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你,(14)
成這樣了?這世界上的人,各有各的性格,你總是悶在家裏,若出去多走走,會遇到比這更有趣的人。”講完遂又轉身看着江磊,剛才對着顧瀾的溫柔全部消逝,只餘眼底的威意,卻很順和地開口:“行了,太晚了,江磊你早點回去吧,顧瀾不能太晚睡,明天還得累一天呢。”
江磊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趕緊站起來道別:“那行,我先走了,姐你早點睡,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去醫院!”
喬安明卻突然接話:“明天你不用過來接了,我帶顧瀾過去就可以。”
“安明你不是說沒時間參加這個儀式嗎?”顧瀾也驚訝他行程的改變。
“本來計劃是沒時間,只是剛好有個安排往後推了,我明天在崇州,就一起過去吧,怎麽?你不希望我去?”
“怎麽會,高興還來不及呢。”顧瀾很欣喜地回答,然後轉身看着江磊:“那明天就不麻煩你來接了,我跟安明一起過去。”
“好,那我先去現場安排。”江磊笑着交代一番之後才離開。
喬安明睡前一直在想江磊的話。
他幹嘛無辜提起杜箬?真是因為杜箬的有趣?還是他話中有話?可是不可能啊,杜箬在崇州的幾天,他與她真正獨自相處就只有兩次,一次是他被小藥之後沖進她房間,還有一次就是跟家裏鬧了之後帶她去郊外,但這兩次他确信自己都很低調,應該不會被江磊看到吧!
喬安明很仔細地想了一遍,最終得出結論,他只是湊巧提起,這才略微放寬心睡下。
第二天的剪彩儀式很順利,江磊是行事高調的人,所以他安排組織的儀式肯定鋪張高調,不光有同行業的代表參加,還邀請了政府領導,更有記者和電視臺的轉播,場面有夠宏大。
顧瀾是覺得很滿意,但喬安明卻不喜歡。
他本來就為人低調,況且這種名義上的非營利性慈善醫院,一個剪彩就搞得這樣鋪張,多少有些“借題發揮”之意。
現在做慈善就怕別人說“假仁假義”,所以喬安明對江磊的做法很是有微詞!
東方神起的演唱會日期剛好和瀾望醫院的開業日期是同一天,所以鄭小冉下午急匆匆從崇州趕回來就直蹦體育館。
譚芭比已經在VIP專區的位置上坐下,拿着提前買好的熒光棒膩在莫佑庭身邊,興奮得很,一是因為快要見到偶像,二是因為今天莫佑庭是自己一個人赴約,終于甩了那個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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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還沒正式開始,但燈光已經全部亮起,臺下一大群小粉絲舉着東方神起的牌子在亂吼。
莫佑庭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東方神起”是一個嘛玩意兒。
鄭小冉趕到的時候譚夢正拿着東方神起的海報跟莫佑庭在糾結。
“喂,莫哥哥,這幾個人中間你覺得哪個最帥?…在中還是允浩…嗯,我最喜歡在中,因為他跟你長得有些像!”
莫佑庭看了一眼那海報,心裏暗想:“像P啊,那什麽叫在中的,整就一個性別不明的娘娘腔,他莫佑庭哪根汗毛跟他像!”
但嘴上不能這樣說,只能硬着頭皮打哈哈,所以鄭小冉氣喘籲籲地從過道裏擠過來的時候,他瞬間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趕緊很迅速地站起來,把自己坐的那張位置騰出來讓給鄭小冉。
譚芭比的臉都是綠的,惡狠狠地問鄭小冉:“你怎麽來了?你哪裏來的票?”
鄭小冉手裏拿着相機,肩上背着三腳架,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不好意思,來晚了,我剛從崇州趕回來,哎…幸虧演唱會還沒開始,譚小姐你不知道,我也特喜歡這什麽神起,就夢想着哪天能夠來現場看看他們的真人!”她講得很帶勁,還真有些鐵杆粉絲的樣子。
莫佑庭心裏又開始樂,但譚芭比這次也學乖了,不再跟她硬碰硬,只是嘟着嘴不再說話!
演唱會的氣氛很好,高chao疊起,人聲喧嚣!莫佑庭卻聽得幾乎快要睡着了。
鄭小冉坐在譚芭比和莫佑庭的中間,很賣力地表演莫公子女友的戲份,不時側過身去跟他竊竊私語。
“喂,別睡,這麽吵你都能睡?”
