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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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明将手裏的筆放到辦公桌上,那頭已經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當初你還找了那麽好的老師教我,真是白費你的心思了…安明,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個一事無成的累贅…”
喬安明皺着眉,索性将椅子轉過去看着窗外。
崇州的冬天特別長,所以一入冬陽光就顯得格外稀罕,只是那日的太陽真的特別好,光線和熙,有幾束透過緊阖的百葉窗照進來。
喬安明随手按了按鈕,整面牆的百葉窗全部打開,那些金色的陽光瞬間就照了進來,一室亮堂。
他的眼睛有些不适應,很自然地就用手去擋, 顧瀾的聲音依舊在繼續,只是一直未得到喬安明的回應,便有些愠怒地問:“安明,安明…你還在聽嗎?我覺得我這幅畫,估計一個冬天都臨摹不好…”
他心裏沒來由的就覺得有些心燥,照理顧瀾的小性子他已經安撫了20多年,早就應該習慣,可不知為何,今天就是覺得有些煩,遂猛地又按了那個按鈕,百葉窗落下,整個辦公室再次埋入黯沉…
“顧瀾,別成天在家裏畫畫了,今天太陽很好,叫琴姨安排司機,帶你出去轉轉…”
“不想出去,太冷,對了,你怎麽這個時候給我電話?”
喬安明暗松了一口氣,她總算想起來問這句話,遂趕緊答:“晚上公司在香格裏拉設了飯局,我得去,可能回去會有些晚,你別等我了,早些休息!”
“哦…又不回來吃晚飯啊?”顧瀾的語氣再次從愠怒變成失落,自己嘀咕一句,再問:“那大概什麽時候回來?我叫琴姨給你準備宵夜?”
“不用,這種飯局,我不知道幾點才能走,所以別顧我了,你早點睡…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先這樣吧。”
“好…”
“嗯,那挂了…”喬安明挂了機,顧瀾卻在那頭怔了半天。
這是記憶中,他如此急迫地挂她電話!以前不管他在哪種場合,不管有多忙,他永遠都會先等她挂電話。
顧瀾将手裏握着的畫筆扔到一邊,烏青色的墨汁就沾到了畫紙上…本就無神韻的那張山水畫,被那墨汁一沾,更顯得不好看…顧瀾索性手一擡,整張宣紙被她抽出來,揉成一團就直接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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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苛求完美,不允許有一點瑕疵,所以畫不好,大不了重新畫。
雖然說活到這把年紀,一事無成,但是她有這“一事無成”的命!
上世修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爹,今世又求了一個蓋世神通的喬安明,所以她顧瀾再不濟,有這兩樣,就什麽都不缺了!
顧瀾這樣想着,失落又變成欣喜,連那一地顏料墨汁都不覺得刺眼,只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琴姨,我把顏料打翻了,叫人來收拾畫室……”
因為這次培訓的人來自天南地北,所以會務組很貼心地為這次宴請安排了自助餐。
餐廳裏的暖氣打得很足,杜箬又喝了一點酒,所以大衣就被她脫下,只穿着那件薄薄的白色羊絨裙混跡在人群裏。
這次宴請,除了培訓人員之外,會務組全體和勝安總部的其他部門也都有人參加,所以場面宏大,有男有女,所以杜箬站在一群人中間,衣衫鬓影,也就不像白天會場裏那樣顯得格外“一枝獨秀”了。
江磊的目光從進餐廳開始就一直緊跟在杜箬身上,這個喬總欽點的女人,似乎也只有那麽些小心機,比如她會在這種場合選如此靓麗精致的衣裝,那黑色窄裙貼緊腰身,玲珑曲線盡顯,卻又不顯得輕浮小氣,而且她通身沒有任何繁複配飾,只在耳垂綴一顆米粒小的碎鑽,就着餐廳的白亮水晶燈,小碎鑽光芒卻發揮得極致,将她整張白皙的臉更襯得嬌媚豔麗。
而除這點小心機外,姜磊實在看不出她還有什麽過人能力,甚至她都不怎麽樂于跟別人搭讪。
也不時有異性同事走過去跟她攀談,她也就禮貌笑着回敬幾句,繼而就很識相地走開,完全沒什麽想要深交的心思。
這種場合,這麽好的機會,人群裏大多是勝安的現任領導和即将成為領導的“潛力股”,她居然視若罔聞,完全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樣的銷售組長…江磊抿了一口酒,轉身去取食物,再回頭,發現杜箬已經又走回酒架…從上面挑了一杯顏色有些奇怪的雞尾酒嘗了一口,但似乎那酒不合她胃口,她便調皮吐着舌頭,回望身後的人,見無人看見,便偷偷将那杯酒倒進腳邊的垃圾箱…然後聳了聳肩,像沒事人一樣端了一杯紅酒喝着走開…
江磊倒有些佩服起來,如果他沒有記錯,從晚宴開始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個多小時,這已經是她喝的第四杯酒…如此看來,就沖她酒量不錯的這一點,至少已經看出些她能勝任“醫藥代表”的潛質!
