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你,(9)
的袋子。
江磊見她前幾日還會傻笑,今天卻突然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禮節性地走過去關心幾句:“杜小姐,培訓不滿你意?”
“啊…”她又是語氣詞,敷衍得江磊都覺得自己太多事。
“啊什麽?在崇州五天,到走的時候你還是這副樣子。”
杜箬抱着禮盒,用手撓了撓額頭,江磊見她沒有接下去說的意思,自覺無趣,便也很快結束了話題:“行了,其他人都走了,再見吧,說不定哪天我就調去桐城了,到時候還有機會見面,杜小姐……”
杜箬又“額……”了一聲,很快地說了聲“再見”便錯身而出。
不知為何,杜箬總覺得這個江磊身上帶着一絲危險氣息,雖然他總是禮貌客氣,又沒什麽架子,但那張好看俊朗的眉目下面,似乎藏着一張意圖狡猾的臉。
崇州到桐城也就3個小時的路程,所以杜箬選擇坐長途大巴回去。
上車的時候杜箬還是不甘心,又給喬安明發了一條短信。
當時喬安明仍然在開會,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他垂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摁滅,繼續投入到枯燥紛繁的會議中去。
最後散會是下午六點,待所有人從會議室走去,喬安明才拿出手機打開,屏幕上短短的三個字:“我走了…”
憋了一天的情緒,好像瞬間被這三個字拍散架,喬安明用掌枕住頭,沉重地倒在了椅子上。
之後的一周,杜箬一直沒有聯系上喬安明,他仿佛就憑空消失了一樣,他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杜箬有些心慌,她是見過他那般痛苦模樣的,所以她擔心他遇到事情又一個人扛着。
她嘗過太過“孤立無援”的苦,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幫不了他什麽,但杜箬還是希望他難過的時候有個人在他身邊,所以熬了一周,終于熬不下去,杜箬便找了個借口回了趟桐城市區。
梅姐見到杜箬來公司自然高興得很,拉着她一番盤問糾纏:“……死丫頭,想死你了,總算知道回來看我…基地怎麽樣?那邊的生活你是不是習慣?開始跑單子了嗎?提成跟我們這邊的算法是不是一樣?…”
杜箬看着梅姐情急的樣子,拉住她一個個回答:“基地那邊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山裏挺好的,空氣新鮮,周圍人事關系也複雜,那些藥農都很熱情,不過還沒開始跑單子,因為基地還沒開始全面投産,很多中藥都還在研發階段。”
Advertisement
杜箬回答得極其仔細,且語氣和順,态度謙和。
梅姐直溜溜地盯着她看了半饷,最後總結一句:“果然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你才去武穆山多久啊,你看連這說話的口氣都透着青山綠水的靈氣!”
“去你的,你這是損我還是誇我?”杜箬借勢推了她一把,梅姐立即捶着杜箬的肩膀打趣:“這才對嘛,這樣子才是我所認識的杜箬嘛,你剛才那麽斯文的講話方式我聽了都心裏直發慌……太不像你了,怎麽感覺去山裏住了一段時間,整個人都變了…”
杜箬心口當即就一頓。
梅姐的眼睛是出了名的毒辣,看人一看一個準。她說自己變了,是不是真的變了?
梅姐見杜箬突然停在那裏不說話,遂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行了,其實你調去武穆山也挺好的,不光升職加薪,還可以當去散心,換個工作環境,換一幫同事和朋友,可能就會快點從離婚的陰影裏走出來…”
杜箬又是心口一頓,原來梅姐還只以為自己的改變是因為離婚,她輕輕哼了一聲,不解釋,也不再說下去。
要她怎麽解釋?她反正解釋不了,總不能自己變成這樣,是因為喬安明?
顧姿姿嗅到杜箬回來的氣息,立刻抱着膀子走進來,依舊是大冬天地穿着超短裙子,手裏握着一疊合同,得瑟地走到杜箬面前,嬌滴滴一句:“喲…杜組長擺駕回宮啦…”酸濃的諷刺之意昭然若揭,杜箬卻不惱,只是很順溜滴接過去:“是,山裏住久了,總要來城裏透透氣,看看這城裏的某些人,心安理得享受着別人奮鬥下來的成果,是不是過得特得意!”