“不睡怎麽辦?那幾個韓棒子唱的歌你聽得懂?”
“…聽不懂…不過可以看臉,臉比較好看!”
莫佑庭狠狠鄙視了一把,拉緊衣服繼續睡。
鄭小冉又很欠地轉身跟譚芭比搭話:“喂,你喜歡他們中間的哪個?”
“要你管?”她連臉都沒側一側,很費勁地盯着臺上,其實心裏一直咬牙切齒!她能夠搞到這兩張演唱會的票,完全是靠她老頭子的面子,可她鄭小冉倒好,厚着臉皮就過來了,真是讨厭得很。
鄭小冉見譚芭比沒興趣搭理,自己憋了憋嘴,也開始認真看演唱會。
好不容易熬到演唱會散場,莫佑庭拉起旁邊的鄭小冉就要走,一場演唱會下來,他耳朵都要失聰了。
可譚芭比的花樣真是多,揪住莫佑庭的衣角,興致勃勃地說:“先別走啊,這次演唱會的安保是我爸的部下負責,我跟他們這裏的頭都講好了,散場之後讓我去後臺見見東方神起本人,所以莫哥哥,我們一起過去吧。”
“我不去!我對他們不感興趣!”
“去吧去吧,莫哥哥,他們好不容易來次桐城,再說鄭小冉不也說喜歡他們嗎,難道你不去!”
最後沒轍,三人只能去後臺。
莫佑庭開始佩服女人的毅力和貪欲,通往後臺的各個路口都擠滿了舉着CD和海報的歌迷。
譚芭比有內應,兩個保全人員帶着證件過來接他們,所以很快就進入後臺工作人員區域,但這裏也好不到哪裏去,有東方神起的歌迷會代表舉着橫幅和鮮花候着呢,也是黑壓壓一群人,大聲高喊韓棒子的口號!
譚芭比好歹是市長千金,要進去見個明星還是容易得很,很快又有工作人員過來帶他們去化妝室,譚芭比見鄭小冉肩上挂着相機,一把搶過來:“這東西借我用用,一會兒我帶進去跟在中合影!”
“不行,這是我吃飯的家夥,還是公司的,到時候碰壞了怎麽辦?”鄭小冉當然不願意,要過去拿回來,可譚芭比明顯不肯還了:“稀罕什麽啊,不就一破相機嗎,碰壞了我賠你一個!”
随即就跟着工作人員往裏面走!
那幫門口的歌迷認準了譚夢有內應,見化妝室入口的安全門一開,所有人都全部一起往裏擠…譚芭比被一群歌迷擠在中間,莫佑庭和鄭小冉跟在身後也遭殃,最後大批保安歸來維護秩序,但發了瘋的歌迷根本都攔不住,最後工作人員只能關閉安全門,連着譚芭比也被擋在門外…
場面有些失控,人群你推我擋,最後譚芭比手裏的相機落地,一群人的腳踩過去…只聽見腳下“咔咔”的玻璃響,繼而是鄭小冉高分貝的慘叫聲,蓋過人群擁擠的吵鬧聲,直沖天際……
一小時之後,鄭小冉抱着照相機的屍體坐在杜箬的出租屋裏……
“那貨整就一個悍婦,跟她講別動我的相機,她偏不聽!現在全砸了,裏面還有很多照片都沒來得及弄出來,我罵她幾句,莫佑庭還要護着……這相機可是我的命啊,陪我東征西戰這麽多年,他以為賠我錢買個新的就可以了嗎?我都使習慣了,現在買個新的,根本用不順手!真欺負人……”
鄭小冉坐在沙發上喋喋不休。
杜箬倒了杯溫水遞給她:“你這滿肚子的氣,是怨那女人砸了你的相機,還是怨莫佑庭沒有替你說話?”
鄭小冉沒有答案,只能将頭埋得更低。
杜箬嘆口氣坐到她身旁,語重心長的勸:“你跟莫佑庭不會有結果,上次在酒吧也看到了,他當衆跟女人接吻,現在拉你去陪他相親約會,他只是利用你擋他的爛桃花,你怎麽還真去?他那種富家公子,将來配對的也只能是富家千金,就是你說的那譚小姐,我覺得他倆才能湊一對!”
