡衣裏到處亂抓,無奈背部有些區域自己夠不到撓,只能扭動着身子以緩解痛苦,喬安明實在看不下去,問:“哪裏癢?這麽翻來覆去不肯睡?”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你幫我撓……”她也不客氣,命令喬安明替她撓背。
喬BOSS頓了頓,還是将手伸進她的睡衣裏。
“到底是哪裏?”
“腰那邊,脊椎以上……後肩兩邊的骨頭……對,就那裏……”杜箬尖叫出聲,是因為長久壓抑的癢被緩解之後的輕松,甚至都帶了些暧.昧的低吟。
喬安明卻越撓越控制不住自己!溫柔的體溫滲進手指,掌下是依舊滑膩的肌膚,杜箬因為他的撓癢而不斷扭動如無骨的蛇,喬安明的呼吸開始變得一點點粗重,最後手指就從腰際往前胸蜿蜒,一顆顆解開她的睡衣扣子…
夜很長,岸很遠,他只想擁着你溺死在月色裏。
第二日喬安明就給杜箬帶了治皮膚過敏的藥,外用藥膏,無激素,勝安出品。
杜箬自己先塗自己夠得到的地方,比如手臂和脖子,藥膏塗上去很快就滲入皮膚,涼絲絲的很舒服。杜箬還不忘調侃喬安明:“哈哈……老喬,你确定你這藥絕對無激素?”
他搖搖頭,懶得回答她。正巧手臂脖子塗好,接下來就是背部,杜箬有些尴尬,因為背上她夠不到。
喬安明見她舉着藥膏傻站着,又塗不到,又不好意思求助,那模樣,有些像無助的孩子。
“塗好了?”他故意這樣問,杜箬咬牙,見他完全沒有幫自己的意思,便旋緊藥膏蓋子惡狠狠一句:“是,塗好了!”
“哈哈……”他爽朗的笑,将她手裏的藥膏拿過來,再将她的身體推過去對着沙發。
“趴好,衣服撩起來…”帶些命令的口吻,杜箬真是又愛又恨。
喬安明手指的螺紋摩挲,藥膏就沾在他的指端上,順着脊背的紋路,一點點在杜箬的皮膚上劃過去…寸寸都帶着他的體溫,有些涼,但她心裏卻開始燙起來…
“好癢……好癢…”心髒的窒息和緊蹙,杜箬只能扭動腰肢來喘氣。
喬安明卻厲聲喊:“別動,都塗到別的地方去了…”
“可是真的好癢…癢死了…”她帶着笑聲,腰擺得有些厲害,白皙的背在喬安明眼前晃,仿佛抓也抓不住的泥鳅…
他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只能停下手中的動作,一直手臂圈住她不停扭擺的腰肢,靠近她的耳根輕輕呵斥:“好了,好了,別鬧…”
“但是我真的怕癢啊!喬安明你故意的吧……快一點啊,塗好了沒?”
“哈哈……快了,誰讓你嘴饞吃那麽多海鮮。”
…
肆意的笑聲和甜蜜,很久之後喬安明回憶那一段,都不敢承認那是自己。
多溫暖的橋段,他人生起伏跌宕無數,半生榮光,可是細細數,能有幾次那樣惬意的笑?
杜箬,謝謝你,贈我如此傾城時光。
只是那藥确實靈,當天疹子就不癢了,晚上自然好眠,第二日所有的紅疹都慢慢消去,杜箬全身舒坦,刻意給喬安明發了一條短信:“那藥膏果然好用,什麽名字?我記下來,以後再海鮮過敏就去買那藥!”
喬安明當時正在辦公室裏,看到那條短信就直接給杜箬去了電話。
“居然還有下一次?以後不準再吃海鮮。”
“別了,人生苦短啊,得及時行樂,我就好那麽幾口,您就依了吧,說呢,藥的名字,我記下來。”
喬安明也沒轍,用手指輕輕撓了撓前額,開口:“昨天給你的那支藥是樣品,我去實驗室要來的,還沒正式包裝上市,所以沒名字!”
“呀,那我豈不是第一個?好榮幸的感覺……”杜箬在那頭沾沾自喜,可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幾秒,立刻爆炸:“喬安明!樣品你居然就敢來塗我身上?你當我什麽啊,小白鼠呢?!!!”
