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那三十萬,是你賣車的錢吧?”
莫佑庭握着酒杯,沒有回答,但那神情已經給了鄭小冉答案了。
☆、115 波瀾一片
果然是,莫佑庭居然為了幫杜箬賣了他最喜歡的車,他當初怎麽跟她說的,他說這輛車是他的大老婆,再多外面的姑娘都只能當他的小妾,可現在他居然把它給賣了。
鄭小冉心裏開始無端地酸楚,随手抓了一杯雞尾酒灌下去,問:“賣了多少?”
“轉手得太急,又改裝過,所以不多,就只有這個數。”莫佑庭将一只手掌伸直,鄭小冉無奈地籲了口氣。
“當初你改車都不止這個數吧。”
“行了,知足吧,我也開了一段時間了,而且這麽快能夠找到下家出手已經是不錯了。”
這倒是他的實話。雖然多少有些肉疼,但看到杜箬抱着那一箱子錢眉開眼笑的樣子,他還是覺得值。
很多人把感情裏的犧牲當成一件很悲催的事,其實不然,因為某些犧牲是建立在心甘情願的基礎上,且帶着一點大男子主義的英雄情結,就像莫佑庭這樣,很爺們地将那一箱子錢撩到杜箬手裏,很爺們兒地扔一句:“拿去!”
當時的感覺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杜箬笑了,且是開心的大笑,從此以後再也不必為了錢去求她那該死的前夫,再也不必為了錢去出賣那貧瘠的自尊,所以她這一笑,自然可以彌補他失去愛車的心痛,這樣想着想着,我們偉大的莫公子又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鄭小冉看着莫佑庭那輕輕笑着的側臉,心裏堵得慌,但很她不能表現出來,也沒有立場表現出來,所以很快就像兄弟一樣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行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天讓你家老頭子再倒騰一輛更好的。”
“去,你是不是女人啊,怎麽拍人這麽疼。”莫佑庭将她的手推開,“溫柔點,怎麽就學不會!”
鄭小冉甩甩頭發一臉豪氣:“我跟你溫柔個P啊,你是我誰!”
“得,你這德性誰以後娶了你誰倒黴!”
鄭小冉咯咯笑着,一臉的沒心沒肺,其實心裏早就已經波瀾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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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跑了幾家房屋租賃中介,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是租金太高,就是地段不好,最後只能厚着臉賴在鄭小冉那裏。
也提出過要跟她分攤房租,但鄭小冉人窮骨氣卻足,揮揮手說姐妹講錢多俗,所以杜箬也就一直白住,有時候覺得不好意思,她會刻意主動去添置兩人的日用品,比如紙巾,飲料,零食等,這樣相依為命着,天氣便越來越冷,桐城正式進入冬季。
鄭小冉去臨城出任務,本來當天可以趕回來,因為項目出了一些問題,只能再耽擱一天。
給杜箬打電話:“我今天回不去了,鑰匙在我這,你晚上自己找個地方呆一晚吧。”
“好吧。”杜箬珊珊挂了電話,後悔沒早點去配把鑰匙。
一個人去住旅館費錢又凄涼,還不如直接在辦公室熬一晚,還有免費暖氣享用。
杜箬頓覺自己很聰明,可是她沒有料到,那天剛好碰到商用電管制,晚上7點之後整個工業區全部限電。
她正哼着小曲在茶水間泡面,忽然頭頂的燈光全部滅了,整棟大樓瞬間被黑暗包圍,杜箬這才想起來前幾天行政部似乎發了限電通知,她卻忘得沒影了。
☆、116 毫無光源
怎麽辦?杜箬有些腳步不穩地往電梯口挪,到樓下才發現大廳的門被保安全部鎖了,估計是知道今天限電,所以保安壓根不會想到樓裏還有人,杜箬猛喊了半天也無人回應,最後只能再摸索着回到辦公室,拿了座機給保安室打電話,無人接聽!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黑暗卻似乎越來越濃,杜箬縮在座椅裏不敢再動,可是對黑暗的恐懼卻像鬼魅一樣在肆虐叫吼,總感覺四周的牆壁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緊,最後會全部貼在一起把自己壓成一張紙。
杜箬抱着頭,雙肩的肉被她掐得生疼,內衣已經被冷汗浸透,不行,她覺得自己再呆下去會死在這裏,怎麽辦?得找個有光源的地方。
突然想起來,喬安明的辦公室走廊裏似乎裝着應急燈,于是又摸索着去了頂樓,果然見走廊盡頭的牆上挂着一盞應急燈,此刻正發着微弱的光。
這種感覺像在沙漠裏獨自行走的旅人,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看到水源一樣,杜箬連滾帶爬地跑到應急燈下,白色的弱光将她包裹,她也終于看清自己的手指以及隐蔽在黑暗中的四壁,心裏稍稍安心了一點。
喬安明在家工作到9點多才記起來有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辦公室,第二天跟客戶開會的時候要用,于是只能驅車去公司取。
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卻見走廊盡頭的應急燈下縮着一團黑影,于是走過去,冷道一聲:“誰在那裏?”
