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為你,(10)
容也瞬間收去。
當時燒烤店裏的人很少,莫佑庭突然音量提高,連燒烤架前的老板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而他說完也意識到自己情緒過于激火,便将上身靠在椅子上,徑自撩了一聽可樂喝起來…
杜箬意識到他是真的火了,雖然平時總一副吊兒郎當,痞笑連連的樣子,但他真發火的時候氣勢也是夠強悍,之前在武穆山上“有幸”見識過一次,所以杜箬不想再去惹,這種富家公子的脾氣說來就來,她哪裏惹得起!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不說話,杜箬也索性不搭理,将面前盤子裏的串兒撒上佐料慢慢吃起來。
老板見兩人臉色都不好,趕緊跑過來勸。
“吃得好好的怎麽就吵起來了呢,是我烤的不好?那今天這頓算我請…”老板嘿嘿笑着,又将手裏烤好的生蚝遞給莫佑庭,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女孩子嘛,哄哄就過去了,幹嘛一板一眼,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莫佑庭不領情,回頭看着身旁的燒烤店老板,毫不客氣地唾了一句:“你這店不做生意了是不是?少管閑事,趕緊去烤你的東西!”
“得……算我多嘴白勸!”老板也意識到莫佑庭真生氣,将手裏的盤子放到他面前,攤了攤手就走了回去。
杜箬見他臉色寒到極點,也不客氣,拿過一個生蚝就啃起來!
莫佑庭半聽可樂喝完,臉色總算好轉了一些,虛虛嘆了口氣,開口:“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太多,在酒吧裏排演了一天,所以情緒不好,見諒!”
“沒關系,忙暈之後都會這樣,我以前跑單很忙的時候也這樣。” 杜箬嘿嘿笑着,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裏繼續費力對付面前的生蚝,還很客氣地拿了一個遞給莫佑庭:“這老板烤的生蚝很入味,你不吃?”
莫佑庭無奈搖了搖頭,杜箬見他不領情,白搭,便自顧自地又啃起來。
中間莫佑庭接了一個電話,盡管背景很吵,但是因為對方的聲音過大,杜箬還是将他們的通話聽得一清二楚。
“喂,姓莫的,你吃頓飯吃到天邊去了?還有2小時就開演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排練了…”
“知道了,一會兒就回去,你們先叫點外賣填飽肚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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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解決完最後一個生蚝,對方也挂了電話,她抽了紙巾擦了擦手,問:“你有事?有事你就去忙吧,反正我找你就是還錢的,既然錢給你了,我就先回去了。”随即站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
莫佑庭似乎要說什麽,但見杜箬開始整理包,便也拿了信封站起來,踟蹰了半天,還是問出來:“…要不,如果你沒事的話去看看演出吧。”
“什麽演出?”
“就剛才你見到的,我跟幾個朋友組了一個樂隊,今天在酒吧是首場演出。”
“你還能玩樂隊?”杜箬也來了興趣:“你在樂隊裏負責什麽?後勤?指揮?”
