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你,(11)
軟,提高嗓門幫腔:“深更半夜一個女人喝成這樣,還要蠻不講理地跟別人搶車,憑什麽你說這車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動作慢怪誰!搶不過還動手…像你這種女人,就該在外面多吹吹風清醒清醒…”
杜箬聽到最後,眼前就只剩下那女子縮在男人懷裏一張一合的嘴,腦裏浮現太多畫面,從喬安明的那個擁抱到早晨辦公室的那席對話,所有鏡頭快速切換,像明暗不斷的幻燈片,最後思維瞬間回歸,周圍指指點點的人聲全部傾瀉而來,腦裏那些畫面也突然消失,耳裏只回蕩着那四個字:“清醒清醒……”
清醒清醒…她渾身戰栗,憋了一整天的情緒瞬時崩塌,一步沖過去就揪住女孩的衣服前襟,醉意闌珊地吼:“我知道你覺得我是一個笨蛋,傻子,一個不知道幾斤幾兩,還自作多情的瘋子,但是我告訴你,我願意,我願意當個傻子…至少我還有勇氣,你呢?你這個膽小鬼,憑什麽?憑什麽把別人的感情不當一回事?……”
被杜箬揪住的女孩兩眼瞪圓,看戲一樣看着杜箬在面前痛哭流涕,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最後揪住她前襟的雙手慢慢松開,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就漸漸滑下去…
那女孩擺脫杜箬的禁锢,見鬼似的拉着男友就閃進了車裏…
莫佑庭站在人群裏看完杜箬演的整場鬧劇,最後再看着她情緒奔潰,像無助的貓一樣卷縮着蹲在地上淌眼淚。
他不是替補,他不想每次都在最後出場,然後替她收拾感情的殘局,但是他沒有辦法控制心疼,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她一個人坐在風裏,哭或者笑,心裏念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杜箬……”莫佑庭最後還是走過去,躬下身企圖将地上的人拉起來,可是手指一觸碰到她的肩膀,她就條件反射似地将他推開,然後換個更為懶散的姿勢繼續坐在地上…
莫佑庭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滿腔怒火,再次拉她起來,可是杜箬使了蠻勁,索性甩開兩邊肩膀将他推出去數米遠,嘴裏還胡亂地吼:“別碰我,別管我,不需要你同情!”
嚷嚷間,杜瘋子還不忘高亢地再吼了一聲“滾”!
莫佑庭的好脾氣全部被她磨盡,沉着臉再次走過去,扼住她的雙肩就要将她拖起來,可是杜瘋子有蠻勁,索性雙腿彎曲,整個屁股往地上沉…
莫佑庭見杜箬一副“爛攤子”的樣子,心裏又憤又心疼,索性手一松,她整個人一屁股又坐回地上,他也順勢蹲到她的身旁,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整個人都扳過來面對自己…
“你看看你,真應該拿面鏡子讓你照照現在這副鬼樣子?就沖你這張不知死活的臉,是我也不會拿正眼瞧你!”