鄭小冉皺着眉,一直垂着頭,呼啦用手指扒開額頭的劉海,嘻嘻笑着回答:“你說什麽呢?越扯越遠,我跟你講過的啊,我不是傻子,不會自己湊上去!”然後很快又低下頭,開始擺弄手裏的相機,先将鏡頭卸下來,再拿出裏面的內存卡,嘴裏還嘀咕着:“電腦呢?電腦給我用用,我得把這內存卡裏的照片弄出來,回頭要是照片丢了,我今天一天的辛苦就白費了!”
說完便走進杜箬的房間開她的電腦,很快将內存卡插進去,一張張看過去,大噓一口氣。
“幸好照片都沒破損…”
杜箬走進去瞟了一眼電腦屏幕,立刻就頓在那裏,很久才找回聲音,問:“這些照片,就是你今天拍的?”
“對啊,崇州一家私立醫院開業,場面搞得很大,對了,好像聽說這家私立醫院是你們勝安旗下的,是你們老板為了哄他老婆而特別投資的…啧啧…有錢人可真能鬧騰,為了哄老婆開心,随随便便就能開間慈善醫院…”
杜箬覺得自己所有的血液都往腦門沖!
電腦屏幕上是一張喬安明的特寫,穿着深色的西裝,側着身子,似乎在與別人交談,嘴角留點笑容,但不深,一看便知是逢場作戲的表情。
鄭小冉見杜箬不接話,回頭,看到她兩眼發直地看着屏幕,便喜滋滋地挑釁:“這男人帥吧,你們勝安的老總,是我出外景這麽多年,拍過的最上鏡的老男人,那氣質,那風度,那氣場…”鄭小冉說得有些誇張,但表情絕對是崇拜驚嘆:“杜箬…你是不是經常能見到他?他是你老板耶…”
杜箬僵住的腳步終于動了動,苦澀一笑,就淡淡回一句:“以前會見到,以後,估計不會。”
“為什麽?不過他是名頭太大,你見不到也正常…”鄭小冉沒有深探,手指點了點鼠标,照片又切換到下一張,是一張剪彩的合照,鏡頭拉得有些遠,所以看不清剪彩人員的臉,只有一些輪廓。
☆、V024 山崩地裂
杜箬聲音很輕地問:“為他太太投資的醫院,應該他太太也會出席吧。”
“嗯,是出席了,不過他太太似乎很低調,就剪彩的時候出來了一次…”鄭小冉将眼睛往屏幕上湊近幾分,最後手指指着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嗯,就這個!這個是他太太,穿着旗袍的這個!”
杜箬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很可惜人影太小,根本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太太,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鄭小冉被她的問題問得有些奇怪。
杜箬閉了閉眼,笑着問:“就是,他太太是怎樣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啊?”鄭小冉開始作深思狀:“說不上來,反正看上去很普通一個女人,大概四十歲的模樣,個字不高,短頭發,似乎也不喜歡跟人搭讪,整場儀式都站在你們老板旁邊,很少笑……嗯…反正看上去就一普通的中年婦女,沒什麽出彩的地方,也不知道你們老板看上她什麽…不過我一直守在外場,沒機會跟她近距離接觸,所以她具體長什麽樣,看不大真切!”
“哦!”杜箬隐隐回了一聲,腦裏開始勾勒顧瀾的模樣。
這個能夠獨享喬安明所有寵愛和溫柔的女人,到底會是一副什麽樣子?
鄭小冉見杜箬若有所思,又三八地補了幾句:“不過你們老板真的很貼心,全程陪伴他太太不說,還會不時跟她竊竊私語,他那人似乎平常不怎麽喜歡笑吧,反正一整場儀式,除了他在記者面前笑過,就只看到他對他老婆笑過…那樣子,啧啧……羨慕死人了。”
鄭小冉開始擺出花癡狀。
杜箬用手摸了摸額頭,企圖以此掃平心裏的不快。
沒有辦法,她還是做不到對他的事情不顧不聞。
雖然不知道他太太長什麽模樣,但是杜箬心裏滿是對她的妒忌。她不遮掩自己如此陰暗的心理,她願意承認自己對顧瀾的羨慕,甚至是不平衡,可是能怎麽樣?也只能看着他的照片,心中怨恨。
鄭小冉走後杜箬開始上網,輸入“勝安,醫院,剪彩”幾個字,一長串醫院開業的照片,有好多都是喬安明的特寫,但是卻找不到一張他太太的照片,很明顯,這是他刻意叫媒體删除。
他果然對她愛護有加,把她保護得這麽好!