杜箬聽到有人聲從黑暗裏鑽出來,心口一窒,恐懼卻更濃。
喬安明見那團黑影團在一起不動,又問了一句:“誰在那裏!”
這一次杜箬終于認出是誰的聲音,無端的安穩感從心口蔓延四肢,擡頭看過去,喬安明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自己面前,恐懼和興奮像一根繩,拉着她鬼使神差地就撲了上去…
他的懷抱依舊溫暖,他的氣息依舊清雅,杜箬閉上眼,摟緊他的腰身貪婪呼吸着這些本不屬于她的一切,心裏一直嘶吼的恐懼漸漸在他的懷中褪去,莫名的靜谧。
原來真的有蓋世英雄,總能夠在她瀕臨絕望的那一刻出現。
可是很多年後杜箬才想清楚這一連串的事,從她在楚香閣的男洗手間遇到喬安明開始,她就被命運帶進了一個漩渦,掙脫不了,也走不出去,最終只能慢慢沉溺,疼痛半生。
喬安明的身體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擁抱而變得僵硬,想要推開,卻被她摟得更緊。
“怎麽回事!松手!”厲聲喊出,帶着一貫命令的口氣,但身上的人卻無動于衷,将頭埋得更深。
“松手!”
“不松!”她賭氣回應,他這才聽清她的聲音,莫名地,他竟然也不再執拗,仿佛她的聲音帶有魔力,将他定住,只感覺她的臉就蹭在自己胸口,他甚至可以聽清楚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和額頭經脈的勃動,突-突-突-人生難得緊張到近乎窒息的時刻。
可是他知道兩人這樣的姿勢有多麽不合适,但是要命,他竟然有些不舍得将她推開。
☆、117 穩如泰勢
很久以後,喬安明跟杜箬談起這一段,固執地将這個擁抱定義為他們感情的開端,他跟杜箬說:這是一個從沾染到上瘾的過程,你就是一劑海洛因,我先是少許沾染,後再慢慢吸食,毒侵入體,等發現的時候早就毒瘾纏身,回不了頭了。
可是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現在的喬安明還是清醒的,他的雙手垂在兩側,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抱上去,只是站得筆直地任由杜箬摟着自己,心裏築了一道牆,穩如泰勢。
杜箬睜開眼,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過于越軌,立刻從他懷裏出來,往後退了一步。
他始終站在黑暗裏,只餘泰然挺拔的黑影壓住自己,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應該很難看吧,杜箬想了想,下意識地腳步又往後挪了幾步,後背剛好抵住牆。
喬安明看到她退出自己的氣息範圍,心裏突然松了一口氣,握緊的雙拳也很自然地分開,而剛才慌張的情緒因為看清她的表情後又開始隐隐地疼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幾縷頭發因為冷汗而貼在額頭,嘴唇被她咬得發白,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她是經歷了怎樣一場浩大的恐懼才能撐到現在?
喬安明剛松開的拳頭又被他微微握緊,這個女人,明明知道自己怕黑,為什麽不回家?
“你怎麽還在這裏?”他開口就問,語氣平順自然得仿佛剛才那個擁抱只是一場夢,根本沒有真正發生過。
杜箬順了口氣回答:“我住朋友那的,今天她出差趕不回來,我又沒有鑰匙,所以想在公司熬一晚。”
“你不知道今天限電?”
