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無奈她這勇氣和火氣也都是被酒精催生,就像沙子壘砌的城堡,海水一過全部倒掉,所以她吼完迅速進入空窗期,杏眼定定睜着,剛開始眼裏還留有幾許堅貞,之後理智回歸,那僅剩的光束也消失,只剩委屈和悲戚。
再看姜浩的臉,有驚慌,有畏怯,卻沒有愧疚,婚姻到了這個地步,就像她一個人在演獨角戲,撒潑也好,大鬧也罷,誰來理你?只當你是一個瘋子!
餐廳經理進來勸,也只是摁住杜箬的手臂,用過于生硬的調子說了一句:“對不起這位小姐,您可能喝多了,麻煩您先出去,別打擾到客人用餐!”
所以,你看,多蕭條的結局!
杜箬,你真該擦亮眼,滾出去,然後學會一個詞,叫“孤立無援”。
杜箬的眼眸垂下去,嘴角輕輕扯了一個苦澀的笑,那笑容綻放在還留着醉暈的臉上,顯得有些刺眼的不和諧。
餐廳經理見她站着不動,又補了一句:“小姐,麻煩請您先出去可以嗎?這裏是VIP包間,您剛才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客人的用餐!如果您再不出去,我只能動用保安……”
☆、036 趕她出去
杜箬身體晃了晃,那經理想去扶,被她一把推開,醉意闌珊地駁回去:“別碰我,誰要你扶…我會走,我自己會走!不需要你們大動幹戈…”随即身體又晃了晃,腳步跨出去之前步子沒站穩,撞到門楣上,整個人都斜了斜,等啷嗆着站穩後,她又回頭朝姜浩看了一眼,才邁着步子走出去!
姜浩被杜箬最後那委屈卻又陰狠的眼神看得渾身都泛起冷意。
徐曉雅卻突然站起來問:“經理,你們這會所不是會員制的嗎?怎麽什麽人都能進來啊!”
“喬總,徐局長,對不住,實在對不住!”經理連連點頭作揖,鞠着躬道歉,徐曉雅還想說什麽,被徐峰林的一個冷光瞪了回去:“曉雅,行了,別說了!”
“爸,這女人我認識,是姜浩以前的女朋友,見我跟姜浩要結婚,她就不服氣老是找我鬧,沒想到今天鬧到這來了,簡直就一瘋子!”
“夠了!”徐峰林打斷徐曉雅的話,換了一個恭敬的表情對上座的喬安明說:“不好意思喬總,讓您見笑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抱歉。”
喬安明的思緒還停留在杜箬離開時那張咬牙切齒的臉上,這女人到底什麽來路,怎麽每次都要用這麽轟動的方式登場?
徐峰林見喬安明抿着嘴不語,以為他生氣了,趕緊站起來再解釋:“那女的是小姜大學裏的同學,以前在學校兩人談過一段時間,估計看曉雅快跟小姜結婚了,就借機來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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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明已經見識過杜箬有多無賴,所以他完全相信了徐峰林的解釋,只是這是別人的家事,他也不便多評論,只悠悠開口道:“徐局長客氣了,剛才那位小姐我見過,是同洲藥業的銷售員。”
姜浩一聽心裏就更虛,他怎麽就忘了這喬安明收購的正是同洲藥業啊,也就是說,他現在是杜箬的上司,如果喬安明知道了他和杜箬的關系,他不就在未來丈人面前穿幫了嗎?