“你!”顧姿姿氣焰瞬間被杜箬滅下去,一個你字頂在喉嚨口,被杜箬惡狠狠頂回去:“你什麽?要不是我留了這麽多客戶和單子給你,你能夠拿到銷售第一?做夢吧去!”
“行了行了,難得見次面就吵!”梅姐實在看不下去,走到兩人中間,将手臂豎起,生生分開面前兩尊“美女”,最後顧姿姿鼻孔裏出氣,冷哼了一聲,扭着她的翹臀就閃了出去。
杜箬盯着顧姿姿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什麽人嘛,居然有臉到我面前來得意!”
“好了,雖然不在一起工作,但好歹是同事,別總是見面就掐。最近她是營銷部的紅人,每天一身超短裙,頻頻進出樓上的辦公室…”
“樓上?”
“就喬總的辦公室啊,無事去獻殷勤,肯定有所企圖。”
杜箬苦澀笑了一聲,輕聲自喃:“不可能,樓上那位是聖人,她得逞不了。”
“什麽?”梅姐沒聽清楚,杜箬卻趕緊止聲“沒什麽,我就随口胡謅。”
“哦,那你突然跑公司來,到底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事,就來拿幾張以前的發票,順便過來看看你!”杜箬傻傻樂着,梅姐也受用,笑嘻嘻地回答:“那我榮幸,居然要杜組長親自來看我!”
“就你貧,行了,我去財務,回頭就直接回去了,空了聊,我手機號碼沒變。”
“行,你上去吧,回頭見!”梅姐跟杜箬告別,看着她一路笑着,很快走進電梯裏。
☆、V019 自以為是(1萬字)
杜箬踩着頂樓柔軟的地毯,一路雀躍地往喬安明的辦公室走,心裏默默思量,待會兒見到他的時候應該用什麽表情,是假裝平淡疏離,還是把欣喜都寫在臉上?
還是把欣喜都寫在臉上吧,她太不會演戲,很多情緒都裝不像,況且他應該也會喜歡自己笑着的樣子,一路想着,便走到了那扇緊閉的門面前。
杜箬深呼吸,輕叩幾聲,裏面傳出幹脆深沉的男中音,短短兩個字,“請進”而已,卻已經足夠讓她的心髒狂跳不止。
怎麽辦?她承認自己沒出息,仿佛連這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兩個字冷都可以讓她聯想到“溫柔熟悉”,沒有辦法啊,獨自按捺着思念了兩周的人,如今僅一門之隔,誰還能做到平靜如常?
杜箬理了一下衣領和頭發,确保一切都無恙才推門進去。
很輕快的句子和口氣,将一只手舉到與耳齊,膩歪歪開口:“喬總,上午好…”
喬安明猛地從電腦前擡起頭,看到面前甜甜笑着的杜箬,腦裏轟隆一聲,似有東西在撕扯,電光火石之間,太多情緒一擁而上,慌亂,欣喜,痛苦,無奈……最後也只是皺着眉,疏離地問一句:“杜箬?你怎麽在這裏?”
沒有驚喜,沒有關心,沒有多日不見的激動和心悸,他的表情冷到似乎在詢問一個很不想見的人,且口氣裏還帶着一絲質問和訝異。
杜箬嘴角的笑漸漸消退下去,只是手依舊舉着,像個動作滑稽的傻子。
喬安明又開始覺得胸口窒息。
他還沒有做好與她見面的準備,她卻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闖了進來,他連着口氣和臺詞都沒有配齊,只能臨場發揮,盡量寒着眸問:“突然來公司,有事嗎?”
有事嗎?
有事嗎?
杜箬眼角的笑意又瞬間彙集,只是冷哼着問了一句:“有事嗎?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杜箬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離他數米遠的地方,冬日的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全部落在他的背上,而他卻逆光而坐,将那些光束全部擋在身後,只留一張森漠的眼眸給杜箬。
這個數日前還溫柔擁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又恢複了之前一貫的淩然模樣。
到底是那日的他在騙自己,還是那日的自己在夢境裏?
杜箬空空捏住自己的手指,鼓着勇氣再次重複:“你真的不明白?”
喬安明索性也不再跟她糾纏下去,将上身支起,靠在椅背上,很有耐心地回答:“真的不明白,杜組長突然這樣闖進來,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也不再回答,只是笑,且笑着笑着就将臉偏過去…情節變化得太快,她的表情跟不上,只能用手背蓋住嘴唇,以掩飾現在雜亂無章的情緒。
可是他都已經把話講得這麽明白,她還要怎麽演下去!
