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裙,外面披着不算厚的大衣,此刻站在冰天雪地的夜裏,冷得直發抖,正想去馬路上攔車,卻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杜箬回頭,姜浩正從旁邊的小吃坊跑過來,手裏拎着幾個食盒,三步兩步跑到她面前。
杜箬的臉色變得更為陰冷,甚至連看他一眼都嫌多餘,只別過頭去,瑟瑟問:“你怎麽還沒走?叫我做什麽?”
姜浩已經受慣她的冷言冷語,所以哈着白氣,将手裏的食盒舉高,獻寶似地開口:“我知道你還沒吃晚飯,而且午飯就吃了一點點,所以去隔壁的店裏給你打包了小馄饨!”
“不需要,我不喜歡,謝謝!”
杜箬擦過他的身側,繼續往馬路上走,可姜浩一把将她拖住,追問:“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小馄饨了嗎?”
“你自己都說了,那是以前!這世界上沒有絕對不變的東西,連人心都會變,口味當然也會變,所以姜浩,算我求你,你走吧,別再來煩我!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和同情,也不需要你的抱歉,你若真為我好,就離我遠一點!”
這是由一碗小馄饨而引來的争執!
☆、132 不是同情
姜浩看着杜箬那張因為心痛而森漠蒼白的臉,心裏也變得愈發沉重,最後只将那食盒往杜箬手裏一塞,無力道:“只是不想你餓着肚子回去,一碗小馄饨而已,不需要你講這麽多大道理,拿着吧,別總是這麽任性!”
“我不要…”她将食盒退回去。
姜浩也固執,又塞過來,兩人推搡一番,杜箬手裏拎着的袋子就落了地,有幾個饅頭滾出來,她趕緊蹲下身去撿…
就那時,姜浩兜裏的手機響起,接起來,是丈人徐峰林帶着寒意的命令口吻:“曉雅在我這,你來把她接回去!”
啪一聲,一句話就挂了電話!
姜浩幹幹站在那裏,看着杜箬将那些饅頭一個個塞進袋子,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痛苦地說了一句:“不喜歡吃小馄饨就自己買點其他的吧,我先走了。改天再給你電話…”
杜箬依舊頭埋在地上不言語。
Advertisement
姜浩見她完全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嘆了一口氣,随即就轉身往停車場走。
杜箬心裏憋着一口氣,強撐着那一股委屈和酸楚,将裝饅頭的袋子重新紮緊,繼續站在風口裏等車。
醫院的露天停車場就在杜箬的斜側方,喬安明坐在車裏,看着她和姜浩推搡那份馄饨,看着她蹲在地上撿東西,再看着姜浩轉身開車離開。
最後只剩她一個人,依舊直直站在風口裏,有些吃力地雙手拎着袋子,可是很快,她突然別過頭來,臉剛好對上喬安明的方向,再下一秒,她卻騰出一只手,用手背壓住自己的嘴……那個姿勢,是在哭…
這已經不是喬安明第一次看到她哭,短短幾個月,他已經多次在不同場合見識過她的眼淚,第一次是在他郊區的別墅,她跨坐在他小腹,衣衫不整地掉眼淚,還有一次是在公司的會議室,姜浩的母親去找她談話,她最後一個人趴在會議桌上哭……
可是沒有哪一次的眼淚,能夠像現在這樣震撼他的心靈!
她就那樣孤身站在路口,風直直吹過來,飄亂她的頭發,她卻全然不顧,只是一只手吃力拎着袋子,另一只手使勁蒙住嘴巴,眼淚将眼眶全部浸濕,晶透的眼眸看起來像一塊閃爍的碎玻璃…
喬安明第一次深刻認清自己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同情,而是心疼!
一輛黑色的賓利朝她開過來,杜箬認得那車牌,是剛才送她回市區的車,遂趕緊擦了擦眼淚,跑過去敲了敲車窗,想跟司機小張打個招呼。
“師傅,你還沒走啊?”
車窗落下來,後面卻是喬安明冷着眼眸的臉。
杜箬一驚,半張的嘴巴就僵在那裏,只剩白茫茫的呼吸……
“上車!”喬安明命令式的口吻,遂将手扶住方向盤,不再看她。
杜箬站在外面愣了幾秒,最後才打開後排車門坐了進去,哪知喬BOSS又發話:“坐到副駕駛位置,你坐後面把我當司機?”