“行政部發了通知了,只是,我給忘了…”杜箬說着便将頭低了下去。
喬安明對她哭笑不得,低沉地嘆了口氣:“我回辦公室取份文件,你先在這等我。”說着便開門進了辦公室,很快見他再次走過來,用命令的口吻冷道一句:“走吧。”
“去哪兒?”
“我別墅,難道你想一個人在這裏呆一晚上?”
杜箬想想,悶頭就跟他走了出去。
一路上彼此都沒有說話,越暧昧就越無言以對,越無言以對就越尴尬。
杜箬坐在車裏局促難安,雙手放在膝蓋上不自然地糾結在一起。
喬安明始終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開車,不發一言,表情嚴肅,杜箬用餘光偷偷瞟着,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
人家壓根沒覺得哪裏不妥,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巴巴地胡亂緊張,緊張個P勁啊,于是她縮了縮肩,瞬間也就釋懷了。
喬安明将車停在別墅門口,沒多說一句,掏了門卡徑自去開門,杜箬在車裏愣了幾秒,最後還是開車門自己走了過去。
進屋,喬安明先開燈,一直處于黑暗中的兩個人瞬間暴露在亮堂的燈光下再加上夜色靜寂,荒郊野嶺的一套空房子,孤男寡女的站在這裏,面面相觑,,剛剛消失的暧昧氛圍又全部冒了出來!
杜箬被光刺得迷了迷眼,再度睜開,才意識到自己又開始緊張,便暗自悲戚,好歹自己也算歷經各種,怎麽碰到這老男人之後頻頻犯怵呢?不就跟老板獨處一室嗎?他們再親密的動作都做過,還怕獨處一室?
☆、118 再次獨處
就在杜箬糾結之際,喬安明已經徑自上了二樓,很快又下來,站在樓梯上對杜箬開口:“二樓最西邊的兩個房間是客卧,你可以随便挑一間,走廊盡頭有客人用的洗手間,洗漱用品都是全的,另外,這裏很難打車,你明天得提前預約出租車才能保證上班不遲到。”像例行公事一樣交代一番,雖然詳盡,但那口氣卻是很明顯的生疏。
杜箬站在門口愣了幾秒才傻傻點了點頭。
喬安明看了一眼腕表,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走至門口,杜箬突然就追上去問了一句:“你要走?”問完才發現這個問題太不合适,于是又補了一句:“我以為你也住這裏。”
喬安明沒有回頭,只是回答:“我平時不住這裏,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離開之前記得把門關好。”說完便将門打開,正欲走出去的時候突然又回頭補了一句:“樓梯和二樓走廊都有燈,你可以開着睡覺。”
杜箬心裏一暖,等反應過來,他已經走進了月色裏。
門口的汽車發動起來,然後安靜了幾秒再度響起,她跑到門口,喬安明的車子已經駛上大道開了出去。
偌大的別墅瞬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杜箬緩緩坐到寬大柔軟的沙發上,環顧四周,發現屋裏一切都未變,還是濃厚的博物館氣息。
抱着抱枕窩在沙發裏,猛敲自己的腦袋!
杜箬啊杜箬你到底在想什麽?他是喬安明,是堂堂勝安的創始人,是你遠得都夠不到的人,而且他有老婆,比你大了整整20歲,你跟他,連想都不能想啊!