莫佑庭讪讪笑了笑:“幾個朋友玩玩而已,你若是有興趣就去看看,看了就知道我負責什麽了。”
杜箬看了看手表,時間尚早,長夜空寂,她的心事重重疊疊,有人在旁邊鬧鬧總比一個人守在空屋子裏悶想來得強,便點點了頭,跟着莫佑庭走出了烤吧。
可能因為酒吧今天有演出,所以剛過八點,吧臺就擠滿了人,但多數是女孩子,看上去年紀都很小,嘴裏喊着莫佑庭的名字。
杜箬托着一杯雞尾酒縮在吧臺的角落裏給鄭小冉發短信:“原來莫公子還玩樂隊,今天他首場演出,酒吧到處都是他的FANS,你有時間不?有時間的話就來湊個熱鬧。”
鄭小冉的短信很快回複:“我這邊正在收工,收工之後就趕過去,PS:你不知道他的事情還很多。”
杜箬笑着收了手機,回頭看到舞臺上的燈光已經亮起,剛才在臺上鬧騰的幾個小男生都換了造型,開始抱着樂器在臺上試音,唯獨不見莫佑庭和那個女孩子。
杜箬有些好奇莫佑庭在樂隊裏負責什麽,便腿賤地往後臺走。後臺有員工的換衣間和休息室,去後臺需要經過一個狹窄黑暗的廊子,杜箬推開安全門剛走進去就聽到有惹人的嘤咛傳來,角落的黑暗中隐着兩具相擁交纏的身體…
照理廊子裏的光線那麽暗,杜箬看不清楚那兩人是誰,酒吧裏這樣的癡纏處處都是,她也無心去留意,只是突然那兩具身影一動,直接就壓在了廊子盡頭的門上,門扉大開,休息室裏的光線全部照在兩個人身上,這下杜箬完全看清楚了那兩人的模樣,一個是花心大少莫佑庭,一個是剛才樂隊裏的那名女孩,兩人貼着身子靠在門頁上,女孩似乎在生氣,嗔怒地撒嬌:“還來碰我做什麽?當着我的面跟其他女人出去吃飯!”
“生氣了?她只是我一個朋友而已,來給我還錢!”
“錢呢…?”
“在兜裏…”莫佑庭随即掏出信封,随便抽了兩疊塞到女孩子的胸口,然後埋頭就吻下去…那女孩一開始還故作矜持垂着他的肩膀,但很快就将雙手摟上去,錢就拿在手裏,身體卻被莫佑庭壓在門上,嬌喘連連…
女孩子穿的是無肩長裙,大冬天的一大片白色肌膚露在外面,莫佑庭豔福不淺,很快就将裙子後背的拉鏈拉開,輕輕一扯就将裙子卸至腰間…
其實那場景很美,俊男美女,紅裙白肌,莫佑庭擁摟安撫的動作又極其溫柔細致,連他口中的喘息和女子的低吟都一聲聲蝕人心骨。
杜箬看得耳紅心跳,趕緊轉身奪門而逃,直到走至外場被嘈雜的人聲颠覆,她一路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定了一些。
噓……這人是屬什麽的?之前在生日宴上當場舌吻,現在在酒吧後臺随地就上演激情戲…杜箬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灰溜溜地縮回吧臺的角落裏。
大概離開場還有半小時的時候,樂隊的女孩總算從後臺走了出來,裏面依舊是剛才那件紅色的長紗裙,外面總算套了一件黑色小皮衣,只是有淡淡吻痕隐沒在皮椅的領口處。
杜箬看着那抹紅色就想到剛才廊子那激情一幕,趕緊喝了口雞尾酒壓驚。
可是紅色紗裙很快就蹦跶到舞臺上,當時舞臺上的燈光已經全部開啓,所以杜箬看清楚了那女孩的樣子,應該很年輕,頂多十八.九歲的樣子,上了妝,濃黑密長的頭發全部束到頭頂,因為頭皮紮得太緊,所以眉梢都被吊起來,再加上化着濃郁的煙熏妝,所以整個小臉仿佛就只剩下那雙黑色迥然的眼睛。
☆、V020 天賦秉然
杜箬看着正出神,後背被拍了拍。
“這樣躲在角落裏偷看別人,很帶勁?”
杜箬回頭,莫佑庭的俊臉就閃到了自己眼前,她心裏咯嘣一聲,幹脆回答:“我沒有,我哪兒有偷看!”
“沒有?那剛才去後臺的不是你?”
“額……”杜箬詞窮,臉立馬通紅。
莫佑庭看着她傻傻的囧樣就想笑,可杜美人立刻發現不對勁,擡頭斥吼:“你明明知道我過去,你那激情戲還能演得那麽火烈?”