這關系一理,姜浩随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因為她有些行為違反了公司規章,所以已經被開除了。”爾後,喬安明又補了一句。
姜浩立馬大松了一口氣,但轉念一想,杜箬失業了,家裏還有重病的弟弟,自己又要跟她鬧離婚,她現在的日子應該很難過吧,想到這,他就又有些隐隐愧疚起來。
說實話,如果不是徐曉雅,他不會跟杜箬鬧到離婚的地步,畢竟他曾經是真的愛過杜箬。
杜箬這人,撇開她的工作和娘家事不談,除了脾氣大一點,嘴巴硬一點,其實真的沒什麽其他毛病。
漂亮,大度,好哄,容易滿足,有很多徐曉雅沒有的優點,只是前途大過天,身在官道,不往上爬就受人排擠,他也是身不由己。
後面半頓飯,姜浩吃得心驚膽戰,喬安明也覺得有些索然,不知為何,腦子裏一直浮現杜箬被轟走時候的臉,憤恨,掙紮,卻又帶着難以察覺的苦澀。
☆、037 空氣窒息
越想就越覺得包間裏的空氣窒息,喬安明便起身去洗手間,剛推開包間的移門,便見杜箬抱着膝蓋蹲在廊柱下,後面是奔瀉而下的瀑布和怒放的梅枝,滿園精致的景象竟硬生生成了她的陪襯品,而她卻像一個靜物般蹲在地上,長而黑的頭發披散下來蓋住肩膀,像幕布一樣遮去她大半個側臉,只剩下尖挺的鼻尖和彎彎的嘴角,那樣的姿态,渾身上下都透着落寞。
恍然間,喬安明突然又想起幾天前的那個雨夜,她橫穿馬路從雨裏沖出來,差點被他的車撞上,當時她回頭的臉上似乎也是這樣的表情,疏離,淡漠,卻又透着無端的憂傷。
喬安明突然覺得杜箬這個女人很奇怪,就像一個矛盾體,時而張揚跋扈,時而又像生冷的蓮花般安靜幽然。
張揚跋扈的時候,喬安明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
安靜幽然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讓人看了心疼。
可怎麽會心疼呢?不可能的。
喬安明搖了搖頭,朝洗手間的方向轉身走去。
杜箬蹲在地上蹲到腳開始發麻,正想站起來,卻看到一雙好看的男士休閑皮鞋移到自己面前,擡頭,莫佑庭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就在自己頭頂,嘴角輕輕一扯,眉頭卻緊蹙,問:“你蹲這裏數螞蟻?”
杜箬卻挖苦:“這地方是會員制的,螞蟻進得來嗎?”語畢,又将頭垂下去,烏黑的發頂在走廊燈光的映射下發出暗黑的光。
莫佑庭見她這副模樣,只當她是喝多了酒加上被老板炒鱿魚所以才心情郁悶,遂也曲膝在她身旁坐下。今天是他生日,請朋友吃飯,包間裏一大場子的人等着他這個壽星回去,他卻擔心杜箬,找了個借口出來找她,然後陪着她在發涼的磚地上靜坐,秋夜的冷風吹過來,夾着一絲梅花香,滲入他的氣息,令人心思都舒展靜怡,而身旁的人雙手抱膝,上身輕輕晃動,纏綿的發梢也随着擺動的頻率而左右搖晃。
這個會所的浮華景象似乎都已經褪去,莫佑庭的眼裏心裏都是身旁杜箬的影子,埋頭輕晃,像個調皮卻又倔強的孩子。
很多年前見她第一面的時候,他就覺得她像個大孩子,簡單,倔強,這麽多年過去,她工作,賺錢,結婚,經歷這些世俗,卻離他甚遠的事,再次回到他身邊,他還是覺得她像個孩子。
所以莫佑庭覺得人的脾性是刻在骨子裏的,就算時光荏苒,時運變遷,你變了面目,妝容,但那輪廓還在,就像杜箬這樣,被現實打壓得只剩屈服和喘息的份,但她那倔強不容人欺的性子還在。
可是倔強歸倔強,卻不一定不受人欺,被新老板炒鱿魚,被姜浩抛棄,被小三羞辱,現實的耳光接連拍過來,她躲閃不及,所以杜箬才蹲在這裏,吹了一小時冷風,心思沒有更清醒,但醉意卻越來越濃,終于臉一轉,手胡亂指着莫佑庭:“喂,是不是你們這些有錢人都覺得自己很能?都不把別人的尊嚴放眼裏?……行,你們有錢,活該可以随意踐踏別人,但你說你們這些有錢人怎麽都這麽損?有錢又怎麽了?不都是你老子的錢?有權又怎麽了?憑什麽這麽欺負人…”
上一秒還是一靜物,下一秒就小宇宙大爆發轟然成了一個火球。
☆、038 憂郁王子
當時莫佑庭正扮“憂郁小王子”陪她靜坐,突然被她這麽一批,臉上的表情全部僵住,硬是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喂,不帶你這樣埋汰人的啊,你要罵就罵得罪你的人,別一竿子打死,什麽叫‘你們這些有錢人’?”
“我哪裏說錯了?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随意搶別人東西,踐踏別人尊嚴,借點錢也不行,還要離婚,還要找個惡心的理由開除別人,全他媽一幫孫子!”