杜箬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他的各個角度,各個表情,卻完全找不到一絲她所熟悉的氣息。
驀然就想起那天喝醉後莫佑庭說的話:“他除了是你的老板,你們還有其他什麽關系?換句話問,如果哪天你不在勝安供職,你覺得你還有見他面的機會?”
……
杜箬摁滅顯示屏,慢慢趴在桌子上!
莫佑庭說得沒錯,除了老板和員工這層雇傭關系,他與她之間,真的是兩清!
姜浩的“進企業服務”活動果然開始進行,第一站便是勝安在武穆山的基地。
杜箬一早得知這個消息,刻意挑了這一天回市區勝安的公司,因為基地和市區的公司分屬于兩個行政區,所以勞務關系需要轉移,市區的人事經理很早就叫杜箬回去簽一下關系變更書,順便辦理五險一金的轉移手續,所以這剛好成了現成的借口,避開與姜浩見面。
她不是刻意要逃避,只是覺得以後還是要少見他,這段婚殇,她始終無法釋懷。
杜箬為了避免在公司偶遇喬安明,所以她一進公司就直奔人事部,人事專員見杜箬走進來,立刻招她過去填各種表格,簽署各種協議,最後從最上面抽了一張遞給杜箬:“這個,你要拿樓上去讓喬總簽字!”
“為什麽?為什麽要我去!”
“當然得你去了!沒見我忙得要死嘛,自從我們公司被收購之後,人事大變動,上頭不停地裁員,再不停地招人,行了行了,趕緊拿去給喬總簽吧,他剛好今天在公司,如果錯過了,你還得再從武穆山趕回來一趟!”
人事專員壓根不給杜箬回絕的餘地,将那張紙塞到她懷裏,埋頭就不再搭理。
杜箬再三衡量,最後只能硬着頭皮去坐電梯。
喬安明的辦公室裏剛好有客戶,杜箬拿着那張紙進去,他只是微微擡了擡頭,很快在簽字的地方揮筆簽了名字,再很淡然地還給杜箬。
整個過程,從杜箬進門到離開,一分鐘不到,沒有一句交流,甚至連眼神都沒碰一碰。
杜箬捏着那張紙,有些呆滞地去等電梯,心髒跳得很快,臉上卻還是僵硬的表情,最後跨入電梯,看到鏡面上自己生硬的表情,不禁都要笑自己,不過很快她就大松一口氣,這樣其實挺好,裝成上司和下屬,免掉很多周旋的精力。
杜箬在回武穆山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後一個人靠在大巴車窗上,慢慢掉眼淚。
如果你有過如此逞強卻絕望的感情,應該可以明白杜箬的心情,那種有怨憤,有心痛,有希冀,卻又有絕望的心情。
明明心裏疼得很,卻要裝得風平浪靜!
明明心裏恨得很,卻要裝得大度冷靜!
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下了大巴,站在汽車站的出口處,掏出手機給喬安明打電話。
那時候已經臨近傍晚,她的聲音哭得有些啞,一開口就問:“為什麽剛才在你辦公室,你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他回得很直接:“我在車上,有場會議,你突然給我這個電話,想說什麽?”
“不想說什麽,就想問你,為什麽剛才不看我?是你不敢看,還是不想看?”
喬安明似乎吸了一口氣,明顯是在壓制住自己不耐煩的情緒:“我覺得是你想多了,剛才有客戶在辦公室,你只是需要我簽一份變更書,我簽完字給你,有問題?”
他的邏輯無懈可擊,杜箬卻依舊不甘心:“是沒問題,但是…但是你怎麽可以一點反應都沒有?”
“杜箬!”喬安明似乎有點火了:“我沒有時間回答你這些無聊問題,如果你沒什麽重要的事,挂了!”
随即就摁了手機,杜箬再打過去,忙音,再打過去,不再接。
車站出口處的人來人往,不時有拖着行李的人群從杜箬身邊擦肩而過。
她就捏着手機,站在夕陽斜照的暗影裏,一遍遍重複他剛才電話裏的話!