“你放P!你知道什麽事嗎?你知道我心裏多難受嗎?如果你不知道,就他媽給我閉嘴!”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以為喝酒有用?以為找個陌生人當街撒潑有用?你平時不挺能耐嗎?怎麽一遇到他的事就沒底氣了呢?有種給他打電話啊!有種當着他的面哭啊…”
莫佑庭的心火全部被杜箬撩了起來,反正今晚她鬧成這樣,他也不打算再裝下去,索性大家都攤開來說,好過在身後看着她一個人流眼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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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莫佑庭快速從杜箬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到喬安明的電話,按了一個鍵就撥了出去……
杜箬瞳孔擴大,眼淚,心慌,恐懼,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臉上,最後回過神來,壓過身子就去搶莫佑庭手裏的手機,他不給,抱着豁出去的态勢要将事情鬧大,兩人糾纏到一起,莫佑庭使勁扣住杜箬不斷揮舞的手臂,将她整個人都圈進自己的懷裏,掙紮間,手機就落了地……
杜瘋子的情緒由亢奮變為崩潰,整個人都癱在莫佑庭懷裏不斷抽泣…最後的罵聲也漸漸變成哭泣聲,眼淚密集地落下來,浸濕眼睑,浸濕臉頰,最後順着下巴一直淌進脖子…
莫佑庭心疼地抱住她的身體,雙臂圈住她的肩,下颚抵住她的頭頂,雙手柔順地撫着她的頭發,輕輕地貼着她的耳際說:“好了,杜箬,好了…都會過去的…”
她卻不回答,只是将側臉貼在他的胸口,慢慢開口,一字一句:“…他不喜歡我,我不怪他,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到最後,還是以一個老板的身份在跟我撇清關系…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像是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演了一個徹頭徹尾,完全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的傻子…更可笑的是,我還覺得,心甘情願,即使這樣委屈…我還是不舍得放棄…我連恨他,連讨厭他的勇氣都沒有…”
……
喬安明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頭斷斷續續混着哭泣聲的話語…
她應該在路上,因為電話裏有車聲,風聲,鳴笛聲,再混着她的抽泣聲,一點點講出她心裏的那些委屈,同時也将他的心一點點淩遲…
他不知道她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撥通這個電話,但是從對方的背景可以聽出,她似乎并不知道他正握着手機在聽…
為了早晨那席對話,他已經分神了一天,一堆工作因為她沒有做完,所以這麽晚他還在辦公室加班,可是又無辜接到這樣的電話…
喬安明屏住呼吸,握着手機靠在椅子上,腦裏已經開始浮現她哭泣痛訴的畫面。
喬安明在心裏默默說服自己,責任,道義,情感,欲念,種種矛盾彙合在一起,他無從選擇。
他知道自己太貪心,就是因為貪心,才成就了現在的喬安明,可是也會因為貪心,終有一日會将電話那頭的女人傷得面目蒼夷,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甚至現在聽到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哭泣就已經心疼不已,他要如何,帶着她走進以後未知歲月的苦難。
種種不舍得,其實最終就只歸結于一句話:她很好,不是他不願意,是他負不了責!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繼續…喬安明卻沒有勇氣再聽下去,遂松開手機,摁了挂斷…
莫佑庭緊緊摟住杜箬,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小,連哭聲也漸漸熄滅下去…
“我知道他有家室,我知道自己這樣不應該…可是我控制不了…已經努力過了,真的,我嘗試着放棄…可是心裏太難受,像憋着一口氣,悶住自己,不出來就會窒息…”
她趴在莫佑庭的胸口,低低申訴,不遮不掩,再也不是那個故作堅強的女瘋子,太多委屈都堵在胸口,總需要一個契機去說出來。
這場抗争,不是,倒不如說是發洩來得更恰當,她從最初的歇斯底裏到現在的妥協放棄,淚痕全部幹涸在臉上,發絲貼着面頰,嘴唇是被冷風吹過的幹裂,這些她都不管,只是窩在莫佑庭懷裏,像只困頓找不到出口的小獸,貪戀這片刻的溫暖。
莫佑庭心裏又疼又恨,疼她惹上如此沒有出路的一段感情,結局都已經寫好,她是飛蛾撲火,肯定“不得善終”,恨她每次都不把他當外人,委屈和疼痛都只講給他一個人聽,她當他是朋友,知己,可以掏心窩的人,可是他不願意。
親眼目睹她的委屈和崩潰,比讓他自己痛苦還要難受。
☆、V021 腳步麻木
莫佑庭輕輕拍着杜箬的背,懷裏的人已經變得很安靜,只餘一點點嗚咽的打嗝氣。瘋了這麽一場,又是喝酒又是吵架,再在風裏的路口坐了這麽久,全身細胞都已經僵持。
她已經過了無度憂傷的年紀,家裏有卧病在床的弟弟,剛結束一段長達6年的感情,前程道路迷茫未知,她還能為一段無望的感情發瘋發癡,這本身就是一件讓她覺得羞恥的事。
醉一場,哭一場,鬧一場,讓所有肆虐吼叫不安的情緒全部平息下去,這樣就夠了。
杜箬呼了一口氣,撐着地面從莫佑庭的懷裏爬起來,手指在臉上扒拉了幾下,将遮住面頰被淚水浸濕的頭發全部撩到腦後,一張蒼白嬌小的臉就露了出來。
最後讪讪一笑,吸了吸鼻子開口,就兩個字:“謝謝!”
