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怎麽看都是惹桃花的樣子。
杜箬不禁想,一向吊兒郎當的莫公子,工作起來似乎也有致命的吸引力,若不是對他有幾分熟悉,她都差點被他迷住了。
一輪表演完畢,周圍圍觀的客人掌聲連連,莫佑庭挂着招牌式笑容,将面前調好的雞尾酒分到幾個少爺的托盤裏,其中一個少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便推開人群向杜箬走過來。
“來了怎麽不去找我?”
“你在工作,不好意思打擾。”
“你這是在取笑我?”
“怎麽會,很蠱惑人心,很有吸引力,只是不知道原來你還會這一手。”
“很早就學了,只是沒想到有天要靠這個混飯吃。”莫佑庭低垂着頭,語氣裏有揮之不去的無奈。
杜箬拍着他的肩膀:“行啦,生意這麽好,你不開心?”
“開心啊,所以請你喝酒。”莫佑庭又恢複以往的笑容,杜箬看着怔怔的,這厮怎麽每天都能樂呵呵的呢。
☆、124 聖誕聚會
交談之際,不時有熟悉的客人過來跟莫佑庭打招呼,他始終挂着那張蠱惑的笑容回應,十足的公子哥形象。
“對了,你怎麽沒叫小冉?”
“叫了,不過她說沒時間。”
“不是吧,我昨天打她電話她還說聖誕沒活動啊。”杜箬不信,又掏了手機給鄭小冉打電話,卻被告知她在外地,于是只能作罷。
正在這時,有個男人摟着一個女孩過來跟莫佑庭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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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一看,覺得那男人有些面熟,再仔細一想,記起來這個男人是上次在蓬萊公關遇到的,那個JOJO口裏的潘公子,而身邊那個女孩卻不是JOJO,而是,而是叮叮!
我了個去,這是什麽情況,什麽組合?叮叮不是莫佑庭的女朋友嗎?
潘公子似乎也認出了杜箬,拍着莫佑庭的肩膀說:“難怪今天叫你吃晚飯你說沒時間,原來是要陪新歡啊!”
“去,杜箬跟我只是朋友,別起哄!”莫佑庭一拳頭垂上去,潘公子作勢向後退了幾步,笑着轉身跟杜箬打招呼。
“杜小姐,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呵呵……”她傻傻回應,還是适應不了這些二代直接的聊天方式。
“留個聯系方式呗,下次可以一起出來玩。”潘公子盯着杜箬的臉,将手機遞了過來。
礙于莫佑庭的面子,杜箬也只能将自己的號碼輸了上去,将手機遞過去的時候,無意接觸到叮叮的眼神,是那種仇恨的生冷,一閃而逝。
杜箬一驚,她什麽時候得罪過她了?
“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我跟叮叮還有活動,回頭聯系!”潘玮将手機收回來,跟莫佑庭告別,轉身那一秒還不忘沖杜箬比了個暧昧無比的眼神。
杜箬一陣雞皮疙瘩。
“怎麽回事,那叮叮不是你女朋友嗎?怎麽跟潘玮搞在一起?”
“誰規定叮叮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我們這圈子,除了老爸和姓氏不能換,其他都能換。”莫佑庭玩味一笑,把杜箬吓得回不了神!
“你們這叫玩弄感情!你們這叫無節操!”
“節操?帶節操還怎麽玩啊,再說,大家各取所需,交往一陣子覺得夠本了就換,很正常啊!她圖的是人民幣,不會管人民幣的主人是誰!”莫佑庭又是蠱惑一笑,杜箬心裏卻暴寒了幾分。
原來這世界,真的已經瘋狂到她不能接受的地步。
“對了,提醒你,潘玮那小子你最好少接觸,比我還爛。”
杜箬吐吐舌頭,腹诽,你已經夠爛了,比你爛還能爛到什麽程度。
莫佑庭收工,送杜箬回去,開的是一輛很中規中矩的英菲尼迪越野車。
“你那輛騷包的座駕呢?換了?”
“沒,賣了,太招搖,老爺子不喜歡!”
