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1)
偏袒我的。這是他對明珠的承諾,當初就因征戰外任,忽略了母親,才不能在她最後的時刻守在她老人家身邊一盡孝道。
如今有了前車之鑒,福康安更不想因為職務而辜負了明珠。
是以,盡快鏟除苗匪,是他心中最強烈的願望,之後就可以郎情妾意在京任個閑職,做個逍遙貝子了!
然而明珠還是擔憂,可是皇上年事已高,他已經将嘉親王封為皇太子,你不是說,過了年,皇上就要禪位麽?你與永琰,一向不合,待他登基,不定會是怎樣的局面。
他能如何?莫忘了,皇上不是皇上,卻是太上皇,永琰還是得遵從太上皇的意思。莫擔憂,我縱橫官場那麽多年,必然有法子保全自己,永琰他,扳不倒我!
好罷!相信你!明珠圈住他,倚在他懷裏,願意聽從他的安排。
而茉雅奇這邊,她的母親亦寫了家書給她,讓她速回京城。
福康安決定派楊芳護送明珠她們回京。
臨行前,想着下個月就是明珠生辰,他卻不能陪她慶生,便想提前為她過個生辰,操心為她備禮,明珠只道不必,
你呀!年年都送奇珍異寶,該有的我都有了,也不稀罕什麽珠寶,真有心的話,可以送其他的。
比如?他得确定,夫人想要哪一類啊!
眼波流轉間,明珠沉吟道:不是用銀子買的那種,又有意義的。
的确,他的禮,都貴重,卻是尋來之寶,而明珠的意思,是想讓他親自動手麽?
會意一笑,福康安沒再說話,只說明日會給她驚喜。
她相信福康安,永遠都有帶給她驚喜的本事,但當次日,明珠看到這碗長壽面時,有些難以置信,你做的?
點了點頭,福康安笑得極不自信,做飯菜還真沒有天賦,一碗面,我做了五回,這次我嘗了一口,尚可。才敢端過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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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明珠心下愕然,他哪來的耐心啊!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四回 争奪籌碼
是啊!讓廚娘在旁指導着,我來做,不滿意就倒掉,這回總算色香味過關。
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從鍋裏撈面條他都沒技巧,手還被燙了個小泡,廚娘要去盛,他還不許,從洗小蔥開始,他都親力親為,不許旁人幫忙,這才能承載他滿滿的心意。
慣用山珍海味,已無甚驚喜,這碗他親手做的面,倒能令她吃得熱淚盈眶,算不上十分美味,卻是飽含心思的,蛋花與蔥花覆在湯面上,油珠暈開,漂浮在碗中,清淡淡,又香噴噴!
福康安這樣的貴公子,自然從未下過廚,這回能想到給她做面,特殊的禮物,也算十分驚喜。
明珠就着筷子輕挑長壽面入口,而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明珠這才反應過來,面,只有一碗。
你就做了這麽點兒?
是啊!怎的?不夠你吃?夫人飯量變大了麽?
夠我吃,可你呢?
看着吃得開心,我就飽了。
故意曲解的明珠微呶唇,意思是說,你看到我,不吃就飽了?
是啊!機智如他,怎會掉她坑裏,因為秀色可餐啊!等你吃完,我幫你消化消化……
又來?明珠實在怕了他!
很快你便要回京了,到時候我又得做和尚,所以得趁現在,讓我吃飽些,以備往後回味。
回回總有他的道理,明珠說不過他,不過這個提前慶賀的生辰倒是令她滿意之至。
随即挑了一筷頭面,親自喂給他,你一口,我一口,我們都長壽!
夫人滿意,便是對他最大的鼓勵,你若喜歡,明年我還給你做長壽面,好不好?
她當然願意,可又擔心,明年我生辰之際,你能回去麽?
當然!夫人也太小看他了罷?
難道你認為,我一年都打不了勝仗?等我降服了那吳八月,他們那些蝦兵蟹将也就成不了什麽氣候!握上她手,福康安保證道:
你且放心,為了你明年的生辰,我也必須得凱旋歸去!
那就好。他打仗的本事,她還是信得過的,只是,那邊多瘴氣,你還是小心為妙。
我會的。微抿唇,他擡手,覆上她臉頰,笑得格外寵溺。
奈何啊!許多事,不是你小心,就能避免……
三日後,楊芳帶領侍衛護送明珠、茉雅奇、德麟、雲川等人回京。
臨別一擁,眷戀忽生,蔓延心房,勒得他心頭一疼,明珠,要不……莫走了,我……舍不得你。
夫妻幾十年,他還能面不改色地當着衆人面說出這樣的情話來,真的不害臊麽?
明珠已然紅了臉,心底與他一般不舍,我也不願離開你,然而府上有變故,不得不回啊,大夥兒都整裝待發了,我再不走,豈不是折騰人麽?
再者說,回京也是為了德麟,如今他已近十五,皇上讓他進宮當差歷練,你忙着戰事,我得跟他回去,也好敦促教導。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略感惆悵的福康安只得松開懷中人,依依不舍地凝望着她。
一陣風吹來,明珠撥弄發絲時,手中的帕子被風吹落,立在身後的烏爾木剛想去撿,卻見主子已俯身,不由想起他兩人初見那一幕,識相的不去摻和。
福康安亦是憶起初見,拾起帕子遞與她,姑娘,你的手帕。
迎眸而來的他笑意清淺,看得她一陣兒恍然,仿佛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回過神來,明珠失笑道:多謝公子。
夫妻倆這般配合,見證過這一幕的烏爾木忍不住感慨,當年若是這般客氣,也不知會不會有後來的故事。
誰說得準呢!也許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也許,緣分命定,怎樣都能相遇。
而此刻,明珠只想對他說一句,幸甚有你。
如此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得福康安喉嚨一緊,挽住她的手,親自扶她上了馬車,
等我。待她上了馬車後,掀開側簾時,他望向她,如是說。
這兩個字,一直在她腦海回旋着,他的聲音,就是勇氣,富察府,她一定會打點好,不會讓它烏煙瘴氣!然後靜靜地等待着,夫君的歸期。
京中的晴蕙自然知曉明珠欲歸來,那又如何?老三,還想和老二争?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有備而回的明珠,才不在乎什麽排行,她有更大的籌碼!
再次歸來,她必須端起架子,不能再對晴蕙有一絲客氣忍讓,
這些年,辛苦你打點富察府,如今我回來,你也可歇一歇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就不勞弟妹費心。晴蕙端着茶盞,坐在當年太夫人的位置上,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俯視着明珠。
唇角微翹,明珠輕易地将自己擺在了不得已的位置上,
我也不想費心,奈何,這當家主母的擔子擱在這兒,我不得不操持。
一旁的多羅走近明珠,滿目欣喜,暗嘆三嫂好氣勢!
明珠會意一笑,她知道多羅和四弟都不會争什麽,現今孤立無援的,是晴蕙,而她,還洋洋得意而不知處境窘迫。
主母?這個位置是她的!這也是她在二爺去後唯一的希望,晴蕙怎允許旁人與她争奪!
你什麽意思?當初太夫人去的突然,來不及立下任主母,那麽,長幼有序,自然由我擔任。
你怎的知曉太夫人未立?自信一笑,明珠提醒道:
你莫忘了,太夫人臨去前一晚,陪着她的人,是我。
果然有秘密?還是在炸她?晴蕙試探着問,太夫人與你說了什麽?