杜箬罵罵就亂套了,情緒完全超出控制之外,小宇宙的能量棒也逐漸減弱,最後眼眶通紅,後面的話全被沙啞的聲音吞了進去,索性頭又埋下去,兀自抱着膝蓋,任由頭發遮住自己的面頰。
莫佑庭見她突然毫無預兆地紅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手肘試探性頂了頂她的肩膀,問:“嘿…怎麽了這是?又是尊嚴又是借錢還扯上離婚了,誰得罪你了?”
“姜浩啊,姜浩那混蛋,他…在外面找了個女人,就上周三,你酒吧試營業,我和小冉去你那喝酒的那天晚上,我出差回家,他和那女人被我抓奸在床,現在姜浩要跟我離婚…離就離吧,居然還找流氓給我下藥,你見過這麽惡心的男人嗎?還有…還有…我今天剛被無恥的新老板開除,我一星期之內,沒了老公,沒了工作,什麽都沒了…”
杜箬的哭聲一發而不可收拾,借着八分醉意把心中堵着的委屈全部說了出來。
其實她知道身旁這個男人跟她沒有多大交情,可是不知為何,可能是因為太累,心裏太難受,也有可能是他臉上的笑容有讓人傾訴的魔力,抑或是酒精這東西實在太神奇,可以催生心中所有暗藏的委屈和傷痛,反正,反正杜箬就這樣像個孩子般哭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大把,痛心陳述,臉上還帶着我見憂憐的表情,
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砸下去,在暗色的鑽地上暈染成一個斑點,此情此景,此人,着實讓莫佑庭狠狠心疼了一把。
可是莫佑庭天生不擅長安慰人,生着這副皮囊,只有別人哄他的份,哪輪得到他去哄別人,所以此刻也只能胡亂拍着杜箬的肩膀,嘴裏喊着:“喂,喂,你先別哭啊…”。
他是真的慌了,手掌蓋在她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肩膀,哪知杜箬卻越哭越猛,大有山崩欲裂之勢,莫佑庭沒轍,最後只能牙一咬,直接把她攬進懷裏,嘴裏念着:“喂,杜箬,咱不哭了,成不?”
那口氣,俨然就是在哄孩子。
可杜箬卻不理,像猴兒一樣往他懷裏鑽,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部蹭在他精良的襯衣上,最後喉嚨口腥味泛出來。
“厄…”一聲,連酒帶料全部吐在了莫佑庭的身上…
“喂!”莫佑庭嗖一聲蹦起來,襯衣前襟上已經全是惡心的嘔吐物,可他這麽一跳,杜箬卻像失去平衡的小樹苗一樣倒了下去,在觸及地面的那一刻又被莫佑庭抱住,俊眉冷蹙,無奈嘀咕:“你可真會挑地方吐!叫你不能喝就別逞能…”還未講完,第二口又全部順利地噴到了他褲子上…
“杜箬!”好脾氣的莫公子也終于忍無可忍,恨不能一巴掌把她拍暈過去,可杜美人櫻唇一嘟,莫公子的脾氣立馬就蔫了下去。
“起來!”他伸手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可杜美人現在醉得跟傻子一樣,站到一半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嘴裏嚷嚷:“站不了,腿抽筋…腿抽筋…”
“你…”
“抱我,抱我…姜浩,抱我…”
這一聲“姜浩”把莫佑庭一晚上的好心情瞬間澆滅,最後一發狠,也不顧衣服上的污穢物,真的将杜箬打橫抱在了懷裏。
039 他誤會她
喬安明從洗手間出來,正好碰到這樣精彩而又動人的一幕,甚至聽清了他們所有的對話。
上星期三,也就是他陪客戶去酒吧的那次,正是那天晚上他在地下車庫碰到了換衣服的杜箬,難道,難道是自己誤會她了?她根本不是夜店的小姐?
再想到她剛才話裏的內容,原來姜浩是她的丈夫,而并非徐峰林口中所說的以前的女友,那麽也就是說,她徹頭徹尾是一個被丈夫抛棄的受害者?
莫名地,喬安明突然覺得煩躁起來,遂解開襯衣的第一顆扣子,掏出手機撥出去:“夏經理,營銷二組的杜箬,已婚了?”
“是啊,進公司的時候就結婚了,還是她先生的親戚把她介紹進公司的呢,他先生好像還是個公務員,在招商局當個小科長吧。。。喬總,您怎麽突然問起這事,有問題?”