杜箬又是一驚,心裏腹诽這大叔真麻煩,但他氣勢淩然,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再開門挪到他旁邊,因為手裏拎的東西太多太重,所以她将那一大包東西擱到自己腳下的時候,都有些氣喘籲籲。
☆、133 再次“偶遇”
“怎麽帶這麽多東西?”喬安明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哪知杜箬卻突然來了興致,彎腰從那一大包東西裏搗鼓出一個袋子晃了晃:“這是我媽自己在家灌的臘腸,香得很,這是我大伯家自己蒸的饅頭,無公害,還有一些熏肉和鹹魚…喬總,您帶幾包回去嘗嘗吧,算是謝你今天中午派車送我回市區!”
喬安明轉身,看着杜箬熱忱的眼眸以及那一大包特産,眉頭皺了皺。
杜箬這才發覺自己的舉動有些太唐突,于是縮了縮肩膀,珊珊笑着:“那個…不好意思,忘了,可能您吃不慣這些東西,呵呵…呵呵……”十足杜傻子的一貫風格。
傻樂完,喬安明卻依舊眼神熠熠地看着她。
這回她沒詞兒了,只能又幹幹樂了幾聲,正想将手裏的特産收回去,誰知喬安明的手一擡,将它一整包就接了回去,還不忘補了一聲:“謝謝!”
“不謝,不謝,應該是我謝您!”
“……”随後又是一陣冷寂,他就那樣目不斜視地扶着方向盤,不再多說一個字!
杜箬不時用眼角瞟他一眼,喬BOSS正襟危坐,有微翹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方向盤,車裏的暖氣很熱乎,很快就讓杜箬凍僵的皮膚清醒,毛細孔被撐開,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喬安明這才意識到她的反應,将對着她吹的空調風口往下調了一下…伸過來的手臂擦到杜箬的胸口,她明顯感到心跳秒止,哪知剛動了動的喬BOSS又恢複剛才的坐姿,繼續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又開始不說話。
杜箬抓着大衣的邊角,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你媽情況如何?”
“啊…?很好,醫生說沒什麽大礙,謝謝喬總關心。”杜箬被他這突如起來的問話吓得不輕,所以脫口就老實回答,最後還不忘帶了聲敬語。
喬安明卻突然一怔,回頭看了杜箬一眼,杜箬心慌,她又說錯什麽了嗎?
但喬安明只古怪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便發動車子開上主幹道。
“住哪裏?送你過去。”
杜箬報了個地址,他卻突然問:“換地方住了?”
“嗯,自從上次被你收留一次之後,我就從朋友那搬出來自己住了。”
喬安明冷冷“嗯”了一聲,便又沒了後文。
一路上都壓抑到杜箬想奪門而逃,忍不住偷看他,他始終目視前方,面無表情,杜箬有些悶悶的覺得索然。
剛才在剪彩儀式上還看見他笑來着,怎麽一轉身就又恢複這張大冰臉?難道他的笑容,見光死?
喬安明感覺到杜箬投過來的探究目光,突然一轉身,杜箬又是吓得躲閃不及,手很不自然地扶着額前的頭發,動作是拙劣的掩飾。
“為什麽你總是一直盯着我看?我臉上有什麽讓你感興趣的東西?”
杜箬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接的問,思維潰散不成軍,支支吾吾半天,只擠了句:“你沒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你!”
這回輪到喬安明驚到了,他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只是也不介意,轉過頭繼續看着前方,加快車速,但嘴角卻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笑容。
剛好被杜箬看到,她猛掐自己手心,覺得自己在做夢。
一直到她下車,杜箬才想起來問:“喬總,您怎麽在醫院門口?”
“司機送完你之後去武穆山接我,剛好路過醫院。”
杜箬哦了一聲,沒有再多問。
喬安明暗松一口氣,随即又想,這丫頭怎麽這麽好騙。
☆、134 母親離開
三天後陸霜鳳出院,任憑杜箬怎麽留她都執意要回去,最後杜箬只能給她買了票送她去車站。
“小箬,以後別給家裏彙錢了。”
“媽,我工資高,你別為我擔心。”
“別彙了,你一個人又要租房子,又要還債,挺難的。”道別之際,陸霜鳳的眼眶又紅了:“我來桐城,是因為你說不回去過年,所以想來看看你。幸虧我來了,不然都不知道你一個人熬着…”
杜箬吸吸鼻子,不敢出聲。
“行了,回去上班吧,我到家給你打電話,你弟弟手術後恢複得不錯,可能不久之後就能出院了,你也別老是替家裏操心了……”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點。”
杜箬幫陸霜鳳拎着行李袋,摟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入檢票口,撐着笑容揮手道別,卻又見陸霜鳳從人群裏回頭,朝她的方向喊了一句:“小箬,那個臘腸,我知道姜浩喜歡吃就多帶了一點,你要是一時間吃不掉,記得拿出去曬一下,不然會很容易壞!”