莫佑庭覺得心裏不甘得很,他陪着她當街大鬧,完全不顧忌自己的形象,最後她情緒安定,就換來“謝謝”這兩個字。
“謝我什麽?”
“額…謝你陪着我瘋到現在…”杜箬掙紮着站起來,因為長時間坐在地上,腳步發麻,所以剛站起來的時候有些不穩,又有倒下去的趨勢,莫佑庭心裏又氣又恨,迅速站起來扶住她的腰。
“我做這些不是要你一句謝謝,以後麻煩你要哭要鬧別在我面前!”他似乎真的有些生氣,咕哝着嘴,将臉別過去看着旁邊,杜箬被他如此幼稚的情緒搞得哭笑不得,遂推開他的手臂自己站穩,回答:“這麽小氣?我輕易不哭,就算要哭也不會當着別人的面,你有這樣的福利,應該覺得榮幸!”
她也就一句玩笑話,因為知道自己情緒過激,有些丢人,所以想說些什麽挽回一點面子,可是莫佑庭卻從這話裏聽出別樣的意味,遂擡頭,眼光冷澀地盯着她,問:“你以為我一次次看着你哭,心裏好受?每次你都喝醉,每次喝醉了就開始鬧,一鬧你就會說起他的事,你離開桐城去武穆山那天晚上是這樣,上次被潘玮帶去酒店那次也是這樣,如果那天我沒有趕過去,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你被潘玮帶進房間了,就這樣的男人,值得你一次次為她哭?”
杜箬聽着莫佑庭的控訴,剛有些轉淡的情緒漸漸又變涼,目光放空,冷森的逼視着莫佑庭。
“你口中所指的他,是誰?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的事?”
“知道很多,比你想象中的多,甚至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樣子,他的身份和家底。”
他痛恨杜箬清醒之後這張冷漠到近乎殘忍的臉,醉後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把心思都吐出來,但是一旦清醒,絕對是不容任何人窺視。
可是他不想再裝下去,他知道這麽多她的事,陪着她哭過,鬧過,撒潑耍狠過,甚至上次在酒店的房間裏差點一夜縱欲,就算她心裏沒自己,就沖着兩人如此暧昧不清的關系,他憑什麽要一直自己忍着裝着,在背後看着她哭泣無助,卻連道破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莫佑庭也索性豁出去,趁她清醒的時候說清楚。
“他叫喬安明,是你現在的頂頭上司,國內最大私人藥企的創始人,身價百億,富豪榜上都有名,且有家室,至于年紀,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應該比你大整整二十歲!”
杜箬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安靜聽完他口中對喬安明的描述,不言不語,只是筆直地站在離他一步之遠的位置。
莫佑庭的怒火已經提到嗓門眼,見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心裏更恨。
“怎麽沒聲了?還要我繼續講下去嗎?好,那我再多說一些給你聽,他的丈人是藥監局的一把手,當年靠着丈人才能創辦第一家藥廠,他人生的第一桶金是因為吞并一家中藥作坊,對方手裏有一劑膏藥,治內風濕關節炎,祖傳秘方,藥效奇好,本不願意被喬安明收購,但是剛巧對方的兒子出了車禍,一夜之間成了植物人,需要大額醫藥費,喬安明便串通醫院裏的領導,天天讓醫院給作坊老板下催款通知,最後被逼無奈,對方才将藥膏的配方賣給喬安明,而他轉手重新包裝,再推入市場,不得不說,他很聰明,也成功了,一劑藥膏就讓他打開了在醫藥界的大門,但是他的手段呢?他在別人最危難之時趁人之危,用別人的無助和痛苦去達成自己的私欲,就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全心全意的待你?”
“你從哪裏得到這些信息?”杜箬腳步向後退了退,一臉的不相信。
莫佑庭卻不願意放過,字字逼迫:“這些信不信都由你,但是他白手起家坐到今天這個規模,你以為他有多幹淨?雖然一直為人低調,但現在信息這麽流通,你随便網上搜一搜都能翻出他好多成年舊事,所以杜箬,不是我的信息有問題,是你根本不願意去信!”
一向都好脾氣的莫佑庭,訓人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含糊,句句在理,言辭都懾人得很。
杜箬卻越聽越無力,最後只能甩了甩手辯駁:“他是商人,商人的本質就是尋求利益,這個世界已經很現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我不覺得他做得有多過分,滿世界多的是踩着別人屍體往上爬的人!再說,他手段狠辣不代表沒有感情!”
