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8)
目光還是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這麽多年過去了,香兒似乎被歲月遺忘了一般,仍是貌美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多出來的那道疤痕,他很想再問她的遭遇,又怕觸動她的傷心事。
為他斟了茶,香兒這才坐下,此情此景,仿似當年兩人才成親之際,郎情妾意,缱绻美好。如今再重逢,卻是各自沾染了風霜,萬千感慨喜又惶,靜訴離殇,
當年出了那件事之後,我決定離開你,可是才離府,竟遇見那個潑婦。她質問我,她的丈夫被我藏在何處,我一口咬死,說是沒看見。
她不相信,便讓人綁了我到她府裏,說要毀了我的容顏,讓我再不能迷惑男人!
我掙紮不過,最後被她拿着匕首劃了一刀,就是臉上這傷痕,她準備繼續折磨我時,她娘家忽然來了人,說是她母親昨夜病逝,讓她回家。
一來她沒有證據,二來,她慌着回娘家,也就沒再管我,我才跑了出來!
那時的無助與絕望,被她一笑帶過,過去的疼痛,已被歲月消磨,她并不想細說,只言簡意赅地講了後來之事,
之後,我本想一個人回老家,哪曉得剛出城便暈倒了,幸被一位大娘救起,我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大娘好心,勸我不要懷着身孕長途跋涉,我只好在她家安胎。
生下孩子,果然是像你的,想着你不會再懷疑,我就想把孩子給你,畢竟,這是你們封家的血脈。
可是我的臉,已經毀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模樣,只将孩子悄悄放下,躲在別處,親眼看你抱走了孩子,我才離去。
再後來,我一出門,便會以面紗遮擋。那天我在酒樓查賬,無意中看到一個孩子,長得那麽像你,看他的個頭,算算年紀,也與我兒子無異,我才忍不住上前問他。沒想到,今日竟被他認了出來……
香兒不禁在想,這就是所謂的緣分麽?她和封廉的再會,居然會是因為她的孩子!太不可思議了!
緊攥的拳無法消彌他的自責與懊悔,他想過許多個香兒不肯見她的理由,千算萬算,卻未料到,竟會是這般!
殺了人後,他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原來所有的報應都落在了香兒身上,若然能替,他寧願将那一刀轉移在自己臉上,男人不在乎相貌,女子卻是最重容顏啊!盡管如此,她若肯見他,他也不可能不要她,
就因為一道傷疤,你就躲我那麽多年?難道我會因為疤痕而嫌棄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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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不止是臉上的疤,還有心裏的……她被人強過,終究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這也是香兒心灰意冷的原因,
你無法接受,我都明白。
我只是需要時間,封廉解釋道:等我想通去找你時,你已經不見了,問了夫人,才知你已經走了……
她給過他機會的,我在心裏,給了你三天,你都沒來見我。
偏偏他錯過了時機,不免令人感慨,我是第四天早上去你房中,沒想到還是遲了……
遲了一晚上,就那麽錯過了這麽多年……
那麽後來呢?你去了哪裏?我多方打探你的消息,為何都找不到?後來的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他遍尋無果。
頓了頓,香兒如實道:
将孩子給你之後,我打算回雲南,卻在半路遇見喬翼梁,就是當初買下我,送給福制臺那個鹽商公子,沒認識你之前,我還是清倌兒那時候,曾陪他喝過幾回酒,
凝香坊開得成功,他也知道,便問我願不願意跟着他經商。
但我不想再開香坊,接觸那些,總會想起以前……
過去的經歷太多,她只是精簡的說了幾句,封廉聽着,唏噓不已。
再次相逢,他的心緒,久久難以平靜,尤其是聽她講述這些年的遭遇,那般坎坷無奈,都是拜他所賜!
倘若他當初能早一天去找她,也許她就不必受這些折磨,香兒是那麽在乎容貌的一個人,居然被人毀了花容月貌,當時的她,一定很崩潰罷!卻還是為了他們的孩子,堅強地活了下來。
實在是造化弄人啊!香兒,是我對不起你……即便道歉,他也覺彌補不了他對她的虧欠。
年少太倔強,悔之晚矣!香兒笑了笑,鼻頭一酸,終是忍住了,
也許,都是天意罷!過去多年,我也不會再怨恨什麽。
封廉只覺沒說幾句,雲川卻已來催,爹,說完了麽?我好餓啊!