杜箬一陣心酸,層層湧到心頭,眼裏又開始冒淚,她覺得自己真是超沒出息,這種時候若是哭,她媽怎麽能走得安心,于是含淚将唇角的笑扯得更大。
陸霜鳳已經被人群擠到通往鐵道的通道口,見杜箬站在那裏只是笑,以為她沒有聽見自己的話,又高聲叮囑了一句:“小箬,我跟你說的話聽到了嗎?那臘腸——記得拿出去曬曬——”
杜箬連連點頭,聲音沙啞地回了一聲:“我聽到了,臘腸,拿出去曬曬…”
“對,曬幹了不容易壞,你一個人可以吃時間久一點……行了,回吧,冷得很……”
……
杜箬從車站出來,陽光照在積雪上,光芒奪目。
姜浩的電話适時而來,杜箬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鍵。
“杜箬你總算接我電話了,你媽情況如何,出院了嗎?”
“剛送走,謝謝關心!”
“曉雅真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那是你媽,……我知道這次她做得有點過分,要不這樣吧,你媽這次住院的費用我來出,你把賬單給我,我給你……”
“姜浩,你他媽給我打住!”杜箬一聲怒吼:“少裝作一副很大方的樣子,少拿你那臭錢來寒碜我!我還沒窮到付不起我媽的住院費,就這樣,別說了,如果沒事就挂了吧。”
經歷這麽多事,她已經累得快要撐不住了。
可那頭頓了很久,突然冒了一句:“杜箬,對不起……”
她卻冷笑:“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感覺這幾個月你說的對不起比以往幾年說得都多,可是我承受不住。我媽既然已經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以後我們估計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就這樣,挂了。”
杜箬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門口,看着陽光折射在皚皚白雪上,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深呼吸,一步步走出去。
未來的路她看不清,但是至少應該有那勇氣,一個人走。
除夕夜,大雪,桐城拉了黃色警報,所有路面橋面都結冰凍住,新聞播放市民盡量不要外出,杜箬苦笑,這種全家團圓的日子,誰會沒事跑到大街上去?
可是她不行,她必須出去,她不能自己窩在那沒有暖氣,冷得跟冰窟的小屋裏。有句古話說得好,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她也免不了俗,所以除夕之夜她特別想父母,想親人,想病床上的弟弟,可是她的親人在哪?遠在十萬八千裏,而她的家呢?就在幾個月前,她在桐城壘起的家一夕坍塌了,她現在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135 新年快樂
杜箬化了妝,做了頭發,穿着新買的大衣,做足了過年的準備,可惜一個人走在街上,像個孤魂野鬼。
很多店都已經提前打烊,只有居民小區的窗口發出溫暖的光,那是家人歡聚一堂的融融景象,而搓着自己被凍得麻木的臉,杜箬掏出手機,按着通訊錄的順序一個個看下去,發現除了鄭小冉之外,她在桐城早就無枝可依了。
可是鄭小冉跟她不一樣,鄭小冉有家,所以她此刻正在家裏的客廳圍着爸媽看春節聯歡晚會,杜箬嘴角扯了一下,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寶貝兒,新年快樂!”
很快鄭小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那頭似乎有些吵,有孩子的尖叫和炮仗的聲音傳過來,杜箬握着手機,站在人影蕭條的街上,哈着白氣,開口一句:“喂,小冉…”
“杜箬,你的短信我收到了,我正帶着鄰居家小孩在外面放煙花呢,不放心你,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小冉似乎是一邊跑一邊說話,所以聲音有些氣喘籲籲,杜箬挖苦一句:“你擔心我什麽啊,我又不是孩子。”
“你就一個人死磕吧,叫你跟我一起回來過年你不願意,現在一個人在桐城熬着,好受?”
杜箬還沒答話,那頭的鄭小冉卻啊地叫了一聲,随後又氣息濃重地說:“這幫熊孩子太鬧了,你等等…等我回屋裏跟你說!”