“當然,那種時候讓我NG還不如讓我去死!”莫佑庭壞笑着回答,一副很有理的樣子。
杜箬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明明知道有人在旁邊,他居然能夠旁若無人地跟女人繼續鬼混下去,且中間一個咯噔都不打,完全是節奏順暢,聲情并茂!
我了個去!天生的花花公子,天賦秉然,技藝超窮!
杜箬不想莫佑庭他争下去,遂拿着酒杯喝酒。
有少爺将一把貝斯送到莫佑庭手裏,他便沖着杜箬埋頭喝酒的側臉笑了笑,轉身也去了舞臺。
很快就有調音的聲音響起,杜箬轉身看向舞臺,莫佑庭已經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換了衣服,溫雅的黑色毛衣變成了帶着幾何圖形的黑T,簡短的頭發上了啫喱,一撮撮都豎起。
臺下早就聚集了一衆莫美人的粉絲,頻頻拿着相機出來對着他拍照,他似乎對臺下客人的熱情很不在乎,只是稍稍偏着頭,面目嚴肅地與身旁樂隊的成員一起試音…
杜箬拿出手機也朝着莫佑庭的方向按了快門,雖然距離遠,映像模糊,但是他坐在那一群人中間,還是可以一眼被辨認出,沒辦法,天生氣質絕佳,擋都擋不住。
“原來莫公子是貝斯手,看不出來,他認真做事的模樣還挺靠譜!”下面是一張莫佑庭坐在椅子上調音的照片。
鄭小冉接到這個短信的時候正在從項目現場趕來酒吧的出租車上,看到下面那張照片,很仔細地端詳了很久,嘴角的笑就一直持續到酒吧門口。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看着,最後還是沒忍住插嘴:“小姐是去見男朋友吧,喜成這樣!”
鄭小冉心裏驚了驚,但很快就收好手機回答:“嗯,去見男朋友…”
現場的氣氛很好,口哨聲,喝彩聲,電吉他和架子鼓的碰撞聲,此起彼伏,熱浪高漲,杜箬卻始終窩在角落裏,因為舞臺前的有利地形她搶不到,全部被那幫莫迷占據。
面前已經排了一列空酒杯,不是她貪酒,是心裏積的事實在太多,白天喬安明在辦公室說的那段話,之前在崇州的那個擁抱,所有一切交集在心裏,郁郁沉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鄭小冉問了好幾個少爺才找到杜箬,找到後捶了她一肩才抽了她身旁的高腳椅坐下,看到吧臺上那一排空酒杯,問:“這些都是你喝的?中午吃飯的時候見你還好好的,又受刺激了?”
“沒有,就這氣氛太好,不知不覺就喝多了。”杜箬多少有些感謝莫佑庭,如果不是他邀請她來看演出,她現在絕對一個人窩在被子裏黯然落淚。
鄭小冉見杜箬神情珊珊然,也不再多問,自己脫了棉襖,再放眼望去,舞臺前圍着黑壓壓的人群,以她現在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臺上表演的人,于是鄭小冉去試圖拉杜箬:“坐這裏幹嘛,多沒勁,去看表演啊!”
“我不去,你沒看到那幫女人嗎,恨不能把莫佑庭大卸八塊扛回家,我又不是他的粉絲,去湊什麽熱鬧!再說他們唱的那些歌跟狼嚎一樣,我一句也聽不懂!”
這确實是杜箬的實話,她坐在這裏聽了快一個小時,除了耳朵幾欲震聾之外,真的一首歌都沒聽明白。
鄭小冉卻鄙夷回答:“人家玩樂隊的要的就是這刺激,那是金屬搖滾,你當然聽不懂。不過好歹你也才25,別總是把自己放到阿姨那個年齡層去好不好!”