看着那孩子,生下他時,才一個月,她就将他抱給了他父親,如今重逢,竟已十歲,模樣這般俊俏,香兒甚感自豪,忍不住問,你給他取了什麽名字?
雲川。
不消他解釋,她也明白了,這名字的含義。雲南與四川,是他們二人共同的印記。
好孩子,我請你去酒樓罷,你想吃什麽?香兒伸了手,正想摸摸他的頭,未料雲川會警惕地退後,躲在他父親身後,防備地盯着她,
我不認識你,我不去!
看到香兒失望的神色,封廉覺得應該跟兒子說清楚,雲川,她是你……
哎,別吓到孩子!突然說起,只怕這孩子一時無法接受,香兒雖想認孩子,卻并不想如此唐突。
雲川看父親與這帶疤女子說了這麽久,心裏有些不高興,他可不願看到父親對除了娘以外的女人好,不耐催促道:
爹,咱們快回家,娘還在家等着我們呢!
他,已經又娶了一個妻子罷!香兒聞言,心頭一澀,面上仍是淡笑着,沒去多問。
封廉頗覺尴尬,下意識看了香兒一眼,她好似并不在意。
雲川不願,他也不好強留,不然只怕雅爾檀那邊無法解釋,遂對香兒道:
今天可能不方便,改天罷!我抽個時日,帶雲川去看你。
好。能與自己的孩子吃頓飯,是她盼了許久的夢想。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五回 望子認母
應了聲,封廉出了裏屋,正要離開這鋪子,雲川又拉住他提醒道:爹,給娘選的賀禮呢?
哦!險些忘了,封廉這才又拐了回去。兩支簪子并排放着,雲川問他要哪個,他此刻也無心去選,便道将兩個都包起來。
香兒看在眼裏,只覺得他對他的女人還真是慷慨,那兩樣,都價值不菲,他卻連眉也不曾皺一下。
當年,她跟着他時,那樣窮苦,也捱了過來,如今他飛黃騰達,她卻再沒有資格立在他身側。
老天對她,怎一個殘忍了得!
福康安一到四川,就忙得停不下來,明珠則是念起了香兒,憶着過往的歡欣時刻,怔怔地望着院中的落葉發呆,思緒萬千。
舊人經風雨,新人歷霜襲,
是非怎堪斷,緣來自相惜。
雲霄知曉夫人的心思,嘆道:
昨兒個奴婢去過曾經的凝香坊,早已改了門面,香兒大約是不在這兒了。
是非之地,再留也是徒增傷感,她不在此也屬常情。想起雅爾檀,明珠忽然覺得,香兒不在這兒也好,否則,封廉只怕該矛盾了罷!
她們未料到的是,這兩人早已相逢。
他本想在次日就安排他們母子聚一聚,奈何最近天地會日漸猖獗,當需嚴查,封廉日日都在忙,也無暇安排。
四日後,終于得空,封廉便獨自去了那家首飾鋪子裏去找香兒,掌櫃的說老板娘平時不在店裏,讓他在此稍候,着人去通報。
香兒與他說起,喬翼梁的許多産業都讓她幫忙打理,底下的人都以為香兒是喬翼梁的人,便都這般稱呼她。
聽香兒那意思,似乎事實并非如此,但封廉也不好意思去探究太多。
等了兩刻鐘,香兒過來後,封廉與她商議,明日晌午,我帶雲川過來,就在聚豐齋罷!