“杜小姐,酒量不錯啊。”
杜箬回頭,眼前是江磊淡淡笑着的臉,她一口紅酒堵在喉嚨口,趕緊咽下去,用手指沾了沾嘴角,有些心虛地笑着回答:“沒有沒有,只是這酒口感不錯而已!”
江磊也不再深辯下去,反正他走過來跟她搭讪也不是真的為了探視她的酒量,只是找個借口而已,遂将自己手中握着的高腳杯舉了舉,與她手中的杯子輕碰一下,風度翩翩地轉移話題:“初次見面,杜小姐很讓人印象深刻…”
這彎繞得太大,杜箬一時消化不了,傻傻答了一個字:“啊……?”
這倒把江磊逗樂了,只是出于基本禮儀,只能抿嘴笑着又開口:“杜小姐,同洲藥業月月銷量第一的銷售員,久仰大名…以為是個阿姨,卻沒想到見到真人,如此年輕靓麗…”
“額……”她還是一個語氣詞,倒不是她不懂規矩,也不是她口拙,只是這男人,別人口中勝安的鑽石王老五,銷售副總,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今天培訓的主講人,且是她開了一天差,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主講人,突然毫無征兆地走過來跟她交談,且這口氣裏滿是不掩飾的套近乎…以杜箬的情商而言,多少有些招将不住。
只是江磊卻真的好脾氣,繼續自讨沒趣:“杜小姐,你似乎對我的培訓內容有意見?”
“啊…沒有,沒有,你講得很好,大家臺下都贊呢!”她總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眼底卻全是掩蓋不住的奉承假意,江磊卻突然臉色微沉,換了一個嚴肅的口氣問:“那杜小姐怎麽毫無聽的興趣,我看你一整天都在玩筆,勝安定制的筆,很好玩?”
“……”這回她連語氣詞也沒有了。
她要怎麽反駁,她那開小差的姿勢擺得太明顯,通天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可是心有愧虛,但眼底還是蓄着怒意。
這人叫江磊對不對?EBMA對不對?喬安明身邊的紅人對不對?切…這喬狐貍一手帶出來的人,小小年紀,連這諷刺人的口氣跟眼神都跟某人如出一轍。
神氣什麽?德性!
杜箬遂便釋然一笑,舉着杯子就直接駁回去:“江總您不是在臺上培訓麽?怎麽就知道我一整天都在玩筆?難為您一整天都要如此關注我!”
江磊微怔,但很快爽然笑出聲來。
這個女人,有些小脾氣,有些小心思,雖不成氣候,但讓人覺得有意思,難怪連喬總都要對她偏私!
喬安明跟着彭助理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杜箬和江磊巧語眉笑的那一幕,她站在江磊面前,白色圓領上衣束在腰裏,黑色窄裙包裹,玲珑曲線盡顯,可她卻雙腿交疊,身體慵懶地靠在酒架上,手裏托着那杯紅酒,笑得燦爛奪目。
江磊也受用,一只手插在褲袋裏,一只手也捏着杯子與她手中的輕觸,俊男靓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道風景。
喬安明沒來由地覺得心裏有點悶,便解了大衣的扣子。
彭助理向前走了幾步,正欲拍手宣布他的駕臨,喬安明卻只卸下大衣送到他手裏,沉微開口:“別聲張了,我就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他真的只打算過來看看,甚至這“看看”都是下午臨時作的決定,可是現在看到杜箬和江磊站在一起,他就有些耐不住了。
正想往裏面走幾步,随身帶的手機卻響了,接起來,又是任佩茵的電話。
“安明,聽顧瀾說你今天晚上在香格裏拉酒店吃晚飯?”