“好,你說感情,那我們就來談感情!喬安明的妻子比他小5歲,當初娶她的時候她還不滿20,從小就有心髒病,不能生育,必須靠藥物來維持生命,就這樣一個病秧子,你覺得喬安明當初娶她,是看中她的人,還是看中她藥監局頭把手千金的身份?”
關于喬安明與他妻子的流言蜚語,杜箬也已經從同事那裏聽到一些,但是她并不在意,确切地說,她是刻意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但現在這些陳年舊事被莫佑庭無端翻出來,她還是控制不住心裏的憤怒。
“我不知道你這些消息的可信度是多少,但是我印象中的喬安明并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這個樣子!”
“那他在你心中是什麽樣子?他除了是你的老板,你們還有其他什麽關系?換句話問,如果哪天你不在勝安供職,你覺得你還有見他面的機會?”
其實每段感情都應該有個真相,當事人都懂,道理一條條,一樁樁,誰會不明白?但是還這麽心痛,是因為自己不願意醒而已。
可是莫佑庭這麽殘忍,非要在這個時候将她點醒。
杜箬幹涸的眼簾又開始冒出水汽,風吹過,輕輕就将眼眶的淚吹落…她不敢出聲,只能将臉別過去看着路上飛馳而過的車流。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需要別人提醒的,她自己一早就明白,但是感情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她按捺不住,開了一個頭,一路跌打滾爬到這裏,受了一點傷,但不重,如果現在回頭,還有歸路。
但她是杜箬,要強倔強的杜箬,所以她不願意服輸。
“你非要把我弄哭是不是?我知道自己已經夠傻,知道與他沒有可能,但這只是我自己的事,跟你莫佑庭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以什麽立場來幹涉我的事!”
字字珠玑,但眼角卻帶着淚。
莫佑庭還是于心不忍,朝杜箬走了幾步,她卻一直往後退,雙手舉起來隔開與他的距離:“你別走過來,離我遠一點,別來幹涉,別同情…”繼而便不再說話,将頭別在旁邊安安靜靜地淌淚…
離我遠一點!莫佑庭自己都想笑…他這是标标準準的管閑事,對方全然不領情,恨不能立馬跟他劃清界限!
一輛輛車開過來,又很快閃過去,光影全部投在彼此的臉上,照出各自不同的表情和心思。
杜箬終于回神,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手機揣進兜裏,轉身就往路中央走。
莫佑庭知道她又犯倔脾氣,趕緊放下架子去追。
“去哪裏?”
“回家!”
“怎麽回去!”
“我自己可以打車!”
“我送你!”
“不需要!”杜箬突然轉身,目光戚冉地看着緊随其後的莫佑庭:“我不管你出于什麽原因去查喬安明的信息,也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要跟我講剛才那番話,但是我拜托你,以後不準再提!我有自知之明,跟他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你,莫佑庭,沒有誰給你權利去窺探別人的隐私,感情的事你懂多少?像你這樣三天換一個女人的花花公子,明白什麽叫從一而終嗎?明白什麽叫為愛而愛嗎?把感情當兒戲的人,有什麽資格評斷別人的感情!”
她說話一向狠,性子來的時候不留一點後路。
莫佑庭聽着這些喝斥,心裏翻騰的不是怒,而是悲。
他17歲就開始勾搭姑娘,各種類型嘗了個遍,“感情”兩個字對他而言确實難以啓齒,可是他明白自己對杜箬不同。眼前這個女人,可以很輕易地掌控自己的情緒,她悲他便不會開心,她喜,他會比她更加歡喜。
“愛”是一個步步為營的局,他從見她第一眼的“驚豔”到現在的“無能為力”,他不想說自己有多深情,但是至少這一路的艱辛,他都一次次地陪她在挺。
如果說喬安明是她的蓋世英雄,那麽他莫佑庭至少也是她的後方根據地。
當然,這些矯情到惡心的話他當然不會願意說,因為實在太不符合他莫大少的性格。
杜箬見他一路追着自己,被她唾成這樣也不反駁,頓覺有些索然,便轉身又往路中間走,可是腳步剛跨上斑馬線,卻被身後的莫佑庭一把拉回來。
“你要鬧也好,瘋也罷,我都随你,但是鬧夠瘋夠之後就得聽話!現在已經是淩晨1點,你打算在大街上過夜?還是又想像剛才一樣跟人當街掐架,最後連輛出租車都搶不到?”