“哈哈哈……”他笑得有些大聲,轉椅轉過去,窗外一片和熙日光。
天氣漸漸回暖了一些,開始入春。任佩茵沉寂了一段時日,見喬安明那頭毫無動靜,還是憋不住,找了一個晴朗的天氣去了桐城,老太太是瞞着喬安明突然去的,所以喬安明也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當秘書帶着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都有些傻眼。
“媽,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我兒子在桐城的新公司,難道不可以?”任佩茵看上去心情不錯,笑着自己找了沙發坐下。
喬安明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些“突然造訪”的蛛絲馬跡,可老太太就樂呵呵笑着,端手坐在那裏。
“行了,別瞅了,再瞅我也就這張臉,這次過來真的就想來看看你工作的新環境,聽于初講你要在這地方呆兩年,怎麽樣?還适應嗎?”
“嗯,還行,習慣了。”喬安明也懶得跟老太太周旋,就當她是真的心血來潮來桐城轉一遭吧。
任佩茵見喬安明沉浸在工作裏,又問:“前段時間武穆山出事,你是不是經常呆在那邊?”
“是,呆了一段日子,不過那邊現在基本已經處理完了。”
“哦……”任佩茵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聚神看向喬安明,他似乎正在處理一份棘手的文件,簽字筆握在手裏,冷眉蹙緊,握筆的右手手指不停慢慢撫着自己的額頭。
任佩茵兀自坐在那裏不打擾,喬安明處理完那份文件才擡頭,難得老太太有這麽安靜的時候啊。
“媽,你怎麽過來的?打算什麽時候走?我很忙,只有陪你吃頓午飯的時間。”這是他的實話,行程排得滿滿的,若她不是他的老娘,估計這頓午飯的時間他都吝啬給。
本來以為按照老太太的脾氣又得嘀咕幾聲,可這回她卻顯得格外通情達理:“算了,我也就來轉一圈,你要是實在忙,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喬安明嘆口氣,畢竟為人子,他知道自己一年到頭陪母親的時間少之又少,便拎了電話給秘書打過去:“給我訂一個兩人包間,中午我出去吃飯…”
餐廳就訂在公司門口,雅致的茶餐廳,兩人雅座,大片白花花的玻璃鏡。
菜都是由秘書事先安排好,喬安明一到,服務員就開始起菜,這樣可以節省等待的時間。
任佩茵坐在對面,看着喬安明安靜地吃飯,便開口問:“最近很忙吧,前幾日打電話給顧瀾,她說你最近兩周都沒有回去過。”
“嗯…”喬安明喝了一口湯,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忙歸忙,自己也要注意身體,錢是賺不盡的,而且我聽說武穆山出事當日你居然去了現場,那是什麽地方啊,随時山體都可能滑落,你要是傷了碰了,叫我怎麽辦?叫顧瀾怎麽辦?”老太太臉上盛滿關心,但更多的是無奈。
她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決定做一件事,什麽時候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所以這些話她也就是講講走歌過場,不指望他真的能聽進去。
喬安明也深谙他與母親交流的習慣,只是這老太太突然只身來桐城就有些奇怪了,就為送這幾句話?電話裏也能講啊!
“媽,你說吧,大老遠地這麽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啊,就來看看你,你看你半個月沒回去,我不想嘛!”任佩茵幹幹笑着,眼神閃躲得有些厲害。
喬安明索性放下筷子,抽了紙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雙手撐開支在桌面上:“沒事你不會無緣無故過來,說吧,到底什麽事?”
兒子的話已經說到這個死疙瘩裏,她也索性不裝了,沉下臉,直接問:“杜箬是誰?”
喬安明的眼神當場就陰下去,随之而來的是煩躁和頭疼,只是臉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只是将撐着桌面的手放下來,慢悠悠喝了一口清水。
☆、V034 母親盤問
喬安明反問:“誰告訴你杜箬的事?彭于初?”
“不是,他不知道!或者,就算他知道,他也沒那膽子告訴我!”任佩茵回答。
這倒也是,畢竟自己才是他的老板,喬安明當即低下臉,但很快又問:“你到底想問什麽?”