“沒有,問問,先這樣,挂了。”
喬安明收了手機,臉色更加陰霾。
總算目送喬安明的車子駛離酒樓,姜浩和徐曉雅大大松了一口氣,正要上自己的車離開,卻被徐峰林叫住。
“姜浩,曉雅,我有話問你們。”
姜浩心跳一窒,冷汗都差點冒了出來。
驚慌間,徐峰林那張陰着的黑臉已經挪到了他們面前。
“今天晚上的事,姜浩你給個解釋吧?雖然我在喬安明面前替你圓了過去,但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這個杜箬,到底是你什麽人?”
姜浩低着頭,腳都有些站不穩。
這未來丈人到底知道他多少事?他是繼續撒謊還是實話實說!姜浩握着拳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爸,我不說了嘛!這女人是姜浩以前大學談的女朋友,早就跟…”
“我是讓姜浩回答,沒讓你插嘴!!”老爺子一聲怒吼,其威力巨大,把姜浩震得差點破了膽,随即鷹眼一掃,冷聲一句:“姜浩,你說!”
姜浩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過去了,遂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才開口:“杜箬其實不是我女朋友!”
“那是你什麽人?”
“是……”正想回答,卻見徐曉雅瞪着自己,只能又改口:“是…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你有未婚妻為什麽還要跟我們曉雅交往?姜浩,我一直都挺看好你,聰明,肯拼,但在這種事情上面你怎麽能夠三心二意?”
“爸,未婚妻而已,又還沒結婚!”
“胡鬧!今天她只是在酒樓裏吵,要是哪天她跑到局裏吵怎麽辦?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曉雅我現在告訴你,你和姜浩的婚事,我不同意!”
“爸,你怎麽這麽不講理?之前你不已經答應了我和姜浩的婚事了,怎麽能夠出爾反爾!”
“我之前是不知道他已經有未婚妻了,現在知道了,肯定不能聽之任之!這事就這麽定了,你趕緊跟他斷了關系!”
“爸!”徐曉雅也急了,拽着徐峰林的手撒嬌,可老爺子無動于衷,依舊一副冷臉。
姜浩見大事不妙,趕緊摟着徐曉雅表忠心:“徐局長,我跟杜箬已經沒什麽感情了,但是我跟曉雅是真心相愛的,我保證結婚之後會對她百分之百的好。我跟杜箬的事我會盡快處理幹淨,保證不會再發生今天晚上這樣類似的事!”
“你保證也沒用,我還是那句話——不同意!”老爺子身板挺直,索性背過臉去。
姜浩情急地頻頻對徐曉雅使眼色,徐曉雅也沒轍,只能又喊了一句:“爸!”
但老爺子依舊扳着臉不肯松口,她也只能跺了跺腳,側了側身開口:“你不同意也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懷了姜浩的孩子!”
一句話,把在場兩個男人說得都呆在原地。
☆、040 一眼驚豔
“你說什麽?曉雅,你怎麽這麽糊塗?”徐峰林有些痛心,他當了半輩子官,聲譽比他的命都重要,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未婚先孕。
徐曉雅卻滿不在乎,甜甜回着:“爸,有些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再說,反正我跟姜浩遲早要結婚,早懷上您還能早點抱外孫呢,對不對?”軟硬兼施,直接抓住徐峰林的軟肋。
姜浩頓在原地還沒有從驚訝中恢複過來,徐曉雅朝他使了幾個臉色他才有回應,事到如今,他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往前沖:“徐局長,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給您看,我一定會對曉雅好的,一定…”
那臉上真誠真摯的态度,硬是讓徐峰林直直嘆了一口氣:“是我教女無方啊…既然已經有了孩子,那你們的婚事趕緊辦了吧,等曉雅肚子大了,我這老臉就真沒地方擺了,哎…”徐峰林擺擺手,不願多說一句地走進了自己的車裏。
徐曉雅暗松一口氣。
姜浩卻愈發的緊張,見徐峰林離開,趕緊摟住徐曉雅問:“你真懷上了?”
“當然,這種事情還能騙人不成?”徐曉雅一臉得意,大有功臣的姿态。
“可你怎麽沒跟我說啊?”
