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為你,(13)
在趙蘭芳的電話适時打進來。
“姜浩啊,你們到哪兒了啊,湯都熱了兩回了。”
“已經在路上了,曉雅去商場給寶寶買了一些東西,你們再等等,大概二十分鐘就能到!”
“行,你們快點吧,孩子才剛滿三個月,得提醒曉雅別長時間逛街…”
老太太在那頭又囑咐了幾句,姜浩笑着挂了手機,回頭問跟在身後的徐曉雅:“聽到了吧,媽來催了,改天再陪你逛!”
“那,你說的啊,你得抽時間陪我逛啊!”
“一定,等局裏的事稍微松一點,肯定陪你逛!”
姜浩順勢拉過徐曉雅的手,肩并肩地往電梯口走。
車子剛開進小區就看到姜躍民在門口守着等,見到姜浩的車開進去,姜躍民趕緊湊上前敲他的車窗。
姜浩踩了剎車,将車窗搖下,很奇怪地問:“爸,這大冷天的你在門口等什麽?”
“這不是你媽下的死命令嘛,非要我在門口守着!行了,裏面車都停滿了,你就把車停在這吧,跟曉雅走進去…”
姜躍民将身子側了側,給姜浩讓位,讓他把車子往路邊停。
徐曉雅自己開了車門先下車,神兜兜地喊了一聲爸,B超查出是兒子,她覺得這喊人都喊得特別帶底氣。
姜躍民樂呵呵地“哎”了一聲,寒暄幾句就讓姜浩趕緊到着徐曉雅往小區裏走。
姜浩父母現在住的房子是早年趙蘭芳的單位所分配得來,小戶型,老式居民樓,58平方,陽臺都不帶封頂。這樣老舊小區的道路自然不寬敞,再加上兩旁都停了車,中間勉強空個走人的位置。
姜浩一路扶着徐曉雅,生怕她給摔了碰了,她對這樣的禮遇也受用得很,沒辦法,誰讓她肚子裏懷着姜家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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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蘭芳聽到樓道裏有聲音,趕緊将菜都端上桌,一直溫在瓷鍋裏的湯也開大火。
烏雞山藥湯,枸杞,八角,紅棗,都配好了放在火上足足炖了一個下午,後來接到姜浩的電話,趙蘭芳又去菜場添了幾個菜。
這個新過門的媳婦,雖然脾氣上有些驕縱,但好歹是當官人家的女兒,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趙蘭芳都能理解,況且,現在這個媳婦還懷着她姜家的孫子,所以禮遇自然就得高幾個級別。
姜躍民先進屋,沖着在廚房忙乎的趙蘭芳興匆匆地吼了一聲:“老伴,兒子媳婦到了。”
趙蘭芳趕緊擦着手從廚房裏沖出來,拿了拖鞋扔到門口,剛好姜浩挽着徐曉雅進門。
老太太殷勤地弓着身将一雙幹淨的女式拖鞋放到徐曉雅的面前:“先換鞋,一會兒就開飯。”随即很快又奔進了廚房。
徐曉雅換了鞋走進客廳,象征性地對着廚房吼了一句:“媽,你別忙活兒了!”
“沒事,你再等等,餓的話叫姜浩先給你盛碗湯,我再炒一個素菜就好!”
……
之後的情景就很家常。
幾分鐘之後趙蘭芳終于從廚房出來,一家人坐下來吃飯,發展到這裏,氣氛其實一直都挺好,就連悶了半天的姜浩也把那些不愉快都抛到了九霄雲外,這其樂融融的天倫,偶爾享受一次,心裏暖得很。
但壞就壞在了那碗湯上!
趙蘭芳客氣地盛了一碗湯送到徐曉雅面前。
“你嘗嘗,沒放味精,炖了半天了!”