“你松手…”
“我現在送你回去!你要哭要鬧,自個人呆屋裏去瘋,沒人再會管你,但是現在我在這裏,我就不能半夜放你一個人回去!”
“松手…”
“……”
莫佑庭對她的倔強完敗,最後索性閉嘴,像拎小雞一樣架住杜箬就把她扔進車裏…
一路的車速都很快,好在車子性能良好,發動機的聲音貫穿一路,龐大的車影穿梭在人群裏,最後一路開出市區,再一路開上高架…
杜箬的情緒慢慢平複,天窗的冷風灌進來,将她淩亂煩躁的心思都吹順。
最後車子在高速入口處停住,前面是去臨市的收費站,頭頂是呼呼開過的城際高鐵…
莫佑庭踩住剎車,問旁邊安靜了一路的杜箬:“還要不要開下去?”
杜箬探了探頭,看了一眼旁邊面目冷寂的莫佑庭,自知理虧,便墊吧着嘴搖了搖頭,莫佑庭見她瞬時蔫掉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經有些摸清杜瘋子的性子,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完全是極端情緒化的一個瘋子!
車子原路返回,一路開過去似乎更加空冷。
杜箬靠在椅背上,心思放空地看着窗外,最後等莫佑庭将車子停在她所住小屋門口的時候,旁邊的杜瘋子已經睡了過去。
眼睛緊閉,頭歪歪斜着,嘴巴微張,可以看到幾顆白淨的牙齒,本來紮好的頭發因為這一晚上的鬧騰,有幾縷散下來鋪在胸口,臉色不是很好,眼圈哭得有些腫,好在因為吹了一路涼風,所以鼻尖有一點紅,多少給那張沉郁的臉添了一點俏皮…
…
莫佑庭第一次如此安靜認真地看一個人,且還是女人。
她的睡相不算優美,但卻非常安靜,安靜得好像是換了一個人…
當時車裏的電臺正在放午夜節目,主持人獨有的溫靜聲音透過電波融入月色:“……《天使愛美麗》裏面有段臺詞:有誰不曾為那暗戀而痛苦?我們總以為那份癡情很重,很重,是世上最重的重量。有一天,暮然回首,我們才發現,它一直都是很輕,很輕的。我們以為愛的很深,很深,來日歲月,會讓你知道,它不過很淺,很淺。最深和最重的愛,必須和時日一起成長……”
莫佑庭很少聽這些矯情的午夜電臺,但這主持人講的話卻驚人的應景…
月光傾瀉而來,他靜靜看着身旁的人,吸了吸鼻子,将頭換了一個方向歪着,繼續睡過去…
有人說過,暗戀的時日裏面,最美的是懸念。
莫佑庭将天窗關上,再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杜箬的肩膀。
如果不能成為她心裏的那個人,至少他還有機會一路陪伴,如果有天連陪伴都做不到,那麽就讓自己成為她愛情裏的懸念吧。
來日方長,他認識了她這麽多年,兜兜轉轉,中間失去聯系這麽長時間,還能再讓彼此遇見,就光這一點,他就應該知足。
杜箬是被夢驚醒的,夢裏喬安明當着所有人的面澄清與自己的關系,場面很亂,掌聲混着嗤笑聲,她經受不住,一痛,就醒了過來。
睜開眼,一片昏暗,身上的外套滑落下來,她才發覺自己還坐在車裏。
莫佑庭趴在車窗口抽煙,聽到身旁的動靜,回頭,她已經卸下外套端坐在那裏。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
“淩晨三點…”
“這麽晚了?你為什麽不叫醒我!”
莫佑庭笑着将煙扔出窗外:“幹嘛要叫醒你?睡得這麽熟,我不幹這麽缺德的事!”