“你這什麽意思啊?我昨天才去做的檢查,本來想今天跟你講的,誰知道你那老婆會搞這麽一套!難不成你還怪我?”徐曉雅的嬌氣又上來了,直接推開姜浩就別過頭去,滿臉委屈。
姜浩連聲哄:“我怎麽會怪你,我當爸爸了,開心還來不及呢。”
“那行,既然我已經懷了你們姜家的種,你自己說吧,什麽時候跟她離婚?你也聽到我爸剛才說的話了,我們的婚禮得趕緊辦!”
“當然,當然…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跟杜箬辦離婚,你就安心等着當你的漂亮新娘吧。”
此時的姜浩已經完全沉浸在興奮之中,一夜工夫,他既成了徐局長的乘龍快婿,又當了爸爸,怎麽能不高興?
至于杜箬,姜浩了解,她嘴硬心軟,既然硬的不吃,就給她使點軟的吧。
莫佑庭因為喝了酒所以不能開車,只能叫了輛出租車送杜箬和鄭小冉回去。
醉死過去的鄭小冉被他安置在副駕駛位置,而正處于游離狀态的杜美人跟他坐在後排。
因為撒了半天酒瘋,所以杜箬坐在車裏還算安靜,像只慵懶疲憊的小貓一般趴在窗口,涼風拂過她清冷的面頰,将長長的頭發全部吹起來,有幾支甚至纏到了莫佑庭的臉上,像羽毛一樣輕輕拂過,讓他的心中起了細細的褶子。
莫佑庭想起第一次見到杜箬的場景,那時候杜箬大三,他大二。
新生入學的那天,滿校園全是新入校的大一新生,花樣年紀,懵懂,易哄,正是他莫公子開發“新資源”的大好時機,所以一改公子模樣,主動肩負起為新生做苦力的重擔,而他第一位瞄準的新生便是杜箬宿舍裏的學妹。
一幫男生簇擁着小學妹走進女生宿舍,睡得跟豬一樣的杜箬完全忘了今天是新生入學的第一天,聽到異響從毯子裏鑽出來,卻見一幫男生站在自己面前。
那天她穿的是卡通的細帶睡衣,沒有穿BRA,胸口一大片玉色肌膚露在外面,很有料的樣子,而頭發淩亂地散在肩頭,眼眶有些浮腫,嘴角還留着哈喇子。
見到莫佑庭等人,先是一愣,繼而杏眼圓瞪,瞳孔放大,高分貝的聲音立馬響起:“啊…你們怎麽進來的?流氓,流氓!阿姨——有流氓——”随即将床上的鬧鐘,抱枕,零食全部砸過去……
所以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說不上美好,她的出場也說不上驚豔,形象淩亂,披頭散發,但不知為何,莫佑庭卻一直記得她當初的樣子,像個受驚的孩子。
☆、041 回憶初遇
莫佑庭當時以為杜箬是早到的學妹,第二天就寫了情書過來,被杜箬用幾個字直接駁了回去:“此花已有主,休想來松土!”
在女人堆裏游刃有餘的莫佑庭,當時還真的被她這幾個字小小傷了一把。
小樣兒,還挺英雄氣長的嘛!
可是新生一入學,他得多忙啊,又是學妹又是舊愛,所以才幾天,我們風/流倜傥的莫公子就把杜箬這茬給忘了,只是偶爾腦海裏會突然蹦出她那張迷糊,卻又讓人有些驚豔的臉。
後來這幾年,莫佑庭覺得自己一直記得杜箬,不是因為那驚鴻一瞥,而是因為“得不到”而非要念着的偏執。
“噗…”莫佑庭想着這一段,又看了一眼趴在窗上醉悠悠的杜箬,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還此花已有主,休想來松土?你這土當初墾得太不結實了,就算我不松,不還是被別人松了。”莫佑庭悶笑着,竟有些幸災樂禍。
從鄭小冉的包裏翻出門鑰匙,莫佑庭跟扛麻袋一樣,一左一右把兩個喝醉的女人扔了進去。
“喝醉之後睡死過去的女人,真他媽該拖出去游街!”莫佑庭咬牙罵着,将鄭小冉扔到床上,準備回頭再去處理杜箬,卻見她像上了發條一樣自己突然站起來,朝着門口就沖過去。
“這不是我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直處于游離狀态的杜瘋子突然亢奮,莫佑庭苦着臉将她一把從門口拽回來。
“喂,你去哪兒,深更半夜,就住鄭小冉這兒吧!”