徐曉雅很自然地接過來,她現在是姜家的功臣,姿态一點點高起來,對于婆婆這樣的殷切照顧都覺得理所當然,只是眼光瞟到了湯面上慢慢晃蕩的幾顆枸杞上,徐徐笑着的嘴角就有些垂下去。
趙蘭芳見她光看不喝,又問:“怎麽了?不喜歡喝?”
“不是,你這裏面放了枸杞,醫生說枸杞屬于寒性,脾胃虛寒的人忌食,而且書上說枸杞容易引起胎動,所以…”她頓了頓,慢慢将那碗一口沒動的湯又放回了桌子。
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
趙蘭芳看着徐曉雅毫無波動的臉色,再看看自己辛苦熬了半天的湯,親自去菜場挑的烏雞,再回來一點點洗一點點炖,最後巴巴奉到她手上,她倒好,一句話就把湯給擱下了!
全場人的臉色都開始不好看,除了徐曉雅。
趙蘭芳笑容讪讪地僵在臉上,但是總不能為了一碗湯就動氣吧,所以她只能呵呵笑了幾聲坐回椅子。
晚飯繼續,但剛才其樂融融的景致不再,氣氛有些僵,趙蘭芳便想找話題說話:“曉雅啊,現在離你的預産期也沒幾個月了,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嗎?我跟老姜也不懂你們現在年輕人的想法,不知道需要我們這邊準備點什麽嗎?比如尿布啊,小衣服什麽的。”
“不需要,現在都不用那些了,現在寶寶可以用紙尿褲,衛生方便,衣服商場也有賣,純棉無纖維的,姜浩會帶着我去買的!”徐曉雅回答得很随意,繼續對付着手裏的飯,連頭都沒擡一擡。
趙蘭芳頓了頓,依舊笑着說:“我知道那紙尿褲,不透氣,而且用完就扔,還浪費錢,還是尿布好,我等天暖一點就把家裏不用的被單理出來洗幹淨曬曬,回頭做點尿布給你備着。”
“媽,真不需要!”徐曉雅終于擡頭:“現在還有誰用尿布啊,不光會尿在褲子上,還特麻煩,再說誰洗?反正我是不願意洗!”
姜浩見徐曉雅的口氣有點沖,趙蘭芳的臉也已經有些不好看,他趕緊幫場,替徐曉雅說話:“是啊媽,現在真沒人用那東西了,你也別忙活兒了,紙尿布挺好的,幹淨衛生。”
徐曉雅見姜浩替自己講話,不免得意,趙蘭芳也不好再強說下去。
氣氛變得更冷,擁擠的餐廳只聽到杯盤撞擊的聲音。
姜躍民是直性子,樂呵呵地又扯話題:“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男孩,得取個響亮一點的名字,還有孩子誰帶?你媽退休好多年了,想帶孫子想的手都癢,到時候搬到你們那裏去帶孩子吧。”
“不用,我想給寶寶找月嫂呢,現在講究科學喂養,月嫂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徐曉雅很快接話,趙蘭芳這回可就徹底不樂意了,放下筷子就問:“幹嘛找月嫂啊!月嫂多貴啊,再說我自己的孫子怎麽放心讓一個外人去帶。”
“媽,月嫂帶寶寶有方法,而且到時候你也不用這麽累,帶孩子多辛苦啊,這不也是為你着想嘛!”徐曉雅說得理所當然,趙蘭芳聽得心驚肉跳,正想反駁,旁邊的姜躍民卻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腳,直直投過來一個眼色,把趙蘭芳蹦到喉嚨口的話又生生壓了回去。
這些小動作全被姜浩看在眼裏,他在心裏暗暗嘆氣,扒拉了幾口飯下去,就把筷子放下,沖坐在對面的趙蘭芳說:“媽,孩子的事以後再說吧,我局裏還有些事沒做完,回去得加班!”說完又輕輕推了推旁邊的徐曉雅,問:“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
徐曉雅很快放下碗就站起來:“吃完了!走吧!”随即便走去門口換鞋子。
趙蘭芳和姜躍民有些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兒子和兒媳蹲在地上換鞋,很快就開門走出去,樓道裏響起腳步聲,繼而是樓底的鐵門關閉聲…很快恢複平靜,老倆口低頭看了看滿桌的菜,張羅了半天的心思,他們就随便應付了幾口,心裏那酸意,都沒法說出口。
趙蘭芳還是氣不過,轉身沖姜躍民發火:“你剛才踢我幹嘛!”
