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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29)

次的事,本屬意外,此人不明是非,反倒挖苦,着實惹怒了她,

我的兒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育評判!

雲川瞪向那人,嗔目切齒地反駁道: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封雲川,只有養娘,沒有生娘!

縱然雲川有錯,封廉還活着,不必旁人幫他指教,

他對生母有些誤會,才會這般,我的兒子,我自然會教育,不勞喬當家費心。

他再怎麽調皮,也是你的事,我并不喜歡多管閑事,然而,話鋒一轉,喬翼梁目光變得冷厲起來,

欺負香兒,就是他的錯了。

香兒?雅爾檀不禁好奇,這個男人,又為何替香兒出氣?他與香兒是什麽關系?現在的丈夫?不可能罷?倘若香兒已經嫁人,封廉又怎敢再招惹她?

之前聽香兒講過,她與喬翼梁有生意來往,如今看來,這喬翼梁,還有其他心思,封廉心下了然,也就不問廢話,

你想怎樣?這般興師動衆,總有目的。

答應我兩個條件,我就放了他。第一,看向雲川,喬翼梁道:待會我把香兒請過來時,讓他跟香兒道歉。

雲川将臉一別,傲然冷哼,癡心妄想!

心知孩子倔強,雅爾檀急忙問,第二個呢?

喬翼梁将負在身後的手垂放到前方,随之而來的,是一張紙,你們簽下這張合離書,我就放了他。

喬翼梁理所應當的要求着,他的心安理得來自于何處?此時此刻,封廉感覺心頭有一把火在燃燒!灼熱着胸腔!

憑什麽,來左右我的姻緣?喬當家,我和我夫人,礙你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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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想看到香兒的笑容,我陪她那麽多年,她這個老板娘,卻是名不副實,她一直不願從我,是因為心底還念着你,這是喬翼梁心中的一根刺,他很想拔掉,奈何香兒始終無法徹底死心,

這一次,你終于回來了,然而重逢時,你身邊卻多了一個女人,我看得出來,香兒很失望,她不高興,誰讓她不高興,我就要讓誰消失。所以封廉的夫人,得離開他。

拆散旁人,有意思麽?你既然喜歡她,為何不自己給她幸福?

我想給,奈何她不要。所以我只能,成全她。看向雅爾檀,喬翼梁似命令一般道:

簽下合離書,離開封廉,我就放了封雲川。如若不然,我就剁下他一根手指,當作教訓!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一回 笑忘成書

好大的口氣!難道喬翼梁以為,他封廉就是這麽好欺負的麽?你敢動我兒子試試!

試試就試試,喬翼梁笑得不屑,封廉,你以為我怕你?你的三品官職,我并不放在眼裏。

明知他目中無人,封廉只能搬出主子來震!那麽嘉勇公呢?雅爾檀是嘉勇公的表妹,你動我兒子,就是動嘉勇公的侄子!你可想過後果?

喬翼梁敢這麽做,必然想好了退路,福爺那兒,我自然有法子解釋,你無需操心。

兩人争執間,忽聽雅爾檀開了口,好,我答應你。

反正,封廉心裏最重要的人也不是她,簽下這個,救了雲川,成全封廉與香兒,免了封廉的為難,也算功德一樁。

雅爾檀想過去拿和離書,卻被封廉拽住了手腕,你幹什麽?

救雲川。

兒子當然要救,但卻不是答應他無理取鬧的要求,你以為我會被他威脅而屈從?

即便沒有這樁事,我們的路,也走不長了,不是麽?與其等封廉主動放棄,不如這般,就讓她自欺欺人的以為封廉只是被迫才與她和離,如此想着,大約心裏會好受許多。

為什麽?走不長了呢?雅爾檀,你在說什麽?

他應該懂得,何必再假裝呢?陳述事實。

封廉忽然覺得,雅爾檀的神色好疏離,黯然卻冷靜,她的心思,他似懂非懂,不敢肯定,

你認為的事實是怎樣?

為何,事到如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逼她說不出她不願正視的真相,雅爾檀忽然有些恨他!封廉!你好殘忍,

香兒才是一最愛的女人,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

以前的确是,我等了她七年,七年未娶,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她能原諒我的過錯,回到我身邊,後來啊,

說着,封廉的目光移向雅爾檀,眸色深沉,雅爾檀看不懂,卻依舊忍不住想探究,她執着了那麽多年,在他心裏,究竟是否留下一絲印記?但見封廉望着她,以他的心路歷程,講述着他們的故事,

有一個女子,估計是眼瞎,再不就是心瞎,義無反顧的跟着我,愛着我,也許是相處幾年的習慣,也許是不知不覺的感動,我就與她定了親,

陪她回娘家時,看她為了我,受盡母親淩辱,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那麽心疼她,不是因為感動,是因為,感情。

這一段,他曾說過,那是雅爾檀頭一次得他正面回應,她也信了,感動與感情的界限,本身就很模糊,難以仔細區分。

那時的她,并不計較他究竟是因為什麽而留在她身邊,只要他在就好,因為她很清楚,他的感情,很匮乏,從不輕易交付,她的深愛能得他回應,便是幸運,可如今,卻是不一樣了,他最重視的女人歸來,那麽她,究竟算第二,還是說,不可并存!

認真地聽着他每一句話,心思百轉間,她一直凝視着他,不想錯過他每一個細微的神色變化,仿佛想從他的眉宇間,印證自己的存在,哪怕短暫,也絢爛。

成婚後,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兒女成雙,一家人其樂融融,然而就在此時,老天突然讓我得嘗所願,我曾經最在乎的那個女人出現了!

我本該感謝上蒼,可是那一刻,我居然,覺得老天跟我開了個玩笑,我的确笑了,卻很苦澀。

雅爾檀忽然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苦澀?不是應該很驚喜才對麽?但聽他又道:

只因我驚恐的發現,十年後,再見心心念念之人時,我居然,沒了當初那種惦記的歡喜。除了感慨蒼天弄人之外,似乎無話可說,兩人坐着,竟是局促不安。這種感覺,令封廉有些懷疑人生,

她明明是我尋了多年的人啊,終于找到了目的地時,我的感情,竟不知丢在了何處,

那種感覺就好比,葉公好龍一般,仿佛我多年的執着是在騙人一樣,我怎麽就不喜歡她了呢?

執着了多年的感情,如今竟成了笑話一般,只能存于幻念麽?一觸碰,就成空。

我将她放在心底角落,娶你時,還并不覺得有罪惡感,因為我一直以為我最愛的女人還是她,但真正重逢時,在雲川告訴我,有個戴面紗的女子很奇怪時,那一刻,我心裏,雖然有好奇,但更多的,竟然是在禱告,希望那面紗女子不要是香兒!

因為那一瞬間,我居然在想,倘若她真的出現,那麽,雅爾檀,我該拿你怎麽辦?你看到她的存在,會有多痛苦!

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麽?聽到此處,雅爾檀難以置信,他眼底的深情,不會只是她的錯覺罷?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他的态度,和她想象的,完全不符啊!

正是因為察覺對你的在乎,讓我覺得我曾經的癡心成了笑柄一般。我甚至無法接受變心的自己,覺得自己很可恨!

變心?他的心,變給了她麽?雅爾檀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昨夜睡到現在還未醒?這不應該啊!

你變心了麽?我覺得你還是很維護她啊!雲川的做法,激怒了你,他打罵親娘時,你那麽護着她,有目共睹,這怎麽算變心?