第二日醒過來,杜箬覺得周身舒坦,神清氣爽,這是她跟姜浩離婚之後睡得最沉的一夜。
也對,一直跟小冉擠在一張1米5的小床上,沒有暖氣冷得要命,而且小冉還老是把她的被子卷掉,怎麽會睡得好。
再縱觀這個客房,2米多的大床,高級席夢思,軟得整個人都可以被包在裏面,精致柔滑的天鵝絨蠶絲被将整個人裹起來像跳進了棉花裏。
一體式風管機還帶有加濕功能,即使是吹了一夜暖氣,依舊感覺不到任何幹燥。
杜箬升了個懶腰,不禁感嘆,誰說好的睡眠用錢買不到,原來有錢人的睡眠都比一般人要好。
因為經歷了這一夜,杜箬又開始在各個房屋中介輾轉,不論如何,她必須在新年來臨之前給自己找個窩。
最後咬咬牙,在靠近公司的地段租了一間老式居民房,環境不是一般的差,但勝在地段好,所以她也就忍了。
因為抱着要常住的心态,所以杜箬忍痛找了裝修工人把屋子重新粉刷了一遍,又去二手家具市場淘了幾件像樣的家具,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收拾了一下,乍一看,還真有些溫馨的味道出來了。
鄭小冉知道她要搬出去單住,挽留了一番,但她執意要走,便也不再勸了。
杜箬趁鄭小冉空的時候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簡單一個拉杆箱和兩個雙膠袋,在桐城混了六年,最後滾蛋的時候就這幾樣東西,連她自己都覺得寒顫。
夜色濃重,杜箬開始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櫃裏,心裏突然又酸起來。
以後這就是她的家裏,以後她得一個人過了,以後下班回家也沒人給她留燈了,以後她得學會一個人吃晚飯了,以後…反正就是以後什麽事情都得她一個人做了,想着想着,眼眶就又紅了。
☆、119 蠢蠢欲動
其實杜箬在生活上真的是一個很弱的人,自畢業後一直跟姜浩住一起,離婚後又跟小冉住一起,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住。
而且因為童年的經歷,她恨透了一個人住的感覺,可從今往後,她必須學着一個人照顧自己,一個人習慣夜裏冰冷的空氣和早晨寂寞的陽光。
所以說,很多成長是被逼的,形勢逼着你勇敢,自立,所以你沒有任何柔軟的借口。
杜箬一直想對喬安明說聲謝謝,為了他收留自己在別墅裏住一晚的恩情,為了他替自己擋酒,将她從王院長的房間裏帶出來的恩情,還為了……這麽一算,她這聲“謝謝”似乎為了太多東西,可是想法蠢蠢欲動,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她不知道一句謝謝為什麽那麽難說出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麽,更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成天在想些什麽,就像現在這樣,喬安明在幻燈片前開會,表情是公式化的嚴肅,講話也是領導的口吻,可為什麽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在喬安明懷裏的感覺。
天哪,杜箬揉着太陽穴,一遍遍地在心裏煽自己,杜箬啊杜箬,你別做夢了,你擡頭看看,這個喬安明是你能惹得起的嗎?算了算了,別再想了,找機會跟他說聲謝謝,然後你們倆的關系就到此為止,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他當你的老板,你當他的下屬。
嗯,必須這樣,一定要這樣!
杜箬握緊拳頭在會議桌下為自己打氣!
總算熬到會議結束,她刻意磨蹭着不走,等所有人都離開會議室了,她才開始收拾東西。
喬安明收拾好自己的電腦眼看就要走出去,杜箬情急,一個箭步沖上去。
“喬總,等一下!”
“什麽事?”喬安明回頭,臉上是一如平常的冷淡疏離。
杜箬有些失望,支支吾吾開口:“沒事,就想謝謝你,那天收留我。”
“嗯,還有什麽事嗎?”
“……沒了……”
“那我先出去了,記得把會議室的空調關了。”
“……”
杜箬跺腳,這人壓根就一塊磐石,正腹诽之際,已經跨到門口的喬大叔突然冷不丁又轉身:“還有,整場會議你都心不在焉,如果你覺得這個會對你沒有意義,你大可不必坐着聽到完,這是在浪費你的時間!”
杜箬一怔,想辯解,卻發現辯解不了,她确實一直在開小差,他沒有說錯啊。
杜箬頓時覺得,自己這委屈都委屈得毫無道理。
可是,慢着,他不是從頭到尾都沒看自己一眼嗎?為什麽知道她一直心不在焉,難道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自己?想到這裏,我們強悍的杜傻子又開始兀自興奮起來。
喬安明看着杜箬那陰晴不明的臉,突然覺得頭疼,但也懶得多問,推門便走了出去。
杜箬因為喬安明這一段批評興奮了半天,所以說有時候女人的自以為是真的是與生俱來的強悍。
轉眼快到聖誕,桐城的氣溫驟降。
杜箬在聖誕之前回了一趟老家萱城,弟弟的手術很順利,暫時沒有出現任何排異現象,只是父母都瘦了一圈,日日輪流守在醫院裏陪弟弟,這種狀況,任憑杜箬再堅強,也不忍心将自己跟姜浩離婚的事說出來。
兩個老人還多次念到姜浩,說他負責任,大方,願意一次湊這麽多錢為她弟弟付手術費,又問為什麽姜浩沒有跟她回來,杜箬一路撒謊,最後索性說姜浩被派到外地考察去了,幸好父母都信了,杜箬卻覺得心裏虛得很,所以思來想起,回桐城的路上還是給姜浩撥了一個電話。
☆、120 慈悲溫柔
“講話方便嗎?”