“我不踢你你就說脫嘴了!”
“她那态度我不能說她幾句嗎?好歹我還是她婆婆,現在孩子都沒出來呢,她就開始擺高姿态,以後孩子出來,哪裏還容得下我?再說你沒聽到她剛才那話?擺明了孩子不要我帶,姜家的孫子,我不帶誰帶!”
“算了,孩子們的事讓他們自己決定吧,你輕松一點不舒服?”
“給不給我帶和我願不願意帶是兩碼事,你沒聽到她剛才那話嘛,什麽科學喂養,什麽受過培訓,這意思不就說我不會帶孩子嗎!”趙蘭芳越說越氣,最後索性撒到底:“是,我是不懂什麽科學喂養,不懂什麽脾胃虛寒,她講究,講究到把別人的心思随便糟蹋!我這湯哪裏不好?人家孕婦都喝,就她不能喝?多稀罕!不就該個當局長的爹嗎……”
老太太越說越沒邊,姜躍民聽了頭疼,索性站起來嘆着氣往門外走。
趙蘭芳在身後喊:“喂,老姜,你去哪?”
“出去,出去透透氣!”
……
姜浩一路上開車都沉着一張臉,徐曉雅也當看不見,徑自坐在副駕駛上玩着手機。
車子開入小區停車位,姜浩也沒有主動走過去先幫徐曉雅開門,她坐着等了一會兒,便只能自己開門走出去,哪知姜浩直接下車就往樓裏走,這下徐曉雅就火了,在他身後跺着腳吼:“喂,後備箱那麽多東西,你不拎?”
姜浩的身體沉了沉,最後硬着頭皮回頭打開後備箱,将那一大堆包裝袋全部拎在手裏,然後不發一言,從徐曉雅的身邊擦過去。
徐曉雅看了一路他的臉色,現在他又給自己甩臉子,心裏的火就燃得更旺,索性走到他面前,咄咄逼人地問:“姓姜的,你這臉子擺給誰看?一路上都這副樣子,我哪裏得罪了你?”
☆、V023 語氣高亢
姜浩本來今天不想發火,畢竟知道胎兒的性別是個兒子,這也是值得高興的事,再加上最近跟徐曉雅吵架有些頻繁,他想息事寧人,所以剛才的飯桌上他也是幫着她在說話,可現在徐曉雅得理不饒人,擺明就是找茬,遂冷冰冰地回答:“你是沒有得罪我,但是你得罪我爸媽!”
“我哪裏得罪你爸媽了?”徐曉雅講得很急,語氣高亢,臉色有些漲紅,整個微肥的臉都有些起皺。
姜浩順了順氣,覺得自己還是忍一忍,遂沉着臉轉身又想往樓裏走,徐曉雅不服,一把拽過姜浩:“不許走,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倒要聽聽,我哪裏得罪你爸媽了?”
姜浩見她無理取鬧,索性也就豁出去:“行,你想知道是嗎?那我問你,剛才我媽給你盛湯,為什麽你不喝?就算孕婦真的忌枸杞,你喝一點會死?還有,兒子是我媽的孫子,老太太想帶孩子天經地義,就算你真要找月嫂,也不能直接把我媽撇出去吧!”