那是因為,雲川畢竟是她所生,她想聽孩子喚一聲娘,這是人之常情,可是雲川倔強不肯,傷了她的心。

因為害怕觸碰回憶,所以這些年,我從來沒與雲川提過她,雲川大概是誤信了旁人的流言蜚語,才那麽恨她。

沒教育好孩子,我覺得對不起香兒,就想盡量彌補她,讓雲川聽話的喚她一聲,好讓她了卻心願。

雅爾檀還是無法相信,若真是如此,那你為何一直瞞着我,不肯說出來?

因為我糾結,痛苦,不知該怎麽跟你說,說起她,我怕你難過,也不确定,你是否能明白我的矛盾,是否能諒解,我不想看到你誤會傷心,就想獨自解決此事,再告訴你。

你在矛盾什麽?他說的,都是真心話麽?

倘若,你心裏的,已經是我,你為何不敢告訴她?也怕她傷心麽?還是說,你兩個都在乎,模棱兩可?雅爾檀最害怕的,就是他左右搖擺,讓她無法狠心離開。

不,我很明确,封廉已确定自己心之偏愛,

之所以矛盾,是因為,她為了我,留下了疤痕,也正是為此,她才狠心多年不見我。

而我現在,居然不愛了,我感覺自己禽獸不如!我想過,與她說明,可我又怕,怕她以為我是介意那疤痕才嫌棄她,其實并沒有,我沒有覺得那疤痕難看,我只是,在尋找她的途中,丢掉了最初那顆心。

但我不知該怎麽告訴她,我變心了,畢竟,她還是我名義上的妻子,這樣推卸責任,抛棄她,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所以我才糾結。

真是可笑!他在乎的,在旁人眼中并不重要,喬翼梁一聲嗤笑,難掩嫉妒,想為香兒讨回一絲顏面,

你憑什麽斷定,香兒就等着你,非你不嫁?

喬翼梁的意思是,香兒早已對他釋懷了麽?果真如此的話,封廉會輕松許多,

如果她有自己喜歡的人,那麽,我祝福她,畢竟,這麽多年,雖然沒有合離,但我也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她若另嫁,也是應該。

有你這句話,我也放心了。

忽聞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封廉側首一看,竟會是她!

香兒?她怎麽會從裏面走出來?一直都在?難道她看着喬翼梁綁了雲川而不吭聲?為什麽?封廉疑惑太多,卻不好直接問出來,怕雲川對她誤會更深。

看了喬翼梁一眼,香兒對封廉清淺一笑,

喬當家對我很好,我一直沒有改嫁,也是想着,你還是我的丈夫,如今聽到你說這些,我也就釋然了,人生苦短,我不能再辜負他。

主動握上喬翼梁的手,香兒微微一笑。喬翼梁一愣,随後回握,眸中滿是驚喜。

封廉如臨大赦,終于也露出了笑容,那就好,終于說開,衆人皆覺輕松。

自喬翼梁手中接過和離書,香兒沒有勇氣去看,只道:

這張和離書,還是要簽,不過,是我與你。

道罷,香兒将和離書平鋪在一旁的桌子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遞給封廉。

封廉接過,看了雅爾檀一眼,微微一笑,随即簽字。

果真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麽?

空嘆此生何相遇?

相遇再會成相思,

相思成災卻相棄,

相棄笑忘已成書,

徒留執念終陌路。

親眼看着兩人簽了合離書,喬翼梁心情大好,即刻命人為雲川松了綁,而香兒,領教過雲川的任性,已不再奢望雲川能對她客氣。

丈夫和兒子,心都不屬于她了。

這就是當初離棄的下場,除了承受,她還能如何?

目送他們一家人走後,香兒始終默然,良久,才垂眸對喬翼梁道了聲謝。

明知是她的權宜之計,他也肯配合,做你的擋箭牌,我甘願。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二回 醉後取暖

實則,昨夜封廉又回去找香兒,正是委婉的向她表明,現在的狀态很好,妻賢子孝。雲川的觀念,他只能慢慢糾正,不好逼得太緊。

但是變心的話太過傷人,而且香兒并未說她對他還有舊情,他也不好說我心中已無你的話。

以致于香兒還抱着希望,以為他對現在的妻子只是出于責任,無法徹底死心。

喬翼梁看她仍舊念念不忘,就想出了這個法子,并與她約定,倘若封廉不肯和離,選擇了雅爾檀,那麽香兒,就放下執念,安心跟着他。

過兩日我回雲南,你願意和我一道麽?

每一年,他都會問她這個問題,而每一回,她都拒絕,今年,料想又是如此,而她忽然應了聲好,

真的?喬翼梁看向她,眸色澄亮,難掩驚喜。

香兒沒有吭聲,但她方才的确應了,應了就不能反悔,被他摟入懷中後,香兒終于淚如雨下,

情深若緣淺,一別終兩散。

何憶舊時夢,柔意涼成山。

回去的馬車上,封廉一直牽着雅爾檀的手,福康安不需要多問,也知道這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

雲川看父母又相親相愛,內心歡喜,剛盯着看了一會兒,卻被他的表叔伸出大掌,推着他右臉,逼他看向窗外,

外頭風景好,适合欣賞。

只是牽手凝視而已,也沒什麽不能看的啊!腹緋了一句,雲川默默掀起簾子一角,冷冷的涼風在他臉上胡亂的拍!

吹得他頓時一哆嗦,又縮在角落裏,閉目歇息。

回家後,雅爾檀擔心雲川,要請大夫過來瞧瞧,封廉只道無妨,讓丫鬟給雲川的手腕抹些藥膏即可。

雖說雲川也不是矯情之人,可誰都希望被人關懷,父親卻對他渾不在意,實在傷人!

相反的,母親并未受傷,父親看她的眼神卻溫柔得能擰出水來!

唉!略微醋了一瞬,雲川還是欣慰多一些,父母果然是情比金堅,那個妄想拆散兩人的女人到底還是敗了,他們家,終于安生咯!

無心顧及兒子的封廉只想與雅爾檀單獨說說話,有太多的話,他都想私下告訴她,今日突發此事,他居然當衆說了,也罷,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有機會說清楚就好。

回到房中,雅爾檀仍在回味着封廉那番剖心明志,那麽感人的不真實。

此刻的封廉再面對雅爾檀,一派坦然,沉在心間的石頭終于落地,封廉怎能不輕松?人啊!還是不要有秘密的好,揣着秘密,看似輕柔的幾句話卻重如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坦坦蕩蕩,無愧于心,行走才輕便。

雅爾檀,此事瞞了你那麽久,只是因為我認為自己能解決好,希望你理解,萬莫惱我。

除非你答應,往後有難事都不再刻意隐瞞,我就原諒你。

微嘟的櫻唇,已經出賣了她,明知她并未惱怒,封廉還是願意來哄,

為夫知錯。此後必定坦誠布公!不再讓夫人憂心。說着,封廉拉她坐到床上,讓她躺進被窩。

才剛小産,你是不能亂跑的,為了雲川竟然破例,唉!若是我被人綁架,也不知你會不會有這份兒心。

你若被綁,我可不能去,雅爾檀打趣道:

萬一是被哪個女匪看上,要你做壓寨夫君,我再去打擾,豈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瞎說什麽!封廉哭笑不得,說得那麽大度,其實你心裏,小氣得很!

他所謂的小氣,是褒是貶呢?你讨厭小氣的女人麽?