立着太累,明珠坐了下來,丫鬟為她奉茶,她卻擺了擺手,現今沒心思,等解決了晴蕙,再細品不遲。
明珠一直不語,晴蕙不免心急,冷嘲熱諷,有話直說,除非你是在诳人,才需要花心思想着如何扯謊!
看不慣的福長安幫腔道:三嫂既然回來,自然會說明白,二嫂何必急于一時?怕什麽呢?
誰怕她?晴蕙逞強,故作冷靜,我是不想讓她妖言惑衆,故弄玄虛!
有必要麽?倘若太夫人那時候真的選了晴蕙,明珠也不會去争搶,樂得自在,大不了住別院去,福康安的家業多的是,但既然太夫人信任她,她就不敢辜負太夫人的期望,該争必不讓!
太夫人那時候找我,當然是說,這個家,往後由誰來做主。
別說太夫人選中了你!晴蕙才不信!她的舅母會選擇外人當主母!
為何不能是她?說得好似她不配一般,難道她就配?明珠一句話将她無情否決!定然不會是你。
多羅忍不住道:也不可能是我,我的性子太毛躁,所以只能是三嫂。
憑什麽?晴蕙怒指他們,惡聲控訴道:你們串通一氣,故意打壓我麽?
憑這祖母綠翡翠扳指!松開交叉互握的雙手,明珠鎮定地将左手反轉示人,
但見大拇指上的翡翠,綠得渾厚亮澤,套在無名指與小指上的金鑲紅寶石镂空護甲熠熠生輝,華美奪目!
晴蕙認得,在場所有人都認得,這翡翠扳指,正是太夫人常戴的那一枚!
有了這個,看她還怎麽嘚瑟!多羅上前一步,向晴蕙炫耀道:
富察府每一代當家主母的信物,此刻就在三嫂手上,你還不服?
不!我不信!定然是被你偷了!晴蕙在太夫人離世後,翻查了許久,都尋不見這枚扳指,居然會在明珠手上!
偷?她可真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會像你一樣,做這種下三濫之事?
沒有證據!晴蕙一口咬定,
當晚只有你一個人陪着太夫人,興許是你趁着太夫人昏迷不清醒之際,拿走了她的扳指也未可知!
明珠微微一笑,早猜到她不會輕易相信,胡攪蠻纏之人,怎甘心屈服?雞蛋裏也要挑出骨頭來!可惜,要讓她失望了,
扳指你不信,還有遺書。
遺書?她怎麽不知遺書一事?不可能!太夫人沒有遺書留下!
無知的女人!你沒瞧見,不代表不存在。
明珠随即喚了聲,煦嬷嬷,将太夫人的遺書請出來。
煦嬷嬷應聲稱是,轉身進了內堂,片刻後,便捧着一方盒子,神情肅穆地走了出來。在衆人面面相觑的疑惑裏,宣讀了遺書:
三子福康安之妻,阿顏覺羅·明珠,品行端莊,素善尤孝,特立為富察家族第五代當家主母,傳祖母綠翡翠扳指為證。
癸醜年四月初六,子時。那拉·瑜真書
這遺書的時辰,是在太夫人去世前半個月,太夫人早就有準備了麽?晴蕙愣怔當場,難以置信!走過去緊盯着遺書看了許久,才确定那是太夫人的大印!為何?一切都不在她掌控之中?
煦嬷嬷,當時我也問過你,太夫人可有留遺書,你只說她老人家去得突然,并未留下只言片語。如今又憑空蹦出來這勞什子遺書,只怕是你們僞造的罷?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五回 加恩德麟
事到如今,居然還敢栽贓陷害!明珠也算服了她的耐心!
是我不讓煦嬷嬷拿出來,我若不在家,她拿出遺書,只怕你留不得她的命。
煦嬷嬷看向明珠,低眸恭敬道:老奴只是遵從主母的吩咐,待她歸來時,再奉出遺書。
不可能!定然是你們合夥兒作假!晴蕙不死心,繼續質疑,
若真有遺書,太夫人去世當天,你為何沒有公之于衆?
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打理家業的打算,瑤林須外任,我得陪同前往,就沒有亮出遺書的必要。
左右你喜歡管事,只要你一心為富察家着想,也算有功之人,我也不會動你。但你居然包藏禍心,盤算着分家,趕走我們兩家,獨霸富察府!是可忍孰不可忍!
晴蕙并不認為自己想分家有錯,
三貝子花園是三弟的,那麽華麗的莊園,大過富察府。多羅格格也有自己的府邸,四弟也有幾處別院,你們放着那麽多宅子不住,偏要與我們孤兒寡母争搶?
明珠據理力争,毫不輸陣!
三貝子花園是皇上所賜!瑤林的私有物,與你何幹?這富察府,當年太老爺去世時有明言,歸三子福康安所有,外頭還有幾處別院,分與二哥與四弟,這是衆所周知之事,你還想瞞天過海,胡亂分配?
哼!多羅抱臂嗤笑道:
孤兒寡母怎麽了?你弱你有理?我的宅院,是我阿瑪所留,你有本事也做格格啊!憑什麽要求所有人都讓着你?
福長安亦在後頭煽風點火,二嫂,恕我直言,二哥也沒少給你留家業罷?你在這兒哭窮,倒是想蒙誰?
所有人都排擠她!晴蕙心酸至極,悲聲哭訴,
二爺還在時,你們裝什麽兄弟情深,他一走,你們就露出了真面目,你們都有男人撐腰,看我是寡婦,就合起夥來想把我們趕出富察府!
真是惡心的女人!多羅渾不怕她,近前一步反駁道:
沒人提要分家,說這話的人是你,現在你不占理,又想示弱博同情,誰吃你這一套!
此時的福長安對二哥深表同情,他怎麽就娶了這麽個僞善的女人呢?
我們尊重的是二哥,不是你,你的行徑,不配得到任何人尊重!
四嬸,四叔,為何要這樣說我額娘?沉默了半晌的茉雅奇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她是晚輩,本不該管,可是大家這樣指責她母親,她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
多羅提醒道:茉雅奇,你忘了,她是如何給你灌打胎藥的麽?
我……茉雅奇看了母親一眼,見她瞪着自己,不敢說出埋怨的話,只得低眸,
那也是我有錯在先,丢了額娘的顏面。
你額娘的惡行遠不止如此。明珠剛開口,晴蕙趕忙制止,
住口,不要挑撥離間,破壞我們母女感情!
說出事實而已,怎算挑撥呢?你怕什麽?心虛?随即吩咐侍衛,
請二夫人出去。
晴蕙才不肯聽她的話!我不走,我一走,你們就會跟我女兒胡言亂語!
侍衛來拉,晴蕙一把掙脫,放肆,你們誰敢動我!
平時都是晴蕙當家,這些人也都受過她不少恩惠,是以不好貿然下手。而明珠,今日必須立威!
你們是看人情,還是講規矩?從今往後,富察府由我當家,若你們只認準晴蕙,也無可厚非,大可追随她去別院當差,我絕對不攔。
侍衛都是富察府的家奴,自然知輕重,當即做出選擇,拱手齊聲道:
奴才等人誓死效忠富察家族,絕無二心!
哼!晴蕙譏笑道:果然是拜高踩低的!平日裏給你們的好處都當喂狗了?
奴才不認好處,只認主母的扳指。兩人不再猶豫,過去強拉晴蕙出去,晴蕙往後掙着不肯走,誰敢動我,我要你們好看!
楊芳上前勸道:
岳母大人,請罷!動粗可就不好看了!
既然知道自己是我女婿,還敢這樣對我?
自己的丈夫不給母親好臉色,茉雅奇亦覺難堪,通達,你不能這樣對我額娘!