徐曉雅難得看到姜浩發火,心裏先是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上去逼進姜浩的臉對峙:“枸杞對胎兒不好不是我說的,是有科學依據的,到時候真引起胎動,她負責?還有帶孩子的事,不要她操心,哪裏不對!再說她知道怎麽帶孩子嗎?她知道怎麽換紙尿褲嗎?她知道奶粉用多少度水溫沖,寶寶側睡還是平躺好嗎?……”
徐曉雅嘩啦啦像洩了閘的洪水,越說越有理。
姜浩看着她口沫橫飛的樣子,突然就覺起之前給杜箬送結婚請帖時她所說的話。
她說:“姜浩,如果這就是你不顧一切争回來的未來,我倒要去看看,你能有多幸福!”
他不禁就笑了起來!
這便是他不顧一切所掙回來的未來?
原來因果報應,真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姜浩不再回答徐曉雅的任何問題,也不看她的臉,只是将手裏的拎袋全部放到地上,冷冰冰一句:“我媽是不懂你那些科學喂養,但是她把我帶到大,照樣能蹦能跳,如果你覺得她沒資格帶,那随便你!”
說完就轉身,往小區的門口走去!
徐曉雅有些回不過神,等她反應過來,姜浩的背影已經拐了彎。
她站在原地又開始跺腳:“喂,姜浩…姜浩…你去哪裏?你給我回來,混蛋!”
……
姜浩住的小區已經買了好些年,屬于成熟小區,周邊的配套設施也很全。
他沿着小區門口的馬路走,看到超市就走進去,逛了一圈,買了一包煙再走出來。
冬天的行人都顯得有些急匆匆,只有他一人慢吞吞地沿着馬路走,車子一輛輛開過去,燈光照得他都不敢擡眼,最後走累了,随便在路口的公交站臺坐下,一根根抽煙。
其實他以前很少抽煙,只有在異常煩亂的時候才會抽幾根,可最近煙瘾确實有些大,連徐曉雅都開始勒令他戒煙。
姜浩将煙蒂熄滅,又很快抽了一根點上…這個抽煙的權力,可能很快就要被她剝奪了。
徐曉雅給姜浩打了一路的電話,最後他沒了耐心,索性設置了靜音,手機握在手裏,看着不斷亮起再滅掉的屏幕,突然想起杜箬。
那時候還在大學裏,他跟杜箬吵架,不管吵得多兇,不管是誰的錯,她都不會主動低頭,都是他追着她打電話,發信息,他其實性子裏也有不服輸的成份,但為什麽那時候願意一次次地低頭去認錯?
姜浩将手機打開,開始翻找通訊錄。
沒離婚之前,杜箬在他手機裏存的是“老婆”兩個字,後來跟徐曉雅結了婚,這稱謂肯定得改過來,可是改成什麽呢?改成“杜箬”?姜浩有些不願意,總覺得前幾日還是老婆,現在卻突然要改成名字,這種生分感讓他心裏覺得刺,最後他猶豫半天,就輸了一個“箬”字。
姜浩找到“箬”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打了過去。
杜箬正在床上裹着老棉襖看書,其實也不算書,是她特意問徐棟要的草藥筆記。
調到武穆山這麽久,其實她還沒有真正進入工作狀态,一是基地剛剛開業,銷售部門人員不全,工作無法展開,二是她自身的問題,先是生病,繼而為了感情的事成天沒心思,再後來去崇州培訓,一圈下來,兩個月就被她晃蕩了過去。
她不是沒有上進心的人,況且弟弟還在醫院,她也沒有懈怠的權力,所以靜下心來,準備好好投入工作中去。
雖然她做了兩年醫藥代表,但一直只賣西藥,現在突然要開始推銷中藥,所有的客戶和渠道都不一樣,她必須得重新學,而學習的第一步就是從了解藥性藥理開始。
書店裏她也去逛過,各類草藥和中藥的書籍也很多,但是她沒有藥學底子,根本看不懂,後來還是徐棟幫忙,他是土生土長的武穆山人,對草藥很了解,各種草藥的種植季節,條件,以及藥理他都通,所以他把筆記借給杜箬,有時間還會給她做些簡單的指導。
而接到姜浩的電話時,杜箬正在手抄徐棟的筆記,手機就放在她手邊,她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用很正式的口氣:“喂,你好,哪位?”