杜箬見他似乎沒有為剛才自己斥責他的口氣而生氣,遂聳聳肩,也笑了一聲。
本來不算尴尬,被她這麽癡癡呆呆地一笑,車廂裏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僵,好在莫佑庭善于調動氣氛,很快從她手裏拉過自己的外套穿上身:“醒了還不把衣服還給我,回頭感冒了找你算賬!”
杜箬趕緊打哈哈:“對不起,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麽?”
“不好意思…”她停了停,思慮幾秒還是說出口:“不好意思今天晚上的事,我知道自己的口氣不好,話說得重了一些,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喝多了酒,脾氣一上來就會這樣…希望你別介意!”
莫佑庭眼眸垂了垂,似乎在斟酌着什麽,最後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開了門,自己先跨出去。
杜箬見他表情無異樣,便也開門走出去。
他站在車身旁目送她上樓,杜箬的走得很慢,一路糾結,在進入樓道的時候突然又跑回來。
“那個…喬安明的事,希望你別跟小冉提,她不知道,我也沒打算跟他怎樣,所以…”她說得含糊其辭,但是她的意思莫佑庭又豈會不知道。
她明明很清楚自己與喬安明的距離,遠到她都不好意思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提,莫佑庭又有些心疼,只能點了點頭,算作答應。
杜箬滿意地又說了聲謝謝才蹦跶上樓。
莫佑庭坐在車裏,又抽完一根煙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那個電臺,已經換了一個節目,是某個聽衆點的一首歌,黃偉文作詞,陳奕迅演唱,這兩個将別人感情剖析到近乎見骨的男人,聯合起來所作的歌曲,從歌詞到聲調都能夠直入人的心底。
莫佑庭将天窗再度打開,再将電臺的音量調高,陳醫生深沉略帶磁啞的歌聲就充斥整個車廂……
“讓理智在叫着冷靜冷靜 還恃住年少氣盛
讓我對着沖動背着宿命 渾忘自己的姓
沉睡的兇猛在蘇醒 完全為你現形
這個世界最壞罪名 叫太易動情 但我喜歡這罪名
驚天動地 只可惜天地亦無情
不敢有風 不敢有聲 這愛情無人證
飛天遁地 貪一刻的樂極忘形
好想說謊 不眨眼睛 這愛情無人性
……”
這首歌的意圖是指朋友間的偷情,但是莫佑庭卻能夠從字裏行間聽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明明不是這麽矯情的人,電臺某首午夜歌曲都能讓他對號入座,遂從口袋裏翻出手機,屏幕上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全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他答應樂隊的那個女孩要去公寓,但是他陪着杜箬陪到現在,中間還刻意把手機調成靜音,他不想承認自己對杜箬的感情,但是他必須承認,自己此刻心裏的情緒很不穩定…
車速快起來,一路飙馳到自己靠近酒吧街的公寓,掏出鑰匙開門,燈未亮,客廳女孩的罵聲已經迎面而來:“……喂,姓莫的,你還知道回來啊!你不是說讓我等一個小時嗎?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
話未完,全部被壓過來的嘴唇堵住…
“別說話,閉嘴…”他将女孩翻轉過來壓在牆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扯開各自的腰帶… 身體交融,滿室低吟,房內光線太暗,他看不清身下的人,但是心口那一張面目,清晰分明,站在離他數米遠的地方,雙手舉起,惡狠狠地跟他說:“你別過來,離我遠一點…”
想像那首歌裏唱的那樣,“飛天遁地,貪一刻的樂極忘形,好想說謊,不眨眼睛,這愛情無人性……”
不是無人性,且是無人信!
莫佑庭又将女孩的身體扳過來面對自己,整個人躬身将她揉入懷裏。
“莫少…莫少…”
他卻不答,只是咬住她的耳垂,氣喘噓噓:“你們都喜歡我什麽?是喜歡我的錢,還是我的姓…?”
女孩早就沉浸在酥膩的歡愉裏,雙腿無力點地,整個人都依附在莫佑庭的身上,斷斷續續地答:“喜歡你…喜歡你的人…大度,帥氣,幽默…還有…會讨女孩子歡心…”
莫佑庭真想笑,這種時候,這女人還能一條條悉數自己的優點,大度,帥氣,幽默?他是哪根蔥他自己知道,遂又将女人的上身又壓回牆上,兩眼逼視:“你認識我多久了?一個月?半年?”