“方便方便,杜箬你找我有事?”
“我剛回去看了我弟弟,沒有說我跟你離婚的事,如果我父母給你打電話,麻煩你替我圓下謊。”
對方愣了幾秒,沒有回答她,卻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杜箬心口一抖,差點連手機都沒握住。
原來曾經最深愛的人要傷你,真的不用費吹灰之力。
“別,沒什麽對不起的,你替我圓個慌就行,等過段時間我弟弟的病情穩定了,我會跟他們說清楚。”
“嗯,你弟弟的病如何,手術做了嗎?”
“做了,托你福,沒死!”一說到弟弟,杜箬就沒來由的生氣,她始終記得自己求他借錢時的卑微,以及徐曉雅為了錢一次次煽自己的絕情。
姜浩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聽出杜箬口氣裏的怒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那既然沒事我就放心了,上次那錢的事,我…”
“打住,扯遠了,就這樣吧,挂了。”
杜箬匆匆合了手機,才意識到自己心跳加快。
畢竟,一段婚姻,六年的感情,以及一個自己曾經最愛的人,這一切要她在幾個月時間裏釋懷,她承認,她辦不到。
可是命運永遠慈悲得溫柔,用最直接的方式逼着她從失敗的婚姻裏走出來——12月,平安夜,桐城下了那年冬天第一場雪,而最重要的是,這一天,姜浩與徐曉雅結婚。
杜箬将大衣脫了又穿,穿了又脫,踟蹰半天,還是去了結婚請帖上寫的那家酒店。
婚禮辦得很隆重,酒店的檔次也很高,剛到門口就見一張徐曉雅和姜浩的巨幅結婚照,杜箬攏了攏頭發,推開旋轉門走了進去。
徐曉雅正挽着姜浩的手在拍照,見杜箬走過來,趕緊丢下客人迎上去,帶着挑釁的口吻招呼:“以來你不來呢?”
“怎麽會,得來看看你從我手中搶走的婚姻,一開始的時候是怎樣的輝煌幸福啊。”杜箬千嬌百媚地諷刺,
徐曉雅珊珊一笑,繼而冷着臉回應:“就一張嘴厲害點,但是你不知道男人最讨厭你這種伶牙俐齒的女人嗎?”
“那你呢?就你爸爸的官位厲害點,不然哪兒有你什麽事!”
直接吃癟,徐曉雅真恨不得一巴掌煽上去,但顧慮到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鬧開了最吃虧的是自己,所以只能賠笑忍着。
姜浩見她們站在一起,心驚肉跳,趕緊跑過來隔開她們。
“杜箬,你來啦,裏面去找位置坐吧。”
“行,姜科長,新婚快樂啊。”
她笑着,眼媚如絲,笑靥如花,但那口氣分明是諷刺的意味。
姜浩心裏澀澀的,別過身去找服務員将她領了進去。
因為杜箬和姜浩是大學同學,所以他們之間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如今那一桌大學同學見到杜箬笑着走進來,所有人都呆在了那邊。
當年杜箬在學校裏也算聲名鵲起,跟姜浩的愛情故事不說名垂千古,至少也是被人傳開當卧談會的談資來講的,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杜箬和姜浩是一對,且昔日的郎情妾意,轉眼就各奔東西了,更離譜的是,前妻公然來參加前夫的結婚禮,這樣的狗血場景,也只配電影裏才能有。
☆、121 婚禮儀式
有好事的八卦女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機會,都盯着杜箬問“你跟姜浩怎麽回事呢?怎麽好好的就離婚了?那女人是誰?怎麽看都跟姜浩不配啊。”
杜箬笑着不語,她要怎麽回答?
“是啊,那女人哪兒冒出來的,跟你不好比啊,真不知道姜浩看中她什麽。”
“看中她的錢呗,我聽說新娘的爸爸是局長,杜箬,是不是因為新娘的爸爸有權,姜浩才跟你離婚的啊?”