喬安明是真的有些惱了,他不知道老太太這一天兩個電話來追問他的行程到底是何用意,可眼下全是下屬,他不能當場發作,只能又拿着手機往外廳走。
杜箬一回頭,剛好看到他走出去,她心有微悸,心裏默念,那個背影……怎麽那麽像喬安明。
“杜小姐?杜小姐……”江磊催了一遍,杜箬卻突然轉過身,将手裏的酒杯往桌上一頓,急匆匆道了聲“抱歉”就朝着門的方向跑了出去,瞬時就把江磊晾在了那裏。
勝安設的宴在二樓,包下整整一個西餐廳,所以杜箬跑出去,從走廊這頭跑到那頭,又是窄裙,所以氣喘籲籲,卻依舊不見那個身影,她又不甘,只能踩着高跟鞋再噌噌跑去一樓…
喬安明其實就隐在拐角處的柱子後面,耐心聽完任佩茵的電話,再捏着手機進餐廳,那抹倩影卻早不見蹤影。
他耐着性子走進去尋了一圈,有眼尖的服務生認出他,熱情地給他送了一杯酒,他無暇推辭,便捏着那杯酒混在角落裏,碰到下屬向他恭敬打招呼,他只是點頭應着,完全是敷衍。
依舊是覺得悶,沒來由的煩躁,他索性就又解了襯衣的扣子,她剛還在這裏,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難道這麽快就回房間了?可是剛才她不是與江磊交談甚歡嗎?
喬安明覺得乏味,便想要早些離開,只是一轉身,剛好撞上一個人,手裏那半杯紅酒全部澆在自己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真是對不起……”那人趕緊抽了紙巾幫他擦,喬安明擡頭,才發現是個女的,且從她這道歉的口吻,似乎沒有認出自己。這也不奇怪,公司好多經理級以下的員工都沒有見過他本人,或許這只是行政部或者市場部招來的新人而已,所以喬安明也沒有多疑,只是往後退了幾步,避開那女人的擦拭。
他是不近女色的,更何況還是不熟悉的下屬,現場又這麽多人,雖然跟她毫無關系,但他還是想要避諱。
那女人見他明顯避着自己,也不再貼上來,只是依舊神情愧疚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把你西裝都弄髒了…”
“沒關系,你也不是故意的。”他向來紳士,更何況也不再想跟她糾纏下去,遂低頭一邊擦着西裝,一邊敷衍。
那女的卻突然跑開,很快又拿了一杯酒回來:“你西裝太貴我賠不起,但是我潑翻了你的酒,得賠你一杯!”
喬安明有些無奈,遂疏淡回答:“我不喝酒…”
那女的二話不說,又跑回去,拿了一杯飲料再急匆匆回來,換了更加堅定的口氣:“那不喝酒,就喝清水吧……”
喬安明正想回絕,那女人卻不容他說話,直接就把那杯水塞到了他手裏,定定看着他:“水總喝了吧,拿着,算我向你道歉…”一臉的淩然正氣,這眼神和口氣,讓他驀然就想起一個人。
不來由的,他就開始打量眼前這女人,确切說是一個美女,穿着一身淺灰色的套裝,除了領口拉得有些低之外,還算得體。
☆、V009 蓄意謀之
“喝啊,不喝,就代表你生氣…”那女人依舊在催,倒是搞得喬安明有些尴尬。
見他站着不動,她索性往他逼近了幾步,再催:“好歹喝一口吧,你西裝我賠不起…”
身旁已經有下屬靠近,雖然不敢沖着老板直視,但那打探八卦的表情已經流露出來,喬安明不想惹麻煩,只能耐着有些微怒的心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對面的女人總算滿意,道了聲謝謝,很快就笑着走開了……
彭助理也看到喬安明在角落裏有些異常,走過去才發現他西裝的前襟被撒了紅酒,趕緊問:“喬總,要不要叫服務生過來?”
“不用,只是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叫小張在門口等我,我處理完就直接回去…”他處事向來低調,最不喜為了一點點意外就大動幹戈,彭于初跟了他這麽多年,深知他脾性,所以他說不需要,就真的不需要!