不,封廉對她微微一笑,眸光裏滿是贊許,我喜歡你對我小氣,愛的眼睛裏,容不得沙子。

看來是褒義詞咯!雅爾檀滿意一笑。

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梁,封廉又感慨道:

其實昨晚,我就想與你坦白的,你為何不願聽我說話?太恨我麽?想到此,封廉又笑不出來了,

孩子的事,的确是我的錯,我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失。我給他一條命,又毀了他……

黯了一瞬,雅爾檀的眸色又亮了起來,他若是暗淡的星,她必該做皎潔的月,照亮他的陰沉,

到底是才知曉,我還沒來得及喜悅,他已經離開。也許,這孩子與我們無緣罷!我明白,你是無心之失,不會怪你。

那時候之所以不讓你說,是我沒勇氣,怕被你抛棄。

傻!難道你忘了,帶你離開你娘家那一刻,我就告訴過你,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我又怎會抛棄你呢?

誓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遵守啊,有些信誓旦旦,不過是一時興起的信口雌黃。

的确,很多人口中的誓言只是一聲響雷,震徹人心,卻不長久,但我……誇自己認真,封廉還真不好意思,畢竟他的确負了香兒。其實也不必刻意澄清什麽,你在做,她在看,

我相信你會明白的。

清洌的笑容,傳遞給她安穩踏實的感覺。點點頭,雅爾檀笑得心滿意足,你的好,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安心養好身子,孩子,往後還會有的。

嗯,雅爾檀羞澀笑道:過一個月再說罷,到時雲川若是同意,我們就再要一個。

封廉聞言不樂意了,怎麽回回我要孩子,都得他同意?我是他爹,憑什麽看他臉色?再者說,你看雲川那麽護着你,連我都不怕,你說給他添個弟弟妹妹,他肯定歡喜。

那倒也是,雲川對她的體貼在乎,出乎她的意料,果然是沒有白疼他啊!

夫疼子孝,實在難得,被心愛之人擁着的她,看着窗外秋色,未覺凋蔽,只覺人生圓滿。

次日,喬翼梁親自來到總督府賠罪,又宴請福康安,聊表歉意。

得知他明日便要帶香兒回雲南,福康安倒覺得,這局面也算是皆大歡喜的。

香兒臨走前,也來看望明珠,雲霄蘇果瞧見她,欣喜又酸澀。

奈何她将要啓程,沒有太多空閑敘舊,便将一枚長命玉鎖交給明珠,

我本想親自給雲川,奈何他對我誤會太深,不願理我,為此還害得封廉一家不愉快,如今我也死心了,不強求他能喚我一聲娘。

但是這鎖,他出生時曾戴了一個月,後來我将他給封廉時,舍不得這孩子,便拿掉了他的鎖,一直收藏着,如今能重逢,也是天意,夫人看情況罷!等他再大些,懂事些,不再恨我時,幫我把這鎖交給他,也算是……算是我留給他唯一的念想。

說着,香兒已然哽咽。衆人聽着,皆是心酸。同為母親,明珠自然理解她的寒心,卻又無可奈何。

接過鎖,明珠應道:你放心,我會量力而行。

她對封廉的留戀,就讓它繼續塵封罷!喬翼梁是她的避風港,她很感激,他在身側,讓她有臺階可下,不至于尴尬無措。

随他去雲南,便是對他這麽多年照顧的最好報答。

日子漸漸安定,之後的一段時日,福康安都致力于追查天地會的事務上。

幸不辱命,終于在乾隆五十八年冬月,天地會首領萬雲龍被抓,被挑斷手筋腳筋的他,自盡于押往京城的途中。

轉眼到了臘月,瞧不見雪花,小冬陽一心想看雪,福康安只道抽空帶她上山去看,奈何公務繁忙,他總是不得空。

府裏既忙着準備年貨,又操心福康安之事,年後正月十六,便是他的生辰了!四十大壽,合該慶祝,然而福康安并無此意,

太夫人才去,我不想大張旗鼓的辦壽宴,今年就不過了罷!自己人聚在府裏吃頓飯即可,官員那邊,放話出去,沒有大宴。

烏爾木會意點頭,封廉他們也心中有數,不再操持此事。

乾隆五十九年,正月十五這晚,照例逛燈市,衆人又飲了些酒,回去時,明珠已有些暈暈乎乎,福康安最是喜歡她微醉的媚态,往往這個時候,雲霄會自動退下,不再伺候她解衣,主子樂得伺候,她怎能打岔呢?

內衫開解後,福康安将被子攏在兩人身上,享受歡愉的同時,不能凍着夫人啊!

被子涼,明珠閉眸嬌嗔着,湯婆子呢?

只顧着急打發丫頭,居然忘了吩咐她們備湯婆子,現下即便她們備好,也不敢貿然進來啊,

忘了哎,你夫君我就是火爐,把你暖化!湊近她,他輕聲誘哄着,抱緊我……

迷迷糊糊的明珠倒是很聽話的鑽進他懷中,又伸出手來環上他,瞬間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熱氣,又不滿地嘟嘴道:燙……想抽回手,卻為時已晚,

冷也是你,燙也是你,融合一下,我把暖意渡給你。

微張的紅唇似在等待他的品嘗,黑亮的墨瞳如漩渦般吸引着他,他已等不及,要與她相纏。

她還在想着怎麽渡時,唇上已感溫熱,霸道的欺淩着,吻得櫻唇越發水潤,好不容易等他轉移陣地時,她才能發出抱怨的聲音,

就會趁我醉了欺負我……

你錯了,沒醉照樣欺負,不過醉了的你更聽話哦!他喜歡,因為反應更誠實些,比如這一刻,品嘗櫻桃時,她已不自覺的伸出手,攀上他脖頸,輕顫着,情不自禁的擁緊他……

歡愉過後,他有些困乏,她卻清醒了,睜着眸子在他身上輕畫着圈圈。

擺明了誘心啊!還沒喂飽,我的小羊羔?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三回 綁作人質

沒心思理會他的挑逗,明珠正經問他,你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麽?

我的生辰呗!他想忘也忘不了,元宵過後,這般特殊,怎會忘?

沒忘麽?他怎麽無甚反應呢?明珠忍不住提醒道:你四十了呀!

嫌我老了?看來果然沒喂飽你!說着還要動手動腳的明證,別鬧!拉住他的手,明珠再一次重複着,瑤林,你四十了!

神色裏沒有嘲諷,而是一派認真,帶着幾分欣喜,福康安終于明白了,她的高興緣何而來,那個預言裏,他們兄弟幾人都活不過四十,而他,馬上就四十了!

所以說,預言不攻自破,你的丈夫,本就是特殊的存在,預言見了我,也要繞道而行。

瑤林,我很開心。既然難掩歡喜,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喜悅,本就是拿來分享的。

那麽之前呢?你一直在擔驚受怕?

懷裏的人兒點了點頭,緊緊擁着他,舍不得松開,

害怕,但不敢說,所謂鬼神之說,宿命之類,我也是半信半疑,但今天之後,你平平安安,我就不會再信那所謂的預言了,你一定會長命百歲,你說過,會護我一生,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原來夫人這麽信任他啊!福康安忽然就想逗她一逗,若是食言呢?

不會的,她堅信,因為她有自己的決斷,我會陪着你,無妨生與死。

她的肯定,意味着,殉情?