楊芳這般對岳母,并不是低看自己的妻子,他只是幫理不幫親而已,小雅,夫人沒有冤枉你母親,只是有些事,你不知曉而已。
你們一個個,都要誣陷我!女兒,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他們陷害我!
聽不得她吼叫,楊芳過去幫忙,架她出去!
眼看着人被拉走了,明珠招呼茉雅奇坐下,
有些事,是時候與你說清楚了,否則你還以為嬸嬸是惡毒的女人,欺負你額娘呢!
最先發現此事的是多羅,多羅便先開口,與她講述當時的情形,
後來,明珠知曉後,她用的計策,便由她自個兒來講。
聽罷這一切,茉雅奇如夢初醒,難以置信!難道……我額娘真的是這樣一個人?
多羅自認沒有說謊,該說的,我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
明珠自是理解她的心情,也許你一時難以接受,罷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罷!
此時的茉雅奇渾渾噩噩,無法清晰思考,只能先回去再說,随即起身行禮,多謝三嬸、四嬸體諒,侄女兒先行告退。
看茉雅奇神色哀痛,楊芳不禁猜測,夫人和你說清楚了?
他似乎并不驚訝,也不好奇,茉雅奇這才明白,通達,你老早就曉得,對不對?
嗯,楊芳實在不想瞞她什麽,只好點了點頭。
何時知曉的?
我們互明心意後沒多久,我就又去了廣東,在廣東時,我想求福爺幫忙賜婚,福爺不肯,在我追問之下,他才告訴我原因。
原來如此,倘若真是我額娘害死了三叔的兒子,那麽三叔不想幫忙也是常情,可三嬸最後還是幫我了。
夫人心善,不忍見我們有情人被拆散。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明明知情,居然瞞了她那麽久!
我怎麽能和自己的妻子說岳母不好?即便他說了,她會信麽?信了又如何?不過是徒贈煩惱。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希望茉雅奇知曉她母親的真面目,免得心寒。
唉!撥弄着窗臺上盛放的白珠茶花,茉雅奇喟然長嘆,
我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的母親,居然會是殺人兇手,在我的印象中,額娘除卻重名利之外,待人接物還是很有分寸的。
名利,能成人,也能吃人,正是因為追名逐利,她才生出一念之差,害死夫人的兒子。據夫人所說,最初她來府上時,你額娘待她還是很友善的,也許正因為走錯那一步,兩人才漸行漸遠。
額娘逼我打胎時,是三嬸救了我,我不能對三嬸倒戈相向,可是母親生我養我我也不能坐視不理……茉雅奇真的很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袖手旁觀。三夫人是當之無愧的主母,你母親,名不正言不順,注定失敗。你放心,她若真遷到別院去,莫再惹是生非,三夫人也不會故意找她麻煩。
她有你阿瑪留給她的家業,日子也不會難過,就看她能不能過了自己心上那道坎兒!
你是嫁出去的女兒,不需管那麽多。
聽說嫂嫂的阿瑪去世,我哥去幫忙了,他都不管母親,我也無能為力啊!越想越覺頭疼,茉雅奇決心不再去管,
罷了!就這樣罷!希望母親能好自為之,抛開一切,安享晚年。
嗯,楊芳攬她入懷,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被遣回房的晴蕙氣不過,當即命人找回兒子,哭訴自己的遭遇。豐紳濟倫似乎并不在乎,只因他早就知曉,這座祖宅歸三叔所有。
福康安對他多有提攜,他對三叔也敬佩得很,哪裏會有争搶之心,左右還有幾座別院,住哪裏都一樣。
晴蕙聽他這麽說,直罵他不上進!豐紳濟倫不願再聽母親抱怨,便借口他岳父的喪事未完,又匆匆離去。
留下晴蕙失聲痛苦,果然不是親兒子啊!關鍵時刻也不站在我這邊,只管自己的媳婦兒,死了的岳丈都比母親重要啊!
只是再哭,也無人管她。兒女都不幫襯,最後晴蕙只能搬離富察府祖宅,免得每日還得去給明珠這個主母請安,她膈應得慌!
這禍害一走,多羅頓覺府裏清氣了許多,時常抱着小兒子錫麟去找小冬陽玩耍。
如此樂也融融,倒也自在。只是夜深人靜時,明珠還是會想念福康安,
夜微涼,我織一片明月光,為君衣華裳,君可思遠方?
忽聞凱旋揚,縱馬當歌提纓槍,酒一觞,醉一場,夢裏河山複開疆。
冬十月,苗匪吳半生投降,念及福康安的功勞,乾隆宣布,福康安之子,富察·德麟加恩賞給副都統職銜,皇帝命其在禦前侍衛上行走。
年僅十五歲的他,便得了從二品的副都統一職,德麟興奮不已,我可以到皇宮任職?終于不用讀書了,哈哈!阿瑪太厲害!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六回 女兒情緣
明珠欣慰之餘不忘提醒,
那也是沾你阿瑪的光,比之旁人,起步高一些,但不能以此為傲,目中無人,當需勤勤懇懇,學人之長,補己之短。對得起皇上的提拔,莫要讓人嚼舌根兒,說你擔不起此任。
是!母親說什麽都是對的,德麟拱手,像模像樣地道:
孩兒謹遵額娘教誨。
德麟入宮當差後,因着他阿瑪的關系,無人敢刁難他,都對他十分照顧,所幸他随了母親謹慎的性子,不懂之處也會虛心求教,并未惹是生非。
回府後他便向伊貝爾炫耀宮中的好處,說得伊貝爾心癢癢,想讓德麟帶她進皇宮。德麟卻不同意,
不可,無诏不得入宮。
幹嘛那麽死板呢!哎呀!咱們走個後門嘛!我扮個小侍衛,或者小太監,跟在你身後呗!
萬一被發現,我就完了!德麟才入宮,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怕什麽?真被發現又如何?就說我是三貝子之女,誰奈我何?
話雖如此,德麟還是擔憂母親責難,額娘說了,不許我惹事,若是出事,你和額娘解釋。
伊貝爾豎指起誓,保準不連累你,行了罷?
威逼利誘之下,無奈的德麟終是答應了姐姐的要求。
次日,伊貝爾扮作小太監,跟着德麟溜進了皇宮,避暑山莊她去的最多,這皇宮,她還是很少來的,一進來,只覺莊嚴肅穆,皇宮的侍衛來來往往,整齊劃一,無甚表情。
德麟提醒道:小太監都是低着頭,你莫要昂首挺胸的!
知道啦!伊貝爾這才乖乖垂下小腦袋,眼睛還不忘滴溜溜的四處瞄,心想着不知是否會在此遇見她的十五叔,如今十五叔可是皇太子了呢!想想都替他開心啊!
正胡思亂想着,忽聽德麟肅聲道:下官參見王爺。
王爺?十五叔?不對,十五叔是太子哎!伊貝爾好奇擡眸,但見面前說着免禮的人,才十六七歲的模樣,哪個王爺這般年輕?
恍然想起,去年二月時,鄭親王世子烏爾恭阿承襲王位,也就這個人是個年輕王爺了。可是烏爾恭阿,不就是那個與她有婚約之人!
可怕!
伊貝爾略帶驚恐地看着此人,鄭親王也注意到她,只因這個小太監太大膽,居然敢盯着他看,且毫無畏怯之意!
哪裏的奴才,這般不知禮?