然後便聽到有腳步聲,還有越來越小,越來越不清晰的孩子打鬧聲,最後是鄭小冉隔着千萬裏,卻依舊能夠燙到她心口的聲音,只簡單一句,說:“杜箬,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所以,其實吧,我挺心疼你!”
做了這麽多年朋友,鄭小冉當然心疼杜箬,心疼她孤立無援,心疼她命途多舛,更心疼她故作強悍,可是這就是她的性子啊,旁人心疼死了,她也還是那個毆死都不吭一聲的杜傻子。
杜箬将大衣的領子攏了攏,遮住大半個臉,眼睛被風吹得眯在一起,遂淡淡回了一句:“心疼我什麽啊,我好得很,恢複自由身,弟弟手術又順利的很,且年底拿了一份豐厚的獎金,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我都鴻運當頭,好得很…”
誰知鄭小冉在那頭“嗤—”了一聲,很快回答:“你就自己哄你自己吧,不過杜箬,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性子,覺得什麽困難都壓不倒你,不像我,做什麽事都不行,一把年紀,一事無成!”
這回換杜箬心驚了,趕緊問:“這大過年的,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回了趟家就變惆悵了?”
“胡扯,沒惆悵,我也好得很…”鄭小冉還沒說完,那頭又聽到尖銳歡喜的孩子叫聲湧進來,嘻嘻哈哈圍着她轉,鄭小冉沒轍,只能被孩子一邊拖着走出去,一邊跟電話裏的杜箬說再見。
杜箬收了手機,喧嘩的孩子笑聲秒止,耳根子清淨,她的世界又恢複到剛才的冷寂,甚至連吹在臉上的風都寒了幾分。
杜箬縮了縮脖子,将手放進大衣口袋,走到十字路口等紅燈。
一輛輛匆匆往家趕的車子從她面前疾馳而過,對面交通燈上的紅色小人閃了閃,成了綠燈,她卻依舊站在斑馬線上,不知往哪個方向轉。
夜很暗,路很長,她能去哪?
你小時候玩過那個“搶位置”的游戲嗎,一群小朋友圍在一起,各自都搶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最後只留下一個落單的人站在中間慌張張望,而站在斑馬線盡頭不知走向何處的杜箬,就是那個被最後“落了單”的孩子。
☆、136 深入骨髓
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杜箬打開,是鄭小冉發來的短信:“你若是不想一個人,就去找莫佑庭,叫他出來陪你…”
杜箬看着那莫名的一條短信,還是笑了笑,最終還是覺得友誼好,空無一人的時候,鄭小冉還知道給她安排陪她的人,可很久之後的某天,杜箬突然想起這條短信,不禁心疼,當初鄭小冉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慫恿她去找莫佑庭!
可是感動之餘,杜箬還是沒出息地翻到了“莫公子”的號碼,打過去,居然是忙音。
人的情感很奇怪,越孤獨就越想往人群裏鑽,所以杜箬開始在路邊等出租車,哪知除夕夜又逢暴雪,她在路邊等到全身僵硬,總算打了一輛黑車,報了莫佑庭酒吧的地址。
可惜到了酒吧,服務生告知莫家家宴,老板不在。
最後一個希望也破滅,杜箬索性脫了大衣,要了瓶酒自己喝起來。
寂寞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在這種全世界都團圓的日子,寂寞就更是一劑毒藥,深入骨髓,讓杜箬疼得蝕骨。
不知不覺,兩瓶紅酒就下肚了,酒勁上來,杜箬倒覺得心裏暖了一些。
從酒吧走出去,街上更冷寂,雪勢也更大,可該死的,她新買的大衣卻落在了酒吧裏,再跑回去拿的時候卻發現大衣已經不在座椅上,問了幾個服務員都說沒有看見,心灰之餘,杜箬只能抱着膀子又走了出來。
靠近淩晨,氣溫驟降,又站在風口,雪落在身上,透過衣料,滲進皮膚,冷到蕭瑟處,杜箬渾然才知,自己的人生,早在這一年頭,被她敗得天翻地覆。
等了半小時,沒有一輛出租車,一小時後,杜箬依舊站在雪裏,全身凍得毫無溫度。
給莫佑庭打了電話,對方語音提示已經關機。
打了出租車熱線,被告知市區黃色警報,限制車輛通行,也就是說,她回不去了。
淩晨12點,遠處的鐘聲敲響12下,酒吧裏傳出人聲歡呼,杜箬空笑一聲,終于跨年,這是她活到25歲,第一次一個人跨年。
站在酒吧門口頻頻找陌生人拼車,可惜大過年的都趕着回家,誰願意理會一個看上去失魂落魄的醉女子。
凍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杜箬突然想起她的蓋世英雄,那個總是能夠在最後一秒解救她的蓋世英雄,此時此刻,應該是在崇州的家裏守着妻子過年吧。
可是杜箬還是鬼使神差的撥了喬安明的電話,她不是抱什麽希望,她是想要讓自己心死。
喬安明的車,剛駛上回崇州的高速。
桐城市裏的商會聯盟,勝安應邀入會,第一年的年會,他推不了,只能出席,不然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還在外面。
所以這就是命運,無法抗拒,回不了頭。
杜箬的陌生號碼顯示在他手機的屏幕上,他挂了藍牙,用生硬口氣問:“哪位?”