喬安明接過彭于初遞過來的大衣,直接去了餐廳配套的洗手間。
本想就準備随便用抽紙沾着水擦掉一些,可是那日他穿的是厚麻材質,紅色的酒滲進線紋裏,根本就擦不掉,最後他索性放棄,直接将西裝脫下來拎在手裏。
剛想走出去,眼前卻一晃,跟着腳步就有些站不穩…胸口有燥熱集聚,像突然陷入悶熱的空間裏。
喬安明心裏一緊,撐着牆面走出去,卻見剛才那女人站在洗手間門口,淺灰色外套已經脫掉,只剩裏面細帶的裙子,大冬天的晚上,她兩條光溜溜的胳膊露在外面,胸口更是一片玉色景致。
喬安明握緊手裏的大衣和西裝,冷着臉,捺住胸口不斷升騰的熱意往走廊的另一側走,她卻不急不慢地跟上來,低聲說:“先生,房間都開好了,就在這酒店裏。”
他依舊緊抿唇不開口,那女人也有耐心,一路跟着他往樓下大廳走,旋轉樓梯上人來人往,一個穿着襯衣的大叔和一個光着膀子的美女,自然迎人側目。
可是喬大叔任憑胸內灼燒,臉上依舊沉然如冰,最多只是眉宇蹙着,腳步快了幾分。那女人見他死撐着,便搶先兩步跨到他下面一階樓梯,耐着性子解釋:“雖然劑量不多,但藥性才剛剛開始,不出3分鐘,你肯定挺不住!”
喬安明依舊不語,只是總算擡眼掃了她一眼,深不見底的寒眸如利劍,叫底下那女人還是抖了抖,只是出于職業操守,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她不能不辦事啊,于是又大着膽子,直接從衣袋裏掏出一張房卡插進他襯衣的口袋裏。
“2711號房間,我洗好澡等你!”
喬安明的臉色終于從沉黑變為陰霾,只是剛還擡起的眸子又很快垂下,仿佛眼前的女人根本進不了他的眼。
只是女人大多傲氣,若是美女,這種脾性就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眼前這男人,看上去有身份有地位,且也器宇軒昂,風度不凡,但再好看再強大的男人,欲望面前,不過也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所以她對他的置之不理完全不在意。
哪知喬安明擡腿就從她身旁擦了過去,旋轉的樓梯,繞了一圈,她穿着高跟鞋在身後追,而前面的人扶着扶手,走到最後幾階時,上身明顯傾斜,那是他腳步不穩要滑下去的趨勢。
女子在身後暧昧一笑,覺得到手的獵物,不可能再溜掉,遂連追的步伐也慢了幾分,可喬安明狡猾,到了大廳不出門,直接拐了個彎走進電梯…
“喂…喂,你去哪兒!”
女人真急了,跨着步子從樓梯上沖下來,追上去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阖上……
杜箬在酒店大廳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喬安明,又跑到門口轉了一圈,依舊無果,所以美好心情全部被打破,也無心再返回餐廳,直接就折回房間裏。
因為喝了酒,醉意有些浮起,她便準備脫衣服洗澡,剛将上衣脫下,門鈴就大響,她只能從床上随意抽了一件開衫披上。
去開門,還未站穩,一團身影就擠了進來,直接把杜箬往後推了幾步,後腰撞在衣櫃上,她吃疼,擡頭正要罵,卻看到來人居然是喬安明,手裏挂着衣服,身上只一件深藍襯衣,且還有兩顆扣子解開,表情怪異,杜箬的罵詞吐到嘴邊,生生被她咽下,最後皺了皺眉,就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喬安明正想解釋,身後虛阖的門又被推開,有人從外面頂了進來,直接把本就站不安穩的喬安明往房間裏推了幾步,還未站穩,身後急促的聲音已經響起:“喂,先生,你跑什麽跑啊!我們的房間是2711,不在這一層…”
杜箬眉間一挺,踮起腳尖繞過喬安明身影的遮蓋,那女人就站在門口,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握着自己的外套,氣喘籲籲,連話都快說不清楚。
喬安明總算動了動,只是依舊沒有回頭,只将手臂挂在身旁的櫃臺上,寒着一張臉,擡眸看着杜箬:“把她支走…”聲音不大,卻有命令的成份。
杜箬卻不幹了,撇開她不知道眼前這兩人的關系而産生的愠怒之外,她還記得眼前這男人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把她發配到山裏,對她不管不顧,任由她自身自滅,甚至親眼看着自己被一個陌生男人帶走,這些她都記得,刻在心裏,所以對他自然有怨氣。