姜浩當即心裏一冷,頓了幾秒才開口:“是我,姜浩…”
杜箬握着筆的手沉了沉,對他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她還是有些準備不足。
沒有離過婚的人無法體會杜箬那種感覺,那種從最親的人變成最陌生的人,講話的語調和口氣都沒辦法很快緩沖過來的尴尬心寒。
所以她想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嗯,什麽事?”這樣不鹹不淡的話語,不帶任何情緒,最保險。
姜浩沒有指望她能夠多麽熱忱地接話,自上次她媽媽住院之後他們便沒有再聯系,現在她沒有直接撩他電話,他已經很知足。
杜箬聽那頭呼吸的聲音有些急促,便索性将手裏的筆放下:“突然找我什麽事?快說!”
姜浩又吸了一口煙才緩緩開口:“也沒什麽事,就市局最近搞了一個‘進企業服務’活動,我是區裏服務小組的組長,而你們基地剛好是幾個列出來的年度重點關注項目之一…”
“嗯,然後呢,姜組長?”杜箬的口氣裏明顯帶着諷刺,姜浩有些接不上話了。
他這擺明了是沒話找話,這種活動跟杜箬能有什麽關系,但是話說到這份上,不能冷場,于是他只能硬着頭皮往下扯:“活動下周就開始正式啓動,第一站就是你們基地,應該會有一些政府領導去參觀,也會組織一些企業家代表陪同,因為你在基地工作,所以想先跟你說一聲。”
“那先謝謝姜科長了,不過我只是基地一名小小的員工,又不是行政人員,所以這種事你跟我講也沒用。”杜箬重新提起筆開始抄筆記,電話那頭的姜浩又沉默了幾秒,才鼓起勇氣問:“…杜箬,你媽身體還好嗎?上次住院之後,有沒有再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還有你弟弟,手術之後康複得如何了?”
杜箬開始重重地嘆氣!
這姜浩今天是幾個意思?
以前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很少關心她家裏人,偶爾問一次也基本都是因為小凡缺手術費,老家來電話要杜箬墊資的時候,可現在離婚了,他反而會主動來關心了!
杜箬再次放下筆,沒好氣地回答:“姜科長,托你和你太太的福,我媽沒死,我弟弟也好好地躺在醫院裏!我不知道你打這個電話到底有什麽目的,不過我們已經離婚,沒什麽聯系的必要了,如果沒什麽事,挂了吧!”
杜箬直接就撩了電話,心裏多少有些波瀾不平,桌上的筆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後索性摔出去,完全沒了記筆記的心思。
姜浩依舊握着手機,手裏的煙已經燃到靠近指尖,有風吹過來,紅色的煙星閃了閃,整個煙蒂就斷裂落地。
在風裏坐了很久,一直到很晚才往家裏走。
徐曉雅就坐在客廳裏等,沒有開空調,屋裏冷得很,她就穿着寬松的孕婦裝,眼眶通紅地坐在那裏。
那樣子肯定哭過,但是姜浩完全沒有心疼的感覺。
眼淚這種東西,用一次有效果,次數太多,就不靈了。
以為她會發飙,所以姜浩在玄關處換了鞋,走進客廳,看着沙發上死沉着一張臉的徐曉雅,等待暴風雨來臨,可徐小主只是抽紙巾猛吸了吸鼻子,起身就走去卧室。
“嘭……”一聲,卧室門被她撞上,不算高檔的小區樓板感覺都震了震。
姜浩眉頭皺了皺,心裏略松一口氣。冷戰,無疾而終,這算是對他最溫柔的結局了。
莫佑庭的銀行卡賬號一直沒有發給杜箬,杜箬想打個電話催,又怕“擾他清夢”,這次便選了乖巧一點的短信方式。
莫佑庭收到杜箬短信的時候,正在市區的某家西班牙主題餐廳。
譚夢選的地方,木椅燭臺,典型的中世紀歐洲風情。
芭比也是盛裝出席,珍珠色的蓬蓬連衣裙外披小香短外套,有模有樣地拿着刀叉在對付盤子裏的精致烤火腿,還不時跟坐在自己對面的莫佑庭作介紹。
“莫哥哥,嘗嘗這裏的海鮮焗飯,超有名,所有的食材都很新鮮,必須預定才能吃到。”
“是是是,确實好吃,這蝦仁好大一個,還有這什麽玩意兒,反正都很好吃!”坐在莫佑庭身旁的鄭小冉趕緊接話,卻只出聲不擡臉,認真往口裏一勺勺塞海鮮飯。
譚夢氣得鼻孔都要冒煙!