“不能啊,姜浩不是那種人啊。我不信……”
一幫人自問自答,杜箬被圈在中間有些哭笑不得。
老套的婚禮儀式,證婚人講話,雙方父母致辭,最後輪到新娘新郎講他們的愛情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曉雅是局裏去年的年會,她那時候剛進局裏,很多人都不認識,年會散了之後在門口打車,打不到車,以為我是司機,就硬要我送她回去……”
杜箬掐指一算,不禁苦笑,原來姜浩跟徐曉雅都認識快一年了,而自己也是前兩個月才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
真悲哀啊,快離婚才知道自己被戴了頂“綠帽子”。
“……姜浩工作努力,又有拼勁,而且也很細心,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這自然是徐曉雅的講話,穿着一件火紅的中式禮服,露出有些粗壯的兩條胳膊,握着麥克風,站在舞臺上笑得柔情蜜意。
杜箬在心裏嘀咕,是啊,他當然有拼勁了,拼得都願意犧牲他的婚姻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杜箬喝着杯中的酒,看着臺上含情脈脈的兩個人,心裏堵得愈發厲害。
喬安明被徐峰林安排在主桌的位置,所以他一眼看過去就見到了杜箬,一身寶藍色裙裝,坐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冷着臉看着臺上喝交杯酒的新人,那樣的表情又讓他記起那個雨夜,她像靜寂的蓮花一般沖到自己車前。
喬安明輕叩桌面的手指停下來,硬生生把自己始終注視着杜箬的眼光收回來。
有些東西若上了瘾,很難戒,他深知這個道理。
終于熬到新人講話完畢,司儀宣布可以開席,訓練有素的服務員過來撤走每一桌桌上的桌牌。
“新郎大學同學”短短六個大字,從杜箬眼前晃過,她胸口一涼,緊蹙的心髒開始疼起來!
從大學同學到情侶,再從情侶到夫妻,最後再從夫妻到大學同學。
繞了一圈,命運又讓她繞了回來!
所以,人生啊,真是諷刺。
杜箬抽了椅背上的大衣,終于站起來走了出去。
大廳入口處是婚慶公司為婚宴布置的接待臺,白色綢面背景和巨幅的結婚照,杜箬坐在結婚照前面的水晶短柱上,低着頭,不敢看。
“杜箬?……”
有人推自己,杜箬擡頭,又是莫佑庭。
“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我老頭子的酒店,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不會是來參加他們婚禮的吧?”
杜箬無奈一笑,又垂下頭去……
莫佑庭憤恨地嘆了口氣:“你可真能作啊,自虐傾向很嚴重。”說完也坐到了她身邊。
☆、122 借用肩膀
透過大廳的玻璃門,看到外面旋轉飛舞的雪花,杜箬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與姜浩相遇的場景,便開口問:“你知道我跟姜浩是怎麽認識的嗎?大一的冬天,也是桐城的第一場雪,我去水房拎開水,路上積雪厚,又滑,一不小心就摔了個狗吃屎,手裏的兩個熱水壺全部摔到地上,燙到腳背,他剛好路過,很熱心的扶我去了醫務室,就這樣我們才認識……”
杜箬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嘆了口氣,雙手支起來撐住下巴。
莫佑庭心裏其實酸得很,但臉上卻不表現,只是用肩膀頂了她一下,壞笑着調侃:“切…我還以為多浪漫的邂逅,你信不信,他當初扶你去醫務室純粹是為了想泡你,若換成一個歪瓜裂棗摔他面前,你看他還會不會去扶?”
杜箬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身體晃了晃,開口:“別把每個人都說成你那樣!”
“我哪說錯了,再說,要是當初是被我碰到,我也會無私扶你去醫務室…”這句話是他的真心話,只是命運不濟,不會給你安排最合适的起初,他命中不能在最适合的時機遇到杜箬,此後便注定從此錯過,就算若幹年後再遇到,他還能做什麽?
杜箬嗤笑一聲,不再接話,繼續埋下頭去數螞蟻。
這段時間累積起來的悲傷和心疼太多,此刻門外飄雪,記憶翻湧,那些憂傷就瞬間湧到了一起。
“借你肩膀靠一下行不行?”
“有什麽好處?”
“沒有,當友情贊助行不行?”
“如果我不想我們之間只有友情呢?”
杜箬的眼光一沉,但很快恢複剛才的死寂,笑着将頭靠了上去……
莫佑庭卻突然有些慶幸,因為至少最後這一程,是他陪在她身邊一起走過去。
“喂,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來參加他的婚禮?”