“那我真的聽不懂啊,歌不好好唱,就抱着吉他在上面搖頭晃腦踱地板…你都沒見剛才那女孩,就那穿紅裙子的主唱,上場的時候還披着一件小皮衣呢,一首歌唱到完,就直接光着膀子了…啧啧,這麽冷的天,底下還有這麽多觀衆…”杜箬嘴裏說着,再想到剛才在廊子裏看到的那火辣一幕,耳根又開始紅起來。
她其實就真的光有妖精的臉,對于男女之事,有時候單純得鄭小冉都不好意思說她!
臺上臺下的氣氛依舊火熱,且有越來越強烈的趨勢,鄭小冉卻也沒有湊到臺前去湊熱鬧,而是陪着杜箬窩在吧臺角落裏喝酒。
一曲畢,音樂全部停住,酒吧裏瞬間就安靜了許多,但很快有人拿着麥克風講話:“很感謝今天這麽多人來捧場,這是我們樂隊的首場公開演出,接下來是我們四個人的合唱…”
繼而流暢卻略帶憂郁的音樂響起,杜箬的心一沉,噓口氣開玩笑:“總算能唱首安靜一點的歌了…”可是下一秒,音樂秒停,接下來便是低沉卻異常好聽的男音:“每當我想往高處飛翔總感到太多的重量,遠方是一個什麽概念如今我已不再想,每一次沖動背後總有幾分凄涼,我只要不停的歌唱停止我的思想……”
整場的人聲似乎剎那被消去,低啞卻帶着穿透力的男音透過人群的縫隙傳到每個人的耳裏,杜箬的心尖一震,随着歌聲看過去,握着麥克風站在舞臺中央的,赫然就是莫佑庭。
她沒有想過莫佑庭會唱歌,或者說,她從未想過莫佑庭在臺上唱歌會是這副樣子,微低着頭,閉着眸,仿佛全世界都離他遠去,他只需要那一柄麥,一曲淡淡音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平時有多鬧,多調皮,多幼稚得像個孩子,這些杜箬都知道,可是現在看着他站在臺上唱歌的樣子,認真深情,突然杜箬就像看到了另外一個莫佑庭,一個讓她從來沒有想過,完全陌生的莫佑庭。
“喂,原來莫公子會唱歌耶,還唱得這麽好!”杜箬好不容易從震驚中醒過來,握着酒杯的手順勢推了一把旁邊的鄭小冉,眼睛卻始終盯着臺上。
旁邊的鄭小冉似乎沒有反應,杜箬以為她沒有聽到自己說話,遂又加重力度踢了踢她的高腳椅,眼睛轉過去,卻見鄭小冉端起酒杯滿滿喝了一口,頭漸漸垂下,深嘆一口氣,然後轉身認真地看着杜箬,回答:“這是《浮躁》…”
“什麽?什麽浮躁!”杜箬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鄭小冉又喝了口酒,将圓形的酒杯握在手裏慢慢地貼着杯沿揉,再靜靜開口:“這首歌,歌名叫《浮躁》,許巍很早之前發的專輯,專輯名字叫《那一年》…”
“許巍?就是那個唱搖滾的許巍?”
“嗯!”鄭小冉點點頭:“這首歌的旋律其實很鬧,但是他們改編了一下,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這樣挺好聽,搖滾不一定就得鬧啊。”杜箬完全沒有感覺到鄭小冉的異常,繼續在那裏自言自語:“真沒想到莫佑庭還能唱歌彈貝斯,跟他認識這麽久,他永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估計是迄今為止,從他身上發現的第一個優點。”
“他不是非要吊兒郎當,他其實也很想認真做些事。”鄭小冉的聲音突然就小了很多,杜箬聽了一個大概,但酒吧裏太吵,沒聽清楚,便又順着鄭小冉的話往下說:“他還能認真做什麽事啊?他做什麽不是玩票性質?之前開酒吧,後來調酒,現在又搞什麽樂隊,你看着吧,堅持不了一個月,這樂隊肯定解散!”