不,這不是他所希望的。伸手輕擡她的小下巴,凝視于她,福康安神色鄭重,清晰地向她傾吐着心聲,

明珠,假如有一日,我真的先你而去,你定要繼續活下去,你要相信,我沒有離開,我的魂靈還在,繼續守護你。

不相信,莫想哄我!不敢對視這樣深情又動容的眼神,明珠窩在他懷中,依依不舍地向他表明,

我只要你,不要魂!

真的!摩娑着她挂在頸間的碧玺珠鏈,福康安道:當初師傅雕刻時,我滴過血,所以我的魂會留在碧玺裏,守護你。

為何,要說這些,認真的像是交待後事一般,真真讨厭!輕錘他一拳,明珠哽咽埋怨,好好的生辰,你又惹我難過……

他也不想提這些,只是世事無常,惟怕意外,是以他得提前警告她,好好活着,這是他的心願!她必須聽話!

不說了,你謹記就好,當然,我也會答應你,照顧好自己,說實話,留你一人在世上,我還真不放心,有男人撐腰的女人才幸福!

你知道就好,她就喜歡福康安這一點,做的比說的多!

再深情的承諾都不及親身陪伴,若是沒了你,縱然獨活,也是空心人。

夫人的暗示我懂,你就希望我填滿你,是也不是?不甘于言語調戲的福康安不自覺地伸出大掌,滑向她後頸,直到指節探入她青絲中,才稍稍用力,将她的耳垂帶至他唇畔。

他的愛,熾熱到要将她融化!

這個年,注定不能平靜,福康安壽辰過後沒幾日。萬雲龍的兒子萬守仁為父報仇,帶領三名天地會高手,埋怨在福康安夜歸的路上,以備襲擊。

刺殺一事,福康安早有防備,轎子旁跟着的小厮打扮的人,其實都是頂尖高手,防備極強,攻擊極狠!

萬守仁偷雞不成蝕把米,沒能成功刺殺福康安,反倒把自個兒送進了牢中。

但他并不驚慌,心知曾受過他爹恩惠的其他天地會兄弟定然會來救他。

然而劫獄似乎并未成事,又有一波兄弟死于亂刀之下!

天地會的人眼看此路不成,只能另行謀劃。

福康安一心想着加強牢獄看守防禦,卻忽略了總督府中的自家院子。

是以當他自外處赴宴歸來,看到侍衛在門前跪了一地時,當即生出不好的預感,

怎麽?人犯被劫?

侍衛首領阿布凱不敢開口,冷汗直冒,若果真只是萬守仁逃走,倒也算不得大事,假以時日,必能将他繩之于法。但此刻的情況,比這個更糟糕!

然而主子問話,他不能不答,猶豫片刻,他将心一橫,如實回禀,回大人,萬守仁還在,只是……

酒勁兒未散,福康安略感不耐,爺等着回房休息,你在這兒支支吾吾啰嗦什麽?有屁快放!

是!內院有丫鬟上報,說是……夫人她……失蹤了……

說完這一句,阿布凱仍是不自覺的顫抖着,他自然明白,夫人于主子而言,意味着什麽!重于命,甚于命!

你說什麽?眯了眯眼,福康安以為自個兒醉了,出現了幻聽,遂讓他再清楚的說一遍。

阿布凱顫聲道:丫鬟說:她就沏壺茶的工夫,回來就不見夫人,房間裏有杯子摔碎,凳子歪倒的痕跡,還有雲霄姑娘,亦失蹤。

失蹤?福康安突然笑了,你在跟爺開玩笑?我的夫人,在府裏會失蹤?

漸漸高昂的聲音震得阿布凱低首請罪,主子息怒,奴才不敢戲弄主子,但夫人失蹤一事,千真萬确。

你們他娘的都瞎了麽?

話未聽完,阿布凱已被踹倒在地,悶哼一聲,不敢抱怨,即刻回身跪好。

大門沒有見夫人出入,後門亦沒有,奴才已經搜查過,府裏皆沒有夫人的蹤跡。很有可能是……

飛了?福康安只覺得這是他聽過最令人憤怒的笑話!

阿布凱哪敢說笑,只顫聲猜測道:想必是,天地會的人,劫持了夫人……

一句想必,燃得福康安的憤怒燒得更旺!所以呢?你們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的确是無人發現,也許是……高手……

你是想說你們是飯桶麽?指着他的鼻尖,福康安忍不住怒罵,

萬守仁若是跑了,我只是面子挂不住,不定當回事兒,但是我夫人丢了,明珠失蹤,讓他如何冷靜?壓低了聲,他本想克制憤怒,卻發現心亂易燃!

給我一個不殺你們的理由!

大人息怒!天地會的人自命清高,一向不會做傷害婦孺這種下三濫之事。

他們此番劫持,必然是狗急跳牆,想以此威脅大人,放了萬守仁。見主子陰着臉沒吭聲,緊張的阿布凱繼續道:

是以奴才以為,夫人既然有利用價值,他們暫時不會動夫人,奴才定然竭力尋找夫人下落!求大人息怒!

福康安的确也忽視了,認為天地會只會沖他而來,萬未料到,他們會趁機劫持女人。

烏爾木明白主子心急如焚,又在旁勸了幾句,福康安才答應饒他們狗命,即刻遣派侍衛,趁夜全城搜索!不可懈怠遺漏!

他本想親自前去,又被烏爾木勸住,此番正是特殊時期,時刻得提防天地會,他若跟上,侍衛還得分心保護他的安全,無法專心搜索。無奈之下,他只得罷休,在府裏等着消息。

然而,一夜未果,福康安就在他屋中的躺椅上半躺了一夜,一閉眼,全是明珠的影子!

天地會!居然敢動他的女人!

也不知她被劫持後,是否會被虐待,綁起來?不給飯,不給水?此刻的她,一定焦慮無助,等着他去救她罷,然而他,竟連她在哪兒都查不到!

沒能追查到影蹤,他只能被動等着,照理說,天地會的人若只是想拿他夫人換取萬守仁,那麽,他們應該會留下聯絡地點,讓他交人才對。可為何,他房中沒有任何字條之類。

天地會,究竟在等什麽?故意消耗他的耐心麽?

且說明珠被劫持時,雲霄緊拽着夫人不放。蒙面人便幹脆将她也帶走,聽說這丫頭是福康安的寵妾,拉回去,兩個女人,換四個兄弟,勝算大一些。

被迷暈的明珠是被凍醒的,醒來時,外頭一片漆黑,不知是什麽時辰。

正月的夜,無被取暖,渾身冰涼的她不由打了個冷顫,但見對面有兩個人,牆角有一張小床,一人斜依在靠床的牆角,懷揣着寶劍,閉目睡着,

另一人來回踱步,看樣子有些犯困,仍然打起精神看着她們。

手背在身後被綁着,腳也被綁着,明珠發覺她與雲霄兩人被扔在稻草堆邊,也不知睡了多久。

看守的大胡子見她醒了,也沒說話,只是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喝着。

我要喝水。其實她并不渴。

大胡子嗤笑道:你想喝,我就得倒?哼!我可不是你的奴才!

方才那會子,明珠已想明白了,你們想利用我救人,難道還要虐待我?我若渴死了,你們拿什麽去交換?