再者,他的處境已經如此尴尬,怎麽還好意思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所以杜小姐倔脾氣一上來,索性抱着手悠閑坐回椅子上,敲着二郎腿,很作地說了一句:“老板的私事我可不好管…”
門口的女人依舊站在那裏,看了杜箬一眼,見她坐在那裏,似乎沒有管閑事的意思,便有些得意。只是喬安明定力太好,見杜箬臨陣耍脾氣,只是眼角緊了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無奈藥性開始慢慢游上來,他虛靠在櫃子上的手臂收緊。
今天這事,剛才那杯清水,包括眼前這個女人,明顯是有人蓄意謀之,喬安明心裏已經有些數,但是還不能确定。
況且欲望漸漸爬上來,他必須先将她清理出去,遂轉身,盯着那女人,蕭瑟扔了一句:“我不管是誰叫你來,也不管出于什麽目的,最好別再糾纏下去,不然我會報警…”
“又是報警,能有些其他新鮮的招數嗎?”杜箬在椅子上嘀咕,又想着自己被下藥那次無意闖進男洗手間,那時他也想以報警了事,可是她臉皮厚,最終威脅他逃過一劫。
可是面前這女人,心裏有鬼,聽到報警兩個字,立馬就軟了下來,呼拉就跪到了喬安明面前,眼淚奪眶而出。
“叔叔,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走這條路,老家太窮,家裏還有個常年卧床的父親,又要讀書,這學期的學費還沒繳上,所以才接了這趟活兒,中介老板說了,只要我能順利懷上,不光讀完大學沒有問題,甚至都可以送我出國…所以,叔叔,求求你,算幫幫我,別撐着了,你看你這臉色,藥性都上來了……”
說了一通,見眼前的男人依舊沒有反應,那女人又怯生生補了一句:“叔叔,我這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你放心,我身子是幹淨的……”
這話一出口,喬安明其實真的就有些扛不住了,不是欲念,而是臉色,尖銳的目光刺過來,寒氣逼人,那女人被他陰森的目光看得低下了頭。
杜箬坐在椅子上,像在欣賞一場劇情精彩的戲,看到這裏,總算看懂看明白,只是也不急,慢悠悠站起來。那時候她還赤着腳,直接就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到門口,抽過喬安明手裏握着的手機,胡亂撥了個號碼,那女人見杜箬走過來,看不明白她的身份,只是見她一言不發先撥電話,有些害怕,試探着問:“你幹嘛?”
“找人給你驗身啊?”
“驗什麽身?”
“嗯?”杜箬擡起頭,似乎已經将號碼撥出去,但眼神甚是冷冽,直勾勾剮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慢條斯理地解釋:“你不是說這是你的第一次嗎?我老板可是講究的人,憑什麽你說他就得信,所以我得讓人過來給你驗一下身…“
那女人看了一眼面前的杜箬,上身是休閑的檸檬黃拉鏈開衫,下身是拘謹的黑色窄裙,赤着腳,細長眼梢眯着,似笑非笑,再看喬安明,可能因為藥性起來,站不住,索性整個上半身都依在櫃門上,可是即使如此,臉上表情依舊沉穩,就像冰封千裏的海,再大的浪,他也能夠保持面目沉然。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在笑,一個壓根看不清表情,那女子膝蓋挪了挪,瞪着瞳孔朝杜箬剮了一眼,站起來拍拍灰塵就走了出去…
她一走,杜箬憋了半天的笑終于悵然出聲:“太他媽暢快了!第一次?我了個去,這年頭居然還有處?老板,您可真走運!”那笑聲太放肆,幾乎是捧着肚子,一回頭,見喬安明臉色沉着靠在那裏。
杜箬覺得有些尴尬,遂趕緊收回笑意。
可是一直維持着挺立站姿的喬安明卻動了動,往前走了幾步,将敞開的房門關緊,再回頭,杜箬還站在那裏,離他僅一步遠,恬然的笑容還暈在嘴角,衣領大開,緊身的檸檬黃上衣勾勒出姣好的曲線…那女人說這藥性上來只需要3分鐘…他從樓下跑到這房間,再墨跡到現在,早就已經超過三分鐘,所以體內的欲望竄騰,他幾乎可以聽清楚自己喉結的吞咽聲…
杜箬看着他沉黑的眸子,始終如深淵的眸子,今天卻像蒙了一層紗,有閃爍的迷離之意翻湧出來。她心口一窒,不好,要出事!