“你為什麽對莫佑庭這麽有偏見!”鄭小冉一直低着的頭突然擡起來,眼裏蓄着些許寒意地盯着杜箬,杜箬被她看得心裏發毛,愣愣地解釋:“我沒有對他有偏見啊,他這人其實還不錯,就沖他願意一次借我三十萬這件事來說,至少他大方,真誠,沒有太多城府,雖然有時候幼稚花心了一點,但這不是富家少爺的天性嘛,呵呵……他有這個命成天混日子,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幹嘛要對他有成見!”
杜箬說得很随意,完全沒有遮掩自己內心對莫佑庭的真實想法,說到最後索性又将眼光轉到臺上,莫佑庭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握着麥克風在唱副歌部分,身後的其他隊員配合着他和音。
鄭小冉卻突然又開口:“杜箬,其實你如果願意靜下心來,用公平的眼光看莫佑庭,你會發現他活得不比我們輕松。”
“什麽?”杜箬完全沒聽清楚鄭小冉的話,重複問了一遍。
鄭小冉提高了一點音量,繼續下去:“他從小出生在那種家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念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去哪裏上班,甚至早晨吃什麽早餐,穿什麽衣服,這些一早就都有人幫他安排好,他都沒有辦法自己選。我去陪他相過一次親,對方是桐城副市長的千金,驕縱蠻橫,他卻還必須笑臉相迎。就這樣的生活,說話做事都按着別人的意願在過,你覺得,他活得能有多輕松?”
“……”杜箬不說話,因為她驚到無話可說,不是對莫佑庭真實生活的震驚,而是對鄭小冉能夠如此深入了解莫佑庭而震驚。
可是鄭小冉依舊在繼續:“你聽到剛才那首歌的歌詞了嗎,如果你仔細聽,可以聽出他聲音裏的無奈和無助,那種對未來的彷徨,和對現狀的妥協…所以…”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似乎被卡住,趕緊又喝了一口酒才能繼續下去:“所以,別老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他,他所承受的,不比我們少!”
如此冗長的描述,深入的剖析,以一種安靜到類似于旁白的姿勢,鄭小冉給杜箬拼湊了一個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莫公子,可是杜箬看着她微垂着眸的樣子,心裏突然就開始慢慢地變涼…
當時鄭小冉坐的位置剛好背對着舞臺,舞臺前全是客人舉在手裏慢慢搖晃的熒光棒,而莫佑庭就埋在那一堆熒光棒和人影裏唱着那首《浮躁》,距離不算遠,但因為光暈和人群的剪影擋在面前,所以臺上的莫佑庭在杜箬眼裏就只剩下一點模糊的輪廓。
但是鄭小冉是真實的,她就坐在自己面前,雙手慢慢揉搓着那個杯子,垂着頭,有些零散的頭發遮住大半個額頭,只餘有些圓潤的下巴,而臺上那光影和掌聲,全被她擋在身後。
在不遠的将來,杜箬曾一度很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沒有早一點将鄭小冉敲醒,可是她哪裏會不知,感情這種東西,一旦開了頭,永無收回的餘地。
聽完如此冗長的剖析,她有些明白鄭小冉這些表情背後所擁有的意思,但是她不敢承認,也不敢去問。
對于一段毫無出路的感情,她有過經歷,喬安明在數小時之前那樣直白地拒絕了她,所以她深懂無望感情的苦,自然也就不希望鄭小冉走自己的老路。
況且這個莫佑庭,一小時之前還在後臺跟那個樂隊主唱擁吻纏綿,鄭小冉和他,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小冉…”杜箬頓了頓,将高腳椅挪到鄭小冉面前,問:“你什麽時候開始聽搖滾?為什麽你對莫佑庭的事知道這麽多?”