兩周的日思夜想,她日日擔心他會過得不暢快,她害怕他難過,害怕他孤寂,害怕他将自己困在狹小的空間裏走不出去,因為他就說了那麽一句:“……難過的時候就想見你……”
就為了這麽一句,她巴巴地貼上來,可是他似乎并不需要,他過得很好,一切照常,依舊是那個風光無垠的喬安明。
杜箬在心裏笑自己,然後慢慢将情緒穩定下去,最後将臉轉過去看着喬安明,雙臂撐開,壓在他的辦公臺上,悠悠開口:“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怕我不明白。可是喬總,我很笨,所以麻煩你別這樣跟我繞圈子,你只需要跟我說,傻女人,那天晚上在崇州的事只是我的一時興起,包括那個擁抱,包括那些話,你都別放到心裏去……就這樣說,這樣直白的說,我才能明白…”
她的語速極慢,字字咬着牙,似尖銳的刺一般剮進他的心裏。
喬安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大,但輪廓漂亮,混着這話語間的蕭冷寒意,有晶瑩的濕氣浮起…他在心裏默數,這是她第二次為自己哭,她哭的樣子太惹人,他經歷過一次就自認招架不住,所以他将手攏抱在一起,用一種極為防備疏遠的姿勢一句句回答她的問題。
“好,那我就直白地跟你再澄清一次,前幾天家裏發生了一點事,跟我太太鬧了一點小矛盾,所以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剛好你在崇州,就去找了你,很抱歉,這是我的問題,讓你引起誤會…對不起!”
她何德何能,在短短的時間裏數次得到他的“對不起”!
杜箬将冒到眼眶的眼淚全部憋回去,手背重重擦了擦眼睛,笑着回答:“行,你這樣說我就明白多了,是我打擾,是我自以為是,是我不知分寸地一次次為難喬總…以後不會了,你忙吧,我走了,不會再這樣無緣無故地來見你…”
杜箬趕緊止住聲音,這樣毫無意義的道別說得太多,反而顯得自己太小氣,于是又牽扯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吸了吸鼻子,捏着手指走出去…
喬安明一直維持着那樣的坐姿,知道門外的電梯阖起,他才重重出了一口氣。
上天入地都随你,杜箬,這樣的厚愛我配不起,因為太過貧瘠,什麽都給不了你,所以還是別沾惹得好。
杜箬一路笑着,下樓,走廊,大廳,最後就變成了小跑…
很多勝安的同事那天都看到杜箬紅着眼睛從喬安明的辦公室走出來,但是大家也不奇怪,畢竟這也不是杜箬第一次跟喬BOSS起沖突。
只是人心冷漠,誰來關心你眼淚背後的真正原因,只是被別人當作談資議論一陣子,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以前營銷二組的那個杜箬估計是腦子進水了,沒事跟老板掐什麽,掐到最後就被發配到山裏去,這就是跟老板鬧的後果!”
顧姿姿很快就得到杜箬哭着從喬安明辦公室沖出來的消息,心裏喜滋滋,人都感覺要飄起來。
杜箬那女人還得瑟什麽?以前仗着有夏建國為她撐腰,有單子銷售業績為她撐腰,再不濟還有一個公務員的老公為她撐腰,現在呢?單子沒了,老公沒了,還被領導發配到山裏去,居然還有膽子回來鬧,真不知道這女人腦子是什麽構造!
越想越得意,便喜洋洋地拿着合同去找喬安明簽字,敲門進去,如自己想象中一樣,喬大BOSS的臉色也陰到極致,一看就是被杜箬惹過有氣在心裏的表情,可是顧姿姿不怕,擺臀走過去,膩膩地喊了一聲:“喬總…”
喬安明擡頭,見顧姿姿手裏拿着一份合同,便不發一言地接過來翻看。
顧姿姿見喬安明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心裏多少有些珊珊然,便借機找話題。
“剛才杜箬回來過,我聽同事說,她來找過您?”