說話的,是立在鄭親王左邊的男子,名喚綿慶,德麟認得他,他是皇六子質親王永瑢的兒子,早在乾隆五十五年,永瑢病逝時,襲為質郡王。
德麟不由暗嘆姐姐太大意,居然又沒低頭!心虛解釋道:
哦,新來的小太監,富察府一個奴才的親戚,讓我幫襯着。
打量着眼前人,鄭親王出聲詢問,你在何處當差?
我……話才出口,伊貝爾趕緊改口,奴才在鐘粹宮。
挺胸擡頭,我瞧瞧。
原本彎着腰的伊貝爾只好直起身子,擡首卻垂目,心下默默想着,不要被看出什麽破綻才好。
鄭親王走過來,反手拍了拍她的胸脯,發育過頭了罷!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
她的胸哎!居然光天化日的被男人摸了?不對!敲了!伊貝爾當即火冒三丈!你居然敢碰我……?
鄭親王心道:拍你怎麽了?太監還怕人拍?你又不是宮女。
伊貝爾總覺得,他已然看穿,故意整她罷!這不,他接下來的話,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正好,皇上賞了本王一些寶貝,本王的奴才拿不動,你也來幫把手,随我到宮門口,放進轎子裏即可。
幫個屁!伊貝爾恭敬拒絕道:王爺見諒,奴才還有其他事要辦,回晚了怕主子訓責。
一旁的綿慶訓斥道:王爺的要求,你也敢拒絕?
伊貝爾不悅地翻了翻白眼,王爺也不能蠻不講理啊……
小貝子!不得無禮!
小貝子?伊貝爾一愣,看德麟面色嚴肅,不敢違抗,只好應了聲哦
鄭親王一聽這名兒,忍不住輕笑出聲,你叫小被子?
好難聽哎!伊貝爾也不敢反駁,只好道了聲是。
德麟拱手致歉,王爺見諒,他真的有事,您可以指派其他奴才。
正說着,忽聞一聲呼喚,德麟!
德麟一見來人,立即拱手道:參見太子爺!
瞧見永琰的伊貝爾驚喜交加,忍不住小聲念叨了一句十五叔,又被德麟一記瞪眼給憋了回去,規規矩矩地道:
奴才給太子爺請安!
居然真的是伊貝爾,永琰還以為眼花了呢!她要做戲,他只能配合,随即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鄭親王行禮後便告了辭,先行一步。
永琰這才問伊貝爾是鬧哪樣。
伊貝爾吐了吐舌頭,只道對皇宮好奇,就想來看看。
你又不是沒來過,我看你就是貪玩兒罷!還穿着太監服!簡直不成體統!
啊!十五叔是在嫌棄她麽?伊貝爾看了看自個兒,極不自信,很醜麽?
你這裝扮若是讓你額娘瞧見,不定怎麽訓你!
驚懼的伊貝爾趕緊好言相求,十五叔千萬莫與我額娘說,額娘若知曉,會連德麟一塊兒訓的!
假惺惺的姐姐!德麟斜她一眼,你現在才顧及我?昨日何必威脅我?
伸了伸舌頭,伊貝爾假裝聽不到他的控訴。永琰交待德麟,你去忙罷!我送她回府。
多謝太子爺。不必招呼小祖宗,德麟終于松了一口氣,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遇見永琰的伊貝爾自然沒興致看什麽皇宮了,喜滋滋地随永琰往宮外走。
到了太子轎旁,轎夫壓轎,永琰扶她先進,随後也入了轎中,就此離開。
不遠處,停着的一輛馬車裏,綿慶給鄭親王使了個眼色,
瞧見了罷!那小太監絕對是伊貝爾無疑!否則怎能得太子爺攙扶?
鄭親王放下簾子,默然不語。
綿慶提醒道:那可是你未婚之妻啊!瞧這模樣生得不錯,估摸着女裝更動人。
鄭親王不為所動,皇上曾說過,這婚事,也可不做數。傳聞中伊貝爾刁蠻任性,除了模樣生得漂亮些,其他都像男孩,我可不想娶個祖奶奶作王妃。
此言差矣,綿慶耐着性子為他分析道:
王爺應該這樣想,年後正月,皇上可是要禪位的,到時候,太子爺登基,而伊貝爾又是太子爺最寵愛的侄女,之前她害死了綿怡,太子爺都未追究責任,這般疼愛,便如親閨女一般,更有甚者,說她就是太子爺的私生女!
鄭親王不由蹙眉,綿慶這張嘴,最易招至禍端,這話你也敢亂傳?那伊貝爾出生在吉林,流言早就不攻自破,怎的你還亂說,也不怕被人聽到告你一狀?
我這不是和你閑扯嘛!總而言之,你娶了伊貝爾,百利而無一害!
再說罷!鄭親王不想多提,随即吩咐車夫起程。
回府後的伊貝爾利落地換回女裝,跑去與母親說起這鄭親王,滿臉嫌棄,
額娘,我才不要嫁給這種目中無人的王爺!
明珠與多羅聽罷,忍俊不禁,這才想起,伊貝爾已經十七歲了啊!因着太夫人去世,她三年之內,不好出嫁,便從十四歲耽誤到十七歲,如今正好三年期滿,是時候為她張羅婚事了。随即笑道:
哦?女兒喜歡寵你的?
那當然,雙手支着臉頰,伊貝爾甜蜜憧憬着,
一定要阿瑪寵額娘那樣的!寵到骨子裏,事事都依我才好。
得了罷!多羅打擊道: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像你阿瑪那樣的專情人。
那也不一定,明珠可不敢說福康安是唯一的專情人,再者說,誰也不可能一味順從誰,
你阿瑪也不是事事都依我啊!我們也有分歧的時候。
無妨,伊貝爾也沒有那麽苛刻啦!十有八九都順着你,這就夠了!
看她的模樣,多羅察覺出異常,笑着打聽道:告訴嬸嬸,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沒有。
嘴上這麽說,可她的羞赧的神色,已出賣了她的心思,明珠哄道:
對額娘還要隐瞞麽?即便你不想嫁與那鄭親王,也得告知我,你的心思,額娘才好為你安排。
我……伊貝爾倒不是想瞞母親,只是,
我還不确定他的态度,還是等我确認一下,再與額娘禀明。
看來果真是有,這麽說,他還不曾與你說什麽?你要去主動表明?
主動,不好麽?額娘可是覺得女兒太不矜持了?
伊貝爾的性子,本就與矜持無緣,明珠也不是古板的長輩,不會阻撓她,
無妨,女兒這樣勇敢,額娘支持你,我相信,你看上的男子,不會差,他也定然與你同心。
伊貝爾又羞了,紅着臉跑開了。
多羅不由感慨,我可是等着看,我的侄女,會被誰娶走!
而明珠,更想知曉,女兒究竟看上了何人。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七回 勇明心意
次日,伊貝爾正在梳妝,茉雅奇過來找她,暗嘆自個兒來得不湊巧,
妹妹今日打扮得如此精致,可是要見情郎?
姐姐莫笑我,伊貝爾羞紅了臉,小聲對她道:
其實我是要去……表白……
哦?看來妹妹有情況啊!茉雅奇忙問她,是哪家公子?
不能說,其實伊貝爾是害羞啦!等我回來,若然成了,再說與姐姐。
定然能成!茉雅奇相信伊貝爾的魅力,妹妹如花似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除非瞎了!
那可不一定,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不過伊貝爾還是希望能成功,笑挽着茉雅奇眨了眨眼,
借姐姐吉言啦!