她本來計劃得好好的,找一家浪漫的餐廳,借着給莫佑庭送演唱會門票的噓頭跟他渡過美妙的一晚,可誰想他準時來赴約,身後卻帶一個拖油瓶!
雖然他口口聲聲強調鄭小冉是他的女朋友,但是譚芭比就是不信。
眼前這兩人,一人是白色襯衣加淺藍色休閑西服,手輕輕一擡,可以看見袖子上的鉑金袖口,而另一個人是廉價的針織線衣外加寬大的黑色棉服,手輕輕一擡,看到的是袖子下起滿球的棉布,且這吃相也坑人得很,似乎剛從某個蠻荒地帶趕來,三分鐘解決完一份牛排,直接用手摸摸嘴。
就這樣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她譚夢死都不願意相信他們是一對!
莫佑庭半頓飯下來一直都憋着笑,譚夢一向都心高氣傲,只有在自己身邊時像個粘人的棉花糖,可是他莫公子天生不喜歡吃糖,跟她相處這幾個月下來,膩得他牙都倒了一片,現在見她被鄭小冉氣得七竅生煙卻不能發作的模樣,很有“君子報仇”的快感。
可是莫美人的短信一來,直接就把他一整晚的美好心情全部打散!
她的短信很簡單,就兩個字:“卡號!”
他沒回,将手機放到桌上,但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
鄭小冉盤子裏的海鮮飯終于見底,抹了抹嘴,眼光往莫佑庭的盤子裏瞟,他似乎一整晚都沒吃什麽東西,那海鮮飯更是一口沒動,于是用手肘推了推他,問:“你不喜歡吃?”
莫佑庭将盤子往鄭小冉那邊推了推,淡淡笑着回答:“有點辣,你吃吧。”
鄭小冉喜滋滋的接過來:“嗯,是有些辣,你不吃辣,還是給我吧,浪費可恥!”遂拿起勺子又往嘴裏塞了一口,塞完還不忘朝對面的譚夢瞥了一眼,公然挑釁!
譚夢将氣往肚子裏吞,順了順呼吸,又眯着眼甜甜笑着開口:“莫哥哥你不能吃辣嗎?那我知道了,以後跟你吃飯就不點辣的,但是你不吃辣,酒應該可以喝吧,嘗嘗這裏的sangria吧,雞尾酒,容易上口,也是這裏的特色之一!”
“不不不…”鄭小冉迅速地拿過莫佑庭面前的酒杯:“他開車來的,一會兒還要送我回去呢,怎麽能夠喝酒,還是我為他效勞吧。”随即手一舉,一杯酒全部灌進肚子裏。
這回譚芭比是徹底毛了,叉子一扔,直接就吼:“喂,鄭小冉,你故意的吧!就是見不得我跟莫哥哥好是不是?”
鄭小冉打了個酒嗝,眉頭皺着回答:“怎麽會呢?他是你哥哥,你們好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他真不能喝酒,難道你想讓他被交警抓?”
“誰說他是我哥哥?”