“我,杜箬……”她的聲音飄渺虛弱,喬安明卻很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各自都聽着對方的呼吸,忘了說話。
很久,他才找回理智,淡淡一句:“有事?”
“我在酒吧街,打不到車,很冷……呵呵……”她醉意沉得很,思維脫節,胡亂說了幾句,并沒有叫他來接。
即使她醉成這樣,她也深知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是她的蓋世英雄,但只是她自己給他定義的蓋世英雄,而現實中,他是她的頂頭上司,是她的老板。
杜箬又在電話裏咯咯笑了幾聲,然後匆匆按了電話。
她其實只想聽聽他的聲音,在空漫冷寂的長街上,能夠聽到他的聲音,這樣,就夠了。
喬安明的車子又向前行駛了數公裏,高速旁的出口指示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臨近的最後一秒,他還是按了轉向燈,朝着出口開了下去。
☆、137 魂飛魄散
喬安明趕到酒吧街的時候,杜箬已經靠在路燈下凍成一團。
他的車燈碩大光亮,老遠就射過來照在自己身上,杜箬擡頭,看着那輛熟悉的車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停到了面前……
她的蓋世英雄,冷着臉從車裏走過來。
她笑笑,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你來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怎麽真的來了?
喬安明卻有些惱了,是真的惱。這麽冷的天,她一個女孩子,穿成這樣,流落在夜裏的街頭,是想幹什麽。
脫了外套裹在她身上,俯身扶她起來,摟着塞進車裏。
杜箬覺得自己的靈魂都飛了,身體很輕,癱在皮椅裏看着旁邊開車的喬安明,輪廓剛毅,眼神冷冽,是她印象中的喬安明,跟平時在公司裏的喬安明沒有任何區別,可不知為何,她坐在那裏貪婪看着,越看越覺得心悸。
也只有在醉了的時候,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看這個男人。
喬安明意識到今天的杜箬有些不一樣,不是妝容,不是醉酒,而是她的眼神,像不着片縷的妖精,讓他不敢直視。
到她住的地方,她很快開了車門自己走出去,沒站穩,直接就滾到了雪地裏。
喬安明深吸一口氣,下車扶着她上樓。
再次貼在他的懷裏,聞着他身上似曾相識的氣息,杜箬的心跳幾乎停止。
她在心裏跟魔鬼交易,就讓她貪心一次,就讓她放縱一次,她願意用所有的一切換這一夜。
可惜她終究高估自己,有些東西,交出去就贖不回來了。
開了門,将她扶進卧室,喬安明轉身就要走,手卻被杜箬抓住,再轉身,她冰冷的唇已經貼了上來……
大腦秒止,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攻城略池地鑽進了他嘴裏。
天地都已經看不見,他只感覺懷裏的人,瑟瑟顫抖。
嘴唇是冰涼的溫度,舌尖卻滾燙如火,紅酒的甜膩混着她口中的清香,長驅直入,像懾人的精靈。
喬安明垂在兩邊的手,握緊,不停告訴自己,不可以,但天知道,他多麽着迷這個吻,天知道,他多麽不舍推開懷裏的人。
杜箬得意,踮着腳尖将他的手拉起來圈住自己的腰,一次不行兩次,最後她挑釁一咬,喬安明吃疼,才總算反主動為被動,雙手摟緊懷裏的人,那力度,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血骨。
喬安明心中那股沉重的牆,在這纏綿的吻裏一點點瓦解。
片刻纏吻,他才松開懷裏的人,杜箬含笑擡頭,臉上還帶着得逞而又甜蜜的紅暈,那眼神,迷離勾人,像在做邀請。
他卻惶然松手,說:“你醉了,我先走了……”第一次,他居然語無倫次。
可是着了魔的杜箬怎麽願意輕易放過,剛轉身又被她拉了回來,身體緊緊貼上,雙手急迫地圈上他的脖子,櫻唇咄咄逼來,他卻節節後退。
“別這樣,杜箬,你會後悔!”他的語氣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但眼裏還存着痛苦的掙紮。
可惜杜箬醉了,醉了的人有權利發瘋。
“我不後悔,你還怕什麽?”她甜甜笑着,氣若幽蘭,媚眼如絲,摟住他的脖子,将嘴唇又貼了上去。
喬安明雙手握拳,心中掙紮,但身體沉溺。
他隐忍,他自制,但他也貪婪。
☆、138 只能堅持
杜箬松開,看着眼前氣息淩亂的男人,挑釁:“你看,你有感覺的,為什麽不可以?”