實則伊貝爾一直很想去說,但母親不在家,無人為她做主,如今母親歸來,又主動提及她的婚事,她才想試一試。
卻不知,他會是怎樣的态度。
永琰被立為皇太子後,似乎格外繁忙。
原本太子應該住在宮中的珍寶館,可永琰這太子之位立得太晚,還有兩個月,乾隆即将禪位,永琰也就不想興師動衆的搬入珍寶館,只等着他皇阿瑪禪位之後,直接入宮。
是以,這嘉親王府就變成了太子府。
伊貝爾也是在府裏等了他許久,才等得他歸來。
瞧見坐在花團錦簇的亭子裏的姑娘,永琰愣了愣,伊貝爾?
自綿怡去後,伊貝爾幾乎不再來府上找他。突然過來,不知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但當他看到她笑意深深時,便否定了自己的擔憂。
十五叔。
見他歸來,伊貝爾起了身,雙手規規矩矩地互捏着,眼波流轉間,柔聲輕喚。
怎麽感覺她有些羞澀,是他的錯覺麽?伊貝爾也會有羞怯之時?
又或者,是他忽略了,這個侄女,已經十七了,長成了大姑娘,到了嫁娶的年紀,會害羞也是常情罷!竟是他大驚小怪了!
回過神,永琰招呼道:進去說罷!外頭寒涼。
進屋後,丫鬟俸了茶,退了出去。
伊貝爾忍不住問,十五叔,我和鄭親王的婚約,可以解麽?
怎麽?你不喜歡他?永琰倒是對此人印象不錯,
其實烏爾恭阿也是儀表堂堂,且品行端正的一個貴族。
他再好,都與我無關。轉了轉眼珠,伊貝爾決定拿母親起頭,
額娘說,只要我有心上人,她會為我做主。
哦?你的心上人是誰?永琰欣慰笑道:
若然真有,我就向皇阿瑪禀明,解除你與鄭親王的婚約。
他真的沒有一絲感覺麽?為何會這樣問她呢?伊貝爾不喜歡瞎猜,如實對他道:
他……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最尊貴?那就只有一個人了!懵了一瞬,永琰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是……皇阿瑪?
十五叔可真逗!伊貝爾哭笑不得!皇上能當我爺爺了,怎麽可能嘛!
那還有誰?最尊貴?這個詞,可不能亂用,大清最尊貴的男人,該是君王才對。
伊貝爾又提醒道:即将是最尊貴的!
即将登基的,唯有他自己了!想到此,永琰詫異地看向她,滿臉不可思議,
伊貝爾,皇太子是我,你不會不知道罷?
當然知曉,有關于他的一切,她都時刻關注着呢!十五叔你是不是傻啦?
你這話……很容易引發歧義。最尊貴的男人,便是大清的君主,皇阿瑪,或者,明年的我。
手指輕繞着垂在兩側的小辮子,伊貝爾不自在地呶了呶小嘴,我曉得啊!
那你所謂的尊貴又是誰?阮光垂?不對,他的哥哥繼承了王位。永琰的自言自語胡亂猜測惹急了伊貝爾,
哎呀!怎麽可能是他嘛!我都說了,不喜歡他!
十五叔這麽明白的一個人,怎麽今兒個就糊塗了呢!提醒的這般明顯,他不會還不懂罷?
覺察到伊貝爾看向他的眼睛,有着從未顯現過的柔情,永琰一顫,有些不敢面對,希望自己的猜測只是誤解,不可能!不應該!收斂起心中的訝異,永琰對她道:
突然想起還有要事需辦理,我着人送你回去,改日再說。
不!我已決定今日要說清楚,就不想再等!再等是折磨,她才不要折磨自己。
伊貝爾!永琰想制止她,卻被她迅速伸出來的小手捂住了嘴,
你別說話,聽我說!
不容他反駁,她已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十五叔即将繼承皇位,我是知曉的,所以我說的最尊貴的人,就是你,我喜歡你,難道你感覺不到麽?
一口氣道罷!伊貝爾驚覺自個兒心仍在咚咚亂跳,心虛地收回了手,強自鎮定道:
好了,我說完了,你可以發表意見了。
望着她,沉默了半晌,永琰才想好應對之策,我也喜歡你,伊貝爾……
我猜也是。心甜似蜜的伊貝爾低眸一笑,複又聽他道:
是叔叔對侄女的親情。
笑容頓僵,伊貝爾擡首解釋道:
我說的不是親情,是男女之情啊!我想嫁給你!
你……永琰真不想打擊她,可是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難道真是冤孽麽?如此想着,不禁又是一聲長嘆!
嘆氣是什麽意思?伊貝爾心好累啊!我在表白哎,你能不能給個回應嘛!
他可以給答複,卻不是她所希冀的,
伊貝爾,別再胡思亂想,我對你,只有親情,沒有男女之愛,也不可能娶你。
這,就是他的答案?她的表白,就這樣輕易的被拒絕了麽?十五叔的拒絕為何這樣幹脆?讓滿懷期待的她如何相信?
不可能!你一直對我那麽好,怎麽可能不喜歡我?
好,分很多種,她要混淆,他只能說清楚,那只是叔叔對侄女應有的關愛。
倔強的伊貝爾不肯承認,仍堅信自己的認知,不一樣,你對自己的孩子都不似對我這般好!
那是因為……話到嘴邊,他又說不出口。
因為什麽?
伊貝爾期待着他的原因,他卻不肯再說,總不能讓他告訴她,是因為愛屋及烏?在乎你母親,才對你好?
而他的欲言又止,又讓伊貝爾無法死心。
難道因為你是我表叔,你比我大,你才拒絕?這個根本不是問題啊!
我記得十五叔曾說過,真愛一個人,是不會在乎年齡與世俗。
真愛自然不在乎,可我對你不是愛。這丫頭,執着得讓他心疼,卻始終無法給她想要的回應,
要我怎麽說你才明白?
或者是因為我阿瑪,你與他不合,才不想接受我?閃着天真的眸子,伊貝爾猜想着各種可能,自我安慰着,
沒有關系,只要我額娘同意就好,她定會想法子說服我阿瑪。
縱然心疼,也不能心軟,她還小,永琰實不想害她,
那都不是問題,關鍵是我不愛你,伊貝爾,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打消這個念頭。
十五叔……
眸色漸冷的永琰隐藏起無奈,将決絕展現,你回去罷!別逼我叫侍衛過來請你。為的就是,能讓她死心。
曾對她百般呵護的叔叔,如今居然會趕她走?為什麽?期待已久的表白,竟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那麽疼愛她的十五叔,怎麽會不喜歡她呢?
難堪的伊貝爾只覺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甩了耳光一般無地自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吞聲忍淚,轉身出去!
永琰沒有追出去,沒有安慰。冷漠,是為了避免誤會繼續瘋長,不聞不問,是他唯一能給的回應。
想着永琰的拒絕,伊貝爾悲痛不能自已,在轎子裏痛哭了一路的她回到府裏,坐在妝臺前,看着精心打扮過的自己,惱羞成怒,拔了所有簪釵,扯下首飾,扔得滿地都是!
丫鬟怎麽勸都勸不住,只好請夫人過來。
明珠急忙趕來,路上問丫鬟出了何事,丫鬟只道不太清楚,
姑娘說是去見人,回來就發脾氣,好似很傷心。
難道真去表白了?被拒絕了麽?否則女兒怎會如此難過呢?
進了屋,明珠便為女兒抱不平,哪個混小子,居然惹我女兒!告訴額娘,額娘去教訓他!