伶牙俐齒!奈何無用,大胡子是個大老粗,并不懂得憐香惜玉,一天不喝水,又不會死人。

靠在牆角的人被吵醒,擡起頭來,眯着眼看了看亮光,過了會子,才适應。

吵嚷什麽?歇一會兒都不能安生。

大胡子慶幸道:反正也該換班了!你醒了正好,不必我叫你。那位姑奶奶要喝水,你伺候她罷!我茶喝多了,得去茅房通通腸子!

青衣男子随即坐起了身,蹬蹬有些麻木的腿,來到桌前,倒了茶,走過去,遞給她。

手能解開嗎?這才是明珠的目的,被綁了這麽久,手實在酸痛。

不能。那人看了她一眼,斷然拒絕。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四回 背道而馳

防得這麽嚴!腳還在綁着呢!我又不會武功,跑不了。

女人的話不能相信,好不容易把你們擄來,萬一跑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明珠冷哼恥笑道:你們天地會,不是行俠仗義麽?怎麽還擄女人去威脅?這是大丈夫所為?

你怎麽知曉我們是天地會?抓她之際,他好像并沒有表明身份罷?

猜到很難麽?我又不是傻子!

好像他問這個問題很傻一樣!罷了,抓都抓了,還怕人罵?無理也得做,救人要緊,就當一回土匪又如何?

緊急時刻,便宜行事,無可厚非。聽說福康安很在乎你,我們就想利用一下。

瑤林對她的寵愛,倒成了軟肋?是幸還是不幸?

茶涼了,喝罷!那人端着杯子,蹲下身來,看樣子想喂她。

其實她倒不是很想喝茶,只是想手被解開,既然不給解,她也懶得喝了,我怕有毒,不喝。

剛想誇她機敏,不必解釋,也知曉他們的目的,很快又被打臉,原來女人還是蠢的時候多,

我若想毒死你,還劫持你做什麽?直接殺掉好了!正說着,他忽然注視到她胸前的首飾,

這個項鏈……

見他盯着她的碧玺,明珠往後挒了挒,緊張轉身,似是很防備!還要劫財麽?說好的俠義呢?你們天地會和土匪有什麽區別?

盯着看了一會兒,青衣男子時而蹙眉,時而展眉,神色複雜,這珠鏈你從何而得?

這回該明珠蹙眉了,劫財還要問來歷?難道是贓物他們不要?但是憑什麽告訴他呢?

與你何幹?

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青衣男子又換了口吻,态度誠懇地看着她,

這條鏈子,對我意義重大,我在很認真的問你,請你認真的回答!

這算是客氣麽?雖不懂他的目的,但明珠能感覺到,他看到這碧玺後的确很震驚,卻不知他怎會識得此物,

這是我夫君送我之物,特地請人打造,除了那雕刻師傅,大約也未經旁人之手,何來的意義重大呢?難道……你是雕刻者?

不應該啊,他這個模樣,大約三十多歲,碧玺雕成那年,他也就十幾歲而已,不可能有雕刻的功力,或者,是雕刻師傅的後人?

青衣男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敢問夫人,得這項鏈,有多久?

二十二載。

記得這麽清楚?莫不是诳人罷?

此乃成親當年,夫君所贈,我記得成親多少年,這不稀奇罷?他究竟為何在意這珠鏈呢?明珠快被他繞暈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正在此時,雲霄醒轉,一見現狀,有些驚吓,夫人,您沒事罷?

無礙,明珠笑慰道:除了被綁,手腳有些發麻,其他都好。

看了青衣男子一眼,雲霄有些害怕,這些是什麽人?為何要綁架夫人?想要銀子?

搖搖頭,明珠道:他們要萬守仁。

天地會?府裏傳的沸沸揚揚,雲霄亦有耳聞。

正是。想到一事,明珠轉臉問他,你還沒說,我的項鏈有何意義?

那人正想回答,忽然聽到門外有動靜,想是同伴歸來,便站起了身,沒再多言。

夫人一向養尊處優,突然被綁,雲霄怕她驚慌,忙安慰道:夫人別怕,三爺會來救您的。

不怕,我知道他會來,她卻怕他過來,

但傳聞,萬守仁是下一代天地會首領,好不容易抓獲他,瑤林已上了折子向皇上禀報此事,倘若突然放了他,又該如何跟皇上交待?

衆臣知曉後,必然指責他因私廢公,抓住把柄,紛紛彈劾,瑤林必将受到懲處。

夫人所言有理,可是以主子的性子,不管什麽條件,必然毫不猶豫地來救。

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只得暫時歇着,被束縛的身子怎麽也睡不安穩,清晨,明珠實在堅持不住,睡了會子,沒多久,又被人喚醒,但見大胡子端了碗清粥過來,吃飯了!

總不能又要喂罷!這大胡子,明珠才不願與他接觸!你給我松綁,我自己喝。

又來這套!大胡子居高臨下的瞪眼道:不可以!

那我不喝。

那人也不将就她,愛喝不喝。

明珠果然将頭一別,也不理他。

青衣男子走了過來,斥道:兇什麽?對待人質要有耐心。

你有耐心你來哄,老子不管了!恨恨地将碗遞給他,大胡子走了出去。

青衣男子來到她身邊,蹲了下來,若不是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兒上,我也不會對女人有耐心。

恩人?這話莫名其妙,明珠與雲霄面面相觑,難道這就是他認得她項鏈的原因?可明珠并不記得眼前這個人。

我幫過你麽?什麽時候?

二十二年前。

明珠更懵了,當年她嫁與福康安後,一直待在富察府,沒出門遇見什麽人罷?仔細看了看他,明珠對他仍是毫無印象。

夫人當然不記得我,其實這麽多年了,我記得夫人的恩情,卻已記不清夫人您的模樣,腦海裏只有這串項鏈。她的碧玺,正好吻合了青衣男子的記憶。

五顏六色,光彩奪目。

可是,我究竟幫過你什麽?明珠很好奇,自己究竟做過什麽好事,居然不記得。

當年你是否捐建過學堂?

明珠略一回想,的确是有,你在學堂念書?

那時候我已十五,沒必要再念書,我弟弟才七歲,正好有幸進了你捐建的學堂裏,當時學堂才安置好,可能你去觀摩,正好看到我弟弟在哭,

聽說我母親病了,你便請了大夫過去看病,還囑咐我弟弟,男子漢不能哭,要好好念書,成才後能做官,有銀子就能孝敬父母。我弟弟就記住了你的話,一直發奮圖強,現在的他,已然做官,為你們大清效力。

背道而馳?你弟弟做官,而你入了天地會?

點了點頭,青衣男子道:我師傅是天地會的人,他對我有恩,我也就加入了。

這就很尴尬了,你弟弟知道你在天地會麽?

不知,我很多年不曾與他聯絡。他也從未想過要和弟弟聯系,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因為你請了大夫,我娘又堅持了兩個月,終于等到我爹打仗回來,也算了了心願。所以我很感激你,但從此再未見過你,看着她,青衣男子欣慰一笑,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串項鏈。

所以呢?你要放了我家夫人麽?雲霄覺得他報恩的時候到了!這是天意啊!于是滿臉期待地望向他。

他卻冷冷道:你想多了。暼了雲霄一眼,青衣男子又看向明珠,有些歉疚,

縱然你是我的恩人,我也不能背叛天地會。你們還是等着福康安來交換罷!

這拒絕,意料之外!雲霄失望透頂!那你說這麽多做什麽?讓老天見證你的恩将仇報?

老天的确喜歡和人開玩笑啊!青衣男子無法接話,打岔問明珠,要不要喝粥?