“想記住他背叛我的樣子,想用這個婚禮泯滅掉我對他最後的希冀。”
“你還是放不下,對不對?”
杜箬突然不回答,枕在他肩膀的頭動了動,頭發毛茸茸地摩挲着他的耳根皮膚……只是很快,耳邊傳來她低戚的抽泣聲,先是間斷的一點點,最後連成一片,終于泣不成聲。
莫佑庭的心,就這樣被她的哭聲震得支離破碎,手很自然地摟上她不斷顫抖的肩頭,正要低頭,眼睛卻被杜箬擡起的手掌手捂住。
“別動,別看我…別安慰……”
最無力懦弱的這一刻,她只需要一個肩膀,一個身影,其他什麽都不需要。
自恃堅強,還是不想把脆弱的一面被任何人看到。
廳內是如潮湧起的祝福聲,廳外是冷潇飄飛的白雪,杜箬枕在莫佑庭的肩頭,哭着與自己六年的感情告別。
人生涼,如同夢一場!
喬安明接到顧瀾的電話。
“平安夜,你都不回來陪我。”
“對不起,回頭補給你,剛好有朋友結婚。”
“你剛去桐城怎麽就有朋友結婚啊?”顧瀾在那頭抱怨,喬安明有些內疚的拿着手機走出包間,剛好看到杜箬枕在莫佑庭肩上痛哭的那一幕。
身後是姜浩與徐曉雅甜蜜相擁的結婚照,身前是大雪紛飛的黑夜,她就那樣無力地坐在那裏,肩膀顫抖地低泣。
“安明,安明?怎麽不說話了?”
“嗯,你說,我聽着。”
“你現在在哪兒啊?怎麽這麽安靜?”
“我在酒店大廳,桐城的雪下得很大。”
“那你參加完婚禮就早點回去吧,路上積了雪很難開車。”
“嗯。”
“那……平安夜快樂。”
“平安夜……快樂!”
☆、123 白雪皚皚
喬安明收了手機,擡眼望去,杜箬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靠在那男人的肩頭,只是哭聲已經停止,不時有輕微的抽泣,所有肩膀會輕輕抖一抖。
從她的婚姻出現危機,到她被前任婆婆逼着離婚,再到現在,她來參加她前夫的婚禮,整整一滿輪,他都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審視參與,從一開始對她的鄙夷,到同情,再到現在,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背影,喬安明抿緊雙唇,冷眉輕皺,都不敢問自己,現在對她,是什麽感情?
但是後來有次回憶起這一段,他曾對杜箬坦白,那一刻,若放到20年前,他還年輕負氣,定會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因為不忍心看她一個人獨撐,更有些不甘心借給她肩膀靠的人竟然不是自己,可是現在,隆冬黑夜,白雪皚皚,他45年的人生,歲月積澱的冷靜和沉穩,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跟他沒有一點關系,所以他将手伸進褲袋裏,握成拳,轉身往內廳走去。
第二日,聖誕節,杜箬應邀去了莫佑庭的酒吧。
只是這次卻發現裏面人滿為患,人氣旺得很,跟之前冷清的模樣沒法比。
杜箬有些心驚,這厮什麽時候生意這麽好了?
跟着少爺走進去,吧臺那邊圍了一群人,不時傳過來驚悚的尖叫聲。
杜箬好奇走過去才發現是調酒師在表演,再仔細一看,她差點叫出來。
“怎麽回事?你們老板什麽時候開始調酒了?”
“老板招不到滿意的調酒師,只能自己親自上陣,不過自從他上陣之後,生意好了很多,每天都有等他表演的客人,不過…不過大多數是女客人。”少爺解釋,還不忘暧昧一笑。
杜箬無奈搖頭,這厮這皮相,不招蜂引蝶都不科學,算他還有幾分聰明,知道物盡其用的道理。
杜箬找了個空位置坐下,看着莫佑庭表演。
他那天穿的是最簡單的白色襯衣,胸口随意解了兩顆扣子,頭發已經染成了黑色,整個人顯得更為爽朗奪目。
嘴角一直保持若有如無的笑容,整個表演都動作娴熟,眼神暧昧,難怪能夠引來這麽多女FANS,那姿态,那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