對面的鄭小冉開始支支吾吾解釋:“我一直很喜歡聽搖滾啊,再說,之前他們排練這首歌的時候我來過一次…”
如此牽強的解釋,杜箬當然知道她在逃避,遂将她手裏搓熱的酒杯拿下來放到吧臺上,再将她的高腳椅轉過來對着舞臺,手伸出來,指着莫佑庭身後那抹紅色影子說:“你看到那女孩子了嗎?她是樂隊的主唱,一小時之前,她和莫佑庭在後臺的走廊裏接吻…”
鄭小冉的雙手握緊,将臉轉過來看着杜箬。
杜箬心疼她如此懵然不肯信的表情,卻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心裏清楚莫佑庭是怎樣的人,甚至比我更清楚,他花心,善變,不負責任…”
話未完,臺上突然響起尖叫聲,杜箬和鄭小冉同時擡頭看過去,莫佑庭正擁着那抹紅色倩影舌吻…掌聲,尖叫聲,喝彩聲…一浪浪壓過來,将整場演出瞬間推向高chao,而臺上的兩個人依舊旁若無人地擁貼在一起,完全忘乎所以地接吻癡纏,女孩子身上的皮衣有一半卸了下來,大半個光滑圓潤的肩膀就露在了外面,她索性也不管,将整個手臂全部圈在莫佑庭的脖子上,而身體如嬌媚的小鳥般貼在他胸口…
從鄭小冉所坐的位置看過去,兩具微微向一旁傾斜的緊貼身體立在燈光裏,紅衣黑影,怎麽看都是惹人得很。
鄭小冉吸了吸鼻子,攬過杜箬的酒杯沉沉喝了一口,拎起臨座上自己厚重的棉襖就走出了酒吧。
杜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感情的難題,無人能解!
舞臺周圍的人聲逐漸散去,杜箬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淩晨,面前直溜溜排了一排空杯子,從黑啤到威士忌,她幾乎都喝了一遍。
鄭小冉走之後給杜箬來了一條短信,就六個字:“你放心,我不傻!”
杜箬為這六個字,又要了一杯紅酒,然後一邊喝,一邊盯着那簡短的六個字發愣!
你放心,我不傻!你放心,我不傻!她一遍遍在自己心裏默念,像是勸服自己,又像是催眠。這六個字來得太及時,剛好可以一語敲醒她對喬安明的感情,可是醒來之後呢,醒來之後要面對的是冰冷的事實和寒冷的話語,她不想醒,她情願在夢裏,至少夢裏的喬安明還會抱着自己,還會說那些讓她心動心痛的話…
杜箬想起第一次跟姜浩吵架,那時候他們才剛剛開始交往,通常熱戀期的女孩子都有發瘋的權力,所以她當時為了P大一點事跟姜浩鬧掰了,具體什麽事杜箬記不清了,但是她記得那次是自己錯,無理取鬧,無中生有,反正就是仗着姜浩寵,她便肆無忌憚地鬧了一次,鬧完之後她依舊不甘心,甩甩手就跟姜浩說了句“後會無期”,可是她心裏知道,不出12小時,姜浩肯定會屁颠屁颠回頭來找她,管她錯得多離譜,管她鬧得多兇猛,反正她就是想撒氣……
最後的結局自然如她所願,姜同學帶着她最愛吃的芒果布丁,站在她宿舍樓下吼了一百句對不起,杜美人才勉為其難地高擡貴手,放了姜同學一馬。
可是現在呢……杜箬将紅酒瓶裏最後一點酒喝幹…
現在她已經沒有鬧的權力和心氣,甚至,她連鬧的立場都沒有!
喬安明說得很清楚,他只是因為跟太太鬧不愉快而去找她透透氣而已,也就是說,轉了一圈,她只是他心情焦灼時候的慰藉,如果當時她不在崇州,或許他找的就是其他人,甲乙丙丁都可以,不是非你杜箬不可,而她杜箬卻傻傻地以為自己是他的例外。
真是笑話,他喬安明叱咤半生,面對再大的變故和單子都不會出現“例外”,她何德何能,成為他的例外!