這江湖人不懂男女之防麽?明珠別頭道:渴死餓死我也不喝。

我家夫人不想讓男人喂她,你幫我解開,我來喂夫人。

不解,青衣男子很堅決,表明自己不會輕易被攻破,少有歪心思。

我一個丫鬟,手無縛雞之力,能有什麽歪心思,你還怕我跑了?我打得過你麽?

不愧是主仆,套路都一樣,奈何他就是不上當,女人耍起心機來,男人望塵莫及!

正說着,有人在外頭彙報,香主,堂主說時辰快到了,要帶她們出去。

這麽快?你們知會我夫君了?

約了辰時三刻,看他會不會來。廢這麽大周折,別讓我們失望。

腳上的繩子被解開,幾人帶她們上了馬車,行了一段路,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青衣男子先下了馬車,又招呼她們下來,明珠一看,是江邊,還有條船等着。

青衣男子也不多言,拉着她們的手臂徑直往船上帶,看樣子,他們是打算換得萬守仁就離開。

又是船!明珠已經被綁到船上兩次了,她與船有仇麽?不同的是,這一回,有雲霄陪着她,想到此,明珠嘆道:

傻丫頭,你要是及時松手,也不會被他們綁來遭罪。

有我陪着夫人,夫人也不至于惶恐無措。

青衣男子也不顧她們情意深深,直接又将她們反手綁上繩子,雲霄一惱,長長的指甲使勁兒掐着他正在打結的手。

嘶!疼痛猝不及防!這女人的指甲果然不是白留的,被踹一腳也不至于這麽疼!身後的青衣男子俯首在雲霄耳畔厲聲吓唬道:

再敢亂來,立即剪掉!

你敢剪我指甲試試!

試試就試試!真當他是吓大的!青衣男子讓人拿了剪刀過來,作勢要剪。明珠呵道:不許動她!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五回 變故突生

雲霄怕他真剪,慌着掙紮,

你敢斷我指甲,我就讓你斷子絕孫!

她以為他懼怕?漂泊江湖,我本就打算一輩子獨善其身,怕什麽斷子絕孫?兒孫滿堂的,我還怕受牽連呢!

一旁有人哄笑道:不如這女子不還了,留着給香主傳宗接代!

青衣男子啧了一聲,警惕地看着雲霄搖搖頭,福康安的女人我敢要?指不定哪會子趁我不備就要替她男人報仇呢!

我不是……她本想說她不是福康安的女人,想了想,雲霄又覺跟這些江湖流氓沒有澄清的必要,幹脆閉口不言。

明珠瞥了青衣男子一眼,十分不屑,

看出她的鄙夷,青衣男子忍不住解釋道:是你的丫頭先掐我,不然我會逗她?

和女子斤斤計較,也算男子漢?

得!女人永遠有理!你們欺負男人應該,我們還手就是小氣!

明珠未理他,忙問雲霄,沒事罷?

搖搖頭,雲霄憤然瞪着那人,她留了許久的指甲,若是被剪,必然得拼盡全力踹死他!

青衣男子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女人如同小人,無理可講。

此時有人來報,香主,韋堂主請您進去。

嗯,交待其他人看好這兩個女人,青衣男子走過去,低頭閃進了船艙。

終于得到消息時,福康安命人将萬守仁戴上枷鎖,準備去救明珠。

封廉勸他三思,福康安不耐怒道:有什麽可思考的?雲川被人綁走時,你有空三思麽?

可是放了萬守仁,如何與皇上交待?

封廉不是不知曉主子對夫人的在乎,可他說的,也是事實,身為下屬,他不能不提醒,沖動的後果!

福康安顧不得思考那麽多,明知是陷阱,也要跳,他總有法子自救,以後自然有機會再将他抓回來。

那太難了,福爺,天地會沒有頭領,其他各分會的堂主為那總舵主之位,必有一番惡鬥,我們趁機一網打盡,才是當務之急!倘若歸還萬守仁,以他的身份,必受擁戴,那麽天地會很快便可重整旗鼓,這樣一來,我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良機不可錯,是以封廉不希望主子因私廢公,忘了審時度勢!

這局面,能否掌控是其次,福康安最先考慮的,是明珠的安危,

沒有萬守仁,我頂多就是因私忘公,被皇上處罰而已,但是沒了明珠,榮華的意義何在?

我從來沒有認為官職比明珠重要!

很明顯的事,何必要他聲明?根本不需要猶豫的取舍,誰敢再多說一句,就地革職!

楊芳拉住封廉,示意他不要再說,主子一向不在乎旁人的議論,沒了萬守仁又如何?

萬雲龍不是死了嘛,這萬守仁即便回了天地會,也不定能坐上首領之位,天地會中比他有能耐的多了去了,

萬守仁不過仗着是萬雲龍的兒子,才得衆人襄助,實則他本人,并無他爹的能耐!

即便總舵主之位歸他,天地會也只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只是根深蒂固,又牽扯江湖勢力,清除需要時日而已!

皇上也不會把主子怎樣。你就莫憂心,聽主子的便是。

心知勸不過,封廉不再多嘴,我守着總督府,你陪福爺去罷!

好。

萬守仁被帶到後,福康安即刻帶人出發。

江邊,船上,辰時三刻将到,

為首的一人,立在船頭,江風凜冽間,衣擺飄搖。眉目間沉澱着歲月饋贈的穩重,旁人都恭敬地稱呼他為韋堂主,來到明珠身邊,他從容開口,

冒犯夫人,實乃不得已而為之,在下保證,只要福康安将我們的弟兄歸還,你們兩個,必安然無恙。

假意的客套,明珠沒有耐心去聽,

有本事就去劫獄,成了算你們的本事!劫獄失敗,居然劫持女人去威脅,天地會的行徑,令人不齒!還妄稱什麽替天行道,僞君子!

大胡子聽不得諷刺,拔刀威脅,你再唠叨,割了你的舌頭!

明珠回眸,縱是女人,被威脅時仍十分鎮定,毫不輸陣!

盡管動手,怕你我就不是福康安的女人!待會兒萬守仁也許可以歸還,但是你,就等着為你的冒犯贖罪!

不過幾句話,竟壓得那人喘不過氣來。大胡子還要再辯,被韋堂主呵退,立在一邊,不敢再冒失。

正在此時,岸上有馬蹄聲傳來,有輛馬車駛向這邊。

下來四個人,福康安,楊芳,宋孟陽,還有帶着枷鎖的萬守仁。

看到她無恙,福康安總算安心,朝向她高喊一聲,明珠!莫怕,我來了!

他果然如約而至,看到他的身影,明珠亦覺心安。

微微點頭,明珠示意自己不怕,只因她清楚的知道,她的男人,不會讓她置身險境太久。

韋堂主見狀微蹙眉,說好兩個女人換我四個兄弟,為何只有一個?這交易,不想做了麽?

得寸進尺!福康安冷哼道:我的夫人,換你們總舵主的兒子,不配麽?

還有這個丫頭呢?指了指雲霄,韋堂主提醒道:

您的寵妾,不想贖了?

妾?料想因着阮文名的事,流言已經傳開,福康安懶得解釋,順水推舟,

我福康安會缺?随你們處置。

明珠聞言不依,瑤林,你不能不管雲霄!

主子的選擇,雲霄并不意外,只是尴尬地驚呼了一聲,夫人,我好像……來月事了。

啊?這個時候,她來月事?怎麽辦呢?明珠急忙轉頭對那人道:她不舒服,得去方便,你們先把她解開。

大胡子卻态度冷硬,忍着!