“對嘛,成天開着那麽高端的車招搖過市,哪天被綁架了你老爺子還得去拿錢去贖你,多麻煩!”杜箬無心地開玩笑挖苦,莫佑庭也只能呵呵傻笑着。
因為是聖誕,即使已經接近淩晨,街上還是有大批相擁的情侶,以前每年聖誕,姜浩都會帶她出來吃飯,即使是感情冷戰的最近一年,他也會帶她過節。
可是今年聖誕,他将挽着另外一個女人的手,杜箬将頭斜靠在車窗上,心情一下子就抑郁起來。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不開心了?”
“沒有,想到以前的事。”杜箬轉過頭,看着窗外熱鬧的路人,凄涼感更重。
莫佑庭暗自吸了口氣,将車停在路邊。
“你等我一下。”說完便開門出去,走進一家商場,很快就不見人影。
☆、125 不舍放手
杜箬開了車門走出去,踩着街上的積雪,站在商場門口巨大的聖誕樹下發呆。
樹上挂滿了禮物盒子,杜箬想,那裏面應該是空的吧,哄人用的,就像她的婚姻一樣,有華麗的外表,最後打開一看,空洞得讓人心酸。
有風吹過來,她不禁縮了縮肩膀,回頭,莫佑庭抱着一個抱枕站她面前。
“送你,聖誕禮物!”
“就這個?”杜箬拿着那個卡通抱枕哭笑不得:“堂堂莫公子就送一個抱枕當禮物?”
“很實惠啊,正适合你,生氣的時候可以當它沙包捶,難過的時候可以當它肩膀靠。”
“小氣樣,不就昨天借你肩膀靠了一下嘛,下次不會再借了!”杜箬白了他一眼,徑自抱着抱枕往車裏走。
莫佑庭在身後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嘴角苦澀一笑。
不是他小氣,是他沒有勇氣。
有些東西可以借,有些東西卻不能,他怕時間久了,會舍不得放手。
喬安明特意趕回崇市陪顧瀾過聖誕,倒不是因為顧瀾強求,而是當他看到杜箬心無旁骛地靠在莫佑庭肩膀哭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她于他應該是一個雷池,不能逾越一步。
他已經有些沾水,那就應該在還能收得回來的時候止住。
顧瀾合了雜志,很溫柔地靠到喬安明的肩頭。
“怎麽又突然趕回來陪我過聖誕?”
“不想你一個人在家過,剛好今天工作不多,就趕回來了。”
“明天什麽時候走?”
“陪你吃過早飯就走。”
“那你這樣趕得太辛苦了,其實我不一定要你回來陪我的。”
喬安明将她摟緊:“我明白,是我自己想回來陪你。”
……
喬安明始終相信,他所擁有的就是最好的,包括事業,包括顧瀾。他也堅信,不論內心多洶湧,他都可以保持一切如初。
可是他自信隐忍,卻獨獨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命運!
上周就定好的銷售會議推遲到下午,一幹人等落座等着喬安明出席。
只是他一向準時,什麽事情要他改變會議計劃?
“我聽行政部的人說,喬總前天夜裏趕回崇市陪他夫人過節,真貼心啊…”
“是啊,好甜蜜好體貼。”
同事議論,杜箬手裏的水杯沒拿穩,一不小心就撒到了桌上。
面前的文件全部濕透,她連忙抽着紙巾擦拭,手忙腳亂之際,喬安明已經抱着電腦走了進來。
議論聲瞬間隐沒,只餘下杜箬小心擦着桌子的聲音。
喬安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冷凝,卻無任何多餘表情。
杜箬有些幹惱,将手裏的文件猛甩了幾下,再用紙巾又胡亂擦了一番,有幾頁便不堪力度被扯破了。她噓了一口氣,索性将破了的文件一股腦揉皺扔進紙簍。
她知道自己這氣來得毫無道理,卻還是沒控制住。
喬安明對她的小動作熟視無睹,照常開會。
時近春節,各大電視頻道充斥着各類保健品廣告,這次會議便是針對年底保健品推廣而作的最後确認。
市場經理在幻燈片前講解着他的推廣計劃,喬安明始終冷眉深聚,側身看着幻燈片,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外一只手很随意地在桌面上輕叩。