彼時,伊貝爾正無精打采的趴在床上,卷翹濃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晶瑩,誰能管的了太子爺呢?額娘教訓不了。
哦?身份很尊貴麽?明珠笑道:你告訴額娘,額娘掂量掂量。
當真是身份尊貴的話,母親就真的不管她了麽?可憐巴巴地看向母親,
額娘!女兒很傷心,您還有心思玩笑?
行至床邊,明珠坐在她身旁,撫着她淩亂的發髻,命丫鬟拿來象牙梳,讓伊貝爾坐起來,她親自為女兒梳着發,動作輕柔且耐心,女子的青絲,纏繞着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思,她能理則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哪能不管呢?
出了天大的事,你也得與額娘說啊!額娘才是你最親近之人,永遠為你着想。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八回 于心不忍
真的麽?如今的伊貝爾茫然失措,只能寄希望于母親了,回過身來眼神懇切地望向她,額娘,你得幫我!
說說看。
耷拉着腦袋,伊貝爾悵然若失,我被十五叔拒絕了。
拒絕?明珠未往深處想,只以為女兒是要他幫什麽忙,
你可是想讓他幫忙解除你和鄭親王的婚約?
搖搖頭,伊貝爾愁眉鎖眼,我說喜歡他,他不肯娶我。
女兒喜歡永琰?愣了好一陣兒,明珠才恍然,她說的喜歡,似乎不再是小時候那種,對永琰的崇敬,而是另一種感情,否則,怎會牽扯到娶?怎麽會發展到這一步呢?明珠百思不得其解,
伊貝爾,他是你表叔啊!
那又如何?表叔又不是親叔叔,可以嫁!
你真的确定自己想法麽?站在明珠的立場,她不認為女兒對永琰,是真的愛。
猜到母親接下來要說的話,伊貝爾先行将她打斷,
我曉得他大我十八歲,曉得他是我表叔,可我就是喜歡他,額娘,你不要再反問我了,我很焦慮!
也許,是你自己誤解了呢?錯把依賴當作愛,永琰的确對你格外照顧,你一直對他印象很好,額娘也知曉,但是男女之情,是不一樣的感覺。
我很确定!伊貝爾鄭重其事地回望着母親,額娘,我想嫁給他!
他有福晉,側福晉,将來登基後,會有後妃無數,你也要做其中之一?她的女兒,怎能去給旁人做妾呢?還只是佳麗如雲當中的一個,那樣的愛,完整麽?幸福麽?
我願意,這個問題,伊貝爾不是沒想過,我不在乎,就是想天天陪着他,就足夠。
女兒還是太天真,那也是奢望,皇帝有很多女人,哪能容你天天霸占?
一個月見一回總可以罷!伊貝爾可以妥協。
她都忘了自己的願望麽?以往,你不是說,要找你個像你阿瑪那麽專情的夫君麽?而永琰,不可能給你專情。
她是說過啊!然而感情哪裏由得人控制,道理總是很簡單,愛上後卻陣腳大亂,想象是一回事,真愛上了之後,又是另外一回事,為了他,我可以忍讓。
等等,如今好似弄錯了重點,女兒說,永琰拒絕了,那麽,還需要她去阻止女兒麽?
即便她支持也無用罷!想到此,明珠竟有一絲慶幸,幸好永琰拒絕了女兒,否則,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她嫁入帝王家麽?到時候只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可是,他拒絕了你,你也該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不,伊貝爾有自個兒的考量,我問他為何對我那麽好,他回答不上來,我覺得他是有隐情的!
女兒未免,太自信了些,還是說,陷入感情之人,都會變得盲目?不斷的給自己尋找堅持下去的借口?
伊貝爾固執的堅持自己的想法,心裏明明很痛,還是安慰自己,明珠無奈,只能期待她慢慢想開,私下裏,又讓茉雅奇去開導她,畢竟兩個姑娘年紀相仿,更好說話。
茉雅奇也是今日才曉得,伊貝爾所謂的心上人,居然是她表叔!當今皇太子!
未等她開口驚嘆,伊貝爾先将醜話說在前頭,莫說年齡差距,輩分差距,我不聽,我不管!就是男女之情,我很确定!好了,想說什麽你繼續罷。
茉雅奇無奈地聳聳肩,你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
俗,你們都俗!伊貝爾揚首不服氣,我喜歡他有何錯?
沒說有錯,只是驚訝嘛!驚訝也是人之常情罷!
茉雅奇正想着如何勸慰她,卻聽她歡喜笑出聲來,哎,我想到法子了!
這般一驚一乍的吓到了茉雅奇,什麽法子?
但見伊貝爾挑了挑眉,惆悵的眉眼放出光來,以往我若病了,十五叔便會過來看我。
你現在病了麽?茉雅奇看她很精神啊!
有啊!相思病!
好罷,這也算,你想裝病?
嗯!姐姐要配合我,待會兒你去告訴我額娘,就說我病得很嚴重,不肯喝藥,不肯用膳,讓額娘請我十五叔過來。
這樣假不假?明擺着诳人嘛!
我可以裝得像一些嘛!放心啦!你只管報信即可。
好罷!為了妹妹的心願,茉雅奇只得照做,去請三嬸。
明珠去看她時,伊貝爾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不肯喝藥,又吵着讓她十五叔過來。
以往她還小,由她胡鬧,如今既知曉她的心思,就不該再容她亂來,
傻丫頭,身子是自個兒的,何苦為旁人作踐自己?母親心疼,你不在乎,非得他心疼麽?
她就是要試探他的心意,我不信十五叔會無動于衷!
這般強迫他來看你,即便他來了又如何?
至少證明他在乎我啊!
明珠真是拿女兒沒辦法,回房後與多羅商議,多羅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小侄女若是跟了永琰,我得怎麽稱呼?雖然永琰沒我大,但按輩分,他可是我叔啊!好亂!
現在不是讨論輩分的時候!明珠憂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縱容還是強制?似乎都不太好。
多羅提議,不如讓誠齋去與永琰說。
福長安知曉此事後,暗嘆孽緣啊!多羅莫名其妙,問他何出此言,福長安不敢明說永琰暗慕明珠的心思,只借口道:
喔,沒什麽,三哥與永琰不睦,伊貝爾偏偏喜歡他,這不是孽緣麽?
如今三嫂擔心伊貝爾,伊貝爾脾氣那麽犟,若然真的絕食,只怕餓壞她。只能請永琰過來,勸勸這孩子。
好罷!我試試。難得多羅請他做事,福長安不能不應啊!
福長安遵守承諾,的确與永琰說起此事,然而永琰執意不肯過來,只道最近很忙。
得了罷!跟我還打官腔?虧他說的出口,再忙也抽空過去瞧瞧她呗!
永琰不願去,自有他的原因,我越是關心,她越是誤解,所以我不能去。
可他也得顧忌後果,你不去,小侄女不吃飯,她若餓壞了,三嫂如何平氣?你忍心看她為女兒傷心難過?
居然拿明珠來壓他,手法太精準,斜向福長安,永琰暗暗咬了咬牙,誠齋,你可知,掐人軟肋很不道義。
看來他掐得很準!所以同意咯?
他可沒點頭,有待考慮。
永琰現在是大忙人,別考慮兩天又忘了,伊貝爾得餓到什麽時候?于是福長安又跟在身後繼續念叨着,
畢竟是小侄女嘛,你就先哄哄她,興許慢慢的,她自個兒也就想通了!