喬安明沒有料想到顧姿姿會突然提到杜箬,也琢磨不透她這話裏的意思和企圖,于是依舊低頭看着合同,只嘴裏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顧姿姿見他态度冷淡,心有不甘,便又帶點情緒地補了一句:“喬總您別生她的氣,她就那樣的脾氣,得理不饒人,說話做事總是不顧後果,莽撞,沖動,說難聽點…就是沒教養,單位裏好多同事都不喜歡她,以前她還老是顯擺有個疼她的公務員老公,稀罕……現在不也離了嗎,還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就這樣不讨人喜歡的女人,活該被人甩…”
顧姿姿越說就越脫邊。
她對杜箬的厭惡不僅僅源于她之前搶了自己很多單子,更多的是因為杜箬總是一副清高不容人欺的模樣。顧姿姿年紀輕輕爬到這個位置,私下裏付出了太多她自己都難以啓齒的東西。
人的心态就是這樣,自己痛苦的時候恨不得全世界都陪着你痛苦,不然心态怎麽能夠平衡!而顧姿姿很不能接受杜箬維持着自己的底線還能一直穩坐銷售第一,所以她心裏不服氣,不甘心,而這些不甘不服,最終其實都可以歸結為“妒忌”。
可是顧姿姿犯了職場中的大忌,不知道沉默是金,更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跟杜箬的真正關系,所以肆意诽謗,最後只換來喬安明一個冷冽冽的眼神。
“合同你留下吧,我會看,杜箬已經調去基地,我不希望在公司再聽到任何關于她的閑言碎語。你當銷售這麽多年,應該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
這是喬安明第一次費如此多口舌去批評顧姿姿,雖然這個女人工作态度一般,管理能力一般,業務水平也一般,但還不至于驚動到他開金口去訓話,但是今天她居然這樣诽謗杜箬,他接受不了。
就算杜箬脾氣再不好,他還是不希望聽到任何關于她的壞話。
感情就是這樣,你不想要的人,也不希望別人去碰,無厘頭得很。
顧姿姿幹幹張着嘴,意識偏離,腦裏只回應着喬安明剛才的話。
她雖然跟他的接觸時間不長,但是卻深谙他的處事風格,喜怒都不擺在臉上,居然破天荒為了杜箬而這樣直白地訓自己!
顧姿姿又氣又惱,卻又無從發作。
可是喬BOSS已經埋頭在處理自己的工作,空頓了幾分鐘,擡頭見顧姿姿還杵在那裏,便又恢複一貫喜怒不驚的表情,問:“嗯?還有事嗎?”
顧姿姿這才回神,惱羞地說了一句“沒事了”便灰溜溜地走出去。
馬路上的車順流不息,杜箬站在路口不知該往哪裏去。盡管腦裏的情緒紛亂繁雜,但是她卻疲于去整理,就像經歷了一場戰役,耗盡她所有心力,現在全軍覆沒,她也懶得再爬起來繼續下去。
就這樣吧,反正眼淚都已經被風吹幹,她也已經發過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杜箬過馬路之際,鄭小冉的電話适時打進來,依舊是風風火火的聲音:“杜箬,你找我什麽事?不是說你今天回市區嗎?到哪兒了?”
杜箬看了看對面的紅燈,悶悶回答:“剛回了趟公司,現在在路邊等紅燈,你中午有時間嗎?”
鄭小冉看了看電腦屏幕上的鐘點,很快回答:“要不你到我公司門口的茶餐廳等我吧,我們一起吃頓午飯,邊吃邊聊…”
……
杜箬挂了電話,開始慢慢往公交站臺走。
鄭小冉畢業後就一直供職于一家傳媒公司,說是傳媒,其實什麽都做,大到政府活動,小到個人婚慶,鄭小冉負責團隊裏的攝影部分。
她大學學的是新聞專業,聽起來很牛B的樣子,但其實根本沒有出路,因為家裏沒背景沒後臺,電視臺是肯定進不去了,只能找家這樣的傳媒公司應付着幹。
好在她很喜歡攝影,目前就職的公司規模也尚可,所以她就一直幹到現在。
杜箬去得太早,茶餐廳裏沒什麽客人,她轉了一圈,最終挑了張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是她的習慣,如果是她一個人吃飯,她永遠都會挑靠窗或者進門的位置,因為通常這些位置比較熱鬧,而她讨厭一個人呆着的感覺,所以從骨子裏來說,杜箬懼怕孤獨,雖然她從來不承認!