“不,我不住這兒,我有家…我有家的,我要回去…回家…回家…”杜瘋子吼得身嘶力竭,任憑莫佑庭怎麽拽都拽不回來,最後他只能妥協,安撫着說:“好,好,好…你先別嚷嚷,我送你回去,送你回去還不行嗎?但你得告訴我你家地址在哪兒吧。”
“地址啊…我家的地址嗎?”杜瘋子突然靜止下來,手指胡亂指了指,咯咯笑着看着門外,連連點了幾下頭,嘴裏嘀咕:“記得,我當然記得…自己家的地址怎麽會不記得,呵呵,呵呵呵……”
傻乎乎自個兒樂了半天,就是不說具體地址,莫佑庭發揮超強耐心,将她始終指着門外的手摁下去,柔聲問:“那你記得就說啊,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好好好,我記得…送我回去,麗錦花園12棟乙單元1502號…就這兒,我家就這兒,趕緊送我回去……”
莫佑庭總算知曉了地址,将她不斷晃動的頭強摁進自己肩膀,拽着她就走了出去。
杜瘋子的情緒一路高漲,将頭探出車窗外扯着嗓門唱歌:“葫蘆娃呀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當咚咚當當……呀葫蘆娃……叮當咚咚當當……本領大,啦啦啦啦……”
經過他們車子的路人像看大戲一樣朝她行注目禮,出租車司機也是一臉黑線地頻頻朝後排看。
莫佑庭黑着臉扶住她搖來晃去的頭,真怕一輛車過去,直接把她伸在車窗外的頭給卡沒了。
☆、042 像個瘋子
“杜箬,你給我安分點…見鬼,喝醉酒不睡死過去的女人,更應該拖出去游街!”。
可杜箬正是酒勁最足的時候,哪裏管莫佑庭的處境,兩人就這樣一路罵,一路唱,總算挨到麗錦花園,莫佑庭如獲大赦地拖着她下車。
再拽着她進了電梯,15層,站在門口按了半天門鈴才有人來開門,門一開,來人竟然是個穿着睡袍的女人!這厮報的地址不對?莫佑庭哈拉着臉,瞬間就懵在那裏。
可憐我們強悍的杜瘋子一見徐曉雅那張臉,亢奮激素極度膨脹,上去就推了她一把,幸虧身後有鞋櫃擋着,不然她這一堆,徐曉雅肯定得躺地上!
“賤人,你怎麽還在這兒?你沒家嗎?這地方是你呆的嗎?姜浩……姜浩,你給我滾出來!”
姜浩聽到杜箬的聲音,急忙圍着浴巾從洗手間跑出來,見到杜箬站在門口,如臨大敵……
徐曉雅一臉哭腔,纏住姜浩就先撒嬌:“姜浩,她推我!要不是我扶得快,直接就得摔下去了!”
一聽徐曉雅差點摔跤,姜浩趕緊扶住她關切問:“那有沒有撞到哪裏?要不要緊?”
莫佑庭站在杜箬身後,聽到這段對話,也已經猜到面前這兩人是誰,只是全懵懂狀态轉入半懵懂,因為他想着這對狗男女也太明目張膽了吧,直接把杜箬當空氣處理啊!
可是杜瘋子哪裏有當空氣的潛質,直接逼到姜浩面前,吼:“姜浩,你還要不要臉?我還沒在離婚書上簽字呢!”
之前她無辜闖進包間鬧,砸了他的臺,差點害自己在丈人面前被揭穿,所以此時的杜箬對姜浩來說就是一個讨人厭的瘋子,且是不知死活,無理取鬧的瘋子,所以也不管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姜浩也不留情面地回擊:“杜箬,你看看你這一身酒氣,什麽德行!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幹嘛見面就推曉雅?”
“我推她怎麽了?她搶我老公霸占我房子,我不光推她,我還要煽她呢!”說着便舉起手真要上去打徐曉雅。
姜浩哪裏肯,握住她舉到半空的手腕就将她甩了出去,杜箬踉跄地向後退了幾步,擡頭正好對上徐曉雅那雙得意的眼睛,心思一涼,側身看着姜浩,問:“你今天擺明要護着她,對不對?”
“是!我就護着她了,怎麽樣!”姜浩索性也不再遮掩,反正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大家都已經撕破臉皮,也不再需要假惺惺地留情面,再加上離婚在即,他遂又不了幾句:“你現在就一瘋子,借着酒勁撒潑,跟潑婦有什麽區別!杜箬,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麽嗎?最讨厭你無論遇到什麽事先嚷嚷,先耍橫!果然是小地方來的沒教養!”