以杜箬這段時間的觀察,通常他擺出這個姿勢,就說明他在思考問題。
杜箬是走的醫院渠道,所以保健品關她毛事,從頭到尾,她一只手撐着下巴,一只手轉着筆,始終盯着喬安明的臉,看着他眉宇時而緊鎖,時而松開,薄唇輕抿,目光森然。
不禁感嘆,他認真的模樣,不一樣的迷人。
☆、126 基地剪彩
喬安明感覺背後有緊貼目光,回頭,剛好對上杜箬熠熠眸子。
她一緊,目光沒來得及收回,倒是撐着下巴的手一滑,砰一聲,頭就重重磕在了桌上,姿态狼狽。
喬安明眉心一皺,杜箬趕緊低頭,拿起筆在筆記本上胡亂畫着。
喬安明突然有些想笑,她怎麽有時候這麽像個孩子。
年底每個人都很忙,包括喬安明,包括杜箬。
杜箬要參加各種尾牙,各個年會,招呼各大客戶吃吃喝喝。
家裏給杜箬來了電話,問她和姜浩會不會回去過年,杜箬扯謊,說年底太忙,等過完春節再請假回去。
一月初,桐城下第二場雪。
勝安在武穆山的中藥生産基地落成剪彩,營銷部所有人都必須出席。
行政部安排了一輛大巴把員工接過去。
基地就建在武穆山山腳下,規模宏大,設備齊全,所有人都感嘆勝安實力的強大。
未來桐城龍頭企業剪彩,所以商界政要都到齊,姜浩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以他的身份,坐在第二排,徐峰林的後面,而杜箬這種無名人士,被安排在後面倒數第三排。
兩人隔着幾十排人頭,目光交接,都沒有打招呼。
喬安明一身黑色西裝,站在舞臺正中間剪彩,他的光芒,已經不需要任何事物襯托便能揮發得奪目無遺,整個剪彩過程都有電視臺跟拍,喬安明接受記者采訪:
“聽說這塊地是勝安三年前拍下的,喬總,當時您拍下這塊地的意圖就是為了建這個基地?”
“……中醫藥學源遠流長,是中國幾千年積澱下來的文化瑰寶,也是未來之趨勢,勝安是靠一劑中藥膏貼而開始,而我的願景就是,在有生之年把勝安打造成中藥領域的領頭企業,并把中醫藥學打入國際市場……”
他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将自己的野心冠上堂皇的頭銜。
他早就料到中藥有天必成大器,所以在适當的時間拍下這塊地,再在适當的時間建立基地,投産進入市場。
所有的一切,他必将早就規劃好,運籌帷幄,不容一絲差池。
杜箬坐在人群中看着臺上的喬安明發表致辭,光芒無限,距離呢,遠得她都看不見。
私人時間,她從未見喬安明對她笑過,而他的笑,似乎只在适當的場合才會有,就像現在這樣,落落大方地與政府領導握手,沖着鏡頭,謙雅一笑。
那一笑,将杜箬的魂都快要勾了去。
剪彩完畢,之後是用餐時間。
杜箬舉着酒杯四處覓食,姜浩卻突然匆匆朝她走來。
“杜箬,剛接到曉雅電話,你媽來了桐城,去我住的地方找你,跟曉雅撞了個正着……”
杜箬手裏的酒杯哐嘡落地,不遠處的喬安明聽到響聲,回頭看着她。
“那我媽現在在哪兒?”
“曉雅跟你媽好像吵了起來,然後你媽當場就暈了過去,現在應該在醫院裏……”
“我媽有高血壓啊!”杜箬憤恨吼出,帶着破音:“送我回市裏,我要去醫院!”
“我是坐局裏的車過來的,沒車送你啊!”
杜箬無力再對他怎樣,心急如焚,環顧人群,有誰能有車送她回市區?
☆、127 母親住院
一個瘦高的男子走過來,杜箬認識,這是喬安明的禦用司機小張。
“杜小姐,喬總讓我送您去市區。”
杜箬一愣,轉身去尋找喬安明的身影,而他也正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依舊面無表情,但杜箬卻莫名覺得,那生冷的目光裏,含了一些類似于擔心的情緒。
她微微沖他點了點頭,算作感謝。
“我跟你一起去吧。”姜浩跟着杜箬出去。
杜箬回頭剮了他一眼,開了車門讓他坐進去。
市一院,住院部。
徐曉雅站在病房門口,見杜箬匆匆走過來,原本的恐懼立馬轉為冷漠,杜箬也無心理會,直接問:
“我媽呢?”