“你跟那女孩子的事。”任佩茵回答得很快,像是有備而來,眼神完全沒了剛才的閃爍。
喬安明将頭別過去,冷笑一聲才轉過來,繼續看着任佩茵:“你這次過來是為了她?”
“不算為她,是為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攤開講,所以任佩茵也索性就全身放松,微微靠到椅背上。
但是喬安明心裏有緊張感,不是因為怕任佩茵知道,而是怕任佩茵知道之後所引發的後果。
“媽,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到了什麽,算我拜托你,別去動她!我也不打算隐瞞跟她的關系,但是我不想她因為我而受傷,所以你最好當不知道。”
“喲……我兒子還學會護着人了?還是個女孩子,頭一遭啊!”任佩茵眉開眼笑,樂得有些過頭。
這就是她希望喬安明給出的反應,很好,他的反應如此強烈,甚至比她預料中的還要強烈,看來這女孩在他心裏的位置,不輕啊!
“跟人家走到哪一步了?”老太太将上身支起,突然壓低聲音虛虛地問。
喬安明有些生氣了。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我跟她不可能有什麽結果,所以你別多問,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都必須當不知道。”
“怎麽可能當不知道?”任佩茵說得很無所謂。
喬安明卻心裏一驚:“你到底想說什麽?”
任佩茵卻不理會,直接答非所問:“跟人家姑娘發展到哪一步了?有沒有想過,讓她替你生個孩子,那姑娘我見過,上回在崇州,你們公司搞什麽培訓,她去你辦公室找你,剛好被我撞見,嗯……長得挺好,也年輕,應該還沒結婚吧?”
後面的話喬安明已經聽不全了,就光聽到“孩子”兩個字!
他最讨厭的兩個“字眼”,如今要跟杜箬搭上關系,他這樣聽着就已經接受不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喬安明回答得很決絕,他本來就已經無法給杜箬任何承諾,若再讓她為自己生兒育女,憑什麽?他辦不到!
“為什麽你又不同意?之前我找女孩子跟你代.孕,你不同意,說什麽不能接受孩子出于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身體,可現在好了啊,那姑娘是你喜歡的人,如果她同意,為我們喬家生個孩子,這有什麽不行?”
任佩茵完全不明白兒子這份固執出于哪裏。
但是他是真的無法接受,他不想欠杜箬太多,不想杜箬被拖進“孩子”這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裏,更不想杜箬因為一個孩子而耽誤下去。
他喬安明在有生之年,遇到自己心愛之人,這份福氣,他已經感激不盡,其他的,他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
“不可能,你想都別想。她不是生孩子的工具,我也不會讓她替我生孩子,這對她不公平!她除了跟我有關系之外,跟你,跟顧瀾,毫無瓜葛!我既然選擇她,就有能力護她周全,你最好別再有這個念頭,也別把事情搞得過于複雜。”
喬安明站起身,抽了椅背上的大衣,直接抽了幾張紙幣壓在桌面上。
“服務員,埋單!”
再掏出電話,按了號碼:“把車開過來,送老太太回崇州!”
任佩茵就坐在位置上,承受喬安明的決絕回答,卻不怒不鬧。
他慌了,她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事情難辦不要緊,要緊的是沒有突破口,之前任佩茵一直愁喬安明太認死理,軟硬兼不吃,現在總算有了突破口,而他的突破口,就是那個叫杜箬的女孩子。
很好,她沒有白走這一遭,至少從喬安明的語氣和态度裏得知,他對那姑娘在乎得緊。
喬安明一整個下午的會議都沒有心思認真聽,滿腦子杜箬和孩子,不過還好,他基本每次都會做好措施,就算偶爾幾次不做,杜箬也會按時服用避孕藥,這樣雙重保險,就算任佩茵真有能耐,也應該沒有辦法得逞。
喬安明在心裏深嘆一口氣,臉色沉得更郁。
他不是不想要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是他和杜箬共同孕育,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以他現在和杜箬的關系,他不敢要,因為怕杜箬因此會受傷,她還很輕,25歲,人生剛剛開始,怎麽可能因為他一個喬安明而毀掉之後所有的青春。絕對不可以!
所以就當他自私,就當他狠絕,他情願終身無子嗣,也不要杜箬擔這份風險!