“姜浩!”杜箬直接打斷他的話,通紅的眼眸擡起來對上他冷漠的臉。
這就是跟他同床共枕了兩年的男人,這就是當初發誓會愛他一生一世的男人,原來誓言這東西,真的是唬人的玩意。
“姜浩,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追我的時候,說我性子直爽,簡單不做作,你愛死我這種性格,現在你要撚我走,我就變成不可理喻,潑婦,沒教養,是不是?”
她原本高昂的聲音突然帶了哭腔,頭微微斜着,嘴唇顫抖。
莫佑庭站在門口看着她憂傷絕望的側臉,大有想将她擁入懷中的沖動,可這是她的家事,他無法插手。
☆、043 逼她離婚
姜浩被她說得有些心虛,他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杜箬産生這些抵觸情緒,或許是她開始轉入營銷二部成日喝酒應酬開始,或許是跟徐曉雅好上之後開始,只是有一點他可以确定,無論他心裏有多不忍,他都必須快刀斬亂麻,不然他的科長位置就保不住了。
“杜箬,你少給我擺這張無辜的臉,我們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也有責任!以前的事大家都別追究了,等你明天清醒之後,我會找你,離婚的事還是趁早辦了吧!”
“不!我不離婚,姜浩你就一混蛋,但即使是混蛋,我也不會這麽輕易就讓給別人!我就霸着,我就不簽,我就看着你們偷雞摸狗!你不是想當科長嗎?行,我明天到你們局裏鬧,我讓你不光當不了科長,連黨員都做不成!”
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何不來個同歸于盡,就像一道凜冽傷口,反正皮肉已經撕開,也不在乎多撒一把鹽,索性痛到極致。
可是姜浩聽這話就有些急了,他最擔心的就是杜箬去局裏鬧,當官最要命的就是聲譽,可是他相信杜箬這種瘋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一急,上去就給了杜箬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禁把杜箬打懵了,把莫佑庭也打懵了,腳不聽使喚地就沖上去把杜箬護在懷裏:“操,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男人花心是天性,你要離婚也不是什麽錯,但你打女人就不對了!”
姜浩一直沒有注意到門外還站了一個男人,此刻見他沖出來把杜箬摟在懷裏,又被他這麽涮了一通,臉上就更挂不住了。
“你是什麽人?這是我的家事,要你插什麽手?”
“我是她朋友,看不過去才插手!”
“朋友?有你這麽親昵的朋友嗎?杜箬,我就知道你在外面肯定有男人,成天出入那種場合陪人喝酒,估計綠帽子都給我帶了一車了,還老是在我面前裝聖女,其實就一婊子!”姜浩一急,有些沒邊的話就這麽脫口說了出來。
杜箬已經從被打的呆滞中出來,聽到“婊子”兩個字,一個箭步就沖上去結結實實給了姜浩一巴掌:“姓姜的,我原本以為你只是思想有問題,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腦子有問題!”
見自己未來老公被打,徐曉雅就不幹了,上去就又要煽杜箬,兩個女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情勢頓時失控,姜浩急忙将兩人拉開,杜箬被她重重地推到了地上,而徐曉雅卻被姜浩小心地護在懷裏。
“發什麽瘋!杜箬我跟你說,這婚你不離也得離!”
“我不離!”
“曉雅懷孕了!你憑什麽不離?”
聽到懷孕兩個字,杜箬的心一抖,所有繃緊的神經都一瞬間斷裂。
是啊,她憑什麽不離?
雙手撐在冰涼的地面上,光潔的大理石照出自己頹靡落魄的臉,有凄楚悲涼的笑容綻在上面。
她想起大學四年與姜浩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那時候他是講了很多情話的吧。
那些漂亮到不像話的誓言,在感情濃烈之時就是錦上的繁花,在感情破裂之時便成了蜇人的諷刺。
☆、044 我帶你走
莫佑庭蹲下去将地上的杜箬扶起來,想說些寬慰的話,卻發現如鲠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最後扶住她搖晃不定的身體,只憋了一句:“我帶你走吧,杜箬!”
很多年後莫佑庭回想當時的情景,最初的憐惜變為心痛,而那句“我帶你走吧”,就像一個魔咒,一次次出現在他與她的感情糾葛裏。
杜箬也很乖,任由莫佑庭扶着走出去,電梯開啓,她的手臂晃了晃,掙掉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