不能忍!雲霄一臉窘迫,我來了月事,待會兒若是弄髒了衣褲,讓你們所有人都瞧見痕跡,倒黴可就不怪我了!

男人們對女人月事還是很避諱的,認為看到那污穢的血跡會撞邪,青衣男子看向韋堂主,詢問他的意思。

韋堂主幹咳了一聲,只道船內無人,讓她去收拾。

得了允準,青衣男子為她解了繩子,旁人都下意識遠離她,才得松綁的雲霄在一瞬間拔下簪子,抵向韋堂主脖頸,一手握住他受傷的胳膊。第一次劫獄,他也去了,幸未被捕,卻也受了傷。

雲霄的簪子緊戳着他肌膚。迫他自動退後,遠離衆人。其他人拔刀以待,不敢輕舉妄動。

那邊的青衣男子立即抓緊明珠,冷笑着印證他昨晚的論斷,

果然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饒是男子漢,也經不起她這樣虐待傷口,韋堂主面色微變,你瘋了?

福康安也覺得,雲霄是不是瘋了,她是要唱哪一出?破釜沉舟?

但見雲霄毫不膽怯,命令韋堂主,放了我家夫人!立刻!

一個女人,也想對他下指令?憑什麽聽你的安排?

憑他的處境!除非你不要命!

誰不想要命?韋堂主大義凜然道:但男人更得講義氣,不能因為你的威脅,而不救兄弟! 一根簪子,就想要他的命?也太天真了些!

岸上的萬守仁暗嘆了聲好兄弟!

武力她自然敵不過,攻心的勝算更大,船上的雲霄忽然湊近他,附耳低語,你是堂主,你也有資格當舵主啊!為何一定要是萬守仁?

明明是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卻字字句句敲在韋堂主心上,仿佛震醒了心底沉睡的惡鬼,咆哮着想擺脫束縛!

見他不語,知他聽進了心裏,雲霄又看向青衣男子,不耐催促,快,放了我家夫人,否則我就殺了你們堂主!

一旁有人不樂意,提醒青衣男子,不可輕舉妄動,一旦放了這女人,萬舵主就有危險!

青衣男子尚未接話,大胡子不服道:韋堂主的命就不是命了麽?

幾人争執不休,雲霄又對牽制夫人的男子施加壓力,

我家夫人曾對你有恩,你就是這麽報答恩人的?

恩?什麽恩?大胡子莫名其妙,其他人更覺奇怪,憤慨怒罵,他娘的!你們跟那福康安是不是一夥兒的!

不可能!我家香主不可能背叛天地會!

衆人七嘴八舌,青衣男子聽不下去,看了韋堂主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已明白了他的心思,再看看明珠頸上的項鏈,不得已松開了對明珠的牽制,

我欠夫人的恩情,便算還了!說着,反手一挑,割斷了她腳腕的繩子!

得到自由的明珠看向雲霄,想與她一同離開,雲霄着急催道:夫人別愣,快下船!

身後有人要來攔,被青衣男子提劍擋住,明珠心知不能辜負雲霄的冒險,福康安亦在此時跑過來喚她,明珠!下來!

明珠不再猶豫,提着裙裳,踩着花盆鞋,搖搖晃晃的趕忙跑下船,青衣男子立即收了跳板。

擁住明珠後,福康安閉眸暗謝上蒼!随後又趕緊為她解了繩子,問她疼不疼,明珠顧不得手腕是否勒傷,只一心催道:救雲霄!快!

雲霄心知沒有希望,也就放下了簪子,輕松一笑。青衣男子順勢過去,将劍架在她脖頸上!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六回 心比水沉

我沒冤枉你罷!不安分的女人!

是你解開我的,香主何必假仁假義,凝眸溫柔望着他,雲霄瞎扯道:

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答應我的好處呢?

什麽好處?青衣男子忽然覺得被她擺了一道,惱羞成怒,警告你,不許胡說,血口噴人!

哼!男人果真薄情,昨晚哄我時,可是柔情似水呢!雲霄說得跟真的一樣,青衣男子不禁懷疑自己昨晚做了什麽?娘的!什麽都沒做!她居然誣陷他!

夠了!你這個女人很歹毒啊!

然而突如其來的變故更讓旁人有理由信了雲霄的話,好啊你們,說要救萬舵主,其實是要害他!狼子野心!

青衣男子看向韋堂主,神色有些焦急,韋堂主,我沒有出賣天地會。

我知道,咱們都被這個女人耍了!不過已經不重要了,雲霄的話,正是他深藏心底的欲望,既然被看穿,那就順水推舟罷!

媽的!跟他們拼了!總舵主對我有恩,我不能不管他的後人!

韋堂主冷眼瞥道:你以為拼得過?

大胡子愚忠不怕死,咱們八個,他們三個,還拼不過?我不如去吃屎!

莽夫一個,從來不動腦子!福康安會只帶兩個人過來?

算你識相!福康安冷哼一聲,似有動作。

看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陰狠,韋堂主不再猶豫,高聲下令開船!

抓着福康安,明珠慌道:雲霄!瑤林,快救雲霄,她還在他們手裏!

怎麽救?你要我游過去麽?

她是對我很重要的人,你也看到了,是她救了我,你不必拿萬守仁來換,不必被皇上責罰,也等于是她救了你啊!你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我會感激她。但卻不願再冒險。

福康安無動于衷,急哭了明珠,瑤林,救救雲霄,當我求你!

她不是我的命。我不想冒險。

都已開口相求,為何,他還是這般鐵石心腸?惱恨的明珠心急如焚,跑向江邊,卻被福康安一把抓住,緊緊抱着不許她亂跑。

明珠憤力掙紮着,放開我,我要救雲霄!

別胡鬧!

楊芳心中不忍,上前提議由他去救雲霄,卻被福康安攔阻,丫鬟與大将,哪個重要,他還是有數的。楊芳與宋孟陽,都不可冒險,其他士兵,也不能!

被抛棄的萬守仁見狀怒喝,韋青山!你不管我了麽?

韋青山負手立在船頭,面不改色地道着冠冕堂皇之言,

身為堂主,我得顧全大局,不能讓一船人為你陪葬!萬總舵主在天有靈,想必也會諒解我。

韋青山!你就是有私心!……船越開越遠,萬守仁罵人的話,他已聽不清楚,只是平靜轉身,看向身後一衆兄弟,

你們誰想盡忠,大可以從這跳下去,我不會攔阻,道罷,韋青山進了船艙裏。

其餘幾人面面相觑,終是沒有勇氣。

果然,不止官場,江湖裏也是明争暗鬥不斷,福康安毅然決然地吹了聲口哨,後面立即竄出一批士兵,向此處飛奔而來!

見他們個個手持弓箭,明珠吓得拉住福康安,不許放箭!雲霄還在船上!

福康安望向她,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又不得不做出決定,

斬草除根的道理你不會不懂,明珠,我不僅是你的丈夫,還是大清的官員,為了百姓的安寧,天地會的人,能殺一個是一個!

道罷,不顧她的攔阻,擡手喝令放箭,點燃引線的火箭瞬時飛向江面,射向船只!

船只漸漸起火,躲在船艙的衆人又跑了出來,明珠親眼看到,一只箭,射中了雲霄!