杜箬手上的傷基本已經痊愈,很自覺的回了武穆山基地上班。
因為上次在山裏受傷的事,徐棟已經猜出她與喬安明的關系,所以杜箬一去上班,徐棟就主動替她換了住的地方。
基地的員工宿舍已經落成,杜箬當晚就搬了進去,二室一廳,有廚房和獨立衛生間,這本該是經理級別的待遇啊。
你看人多現實,以前住半山腰的小屋,裝個空調都得折騰老半天,現在直接就一人占60平米,暖氣煤氣網線一應俱全。
真好,杜箬心裏有些喜,喜完又有些愁,她不想沾喬安明太多光,可是他是巨日,光芒無人可擋,就算她不主動去招,那陽光也會自然就照到自己身上,不然也住不進這麽好的宿舍。
當日喬安明是回了崇州的,大半個月不回去,顧瀾在電話裏的口氣已經有些不好。
沒有按照平常習慣去書房工作,只是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洗澡。
喬安明的手機就放在卧室的床櫃上,顧瀾正将他脫下來的外套挂到衣櫃裏,手機卻自己響起來。
顧瀾沒有接他電話的習慣,只是手機顯示是陌生號碼,所以顧瀾就鬼使神差地接了,之後所有的事情,全因那個電話挑起。
“老喬,我東西全部搬進基地員工宿舍了,真棒,這麽高級別的待遇…”
顧瀾捏着手機,腦子裏嗡嗡響了一轉,感覺有根弦崩斷,但這樣的電石火光間,她反而顯出了沉穩,淡淡回答:“你找安明嗎?不好意思,他正在浴室洗澡,要不要我替你喊他?…”
杜傻子是什麽人,越情急越慌亂,呼呼喘了口氣,直接挂斷…
顧瀾看着屏幕上那串號碼,默默記進心裏,心髒被扯得很緊,開始有些氣喘不順,可是她不能亂了陣腳,只是一個電話啊,且內容也沒什麽不可告人,或許是一個下屬,或許是一個朋友,更或許只是單純的打錯…
顧瀾将手機放回原位,撐着櫃沿坐回床上,心髒反而被牽得更疼,堅持不住,只能開了櫃門掏出藥往嘴裏塞了幾片…不會打錯,怎麽會打錯!她喊他老喬…老喬,這個稱謂如此有恃無恐,誰敢喊?
喬安明從浴室出來,身上穿着睡袍,拿着毛巾慢慢擦頭上的濕發。
顧瀾已經和衣鑽進被子裏,手裏拿了一本雜志,像在很認真的翻看,見喬安明走出來,手指随意指了指床櫃上的手機,頭也不擡地支會一聲:“你剛才有電話進來,我看是陌生號碼,就幫你接了…”
喬安明胸口一頓,走過去拿了手機瞟一眼,杜箬的號碼。
“說什麽了?我正找她有事。”
“那女的講得太快,我沒大聽得清,不過我有問她要不要把電話給你,哪知她直接就挂了電話,有些莫名其妙…”顧瀾說得極其自然,除了臉色蠟白一點之後,仿佛那真是一個普通到尋常的電話。
喬安明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異常,最終失敗,也只能以為她沒有起疑。
“基地剛招的銷售員,小丫頭有些咋咋呼呼,跟誰講話都一個調子…算了,明天給她打吧,估計也是工作上的事。”喬安明也應付如常地揭了被子坐床上去。
顧瀾卻突然陰着臉一笑,将手裏的雜志放下去:“一個小銷售員就敢晚上給老板打電話?”
“所以說是小丫頭嘛,不懂什麽規矩…”
“那可真要叫人教教了,不然就無法無天了。行了,早些睡吧。”顧瀾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裏,喬安明埋頭沉思了幾秒,也解開睡袍躺下去。
這是他們夫妻開始演戲的開始,各懷心事,卻各打啞謎。
只是喬安明一直覺得自己是演戲高手,因為在顧瀾面前演了二十年,功底紮實,可是他哪裏知,自己現在身旁躺着的這個女人,同床共枕那麽多年,在他心裏的形象一直是脆弱溫柔,卻其實藏着心思缜密的一張臉,臨到事,特別是威脅到她與喬安明婚姻的事,她也能做到滿腹城府,細如微塵。
第二日喬安明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