“剛醒,在裏面呢。”
杜箬恨掃了徐曉雅一眼,推門正要進去,見姜浩依舊跟着,将他攔在門外:“你別進來,我媽應該不想見你。”
推門進去,老太太披着棉襖坐在床頭。
“媽……”她無力地喊出聲,差點就快哭出來。
老太太見杜箬走進去,沉沉嘆了口氣,問:“如果我不來,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
“我不想你們為我擔心而已。”
“傻孩子,你總是喜歡把所有事都背在自己身上…”老太太低泣,先開始掉淚。
杜箬見她一哭,沒忍住,眼淚也落了下來。
娘倆就這樣哭了一陣,老太太才又開始說話:“那女人把你跟姜浩的事都跟我說了,也怪我和你爸疏忽,把你拖累成這樣,我們一直以為小凡的手術費是姜浩出的,小箬……那麽多錢,你從哪兒弄來的?”
“朋友借的。”
“什麽朋友?什麽朋友會一次給你借這麽多錢?”
“就一普通朋友,他家有錢,所以不在乎。”杜箬簡單回了一句,将手指按了按有些酸疼的眼角,老太太聽她這麽回答,也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擔憂起來:“那麽多錢,可怎麽還啊!”說完又開始抹眼淚,杜箬不忍心看,垂着頭不再說話。
……
人生最苦的,莫過于看着自己最疼的親人為自己哭。
姜浩在門口聽着裏面兩人的哭聲,痛苦地扭頭走出了走廊。
徐曉雅見他走出去,追在身後喊:“喂,姜浩,你去哪裏?”
他不理,繼續往前走,徐曉雅情急,小跑起來,嘴裏繼續喊:“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但前面的人影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看已經踏上了樓梯,徐曉雅一發狠,怒問:“姓姜的,我還懷着孩子呢,你這什麽态度!
一聽孩子兩個字,姜浩再大的火都必須壓下去,這是她的尚方寶劍,一亮出來,再大的委屈和不滿他都必須咽下去,所以姜浩的腳步立刻秒止,回頭,看着依舊站在樓梯口的徐曉雅。
他在下,徐曉雅在上,從他所站的樓梯角度仰望過去,日益發福的徐曉雅已經有了雙下巴,他又想起杜箬,杜箬似乎也有這一點就爆的脾氣,可是他就是因為不喜歡她這個脾氣兩人才會感情日益疏淡,現在兜了一圈,娶了徐曉雅,這厮自從懷孕之後,體格漸漲,脾氣也漸漲,是不是真的是因為自己太慣着了。
不行,他是男人,且是一家之長,得拿出點态度出來,不然徐曉雅就會成為第二個杜箬,不對,她哪裏及得上杜箬,至少杜箬比她明事理,比她大度,就連身材容貌都比她強了幾個檔次。
☆、128 蠻橫無理
這樣想了一遍,姜浩便有些理直氣壯起來,依舊站在原地,板着臉問:“徐曉雅,你到底跟杜箬她媽說了什麽把她氣得當場高血壓就發?”
這一句問出來,徐曉雅先是一怔,随即嘩啦又開始大爆炸:“好你個姜浩,繞了半天,你這臭臉敢情還是為了你那前任丈母娘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之前我煽杜箬,你心疼,現在她老娘住院,你也心疼,既然你這麽心疼杜家的人,還來招惹我幹嘛!還讓我給你生兒子幹嘛!”
徐曉雅答非所問,強詞奪理地斥了一通,将姜浩的火焰撩得更高。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覺得你現在講這些太幼稚了嗎?就算你再讨厭杜箬,跟她媽沒有關系,那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清楚的老太太,你就算出于尊老愛幼的美德也得讓她幾分啊!”
“我憑什麽要讓她,是她先罵我狐貍精的,難道我還得忍下來?再說我又不知道她不曉得你和杜箬離婚的事!是杜箬自己腦子有問題,離婚了還跟家裏人瞞着,活該她老娘要進醫院!還有你,這副臉子擺給誰看,姜浩我告訴你,別對我鬼嚷嚷,我長這麽大,我爸都不敢沖我吼,你憑什麽沖我吼,啊?”
說到最後,徐曉雅的聲音已經變得尖銳高昂,引來經過的路人頻頻觀望,有盡職的護士過來禮貌提醒:“不好意思,這裏是住院病房,請你們說話小聲點!”