她不是要自取其辱,她只是要讓自己死心而已,他果然配合,一刀切下去,完全不給她留一點餘地!
喬安明開了車窗,冷風吹在臉上…
小張從後視鏡偷瞄後座上喬安明的臉,陰森森,卻不像是怒氣,更像是一種無力和疲憊,最後小張實在忍不住,便大着膽問:“喬總,有事嗎?”
喬安明搖了搖頭,将車窗又關上,回一句:“沒事!”
……
杜箬那晚是徹底失眠了,把從認識喬安明到現在全部理了一遍,最後爬起來去洗臉,哭紅的眼睑,浮腫的眼圈,最後将毛巾甩進水池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杜箬,你真是瘋子!”
之後的大半月,平靜得有些不真實。杜箬一直沒有回過市區,周末也窩在小屋裏,看藥書,抄筆記,偶爾出門覓食,跟山裏的藥農拉拉家常,她得慢慢适應并融入這裏的生活。
日子得過,工作得做,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心裏那些看不見的角落。
本來可以這樣無聲無息的陌生下去,可能時日一多,有些出格的情緒和心思都會滿滿溶解在時光裏,可是之前就說過,這世界上什麽都可以控制,除了命運!
喬安明得到武穆山山體滑坡的消息時還在崇州的機場,國外有個行業峰會,他作為崇州代表去參加,剛下飛機,手機一打開全是短信和未接電話,很快就有總部的人又打來電話,聲音很急,說武穆山那邊發生嚴重山體滑坡,聯系不到基地的管理人員,估計是信號中斷…
那頭說了很多,喬安明卻完全聽不進去,那一瞬間,他腦子裏唯一反應的便是杜箬。
她住在半山腰,他知道那個地方,周圍沒什麽鄰居,是一棟孤零零的小屋,雖然他不知道當初為何她選那麽一個地方,但是現在他也無暇去追究,他只想知道她有沒有出事?是否安全?現在身處何地?
小張的車在高速上開得很快,外面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車廂裏卻是一片死寂。
中途一直有電話打進來,喬安明有條不絮地平穩安排搶救和後續工作,但心裏急得很,滿心是杜箬的安危。
可是礙于身份之別,他沒有辦法問,也給徐棟打過電話,可惜對方手機一直不通,給杜箬打,也是同樣的忙音。
顧瀾也來了電話,叮囑他別這個時候去武穆山,發生山體滑坡,那邊情況很遭,又是大風又是暴雨,山路陡峭,到處是暗流和岩石,随時可能送命。
可是喬安明執意要去!
他沒有辦法棄杜箬不管,心裏太過害怕,第一次這麽心慌一件事情一個人。
之前那麽狠心,一次次撩狠話,可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心裏有多在意。人心總是這樣,總要到兵荒馬亂或者再也藏不住的時候才願意去承認!
去他的距離,去他的承諾,去他的未來,他已經顧不上前路有多兇險,也顧不得他這樣貿然趕過去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這些他都顧不上了,他只想知道她一切安好,就算趕過去這樣見她一面,他也願意擔這份拼死的危險。
車速已經提到最快,喬安明卻依舊覺得太慢,從來沒有像那日一樣心急如焚,仿佛整顆心都懸在空中,太多情緒卡住胸口,讓他不得不靠在椅子上慢慢呼吸。
車子終于開進武穆山山區,整個山路的路燈都線路中斷,漆黑一片,小張只能借着車燈的光亮小心行駛,暴雨已經小了一些,但依舊有閃電和雷鳴。
山路上到處是橫豎不齊的岩石,不過應該已經有專門的人員清理過,所以車子還能勉強通行,
杜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上山的路全部被堵死,車子根本開不上去,喬安明只能讓小張在車裏等,自己徒步爬上去。
整個山區的電網全部癱瘓,喬安明撐着傘有些艱難地往山上走,他其實不大清楚杜箬住的具體位置,一路上見到人就問,總算弄清楚她的具體位置。
小屋的門沒有關實,窗戶也打開一個口子,風吹過去可以聽到門頁撞在門框上一開一合的聲音。
喬安明推門走進去,屋裏漆黑一片,寒涼無比,卻完全看不到人。
“杜箬…杜箬…”他情急地喊,沒人回答,只能再往裏屋走,推開卧室的門就看到縮在床角的那個身影……他活到四十五歲的年紀,大半輩子,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般痛恨過自己!