雲霄!火光連天的江面上,看着她漸漸倒下江面,明珠的眼眶已然滾燙!那是她的姐妹啊!陪伴她的日子,比福康安還長!

在她剛入阿顏覺羅府,被人欺淩時,雲霄這個小丫頭一直在默默地照顧着她。

陪了她幾十年的人,如今居然被自己的丈夫殺死!是怎樣的諷刺與悲哀!

福康安緊緊抱着她,面色清冷,不敢看她,任憑她哭喊捶打洩憤!

雲霄……你殺了雲霄!福康安!你好狠的心!我恨你……

哭到沙啞的明珠暈倒在他懷中,福康安看了江面一眼,無甚表情,将她抱上馬車。

回府後,昏迷了半個時辰的明珠已醒,卻閉眸不願睜。

丫鬟送來了吃食,福康安心疼喚道:明珠,起來喝點兒粥,你一天未進食,怎生受得?

明珠不理會,開口已是沙啞的嗓音,我要雲霄,你把她還給我!

他再有能耐,也管不了閻王的生死簿,她活不了的,明珠,你應該體諒我,不要為難我好麽?

你就是故意的,你不管她也就罷了,偏偏放箭,就是想置她與死地!明珠已認定福康安此次的行為有私心!

從藍碧玺開始,你就對她有意見,懷疑她的忠心,想除掉她,這次終于有機可乘了,對不對?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就這麽容不下她?

福康安不承認,只道這是情勢所迫。

明珠怎會信他?你明明知道,她是我最信任的丫鬟,為何還要将她從我身邊奪走?

世事哪得兩全?你沒看出來麽?她救你的時候,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她下決心肯定也是因為我!此刻的明珠好後悔,後悔自己一句無心之言,奪了雲霄的命!

因為我跟她說過,你若是放了萬守仁,會被處罰,她才想幫你斷了後顧之憂,她為你着想,你為何輕易放棄她?

福康安心道:雲霄這般,也是因為她當初幫過永琰,對不起自己主子,才想彌補。但是這話,即便說給明珠聽,明珠也不會相信,不如不說。

為什麽要求我對所有人都仁慈?他不是聖人,從來都不是!

明珠,我很明确的告訴你,我做不到。

至少我在乎的人,你該對她與衆不同些……

我對雲霄還不夠好?她與永琰暗中來往了那麽久,若不是看在你的份兒上,我早就讓她消失了!容忍到現在,你還想讓我怎樣?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為何要不顧一切的救她?福康安做決定自有他的考量,

倘若救回了她,失去了楊芳,那麽大清将損失一名将才,茉雅奇會失去丈夫!孰輕孰重,你應該懂得!為何要将罪行強加于我?

他是認為她無理取鬧麽?可她覺得,他并沒有盡力而為,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不在乎你,我會帶着萬守仁去換你?那麽深刻的在乎,居然被她輕視?奉出的真心,卻不被人捧在手心,還要将它摔碎!真的很痛!

明珠,你的話很傷人。你只在乎姐妹情,又是否考慮過我的為難?

做選擇的是你!劊子手還要裝無辜,簡直可恥!明珠回身瞪向他,恨得咬牙切齒,

倘若你真的努力了,救不回來我必然不會怪你,可你非但不救,還要下令射箭!誰強迫着你了?我看不出你哪裏為難,不過是私心罷了!

好好!你說怎樣便是怎樣!雲霄永琰都是好人,我是壞人!福康安被她氣得無可辯解,心痛不能自已,起身警示道:

明珠,有一天,當你發現永琰的真面目時,你別來跟我道歉!我不接受!

道罷,福康安憤然轉身,狠心不再哄她。

明珠想起雲霄的慘狀,想着她之前還在若無其事的與那青衣男子鬥嘴,其實那個時候,她已經下定了決心罷?

卻什麽也沒有告訴她,只默默做了決定,雲霄一定理解她,可她無法原諒自己啊!

作為她最親近的人,她奮不顧身的救她于危難,她卻沒能讓她脫離險境,甚至于,她的丈夫,害死了她!

凄冷江水中,劄蘭泰、雲霄,相繼出現,那一夜,她噩夢不斷,醒來,福康安在她身側,剛擁住她,又被她推開!

轉過身背對着他的明珠低泣着冷聲斥道:

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冷漠令他酸澀難當,忍不住問她, 究竟丫鬟重要,還是丈夫重要?

道義重要!明珠對他的行為失望透頂,倘若你已經摒棄了道義,變得自私自利,那你還指望我欣賞你什麽?

不欣賞?是沒有愛了麽?想到這一點,福康安頓感心灰意冷。

他在書房呆了許久,最後還是放心不下,回來陪她,而她,連他的安慰也不需要,看着她隐忍顫抖的柔弱肩膀,壓抑的哭聲,碎在他心間,紮得他生疼,

真的錯了麽?縱然再來一回,他大約還會這麽選擇,明珠她,為何就不能理解他的苦衷呢?

次日,雅爾檀過來勸她,茉雅奇亦來,皆勸她想開些,她們為福康安的辯護,明珠根本聽不進去,腦海中都是雲霄中箭的畫面……

是她連累了她,甚至于,害死了她,如何能原諒自己呢?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七回 或有後福?

昏暗的燭光,刺痛了微睜的眸,慢慢适應後,她才勉強擡首,看了看四周,

破舊的桌子上,燃着一支燭,其餘的,都是些簡陋的擺設。

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如今這情形,倒像是被人救了,背部一陣刺痛傳來,她才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的,那根箭呢?被拔掉了麽?

她想起身,卻很吃力,稍微一動,背部就撕裂般的疼痛。

別動!我幫你。

聽到身後有男聲響起,雲霄看不到人,但記得這個聲音,應該是那個青衣男子。

等那人走近,扶着她,幫她翻了身,她才勉強坐起來,卻不敢挺直脊背,太疼,

你救了我?

嗯。

他居然點了點頭?不應該啊?我壞了你們的計劃,你們應該殺了我的。

還算明白,外頭那群人就想殺了你。我說等你醒了再。

醒了再殺?那幹脆不要醒,已經醒了。所以,他要行動了麽?

看出她的顧慮,青衣男子開口道:我不會殺女人。外面的人我會應付,你安心養傷。

終歸是救了她,不管好人壞人,她都該客氣一些,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起身為她倒了杯茶,他順口回道:我叫連越。

名字倒是挺斯文,雲霄接過茶,颔首致意,多謝連香主。

喝了兩口,潤潤嗓子,雲霄又将杯子遞給他。

看她神色愣怔,連越動了恻隐之心,随口安慰着,

你也別難過,男人嘛!沒幾個長情的。

沒有幾個,她卻見過,碰巧,三爺就是個長情的男人。

他長情?呵!到現在她還覺得他好?這個女人,也太傻了罷!長情為何抛棄你?

我又不是他的女人,他為何不能抛棄?

逗他?你不是他的寵妾麽?

又一個誤會的,還是解釋一下罷!不然他會一直把她當作怨婦,

不是,流言而已。能入三爺心的,永遠只有我家夫人。我與三爺,只是主仆。

可他明明說什麽,他不缺妾……這不是默認雲霄是他的女人嘛?

這也能信?雲霄真佩服他的浮想聯翩,

你們偏要給他扣頂多情的帽子,難道要他剖心挖肺,對天起誓他只愛自己的夫人?沒有必要,他們二人明白即可。

連越突然有些明白了,此次失手的原因,所以,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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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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