姜浩本就是要面子之人,看了看周圍人來人往的環境,也覺得在這裏吵不合适,況且徐曉雅的脾性他最近也了解了一點,一發火,什麽理都甭講,所以他當即就揮了揮手,嘴裏忍不住冒了一句:“不可理喻!”,剛想下樓梯離開,哪知徐曉雅突然就從上面沖下來,路過姜浩的時候狠狠推了他一把,嘴裏尖聲高叫着:“說我不可理喻?姜浩你他媽給我死一邊去,一邊去!”
話音還未落,她便從姜浩的身邊跑過去,姜浩擔心她懷着孩子出事,只能硬着頭皮在後面追,就這樣一路從樓梯上追到一樓大廳,前面壯碩的背影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姜浩一跺腳,就吼:“喂,你要去哪兒?還懷着孩子哪!”
“要你管?你去管你的丈母娘吧,我回我爸那裏…”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往前面跑!
周圍開始有人對姜浩指指點點,他置于人群中,無助和失落突然群湧而來,最後就鬼使神差地真的停了下來,眼睜睜看着徐曉雅跑出門外,拐了個彎,完全消失不見!
“我去告訴我爸!”
“我去找我爸!”
“姜浩你不對我好點,我就告我爸!”
這是最近徐曉雅對姜浩說的頻率最高的幾句話,一開始他還會耐着性子哄,因為他真的怕,怕丈人對他不滿意,跑徐曉雅真的回娘家告狀,可是現在,就在當時當刻,他突然就覺得疲了。
他是丈夫,是一家之長,憑什麽要時時看她臉色,依着她的脾氣走?
姜浩懵了懵,當即就轉身往樓上走,走到一半又跑下樓,一直跑到住院部門口的水果攤,挑了幾樣像樣的水果才又往回跑……
☆、129 底氣不足
杜箬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了護士,老太太只是氣急攻心引發血壓上升,并不危急生命,過兩天就能出院,她大松一口氣,若母親有個三長兩短,她都不知如何面對自己。
從辦公室走出來,剛好看到姜浩拎着大袋水果從樓梯口拐過來,看到杜箬,趕緊加快腳步迎上前。
“杜箬,我買了點水果,想去病房看看……”
“打住,我媽沒那命受你的好!”杜箬冷着一張臉,錯開姜浩便往病房走,哪知姜浩并不生氣,依舊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病房門口。
眼看就要推門進去,他依舊尾纏在身後,杜箬倒有些火了,轉身看着姜浩那種清俊的臉,壓低聲音問:“喂,你想幹嘛?我媽不會想見你,所以收起你這幾個破水果,滾遠點!”
“杜箬…”姜浩也壓低聲音,且略帶愧疚地說:“我知道這次曉雅是做得有些過分,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讓我進去看她一眼,行嗎?”
“不行!受不起,也不需要!姜浩我拜托你,帶着你那不知所謂的老婆,以後離我和我的家人遠一點!”
杜箬發狠勁地把姜浩往外面推,推搡間房內傳出一聲蒼啞的聲音:“小箬,讓他進來!”
杜箬手一脫,姜浩趁勢就搶門走了進去…陸霜鳳已經和衣從床上爬了下來,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看着姜浩。
“媽,你讓他進來幹什麽?”
“我想問他幾句話,小箬你先出去!”
“媽!”杜箬又複吼了一遍,母親卻依舊是那個表情,冷瑟瑟看着姜浩,再次重複:“出去,把門帶上!”
杜箬沒轍,只能狠剮了姜浩一眼,從他身邊擦了過去。
狹小的病房裏只剩陸霜鳳和姜浩兩個人,四目相對,誰都不講話。
這個前任丈母娘當過好多年教師,所以即使已經在家多年,但那面目裏的嚴肅之意還存了幾分,現在又是姜浩做了對不起杜箬的事,理虧在前,所以面對前任丈母娘,他更是顯得底氣不足。
再被她冷飕飕地看了幾分鐘,終于按耐不住,從門口蹭過去,将手裏的水果擱到櫃子上,柔怯怯開口,叫了一聲:“伯母…”
這一聲伯母叫出來,氣氛顯得更加死寂。
以前都是叫媽的呀,現在冷不丁就成了伯母,陸霜鳳心裏的氣憤漸漸就成了酸楚,将披在身上的羽絨服往胸口拉了拉,總算挪了挪步子坐到床沿,冷冷招呼:“坐吧,我不喜歡站着講話!”