她連着往後退了幾步,試探地問一句:“她…真的給你下藥了?…”
他卻不答,只問:“浴室在哪兒?”
“啊?什麽”她沒明白,又多問了一句,但眼前的黑影已經沖過來,直接撞過她的身體,朝着裏間奔過去。
杜箬住的房間是一個套間,外便是小型的客廳,浴室連着卧室,喬安明直奔卧室的房門,撞開,再跑進浴室…
杜箬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幾秒,等聽到內間的撞門聲才反應過來,趕緊跑過去敲門,一邊敲還一邊喊:“有沒有事?要不要幫你找人?”
她是真的心急,她有過這種經歷,像蝕骨的毒,滲入骨髓,仿佛連骨頭都燙得疼。可是她不明白,男女有差異,這種藥在女人身上頂多是欲望難耐,全身發燙,但是到了男人身上就是驚濤駭浪,從心底竄出的欲望,遍及四肢百骸,最後控制住整具身體,像一個急速膨脹的氣球,脹痛得厲害,卻找不到洩口…
“喂,喬總,你……”
還在喊,但喊聲未完,眼前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壓過來,扣住她的胳膊,杜箬整個人直接就被他推到了浴室門口的衣櫃上,因為力度太大,後背被他壓着撞到櫃門上,沖擊力過猛,櫃子裏挂着的衣物全部落地,哐啷啷……一地雜亂的響聲,最後歸于死寂,只餘眼前這張潮濕的臉和紅着的眼…
欲念和道德,一念之間…
喬安明垂頭看着眼前的杜箬,黃色的衣衫,白皙的臉,胸口是被他驚吓出來不斷起伏的曲線,連着鎖骨,一直到嬌柔的耳際…
喬安明努力吞咽,努力讓自己撐開瞳孔,清醒望着眼前這張臉,這張幾度出現在自己夢裏,擾亂自己思緒的臉,藥性四起,但他已經分不清,這滿心滿身的欲念是源于這藥裏的成份,還是內心深處一直藏住不露的欲念?
杜箬不敢動,身體緊蹙起來,縮在他的兩臂間,眼睛撐得過大,有驚恐,有慌亂,卻也有欣喜,輕輕呼吸,只怕驚擾他胸口不斷起伏的氣息。
這一刻,她才看清楚,他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有欲念,也有身不由己。
眼神還是那個眼神,冷澀無比,可是起伏的胸口明顯裝滿被他過度壓抑的氣息,連喉結都上下浮動,昭示着難耐燥熱。
被水浸濕的臉,水漬順着剛毅線條滴下去,胸口一大片被浸濡的濕痕跡……
☆、V010 上天入地
喬安明在內心跟自己做交易,一邊是欲念,一邊是倫理,分不清,索性閉起眼,可是再張開,杜箬還是睜着那雙無辜晶透的眼,不避不逃,心甘情願站在他的禁锢間…手都已經擡起,掌心全是水,直接撫上她的臉…這張嬌柔百媚的臉,鑲在他寬大的掌心裏,燙得很,烙得他心口都疼…
“杜箬…”沉啞喊一聲,像是祈求,又像是詢問。
她卻不答,她要怎麽答?
他的鼻息這麽近,心跳都幾乎停滞,咫尺之間,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間的場面,此間就在自己眼前,所以她放棄,她不掙紮,她滿心欣喜地将自己供奉出去…索性眼一閉,睫毛輕顫,留一個“任你宰割”的表情…
再一秒,他按在自己臉頰的手指動了動,似乎觸到她的耳垂,杜箬全身緊窒,近乎可以觸到他越來越近的鼻息,可是下一秒,身體被重重一推,後背撞在木板上,若不是身後有衣櫃擋着,她絕對可以被他那樣一個力度的推搡而摔到地上!
“出去,別再進來!”
再睜開眼,他已經撞門又走進洗手間,眼前一片空蕩,除了洗手間裏傳來的急促水聲,她完全可以把剛才的那幕當成一場幻覺。
出去,別再進來!多絕狠的一句話,這種時候,他都依然還能當他不受控制的君王!