順暢的歡愉被他打斷,停在這裏被他問這些無聊的問題,所以女孩的表情有些怔然,但見他的表情很認真,只能順着氣息回答:“有半年了吧,具體不記得了…”
“那我們第一次是什麽時候?那時候我們認識多久?”
女孩故作矜持,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嬌滴滴地答:“你今天怎麽了?有些奇怪…”遂腰肢擺動了幾下,表示對他無故停止的不滿。
可是莫佑庭似乎真的就杠上了,非要她回答這個問題。
女孩撅着嘴,湊過來貼着他的唇際低低地喘:“讨厭,我們的第一次,你不記得了?那時剛進樂隊,就在你酒吧的包間…”
莫佑庭無力一笑,他果然如杜箬所言,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跟結識不過數小時的女人就能上床,如此大爛人,有什麽資格談感情!
杜箬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敲門聲,她以為自己聽錯,或者又是做夢,最近夢魇不斷,所以她埋進被子繼續裝睡,可是敲門聲不停,不急不緩,一記記很有規律。
她“嘩啦”揭開被子,很不情願地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淩晨四點…哪個白癡來敲門!
杜箬光着腳去開門,低眉垂眸,就看到門口那雙黑色的男士皮鞋…再往上看,喬安明的臉…杜箬頓在原地愣了幾秒,繼而眼一瞪,“砰”一聲就将門關閉,直接把喬BOSS擋在了門口。
她自己卻靠在門背上,捂住胸口,驚魂未定…
需不需要這樣?半夜幻覺,都能憑空夢到他來敲門?
天哪……杜箬費勁揉搓着自己的臉頰,再用力猛拍自己的額頭!醒醒,醒醒!你個花癡!
可背後很快又響起敲門聲,一聲聲,依舊是剛才的頻率…杜箬的心都跳到嗓門眼,虛着聲,握緊拳頭再去開門…
依舊是那張臉,沒什麽表情,筆直站在門外,只是一只手臂卻抵住門頁,估計是預防她又突然阖門。
杜箬的眼睛瞪得倍圓,像是午夜見鬼。
喬安明嘴角動了動,問:“幹嘛突然關門?這麽不想見到我?”
杜箬還處于靈魂出竅的階段,喬安明卻自作主張地将半掩的門撐開,整個人就站到了杜箬面前。
她傻傻呆呆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有痛感,就不是夢,再往喬安明的身旁嗅了嗅,熟悉的氣息,曾經多次溺在他懷裏貪婪地呼吸,所以他也不是幻覺。
當然,當時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事後回憶才驚覺自己當時有多二。
喬安明看着她怔怔地站在那裏,又是掐手又是吸鼻子,就是閉嘴不說話,遂又開口:“不方便讓我進去?”
杜美人依舊雙手掐在一起,只是經過剛才一番驗證,必須絕望地承認,眼前這男人,确實是活蹦亂跳的喬安明。
“杜箬?”喬安明見她一直咬着唇不說話,好脾氣地又喊了一句:“我可以進去嗎?”
這回她終于動了動嘴皮子,卻張口就一句:“你想怎樣?”
口氣雖不算很壞,但很明顯地帶着防備之意,甚至連腳步都往後退了退,一副很懼怯的樣子。
喬安明郁結一天的心情被她這簡單的話語和神情而拍散,像是陰了很久的天突然放晴。
其實幸福和快樂都很簡單,無非是一段時月和一個暖心的人。
他奮鬥半生,手裏握住的東西太多,財富,權勢,地位和敬仰,站在萬人之上俯瞰萬千風光,這些很少有人能夠企及的東西,壘在一起,卻不及眼前這女人的淡淡一句話。
“你想怎樣?”她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距離,帶點防備地問。
喬安明卻不敢再答,因為心裏一千個念頭在驅使自己,走過去,抱住她,說出心裏的想法。
可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退避,略低着頭很輕地答了一句:“不想怎樣,來看看你。”遂錯身從她身邊擦過去,不請自來地進了屋。
屋裏有些亂,小小的空間堆滿了各類東西,從衣物到書籍,一看就是生活很懶散的女子。
再加上這房子杜箬也只有周末偶爾回來住住,所以顯得有些冷清,且她為了省電沒有開空調,那寒夜裏的冷就更深入脾骨。
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