永琰腳步忽停,福長安沒剎住,又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永琰沒在身側,這才又拐回去,看到一旁的轎夫,福長安才發覺兩人已經出了宮門,永琰只道他要坐轎了,福長安預備厚臉皮一回,
擠擠呗!看了看那金燦燦的黃色轎緯,福長安又覺不該逾制,
罷了,太子轎,我可不敢亂坐。
坐呗!誰敢亂說?永琰倒是不介意,福長安卻懂規矩,不想惹麻煩,随即告辭,臨上馬車前,他還不忘囑咐,
我說的你千萬放在心上啊!
知道了!啰嗦!搖搖頭,永琰擡步上了轎。內心難以決斷,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富察府,伊貝爾整日趴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看日出,待日落,等來的只有母親,弟弟,嬸嬸和姐姐的探望勸說。
兩天了,十五叔居然不來看她,若不是她偷偷吃些糕點,只怕都要餓壞了!
他真的不關心她了麽?以往的他,若是知曉她有一絲不适,再忙也會抽空過來,絕不會袖手旁觀,就因為她的表白,他就厭惡到不想見她了?
早知如此,就不該表白,那也不對,終究是她的心意,遲早還是要說的,可是他的反應,令她太過難堪,難道說,他理都不想理她了麽?
她該如何是好呢?正擔驚受怕時,忽聽丫鬟來報,說是太子爺來訪。
十五叔?一擡首,瞧見立在門口,身着杏黃色五爪四團正龍補服的永琰,伊貝爾驚喜得快哭了,謝天謝地,他終于來了!笑容頓時蔓延在她紅彤彤的臉蛋兒上,
我就曉得你會來看我。
她的驚喜,卻是他的不情不願,為了讓我過來,這樣折磨自己,不值得。
值得!伊貝爾就那樣定定的看着他,面容比之前憔悴了許多,倒是那雙眼睛,還是因為他的到來而泛起了燦爛的光芒,
只要能看見你,怎樣的代價都值得!
永琰最怕的,便是帶給她沒有結果的希望,那天我已經與你說得很清楚,再見又有什麽意義?
意義?如今她想見他,還得需要意義?你的意思是,往後我們都是陌路人,你都不會再理我了麽?永琰是她自小的信仰啊!她怎麽能接受,他的不理不睬?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五十九回 嘉慶元年(二更)
她哀恸的眼神,似在控訴他的無情,令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他也沒想着從此與她形同陌路,只是不想如往常那般頻繁的接觸見面而已,
沒說不理,你還是我的侄女。
又是尴尬的親情!氣惱的錘了一拳身上的被褥,伊貝爾垂眸欲泣,臉頰發燙,滑落的淚水更燙!我不想做你的侄女兒!
我對你,僅止于此,沒有其他。這是實話,盡管傷人,他也得明白的說與她聽,但願她能醒悟,早日走出來,
伊貝爾,你不要再任性,拿自己的身子威脅你母親,威脅我。
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場無理取鬧的威脅麽?永琰眸中那不耐煩的神色狠狠地刺痛了伊貝爾,委屈瞬時襲來,酸澀不已,
我沒有想要威脅你,我只是……想見你而已。
你這麽做,就是威脅!你已經不是幾歲的小女孩了,想見人就賭氣不進食,我天天忙着許多事,還要分心來哄你,我很累,你懂不懂?
這是頭一回,永琰與他說累,以往他常說,與她相處很輕松,而今,竟是真的厭煩了麽?心又開始痛了,她真的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勉強擠出笑容,伊貝爾鼓起勇氣擡眸,和善地凝視着他,
我明白,現今是年下,你又快要登基,諸事繁忙,無法顧及兒女私情,無妨,我可以等。等你登基後,閑暇時,我再去找你。
他說了一句煩,她就要開始表現大度麽?委曲求全,何必呢?若希望過後還是失望,那麽施舍的希望就不是仁慈,是殘忍!
伊貝爾,你真的不必,為我改變什麽,即便登基了,我也……
已猜得到他想說什麽,伊貝爾怕極了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忙将他打斷,
十五叔,不要那麽果斷的拒絕我,你可以考慮的,我不逼你,我會乖乖聽話,好好吃飯,你不要生我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那眼神,是最真摯的渴望,他能讀懂,那種近乎祈求的語氣,放低姿态,卑微的奢望着他不要一口拒絕。
他很想無情的打消她的念頭,可那楚楚可憐的眼神,又令他于心不忍,畢竟她也是他真正關懷的人,相處這麽多年,沒有愛情,也有親情,怎能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最終,永琰只能妥協,嘆了口氣,才道:那你要保證,按時用膳,不許再惹你額娘生氣。
這算是,答應了麽?好!我一定聽話。淚光閃爍的伊貝爾瞬時有了笑容,滿口答應着。
我先回了,你……頓了頓,他才道:莫要胡思亂想。
出了院子的永琰心亂如麻,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他怕她被打擊得一蹶不振,才給她留一絲餘地,不讓她那麽難堪,可這一絲亮光,終究是虛妄,登基後又如何,他也不可能納伊貝爾為妃啊!
原本去看閨女的明珠聽丫鬟說太子爺在房中,便沒進去,在外頭的長廊中候着,直至聽到腳步聲,看到永琰出來,她才迎上前去,規矩福身,
給太子爺請安。
免禮。看到明珠,他燥亂的心才平複下來,回她一個笑容。
多謝太子爺來看望小女。
稱呼變得及時,她倒是知禮,只是他聽來別扭,仿佛離她越來越遠,事實上,也從未近過,
實則并不想來,給她希望比讓她絕望更殘忍,只是,誠齋說,說你很擔心她……道罷頓覺不妥,永琰遂又補充道:
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我才過來。
我明白,殿下對伊貝爾還是很關懷的,但也只是親情而已,可她……明珠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長嘆,
唉!女兒家大了,總有自個兒的心思,我這作母親的,管也管不住。
我也沒想到她……會有旁的心思,只當她對我,是對長輩般的依賴,若是一早察覺,必然會盡量疏遠,斷了她的念想。
他的話,她還是信的,畢竟,他一直心屬雲霄,而此刻,再見永琰,明珠不禁又想起她的慘狀,忍不住問,
殿下可是還放不下雲霄?
呃?永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一瞬之後,才明白她的意思。他險些忘了,在明珠看來,他是喜歡雲霄的。
不能否認,在明珠面前又不想違心承認,他只能模棱兩可的回答,也無所謂放不放得下,惟願她幸福就好。
然而如此簡單的願望,也不能實現了,可是她……
感覺到明珠的欲言又止,永琰有些好奇,她怎麽?
本不想提此事,可你畢竟也是在乎她的人,若然一直瞞着,對你也不公平。
聽出她語調中的哽咽,永琰越發納罕,究竟何事?
望了他一眼,明珠不敢去看他的反應,側臉凝向旁處,低聲道:雲霄她,已經不在了……
縱然他對雲霄無愛,終歸相識一場,她也曾幫過他許多,對他十分維護,突然聽明珠說她不在了,永琰怎能好受,
為何?病了?還是……還是福康安容不下她呢?