姜浩握了握拳頭,怯生生地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顯得多少有些局促,那感覺完全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學生被老師叫進辦公室談話,緊張,害怕,又有些羞怯。
陸霜鳳見他那臉上的表情,嘆了口氣,又頓了很久才開口,卻直接就是一個刺咧咧的問題:“為什麽要跟我們小箬離婚?”
“……”這麽尖銳的問題讓他姜浩怎麽回答,所以他幹脆不說話,直接埋頭緘默。
老太太也知道他不好開口,遂冷哼一聲:“說不出口吧,那我來替你回答,你那新娶的老婆,家裏挺有錢的吧,老子還是什麽局長,你圖她這個家境,所以跟我們小箬離婚,然後娶了她,對不對?”
“……”姜浩将頭埋得更低。
老太太繼續下去:“行,其實你這個本意沒有錯,人為錢死,鳥為食亡。小凡得病這麽多年,我們杜家的人比誰都能體會沒有錢沒有權的苦,所以我當然能夠理解你這個意圖。”
陸霜鳳說到這裏,姜浩突然就将頭擡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前丈母娘。
老太太見他目光裏的驚異,冷笑一聲,又開口:“是不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我和小箬他爸帶着小凡到處奔波看病的這些年,看慣了外面的人情冷漠,所以如果我不是小箬的媽,完全可以接受你這個選擇。錢多重要啊,有錢什麽都可以買到,連命都能買到,就像這次小凡做手術,如果沒有那三十萬,估計他就熬不過這個春節,但是現在呢,他好好的躺在醫院裏等着複原,所以我很能理解你這個心态。”
陸霜鳳說到這裏又頓了頓,卻一開口,一個大大的轉折:“但是,我是小箬的娘,女兒被別人抛棄,好好的家被外面的女人拆散,受了這麽多委屈,我這當娘的居然完全不知,我這心情,你能理解嗎?”
“……”姜浩剛擡起的頭又低了下去,反正他确實有錯,反正他就是抱着被老太太狠批的心态來的,她現在這心平氣和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場景好多了,所以他心甘情願地讓自己慫下去。
況且,這老太太還是被徐曉雅氣進醫院的,就憑這一點,他也該來道個歉,挨幾句批,畢竟他還是一個男人,有錯就認錯的肩膀,他還是有的。
☆、130 窮人骨氣
可陸霜鳳見姜浩一直垂着頭,就有些火了,直接高聲叱喝一句:“把頭擡起來,我不是在批鬥,男子漢大丈夫,自己做的事都得有肩膀去扛!姜浩,反正現在你跟小箬的婚也離了,我就給你透露一句實話,其實我一開始就不大喜歡你這個女婿,覺得你把錢看得太死太重,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裏其實很不樂意,不樂意小箬把錢貼回娘家,不樂意小箬沒有付那房子的貸款,還有你那娘,雖說是城裏人,念過書,度量都沒我這個小地方出來的大!當然,我知道你們離婚,小箬肯定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她是我女人,我了解,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最沒用的就是她,傻乎乎地被外面的女人搶了老公,還要瞞着家裏,還說那三十萬是你給湊的!我還納悶呢,怎麽你舍得一下子拿出三十萬!”
當過老師的人,那嘴皮子和邏輯就是不一樣,說話一套套,滴水不漏,直接就把姜浩斥得無言以對,只能幹幹看着陸霜鳳,最後擠了一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杜箬,但是我們倆搞成這樣,真還不全是我的錯,她為了工作成天不着家,晚歸,喝酒,出入各種聲色場合,而且她還不肯生孩子。當然,可能她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但是我也是一個男人,哪個男人能受到了老婆經常滿身酒氣地回來?至于曉雅對你今天做的事,我也替她倒個歉,對不起伯母,她性子急不懂事,若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希望你能夠原諒!”
她陸霜鳳嘴皮子厲害,他姜浩也不是蓋的,畢竟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他現在每天上班都在做的事。
陸霜鳳坐在床沿上,稍稍理了理姜浩的說辭,将棉襖又攏了攏才冷笑着開口:“道歉就不需要了,你那老婆,我也領教過了。我們小箬雖然脾氣暴了一點,但至少還講理,你那位…哼…你自己心裏應該比我清楚!不過婚是你要離的,人也是你自己選的,所以自求多福吧!”