鄭小冉出現的時候已經是飯點,周邊寫字樓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出來覓食,所以茶餐廳裏人潮湧動。
杜箬老遠就見鄭小冉裹着她那件寬大的黑棉襖,圍着圍巾,擠過門口擁堵的人群朝着自己蹦跶過來,好不容易擠到位置上坐下,她大松一口氣,卸下圍巾,脫掉外套,露出肩膀上背的三腳架和照相機。
杜箬吸一口橙汁,問:“吃飯時間還帶着家夥?”
“嗯,沒辦法,我待會兒吃過飯就直接要去現場,下午有活動,最近忙到SHI,過幾天有個演唱會,下周外市還有一個醫院的開業剪彩禮…”她說得氣喘籲籲,說到一半就搶過杜箬手裏的橙汁猛吸一口,最後總算消停下來,将三腳架和她的寶貝相機小心翼翼地方到臨座上,才擡頭問杜箬:“說吧,找我這麽急到底有什麽事?”
杜箬見她果然一副很忙亂的樣子,也不想兜圈子浪費她時間,便直話直說:“有錢麽?借我一點!”
“你弟弟又怎麽了?”這是鄭小冉的第一反應!
跟杜箬認識這年,看着她的工資節節攀升,年收入幾乎是自己的三倍之多,可日子卻不比自己好過,借錢過日子更是家常便飯,所以聽到她要借錢,她只想到她的弟弟又出了什麽事。
杜箬嘆了口氣,将自己的橙汁主動推到鄭小冉面前,殷勤獻媚:“不是,我弟弟剛手術,好得很,我之前不是借了莫佑庭三十萬嘛,我年底發了獎金,想問你借兩萬,然後湊個整數先還一些給他…”
“吓死我了…”鄭小冉當即就松了一口氣,很不客氣地拉過橙汁猛吸一口:“其實這錢你不需要這麽急着還給莫佑庭的,反正他家不缺你這點,他也不會催你…”
“我知道,可是借着別人的錢我總是心裏不舒服,反正早晚得還,我就慢慢先還一點吧。只是我弟弟還沒有過排異期,所以我留了一點以備他的不時之需,其他的都湊在一起還給莫佑庭。”
鄭小冉看着杜箬将頭低下去,心裏全然不是滋味。
她跟杜箬交心這麽多年,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一件東西可以讓杜箬低下頭去,那肯定就是“錢”,只要談到錢,她再強的骨氣都能軟下去。
如今總算熬到他弟弟完成了手術,可是手術之後呢?那麽漫長的排異期,醫藥費依舊沉重,如果再遇到排異反應…鄭小冉不忍心,又問了一句:“兩萬塊我還是有的,待會兒就取給你,只是杜箬,你有沒有為自己打算過,你現在離了婚,一個人,就打算一直這樣?如果你弟弟恢複到常人還好,但要是他出現排異呢,你也打算就這樣被他一直拖下去?”
杜箬擡着頭,眼色孤冷地看着窗外,有相挽着手的情侶從窗前走過,女子柔柔靠在男子的肩膀,大半個身子擁在男子的大衣裏,這樣溫暖的相依相偎,她沒有那個福氣!
“小冉,我不是沒有想過,我是不敢想…我不知道小凡會不會好起來,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裏,正因為不知道,我才能夠一直撐到現在。我十歲的時候小凡被确診為血癌,然後一路熬到現在,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可這是我弟弟啊,連着血脈,我沒有辦法自私地抛開不管,況且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爸媽獨自撐着…更何況小凡已經熬過了手術,相當于成功了一半,我就更沒有道理放棄!”
“我也沒有讓你直接不管啊,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人?”
杜箬眼神一轉:“再找一個人?你覺得,這世界上還有靠得住的人?”