在四川時,天地會的人為救萬守仁,抓走了我和雲霄,威脅瑤林,雲霄為救我,不幸殒命。
明珠只敢簡明扼要的說出大概情形,不敢具體說出雲霄的死因,生怕永琰因為疼惜雲霄而怪罪福康安。
原來如此,她對你忠心耿耿,為了你,可以犧牲性命,實在值得欽佩。
雲霄沒了,明珠總覺得對永琰有愧,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了雲霄。
她本無跟他道歉的必要,但他又不好解釋,澄清便等于推翻了藍碧玺那件事的定論,是以此刻的永琰,只能将錯就錯,佯裝痛惜神色,
這大概,就是命罷!無妨,我相信,雲霄不會怪你。你也莫要太過傷懷,人,總得向前看。
明明想表現出自己的傷感,最後還是忍不住去安慰她。只因他深知,失去雲霄的明珠,一定最難過。
多謝太子爺體諒。
這話頭有些沉痛,永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怕說的太多露出破綻,只好告辭離去。
十一月,乾隆賜福康安、和琳上用黃裏元狐搭護各一件,以資禦寒之具。
十一月初三,起義軍首領吳王吳八月于鳳凰廳卧盤寨被叛徒出賣而被捕。
石柳鄧扶持吳八月長子吳廷禮、四子吳廷義繼續與清廷對抗!
福康安又繼續率軍前往貴州督兵作戰!
嘉慶元年的正月初一,大清王朝的歷史翻現出新篇章,一場千年罕見的傳位大典在紫禁城舉行!
八十有六的乾隆太上皇不依靠衆人攙扶,邁着沉穩的步伐一步步登上太和殿寶座的臺階,就皇帝位。
寶座東側案上陳放着《傳位诏書》和皇帝玉玺。
三十有七的皇太子永琰立在西側,侍衛近臣分立太和殿內外,大殿前廣場文武百官按文東武西原則,分班肅立。
暹羅、安南、朝鮮等屬國皆派使臣前來朝賀,場面壯觀而又莊嚴!
坐在太和殿皇帝寶座上,看着眼前的皇帝玉玺,乾隆內心五味雜陳,
很快,這一切沉重的擔子與無尚的榮耀都不再屬于他了,六十年的歲月,如過眼雲煙,退位後的他,真能坦然從容地面對這一切嗎?
午門上鐘鼓齊鳴,丹陛大樂奏響,頌歌齊唱:
禦宇六旬,
九有浃深仁。
勳華一家褆福臻,
歲萬又萬頌大椿。
文武聖神,
帝夏皇春!
頌歌唱畢,萬歲!萬歲!萬萬歲!如山呼海嘯般地響起。
乾隆接過大學士奉上的皇帝玉玺,拿在手中,戀戀不舍地端詳着,
這方沉甸甸的盤龍青玉大印,上刻滿文,翻譯成漢語是“皇帝之寶”四字,玉質并非極品,雕工也是一般,
然而,此乃太宗文皇帝,皇太極命人雕刻的,那時的大清還僅是東北地方政權,這方玉玺既是大清開國之物,亦是迄今為止五代皇帝一百六十多年皇權的象征,堪稱是大清皇室的傳家寶!
久久地凝視着這枚由他使用了六十年的玉玺,乾隆毅然俯身,授向跪在腳下的皇太子永琰,永琰擡起雙臂,高舉過頭,虔誠地接過玉玺!
當初,乾隆元年時,剛剛登基的乾隆皇帝焚香祈禱:
若蒙眷佑,得在位六十年,即當傳位子嗣,不敢上同皇祖紀元六十一載之數。
如乾隆帝這般,為了踐行諾言而主動傳位,當屬令後人敬仰之盛舉!
禮成,太上皇還宮,嘉慶帝在太和殿即位,接受群臣的朝賀!
乾隆曾表明:
歸政後,凡遇軍國大事及用人行政諸大端,豈能置之不問?仍當躬親指教,嗣皇帝朝夕敬聆訓谕,将來知所禀承,不致錯失。
登基大典過後,有人擔憂,嘉慶會拿臣子開刀,整頓官員,和珅等人對這新皇帝并不能心服口服,尤其是和珅,面上盡是嘲諷意味,
你們聽懂太上皇的意思了麽?
衆人皆懂,還是要裝不懂,将風頭讓給和珅,還請和中堂明示!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六十回 烏爾恭阿
和珅邁着步子,悠哉悠哉!太上皇表示:大夥兒放心吧,我當了太上皇一樣管事兒,我把太子扶上馬,還得送一程。
所以說,新皇帝,不過是有名無實罷了!這大清,還在太上皇掌握之中,你我,也可高枕無憂!
和珅所言不假,太上皇一日還在,他一日無憂,但若太上皇歸天呢?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的下場,之所以毫不畏懼,只是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想他一生榮光,享盡富貴,還有什麽留戀懼怕呢!
三月初三,春回大地,朝氣蓬勃的圍場中,風筝飛滿天,一衆貴族千金們照例在圍場歡聚!
德麟看姐姐一直悶悶不樂,便硬拉她出來玩耍,權當散散心。
伊貝爾出來後卻是沒有興致,只因她的十五叔已經登基為帝,整日忙着朝政,此刻不會出現在此處。
有很多次,她都很想入宮去找他,卻又害怕,再一次被他拒絕,是以耽擱至今。
綿慶瞧見德麟身邊的女子,仔細看了看,不由驚呼,
哎,那不是那個小貝子嘛!我就說她是伊貝爾罷!你瞧,扮回女裝倒是貌美如花的佳人一個,配得上王爺!
鄭親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見一女子,正百無聊賴地看着周圍,美眸靈動,卻無光芒,似是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兩人的目光無意交錯時,伊貝爾一個激靈,趕忙移開,
冤家路窄啊!這不是鄭親王麽?今日的她可沒穿太監服,這要怎麽解釋?
她倒是不怕,就怕連累德麟啊!随即拉了拉德麟衣袖,咱們去北邊呗!
啊?德麟還沒反應過來,恰逢對面有人喚他,正是英勇公阿桂之重孫,容安。
兩人一向交好,閑聊必不可少,這可急壞了一旁的伊貝爾,你不走,我可走了!
正要轉身,那鄭親王已經走了過來,打量着她,唇間含着一絲譏诮之意,
小貝子,原來,你還有男扮女裝的癖好啊?
德麟一看是鄭親王,拱手行了禮,禮畢,容安莫名其妙,伊貝爾原本就是女子,何來假扮一說?
伊貝爾不好否認,只好道:是啊!易裝不犯律法罷?王爺若是新奇,大可一試。
本王可沒有做女人的想法,女人只能在下面!
衆人聞言,哄堂大笑,伊貝爾只覺這王爺好粗俗,長得人模人樣,卻又是個纨绔子弟!十五叔還說他好?呸!
綿慶望着她胸脯道:吆!小太監發育不錯嘛!真像個女人一樣!
住口!伊貝爾疾言厲色地訓斥道:
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本姑娘挖了你的眼睛!
綿慶不屑哼笑,好大的口氣!
德麟拉了拉伊貝爾,示意她莫動肝火,姐!淡定淡定!
鄭親王故作恍然大悟狀,德麟,你叫她什麽?她是你姐?
是,這是我姐姐,伊貝爾。之前扮作小太監,純屬好玩兒。還望鄭親王見諒,我姐姐脾氣不好,你們最好莫招惹。反正他已經善意的提醒過了,他們若還不識好歹,只能怪他們倒黴咯!
需要解釋麽?伊貝爾渾不把他們放眼裏,跟他們不必廢話!
綿慶好心提醒道:伊貝爾,這鄭親王可是你的未婚之夫啊,你可得客氣些,當心他不娶你了!
哎,我求他別娶我!他還以為她多稀罕!
鄭親王本不在意這樁婚事,但伊貝爾的态度令他很不舒坦,怎麽?本王配不上你?
豈敢豈敢!伊貝爾自嘲笑笑,是奴才配不上尊貴的王爺!
微眯眼,鄭親王思量道:假扮太監入宮,由德麟牽線,皇上若是知曉,會怎樣處置呢?
居然敢威脅她?真當她伊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