陸霜鳳講完就站起來,有些吃力地将櫃子上碼的水果拎到姜浩的腳邊,冷冷抛了一句:“把你買的這些都帶回去,我們雖然窮,但窮人都有窮人的骨氣。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氣氛急驟爆冷,姜浩看了看腳邊的水果,再看了看陸霜鳳冷飕飕的臉,握了握拳頭,只能跨步就走了出去,但那水果,他還是沒有帶走。
推門出去,杜箬就站在門口,姜浩突然推門出來,害得她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就挂在臉上。
剛才他和老太太的對話她都聽見了,一個人撐了這麽久,委屈了這麽久,突然有個人站起來替她撐腰,這種感覺,酸得很。
“杜箬……”
“滾!我不想見你……”
姜浩知道現在要跟她道歉肯定不适合,遂只能嘆着氣,繞過她的身旁往走廊裏走。
杜箬在門口擦幹淚水,确保臉上神情無疑才推門進去,但很快就看到地上那一攤水果,拎起來就往門外跑,可姜浩早就下了樓,杜箬找了一圈沒找到,惡恨恨地就将那一大袋高檔水果扔進了角落的垃圾箱。
所以說,她就真的只有這點傻乎乎自以為是的出息!
等杜箬再走回病房,陸霜鳳已經将自己帶來的那一大包東西全部攤到了地上,從臘腸到粽子,從饅頭到糕點,各種土特産堆了一地。
老太太蹲在地上,佝偻着背将那些東西一份份裝進小袋子裏,再紮緊,整齊地碼進行李袋。
☆、131 橘色毛衣
杜箬走過去,喊了一聲:“媽,你不在床上躺着,幹嘛啊!”
陸霜鳳卻不理會,依舊認真分完那一地土特産,才開口:“你說不回去過年,我就想給你送些過年的東西,帶了兩份,打算你和姜浩留一份,回頭給你那婆婆再送一份過去,哪知…”
說到一半,老太太自動就止住不說了,繼續埋頭理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下去:“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不說了吧!這些東西我重新幫你分了分,知道你這丫頭平時也粗心得很, 所以我把這些肉都一份份用小袋子裝好,一袋子就是一頓的量,你放在冰箱裏,要吃的時候就拆一袋出來…還有這饅頭,你大伯家蒸的,是你最愛吃的荠菜餡,你回去自己再蒸一遍。還有……”
“媽…”杜箬已經聽不下去,一聲媽喊出來,都已經帶了嗚咽之氣,
陸霜鳳的眼圈又開始酸起來,可是她沒有哭,她不能老是在女兒面前哭,遂将手裏的饅頭放回行李袋,吸了吸鼻子,從身後的小包裏又掏出一個塑料袋,一層層打開,是一件橘黃色的女式毛衣。
“桐城不比我們南方,冬天冷得很,所以我去店裏給你織了一件毛衫,你穿在棉襖裏面,會暖一點!我和你爸得留在宣城照顧你弟弟,所以沒辦法照應到你,以後一個人住,得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你看看你,這麽冷的天穿這麽少…脖子全部露在外面,不凍死你啊!”
陸霜鳳喋喋地說了一通,其實心裏已經開始呼啦啦地疼。
杜箬最終沒有撐得住,蹲下身,将那件柔軟的毛衫握在手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陸霜鳳不忍心看,将她的頭摁到自己肩膀上,用粗老的手摩挲她頭頂的頭發,像小時候哄她一般勸:“別哭了…多大的人了,還哭?丢不丢人…”其實說到最後,她自己也抹起淚來。
杜箬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産慢慢挪到一樓。
本來她是要住在醫院裏陪夜的,但陸霜鳳堅持要她走,杜箬拗不過,也只能回去。
剛到一樓,就覺得口袋裏的手機一震,她騰出手打開,屏幕上顯示“姜浩”兩個字,她看都沒看,直接删除。
她再傻,再蠢,被他傷得再疼,她都可以自行消化,自行結疤,唯獨不能讓親人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如果任何一個親人為她受傷,她都無法原諒姜浩,更無法原諒自己。
走出醫院才發現又開始下雪,勢頭勇猛,很快肩上就落了薄薄一層。
因為參加剪彩,她穿的是很薄的小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