真是羞死人!杜箬用手掌使勁搓着被酒精醺燙的臉…她不是女超人,今天早晨在他辦公室裏的那番“自取其辱”,場面雖然難看,但是她幸虧沒有當着他的面哭出來,還好還好,至少還給自己留了一個轉圜的餘地。
杜箬掏出手機,找到喬安明的號碼,進入編輯短信的界面…
喬總,喬安明……這兩個稱謂她反複的輸入再删除,最後折騰了半天,手機屏幕上依舊還是只有一個“喬”字,罷了,還是別發短信了吧,她連他的稱謂都搞不清楚,還有什麽立場跟他發短信。
莫佑庭其實一直有留意坐在角落裏的杜箬,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已經是她今晚開的第三瓶酒。
從剛才在燒烤吧就看出她情緒不正常,現在見她一個人喝悶酒,更能斷定她心裏藏着事。
莫佑庭換好衣服走過去,輕輕拍杜箬的肩膀,笑着招呼:“怎麽還沒走?”
杜箬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趕緊将手裏的手機摁滅揣進兜裏,但是那個大大的“喬”字,還是落入了莫佑庭的眼裏,他微微怔了怔,心裏有些抽搐,但臉上依舊是自若笑容。
杜箬看清來人,笑着回答:“嗯,反正回去也沒事,就多留了一會兒,樂隊的演出很成功,你也很受客人歡迎,看不出來,你還會唱歌彈貝斯…”她說話的語速有些快,明顯是敷衍的口吻,臉上還帶着閃爍不明的情緒。
莫佑庭反倒很受用她的誇獎,将肩膀聳了聳,很得意地答:“那是當然,連這點看家本領都不會,怎麽出來混!你若是願意多花點時間留意,會發現我身上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刻意将“秘密”兩個字的尾音拉長,搞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杜箬笑着捶了他一拳:“德性,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莫佑庭借勢向後退了一把,用手捂住胸口假裝痛苦:“你怎麽跟鄭小冉一個德行,說着說着就動手!”
杜箬聽到“鄭小冉”三個字,突然心裏就有些隐隐的不安,想跟莫佑庭聊聊他與鄭小冉的事,那個紅裙主唱就湊了上來,一手摟住莫佑庭的肩膀,很親密地貼着他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
杜箬沒用聽清楚,也懶得聽清楚。
她一個晚上已經見過兩次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所以見那女孩貼上去,她趕緊将臉別過去看着別處。
莫佑庭似乎也已經習慣這樣當衆的親密,一手摟住女孩的腰,輕輕笑着回應:“知道了,你去我住的地方等,鑰匙在門口的盆栽下面…”
“你不跟我一起走?”
“這麽心急?…”莫佑庭痞笑着松開懷裏的人,皺着眉一副很可惜的樣子:“我也想現在就帶你過去,可是酒吧裏還有些事,所以你先去吧,洗個澡,我一個小時之後就到…”
杜箬聽得耳紅心跳!原諒她吧,她在這方面實在有些固執,且面前兩人的對話太富有畫面感,再加上剛才她親眼所見的那些熱辣場面,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面部不斷飙升的燥熱感…
“喂……喂…”莫佑庭跟女孩交代清楚就回頭喊杜箬,卻見她微垂着頭,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聽到有人喊她,她才意識模糊地轉過頭,接話:“嗯…什麽?說到哪兒了?”
“說到你太不溫柔,跟鄭小冉一個德行!”
“哦……”杜箬一副傻呆模樣,眼神瞟過去,剛才那紅裙女孩還沒有走,只是挽着莫佑庭的胳膊站在他身邊。
杜箬腦裏又浮現那些火辣的畫面,很成功地,意識又開始脫線…
莫佑庭又喊杜箬兩聲,她才總算回神,只是突然站起來開始理包包,一副要走的樣子。
莫佑庭見她這模樣有些急,追着問:“你去哪裏?走了?”