“他不是你哥哥嗎?莫哥哥…莫哥哥……滴,這不是你自己喊的嗎?”鄭小冉若無其事地往嘴裏塞口海鮮飯,學着譚芭比的口氣說話,直接把對面的譚夢氣得直跺腳。
莫佑庭在旁邊看着兩人互掐的場面,那叫一個爽,恨不能直接豎大拇指表揚鄭小冉,這貨果然是适合拉出來擋相親的主!
譚夢眼角轉向莫佑庭,見他正偷偷笑,那火氣就更大了,抓起包就站起來:“莫佑庭你也笑我?你們倆聯合起來耍我是不是?”
“沒有,怎麽會?”莫佑庭見她發飙,趕緊收了笑容,走過去把她壓回座位,還不忘揉了揉她明顯去做過的服帖劉海,一副很寵溺的樣子:“小冉嘴巴就是這樣,不饒人,回頭你們熟了就好了,要是哪天她成了我老婆,你還得叫她一聲大嫂!”
“啊?老婆?”譚夢又嚷起來:“你真要娶她當老婆?她到底哪裏好?又不漂亮,身材也一般,還沒教養,她做你老婆,莫伯伯會同意嗎?”
“會,如果老頭子真不同意,我也會說到他同意,反正我就覺得小冉好,脾氣好,性格直爽,還特會疼人,所以我一定排除萬難,跟她在一起!”
莫佑庭說這話的時候兩手壓在譚夢的肩膀上,字字真誠,仿佛像在宣誓。
譚夢有些呆滞,一時講不出話,最後肩膀一甩,抽了桌上的包就沖了出去。
莫佑庭眼看着譚芭比的身影飛奔出門,當即就一聲潇灑口哨,捏個響指回頭,很振奮地說道:“賓果,搞定!真容易!”
可鄭小冉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莫佑庭…
莫佑庭走過去,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怎麽了?這什麽表情?”
她眼皮擡起來,很認真地看着莫佑庭:“我問你,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什麽話?我剛才說了什麽?”莫佑庭被她突然的問題問得有些愕然。
“就剛才你說的,會排除萬難跟我在一起…”
“什麽啊!”莫佑庭開始大笑,最後推了鄭小冉一把:“她都走了,你也甭裝了,我那是哄她的話,這你也信?”
鄭小冉被他推得直接撞在椅子上,硬硬的木頭,磕得她連着心都疼!
是啊,這是在演戲啊!是他演得太好,還是她入戲太深?
可劇目結束之後呢,觀衆離場,他還是那個平日裏沒心沒肺的莫佑庭。
“行了行了,我去埋單,然後趕緊閃人,她要是一會兒再跑回來就麻煩了!”莫佑庭見鄭小冉有些愕然,也懶得管,直接去位置上取了厚外套和車鑰匙就往門口走。
鄭小冉手裏還舉着那只銀質的勺子,光滑的勺面上映出自己那張平淡浮腫的臉,不禁笑了笑,将自己面前杯子裏的酒一口喝完才離開位置。
莫佑庭依舊把鄭小冉送到家門口,還不忘問一句:“吃飽了嗎?”
“吃飽了,兩份海鮮飯,一客牛排,你真當我豬!”
“豬?豬我還能給它喂這麽好的東西?”
“是,不能,沒哪只豬有福氣喝一百多元的一杯小酒,吃兩百八一份的海鮮飯!”鄭小冉得理不饒人,莫佑庭也跟她調皮慣了,又輕輕捶了她一把,才又開口:“行了,一個女孩子嘴巴這麽欠!吃飽就行了,上去吧,我走了。”
鄭小冉點了點頭,正欲轉身,莫佑庭又“喂”了一聲。
她有些欣喜的回頭,連語調都是不自然的升調:“還有事?”
“也沒什麽,她不給了我一張演唱會門票嘛,就那什麽東方神起的,到時候一起去吧!”
“我不去!”鄭小冉這次直接回絕:“又要拿我當靶子?不幹!”
“去吧,你忍心看我一個人赴死?我回頭再去給你買張票,就這麽說定了!”他湊近鄭小冉,拍了拍她的臉,輕輕一笑,“傾國傾城”!