他為什麽要把她調到武穆山來?為什麽要讓她獨自承受這些苦難?
那日她在電話裏說:“他不喜歡我,我不怪他……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到最後,還是以一個老板的身份在跟我撇清關系…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像是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演了一個徹頭徹尾,完全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的傻子…更可笑的是,我還覺得,心甘情願,即使這樣委屈…我還是不舍得放棄…我連恨他,連讨厭他的勇氣都沒有…”
真傻,她為什麽沒有恨他的勇氣?
他都快恨死自己了,恨自己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其實根本是欲蓋彌彰!
喬安明走到床前,床上那團身影縮在被子裏,閃電閃起,房間裏一瞬間光亮,可以看清那團瑟瑟發抖的身影投在牆面上的影子。
他終于還是坐下去,拉開她的被子……
杜箬就雙手圈住自己趴在膝蓋上,頭發亂得很…
喬安明又輕輕喊了聲她的名字,那個身影依舊沒反應,似乎對外界完全不管,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見過兩次她所謂的“幽暗恐懼症”,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現在的反應!但是以前只是覺得有些同情,現在卻是紮紮實實的心疼!
她一個人在這房間裏獨自捱着,面對無盡的黑暗和恐懼,是忍受了多久,煎熬了多久,才撐到現在?
喬安明,你根本就不是神,明明在乎得要死,卻非要裝出一副對她的無助和愛慕置若罔聞的樣子!
他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哪知蜷縮在一起的杜箬瞬間擡頭,閉着眼驚恐尖叫:“啊……別過來,別過來……別碰我!”繼而開始用力慌亂地揮動雙臂,仿佛眼前有鬼魅,要将她生生吞進去。
喬安明用雙臂圈住她胡亂揮舞的手,再将她的肩膀壓住,整個人都被他團團摟進懷裏,嘴裏溫柔地哄:“杜箬,是我…喬安明…”
這句話仿佛是咒語,懷裏的人漸漸安穩下去,不再尖叫不再大鬧,只餘身體顫抖,像困獸一樣縮在他的胸口……
喬安明收緊手臂将她擁在懷裏,手掌慢慢順着她的頭發撫下去,嘴裏念念有詞:“好了…好了…我在這裏,都結束了…”那動作和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安慰一只受傷的貓咪。
杜箬貼着他的胸口,耳邊全是他溫柔到幾乎酥膩的話語,她一直不相信這些全是真實的事,那個對自己心狠絕情的喬安明,會冒着大風大雨趕來摟住自己?
可就算是夢又怎樣?至少溫度真實,懷抱也溫暖,她還能在他懷裏撒平時不能撒的嬌,說平時不願說的委屈。
……
“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下雨…這已經是第二夜,我知道這是一場夢境,但是多好,至少夢裏有你,不用我一個人等天明…”她說得斷斷續續,還沉浸在驚恐和慌亂的情緒裏,只是攀住喬安明的拳頭捏得很緊。
夢裏他出現了太多次,但總是在最後一秒消失,她不想他這麽快走,所以只能拼命抓牢一點。
喬安明的心已經變得很難正常呼吸。
感情真是百轉千回的事,假裝,心疼,歡喜,想念,在她面前,這些都已經變得不堪一擊…
他只是輕輕扶正她的身體,看着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開口:“你看着我,這不是夢,有溫度…”
她不信,輕輕搖頭,頭發都蓋在自己的眼上:“別玩兒了,每次都這樣,等我要以為是真的時候,夢就醒了…”
“不是,杜箬,這次是真的……”他用手指撥開她蓋住臉頰的頭發,手掌所到之處一片濕濡…或許是一個人懼怕太久,額上全是冷汗。
杜箬終于看見眼前的人影,太過暗,看不清喬安明的表情,但輪廓是那樣的,是她夢裏思念千百遍的模樣。
鼻梁高挺,眼臉很深,還有淡淡的溫雅氣息。
“你…真的…來看我?”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場景太像夢境,她被騙了這麽多次,一遍遍的空歡喜,希望落空時候的冷寂,如此反複,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輕易相信。
喬安明的呼吸已經變得很輕,手掌間是她冰涼柔膩的臉。
“真的,怕你出事,所以來看你。”
“不可能,他不會來看我…”杜箬還是不願意去信…喬安明沒有力氣再忍下去,湊近她的呼吸,密密吻上去…
沉醉不問歸路,緣散緣起,愛欲都躲住,浪打浪吻日暮…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像日出,就算落日也有光束!