杜箬冷哼一聲,不再說下去。
如果沒有跟姜浩離婚,或許她對這個世界還抱有一絲希望,可是經歷過這麽多事,人心涼淡,她遍體鱗傷,如果再不清醒,那就是咎由自取。
她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苦難擔當,還不如都讓自己扛,反正都已經這麽多年,早就應該習慣。
可是鄭小冉不甘心,繼續勸:“姜浩只是個特例,我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個人會願意容納你,杜箬,別這麽快就下定論嘛,你還年輕,後面的日子還那麽長…”
杜箬卻不想再深入下去,拍了拍鄭小冉的頭:“幾日不見,怎麽你變得這麽文藝?什麽你還年輕,後面的日子還那麽長…咦…酸死我了…”她縮着肩膀,一副很鄙夷的模樣。
鄭小冉見她明顯在逃避話題,便也不再多勸。
吃過飯便去銀行取錢。
鄭小冉因為要趕着去現場,匆匆将錢交給杜箬就要去打車,但臨上車那一刻,突然又想起什麽,陰笑着問杜箬:“喂,你前幾天半夜給我電話,說什麽守得雲開見月明,什麽意思?”
杜箬這才想起那天夜裏的欣喜,酸楚感再度襲來,鼻息柔弱地回了一句:“沒什麽意思,就當我喝多了酒,腦袋被門擠……”
“去,就知道你半夜發神經是喝醉了…”
杜箬笑了笑,不再說下去…
杜箬打電話回基地請了假,晚上約了莫佑庭吃飯,順便把錢還給他。莫佑庭似乎很忙,于是叫杜箬去他酒吧找他。
去的時候也不過是傍晚6點,酒吧都還沒營業,所以整條街都顯得蕭瑟空曠。
杜箬推門進去,老遠就聽到各類樂器發出的嘈雜聲音,她尋着聲音走進去,莫佑庭正背對着自己站在小舞臺上指揮樂隊試音,身後一排形象詭異的男女,個個頂着顏色怪異的頭發,穿着繁複奇特的服飾。
杜箬被這個陣勢吓到,站在舞臺前面試探着喊了一聲“莫佑庭……”,但可能因為樂隊演奏的聲音太高,所以臺上的人沒有聽見,杜箬有些急,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莫佑庭總算回頭……
那一日他穿的是純黑色套頭毛衣,嘴裏叼着一跟煙,整張白皙的臉都隐在煙霧後面,但依舊可以看清楚他俊邪的臉部輪廓,站在那一群人中間,很容易就顯出與衆不同的氣質。
杜箬不是沒有見過帥哥,以前大學裏見了很多,姜浩的皮相也算不錯,可是這些人在莫佑庭面前都會嘩然失色。
莫美人長得太好,全身上下幾乎沒什麽死角,就這樣完美到極致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還帶着一股隐隐約約的邪氣,後來鄭小冉跟杜箬說了實話,她說她就是被莫佑庭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邪氣所吸引,明明長了一雙勾人的眼,說話看人都帶着幾分暧昧,但卻總覺得最終又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
女人大多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事,所以鄭小冉明明知道入不了他的眼,卻依然選擇飛蛾撲火。
當然,感情就是這樣,欲罷不能,明知故犯,所以才會上演這麽多錯。
只是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現在杜箬只是站在舞臺旁邊,看着莫佑庭朝自己走過來,嘴裏的煙被他捏在指端,走到杜箬面前的時候淡淡吐了一個煙圈,表情自然地問:“大忙人,不是應該在武穆山嗎?怎麽有時間來找我?”
因為樂隊演奏的聲音太大,所以杜箬怕他聽不到,遂繼續保持高分貝音量回答:“請你吃飯,賞不賞臉?”
“特意從武穆山趕回來請我吃飯?”
杜箬幹幹笑了笑:“也不算特意,剛去了趟公司,剛好晚上有時間,就想請你吃頓飯。”她是回來見喬安明的,但是她不會承認。
所幸莫佑庭似乎也不介意,将手裏的煙掐滅,回頭看了眼身後正在排練的樂隊,湊近杜箬的耳邊說:“晚上酒吧有演出,所以我沒多少時間,就近找個地吧。”
“好,只要你莫公子不嫌棄,我都無所謂!”
莫佑庭卻突然暧昧一笑,依舊貼着她的耳際輕輕回答:“你請我吃什麽,我都不會介意!”
杜箬一陣雞皮疙瘩,腳步往後退了退,避開他的氣息範圍才敢出聲:“那就旁邊的燒烤吧吧,現在過去?”