杜箬閉着眼,任由身體沿着櫃門一點點滑下去!
她清楚自己剛才的模樣有多賤,嘴角勾笑,雙目緊閉,俨然一副任他享用的模樣,可是高高在上的喬總,就算欲火焚身,也不願碰你一下。
他帶來的大衣和西裝就扔在進門處,杜箬走過去撿起來,輕輕拍了拍,挂到了衣架上。
洗手間裏的水聲一直持續了半小時,之後終于平靜,他卻一直沒有出來。
他帶來的手機響了無數遍,他不出來接,她也當沒有聽見,就這樣一裏一外,互相僵持。
喬安明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面色疲倦,全身透濕,商場歷練數十年,這估計是他最狼狽的一次,而最可怕的,狼狽的不是面容和形象,而是心情。
她就在外面,他卻不敢踏出去。當欲念退卻,他才漸漸冷靜下來反思剛才的自己。
從一路跑到她的房間,到控制不住把她推到衣櫃上,這是第二次,他幾乎按捺不住自己而要做出出格的事。
心裏像繞着一根弦,在她盈盈流轉的眼眸裏越勒越緊,最後只能逼迫自己收縮心髒,才不至于讓那根弦崩斷。
當然,在他強悍的人生信條裏,所有的貪念和欲望都有極限,雖極度膨脹,但到了盡頭就會折回去,所以那一刻,就算他眼裏落滿她的臉,就算身體和心一起疼,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磐石不移,所以最終,他還是勝了自己,将她從懷裏推了出去…
外間一直沒有聲音,喬安明平複好心緒,抽了毛巾擦幹自己的臉才走出去。
卧室的床上散着一些衣物和化妝品,床頭櫃上還有未喝完的小半瓶紅酒。喬安明有些哭笑不得,剛在宴請上喝完酒,回到房間自己一個人還想喝?她到底有多貪酒?
再看那一床淩亂的衣物,一看就是平時生活松散之人。這點跟顧瀾太不一樣,顧瀾看不得一點亂,家裏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按照她的規矩習慣擺放,動一下都不能,所以一開始家裏不停地換收拾屋子的傭人,她也總是不滿意,不是嫌阿姨動作太慢,就是嫌阿姨不長記性,後來還是他給琴姨加了工資,讓她收拾客廳,餐廳和主卧這些顧瀾經常走動的房間,因為琴姨畢竟跟了顧瀾這麽多年,就算做得不甚滿意,顧瀾也不好直接說出來,所以這樣才總算安穩幾年…
喬安明無奈想着,杜箬卻從外間走了進來,依舊是那件黃色的上衣,只是拉鏈卻被她一直拉到下巴下面,顯得有些不和諧,手裏托着半杯紅酒,冷着一張臉,問:“喬總,浴室借用完了?”語氣很淡,還帶着一絲酸意。
喬安明已經恢複常态,除了襯衣前襟被水浸濕之外,全身上下全然無異樣,立在那裏,依舊是平日裏蕭冷淡漠的喬BOSS。
杜箬心裏卻帶着恨,剛才捧住她的臉,溫柔迷離的喬安明,應該是夢裏的驚鴻一瞥,現實中,他永遠這副樣子,話不多,表情沒有,就像沉寂不動的雕塑。
可是他沒有感情,她卻是血肉之軀,剛才的心悸迷失,她心甘情願溺死在他的眼神裏,卻在最後一秒被他扔出去,這些沉痛卻又屈辱的經歷,她咽不下去,所以見他清醒,自然就要聲讨幾句。
只是他夠聰明,用緘默掩蓋慌意,擡眸看了她一眼,繞過她的身體就要走出卧室。
她哪裏肯放過,直接就追上去,脫口問:“喂,你這什麽意思?莫名其妙跑來,莫名其妙轉一圈就走?又是偶遇?整個酒店幾百個房間,你剛好就敲了我的門?”
她這樣咄咄逼人,擺明不給他留任何一個扯謊的借口,所以喬安明也索性不避,轉身,直視她期許的眼神,很冷靜地開口:“這次不是偶遇,是我故意敲你的門,你欠我一次,就當還我,大家兩不虧欠…”
杜箬一開始沒聽明白,待想了幾秒才轉神,卻心疼得更加厲害!
他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他之前救過她一次,便會在适當的時候讨回來,所以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