未來怎樣他無從知曉,但至少現在他很想要。
那個吻是淺淺的探試,從她的唇角開始,再到鼻翼,最後落于額頭,指尖都探進她的頭發裏,濕濕的呼吸:“杜箬,你看,有溫度…”
懷裏的人變得靜止,再慢慢發抖,最後雙臂都圈上來,柔軟的唇瓣侵襲,如此不容他拒絕的擁吻,他滿盤皆輸,繳械投降,用所有的熱情和溫柔回應她的吻…
心跳都已經停止,只留舌尖纏綿的溫度,呼吸遍布耳際,從淡淡的氣息到重重的喘息…她蟄伏這麽久,等着他的光臨,他容忍這麽久,終于願意獎自己交出去。
外面的雨都似乎停止,閃電的光亮照進來,彼此都可以看到各自失神沉醉的臉。
她是他的蓮花,是他的妖精,是他想要而不敢要的奢侈。
人生到處是意外,這是山崩地裂的災難,從身體到心,他完全已經沒有力氣去防守…
杜箬輕輕推開喬安明,呼吸嬌柔,貼着他的耳際開口:“告訴我,這不是夢!”
他卻不願重複,只是用掌捧住她的臉,慢慢吻上去,不入口,只沿着唇線一路蔓延,喉頸曲線,扼得她的心髒都縮到了一起,嬌喘連連,都不抵他伏在她腦後的那段話:“杜箬,我不想撐了,太難,撐不下去,所以算了,讓你贏…”
她笑得眼淚都溢出來…
真糟糕,自尊都失掉,忍了這麽久,還是走到這一步。
那個吻很長,執意要彌補之前錯失的所有溫度!
所有火種都被喚醒,誰都沒有喊停,一路下來,她的手指都全部收緊…
“喬安明…喬安明……”
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多麽寵溺,他願意這樣吻自己,這樣溫柔細致的動作,所有肌膚一點點下去,他似乎不舍得錯失任何一寸一厘…
這是一條燃起來的導火線,盡頭只能是爆發,沒有回頭路。……赴死之前的安寧,他卻不給她呼吸的時間,雙臂繞到她身後,再順勢一推,摟着懷裏的人一起躺下去……
“杜箬…現在喊停還來得及…”
她調皮笑了笑,裝着很淡然的反問:“如果你停得了,我沒問題。”話裏帶着挑釁,但卻依舊不敢睜眼睛。喬安明知道她得意,但是他也承認:“停不了,對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話音落,他在她深重的笑意裏再次埋下頭。
她很美,他一早便知道,卻從未想象過最終自己會沉迷到這一步……
窗外的雨勢又開始大起來,淅瀝的聲音伴着雷聲飄進屋裏, 從幼年懂事到現在,杜箬經歷無數次電閃雷鳴的黑夜,終于等到這一刻,她的蓋世英雄光臨,把所有溫暖獨埋于她胸口,雙手緊擁,彼此交換着身體。
“喬安明…”她最後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忍住呼吸,慢慢伏下去,親吻着她的額頭,就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她笑,然後開始哭,眼淚從眼角溢出,流經面頰,滴在他的手上,最後全部溶進他的心裏。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他們兩來講,代表太多含義。
纏綿終于冷下去,窗外的雨也漸漸停息,有殘滴順着屋檐淌下來,淅瀝瀝伴着清冷的空氣,讓床上相擁的兩個人貼得更緊。
杜箬一直不敢擡頭看他的臉,緊張,羞澀,還有太多藏也藏不住的欣喜,這些複雜情緒混在一起,她也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
剛才那一場激烈歡愉,天哪…她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那居然不是夢境。
喬安明拉了拉被子,将杜箬還露在外面的肩膀蓋住,半躺着上身,一只手臂一直被她霸道地枕在腦後。
從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懷裏的人卻一直不說話,就保持那固定的姿勢膩在他懷裏。
喬安明不禁有些想笑,知道她在害羞,遂用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