“嗯,走了……走了,你忙吧,不用理我……你去忙!”随即挎了包,繞過莫佑庭就往酒吧門口走,可是腳步明顯不穩,身子也往兩旁傾斜…
莫佑庭在心裏罵,丫估計又喝多了,還死撐着要面子,但是他沒出息,心裏放心不下,于是轉身跟旁邊的女孩請假:“她好像喝多了,我去送送她。”
紅裙女孩一直笑着的臉突然轉陰,惡狠狠地戳着莫佑庭的腦門問:“她是你誰啊?她喝多了關你屁事!”
“她是我朋友啊,來看我演出,萬一路上出事,我說不過去!”
“那你放眼看看,這場子裏有一半是你朋友,有三分之一今天都喝多了,你是不是要一個個送!”
莫佑庭見女孩哄弄不過去,也就沒了哄她的耐心,幹脆從錢包裏抽了一疊錢拍到她手裏,表情很認真地打發:“你如果還有興趣玩下去,那就去我住的地方等我,如果沒有興趣,OK,那到這就散,同一遍話,我不喜歡跟同一個女人重複兩次,你自己考慮清楚!”随即很潇灑地轉身,空餘那女孩子愣在原地。
數秒之後,莫佑庭的背影已經淹沒在人群裏,她握着那疊錢,跺着腳大吼:“姓莫的,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什麽朋友?全他媽是放P!”可是話剛完,一秒就被酒吧裏的人聲吞沒。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沒有溫度的感情,從身體開始,就從身體結束!
杜箬從酒吧出來,站在路邊打車。
冬日夜裏的風很涼,酒吧街路口等車的人也很多,她喝了酒,被風這麽一吹,意識就開始有些模糊,腳步又不穩,所以搶了半天,還是搶不到一輛出租車。
好不容易有輛車停在自己面前,杜箬剛想開門跨上去,卻被身後的人拉了一把,整個人趔趄着往後退了幾步,艱難站穩,車卻被別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杜箬平時就很橫,又醉了七.八分,心情極度不好,再遭遇被別人搶出租車的“恥辱”,所以爆脾氣一上來,直接沖上去就拽住正要上車的女孩的圍巾,那女孩半個身子已經進了車,半個身子被杜箬揪住,姿勢很是難看,所以她用力甩了幾下,甩不開,只能回頭與杜箬對視。
杜箬似乎不是很惱,只是死勁拽住那女孩的圍巾不肯松手,口中醉醺醺地呼着白氣,語氣含糊地問:“喂…你怎麽回事?沒看到…沒看到車子,是停我…面前的嗎?”
那女孩顧忌儀态,畢竟當街跟一個醉鬼吵架很丢面子,所以她不回答,只是用力拽着自己的圍巾,企圖将它從杜瘋子的手裏拽出來,可是杜瘋子不肯撒手,那女孩拽得越兇,她就扯得越緊,最後将她的脖子勒住,那女孩才嚎叫起來:“喂, 你幹嘛!松手啊!”
杜箬哪裏肯松,使勁拽着圍巾,嘴裏也嚷嚷:“下車,下車…這車是我的!”
女孩的男朋友趕過來,見自己的女人跟別人掐架,上去就推開杜箬,将女孩小心護在懷裏,寒着臉斥責:“怎麽回事呢,不就為了一輛出租車嘛,至于讓你動手?”
“是她搶我的車在先,那輛車明明是停在我面前的!”
“你怎麽知道車子是停在你面前?明明是我們招的手!”
“誰看到你招手了?反正我沒看見……所以你們,給我下來!”杜箬一口氣咽不下去,尖着嗓門争論,旁邊已經圍了許多路人,議論紛紛,大致意思是杜箬小題大做了,何必為了一輛出租車大動幹戈。
縮在自己男友懷裏的女孩見杜箬孤立無援,又喝醉了酒,于是也不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