“可以,你等我一下,我交代幾句再走。”說完便又跳上了舞臺,走到樂隊中唯一一個女孩子面前,也貼着她的耳朵講了幾句,那女孩一拳頭就垂到莫佑庭肩膀上,臉上卻嗔笑着嚷嚷:“死東西…吃飽了別回來找我…”旁邊其他樂隊成員都配合着起哄,那女孩似乎還罵了幾句,但是因為太吵,杜箬又站得遠,所以沒有聽清楚,只是那女孩罵完,眼光朝杜箬瞟了一眼,剛才還笑着的眼睛,此時卻透着寒意,繼而又推了莫佑庭一把,他才痞笑着從地上撿了自己的外套跳下舞臺。
杜箬被那女孩無端寒了一眼,心裏飕飕地不舒服,但莫佑庭卻沒發覺,走過她身邊時還調皮地将她衣服上的帽子扣到她頭上,大嚷一聲:“走啦,還發什麽呆……”
“哦!走吧”她回神,悶着頭跟着莫佑庭走出酒吧。
燒烤吧一般都是接待酒吧裏玩的客人,現在時間尚早,酒吧還沒有營業,所以客人不多。
莫佑庭随便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立刻就端着碗筷茶水過來:“莫少爺今天怎麽這麽早過來?”
說完還煞有深意地看了杜箬一眼,賊兮兮地問:“又換了?這周第三個了吧!”
“去,她不是,朋友而已!”
“誰不是從朋友做起!”
“滾丫子,去烤你的串兒吧!”莫佑庭推着老板的肩膀,有些尴尬地對杜箬解釋:“他就嘴碎,別理他!”
杜箬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莫佑庭的花心,自然不會放到心裏去,只是問:“你經常來這裏?”
“嗯,常客,酒吧打烊了會來這裏吃夜宵。”
“哦,難怪…”杜箬笑着将頭低下去便不再說話。
很快老板就将烤好的串都端了上來,還不忘多嘴地提醒杜箬:“他不吃辣,所以給他烤的串都是不辣的,你若是喜歡吃辣,手邊小瓶子裏有孜然粉和辣醬,自己動手加吧!”
杜箬點了點頭,拿了一串放進嘴裏,果然一點味道都沒有。
“看不出來,你居然不吃辣!”
“不吃辣很奇怪嗎?之前我們吃過那麽多次飯,你什麽時候見我吃辣了?”
“額……”她咽住,不再說話。他吃不吃辣跟她有什麽關系,所以吃飯的時候杜箬根本就不會留意他的喜好。
莫佑庭也看出她表情的木讷,拿了汽水喝一口,略帶苦澀地又開口:“得,知道你也從來不會在意我的喜好,行了……說吧,今天找我什麽事!”
杜箬這才想起來找他有正事,趕緊抽了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拉過包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莫佑庭。
“之前借你的錢,我先湊了八萬還給你,剩下的我會分期還,你要是覺得麻煩,可以給我一個卡號,我每個月到點就彙給你!”她自覺自己想得很周到,說完還不忘甜絲絲地笑了笑。
莫佑庭面無表情地剮了她一眼,沒接信封,也沒說話,就開始悶頭啃手裏的串兒。
杜箬見他陰晴不定的樣子,以為他是嫌自己還得少,于是又開始費力地解釋:“那個…八萬是有些少,但是我弟弟還沒過排異期,而且我剛調到基地,沒跑單,所以最近沒什麽提成,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每個月都會還你一點,如果你想算利息也可以,按銀行的利息算,你看怎麽樣?”
她刻意放低口氣,畢竟是她欠別人錢,看看臉色也是應該,所以說到最後一句話,幾乎都是上身前傾,一副在溫柔征求他意見的樣子。
但是對面的男人依舊不說話,就悶着頭啃串,一個雞翅握在手裏,他啃得仔仔細細,最後終于啃完,繼續無話,開始喝汽水…杜箬沒什麽耐心了,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喂,莫大少,幾個意思啊?成與不成您倒是給句話啊!”
這回莫佑庭總算擡頭,抽了紙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幹淨,定定看了杜箬幾秒,那蓄滿寒意的深眸蹙得杜箬心裏直發毛。
他卻眼臉一彎,似笑非笑地将信封接過來直接放到手邊。
杜箬又開始嚷嚷:“你不數一數?”
“不用數,你說多少就多少吧,這麽多錢我一張張數,天都要亮了…”
“那你不數一下,要是回頭發現錢少了,我怎麽說的清楚啊!”
“你就這麽想要跟我說清楚?”他語氣突然加重,剛帶點愠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