“我有感覺是一件事,你醉了是一件事,別在醉的時候,做任何以後會後悔的事!”
“我知道我醉了,只有醉了,我才敢這樣看你,其餘時候,我都只能像其他人那樣偷偷看你……”
喬安明好不容易整頓好的心,又被她一句話,輕易打亂。
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散發,整張嬌美的臉就在他寬大的手掌下……
喬安明心悸,忍不住回答:“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會偷偷在背後看你?”
看你怎麽一個人掙紮,一個人堅忍,一個人面對這些重重苦難,而自己,只能暗自心疼,不敢靠近。
杜箬閉上眼睛,他這簡單一句話,已經足夠将她毀滅,有淚從眼角滲出來,再睜開,不顧他眼中的隐忍,徑自将手伸到自己後背,輕輕一扯,清脆的拉鏈金屬聲像魔咒一般怔得他不敢動,只餘胸口呼吸。
而眼前的女子,下巴微微擡起,嫣紅的臉頰和眼裏的迷離,像火焰,将他熊熊燃起。
下一秒,她細長的手指在肩頭輕輕一拎,裙子已經褪到腰間,腰肢再一動,絲質的長裙便又随着滑膩的腿線落到了腳/裸……
這一切,像個慢鏡頭,卻又像一場淩遲。
喬安明急促呼吸,垂眸從下看起,她修長的腿,細致的腰,最後是,她蒙着水汽的眼睛……
漲到發疼的喉嚨似乎被堵住,他想逃,腳底卻生了鉛,只能生生站着,看着彼此呼出的氣氤氲掉各自的臉。
可誰知,杜箬突然臂一擡,用很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掌摁在自己起伏的胸口,那裏有她跳動的心髒。
可當掌心觸到她皮膚的那一刻,喬安明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想收手,卻無力,只能任由她抓着,從胸口移到臉上,最後蓋住她潤澤的紅唇,輕輕一咬,惹火的勾人,灼得他連連曲起手指,短短幾秒,幾乎讓他崩潰。
而她卻不放手,像個調皮的孩子,抓住他的手掌摩挲她細膩的臉頰。
喬安明覺得,那一刻,自己是頹敗的逃兵,而她,卻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不行!這個女人,他不能碰!
再度想要縮手,她卻迷離開口:“你明明想要的對不對?為什麽不忠于自己一次,我不貪心,我就要一夜,天亮之後我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可不可以?”她的氣息悲戚,口氣低微。
喬安明卻甩開她的手,冷聲回應:“不可以,這不是游戲!”
“那就當給我的新年禮物,好不好?……我今晚不想一個人過……”
“杜箬,你這是因為寂寞而産生的情緒,相信我,一覺醒過來之後,你會慶幸我沒有碰你!”
“你是這麽想的?好,那我們試試……”她開始反手解自己的衣服,很輕的,落了地……
而他呢,只覺周圍一切死寂,只有太陽穴凸起頸骨的脈搏聲。
經商這麽多年,喬安明出入各類場合,也見過無數女人的身體,可眼前的,卻是他這一生,遇到過最美,最讓他克制不住的一具。
喉嚨和身體深處,放肆滞漲,他卻還是抓起床上自己的外套将她裹住,摟緊……
杜箬掙紮,雙手握拳,狠力捶着他的後背,可是他的雙臂卻将她死死摟住,将她的頭摁于自己胸口,痛苦卻又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說:“求你,別動……”
他的自制力,只能堅持到這裏,若她再動,他就真的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