鄭小冉心裏虛得很,可莫公子很快收了手,轉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回頭,苦着臉問:“那什麽東方神起,是我們內地專門唱革命歌曲的歌手?”
鄭小冉眼睛一直,但很快就一個“無語”的眼神砸過來,眉頭皺了皺,理都懶得理地就轉身往樓裏走。
莫佑庭還有些得意,覺得這人名字取得很霸氣。
東方,神起!嗯,真有寓意!
喬安明自那天去杜箬的出租屋之後,便一直沒有再見過她,雖在同一家公司,但因為身份差得太懸殊,所以根本無任何交集。
顧瀾這幾天也有些忙,因為瀾望醫院開業在即,她作為法人和名義上的創辦者,需要親力親為一些事。喬安明之前說過可能不會出席剪彩儀式,所以她便找了江磊幫忙。
江磊是顧家一個遠方親戚,血緣上扯得有些遠,但江磊很會利用這層關系,沒事就會給顧瀾打個電話,買些東西登門去拜訪一下。
按江磊在勝安的位置,他應該叫顧瀾一聲喬太太,但是私下裏他都只喊顧瀾姐姐,從這點就能看出江磊城府深,姐姐姐姐的,多親熱,比那“喬太太”三個字可顯得熟稔多了。
明天就是瀾望醫院的剪彩禮,江磊刻意抽時間去喬家找顧瀾作最後确認,剛好喬安明也在家,所以他先跟喬安明打招呼。
“喬總,您也在啊,我來跟姐姐确認一下明天儀式的細節!” 他叫顧瀾姐姐,但是叫喬安明卻是畢恭畢敬的“喬總”,“姐夫”這兩個字,他還是沒膽喊出口。
喬安明當時正在客廳接一個電話,聽到江磊跟他打招呼,他便微微點點頭,舉手指了指樓上,意思是顧瀾在樓上,讓他自己上去。
江磊見喬安明沒空招呼自己,便微笑着也點了點頭,往樓上走。
很快就見琴姨拿着空水杯從樓上下來,喬安明已經接完電話,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郵件。
“小姐的藥吃完了?”
“是,江磊在呢,好像在商量什麽大事。我去給他們弄些水果。”琴姨笑着回答喬安明,他微微點了點頭,繼續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
琴姨見他沒什麽表情反應,便又樂呵呵地往門外走。其實她很喜歡這個江磊,為人禮貌客氣,嘴巴又甜,做事也有心,更重要的是顧家這一脈已經沒什麽親戚,顧瀾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琴姨覺得心疼,所以只要是顧家的親戚,管他是遠是近,她都樂意去招待。
喬安明看完郵件已經是一小時之後,琴姨已經送了一回水果和一回茶水到樓上小書房。他看了下表,晚上10點,照理這個時候顧瀾都應該睡覺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剪彩禮嗎?有什麽需要确認這麽久?于是他合了電腦也往樓上走,走到小書房的走廊,正聽到顧瀾溫膩的笑聲傳出來。
“兩人聊什麽呢?這麽開心?”喬安明很合事宜地走進去,顧瀾正坐在沙發上捂着嘴笑,聽到喬安明這麽問,掩不住笑意似地回答:“江磊正跟我說這次你們員工培訓的事呢,說有個新來的女銷售,長得挺漂亮,但是有些神經大條,講話總是冒語氣詞…”
顧瀾說完,繼續又笑,喬安明心裏一個咯噔,知道江磊講的是誰,整個臉色就刷的一下沉了下去。
江磊用餘光瞟了喬安明一眼,他剛才還有些帶笑的面色已經很陰森,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深知他不露聲色的本領,但這一次,他還是沒能很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江磊的笑容也僵了僵,更加确定自己心裏的推測。
顧瀾還在笑,仿佛真把這事當笑話聽。
江磊趕緊将眼光收回來,正想接下去,喬安明卻先發話:“這就能讓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