不如,還是去我家罷!我想親自下廚,給孩子做頓飯,以補多年虧欠。
香兒誠懇相邀,封廉體諒她的心意,便爽快答應。
多謝你的安排。
疏離的語氣,封廉有些不太習慣,跟我不必這般客氣,他本就是你的孩子。
可我畢竟沒有養育他,他與我,形同陌路,這頓飯,香兒既期待,又恐慌,
真怕他不肯認我。
應該不會,封廉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了解的,雲川性子很柔和,乖巧懂事,想必他會體諒。
但願如此。再擔憂,她也想見,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道罷,兩人都突然沉默了,似是無話可說,封廉無話找話,解釋道:
最近忙着追查天地會的事,才耽誤了許久,你千萬莫見怪。
無妨,公事要緊。兩人就這般坐着,有些拘束,有些話,想問,又覺得沒有資格,怕問了尴尬。
可怕的沉默氣氛,令人窒息,最終,香兒先起了身,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明天你們來此,會有人帶你們去我家。
嗯。除此之外,封廉也不知如何是好,再面對她時,他難免局促,而香兒看起來雲淡風輕,他若哪句說錯,不知她會否反感。
還是等孩子見了她再說罷!有孩子在,兩人也不至于太過難堪。
次日晌午,秋高氣爽,暖陽照耀下,封廉依約帶了孩子去往珠寶鋪,鋪子門口早有馬車候着,等待他們。
能與兒子共餐,香兒自然高興,一大清早便起來,不許丫鬟動手,親自去買新鮮的食材,下廚備了一大桌豐盛的宴席,做好又怕涼了,便将菜煨在大鍋臺上熱着。
忙活完畢,她開始忐忑地候在家中,等待着雲川的到來。
以往父親若有應酬,不會帶他同往,今兒個卻不知為何,主動帶他前去。
下了馬車,走進這大院,瞧見那有疤的仙姑,雲川不由納罕,不明白父親與此人有何牽扯,為何再三見面,朋友?還是……
縱然疑惑,他也未多言,只是規規矩矩的坐着。
上菜後,香兒一直看着雲川,她的兒子,都十歲了啊!清秀的少年,眉眼間,滿是澄明,可惜她,沒有機會見證他的成長。
看着看着,香兒唇角微彎,滿臉期待,
假以時日,這孩子,必然也會像你一般,成為征戰沙場的大英雄!
然而,這并不是封廉所期待的,其實,我并不希望他從武。從軍之人,常年在外奔波,難免與家人聚少離多,只希望他能好好念書,以才華謀官職,過着安穩的日子。
雲川怎會樂意?氣盛的少年,憧憬的是沙場的熱血神話!我才不要做酸書生,我要像爹那樣,揮刀上陣,保家衛國!
封廉搖頭嘆道:你年紀小,只知道空口說白話,真讓你去軍營,你就會明白,當兵有多艱苦。
長者警醒晚輩的話,多半無用,你有的是切身的經歷和吃過的虧,他有的只是美好的向往和肆無忌憚的夢想!
現在說這些道理,他也不可能體會,還是等雲川長大了,他自己選擇罷!
縱然這女人态度和善,雲川也不太喜歡她,仙姑不是仙姑,而是認識父親的女人。父親還和她單獨用宴,這令雲川很不舒服,
爹,你為何要來和她吃飯,不管娘了麽?
呃……這孩子,真會打岔,府裏有下人,總不至于讓她餓着,猶豫了許久,封廉決定開口,開場總是困難,心一橫,邁出那一步,挑起旁人的好奇心,也就不得不繼續說下去了,
其實今天帶你出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封廉……真到了這一刻,香兒還是害怕,怕一旦說出,無法收場,要不,還是不說了……我們知道就好。
爹要說什麽?我怎麽覺得你們有事瞞着?看着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雲川心底那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不由窩火,
什麽叫你們知道就好?爹,你和這個女人,好像很熟啊?我怎麽覺着,你們關系不一般啊!
雲川的話,說得香兒有些窘迫,如今她和封廉的關系,的确尴尬,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無妨,封廉安慰香兒道:終歸是事實,他也長大了,應該知曉親娘是誰。
親娘?什麽意思?他對于娘親的認知,只有雅爾檀而已,莫名其妙的一句,迷糊了雲川,爹,你究竟……想說什麽?
看向兒子,封廉鄭重道:雲川,你面前這個,就是你親生母親,快叫娘。
愣了半晌,雲川仍舊摸不着北,爹,你是不是病了?我娘在家裏等着我們呢!
雅爾檀是我後來娶的妻,在未認識雅爾檀之前呢?你就沒想過,你的生母是誰?
父親從來不肯說,他曾聽旁人提過他的生母,但都是一些不好的傳言,他便選擇無視,不去理會,不去探究,
我不知道生母是誰,現在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表姑嫁給了爹,是爹讓我管她喚娘親的,那我只有這一個娘親。
這孩子,居然如此平靜,絲毫不關心他生母的問題,香兒甚感後悔,也許,就不該說出真相。若是不在乎,說了有何用?
兒子的言論,出乎封廉的意料,他以為孩子都會對生母有一種特殊的眷戀,尤其是雲川這樣溫雅的,沒想到他居然會排斥,
雲川,我知道你喜歡雅爾檀,可你也不能否認,你生身母親的存在,是她給了你生命!
生命?小時候的事,他根本沒有任何印象,望向父親,雲川冷靜反問,
那她為何要抛棄我們?既然抛棄了,又回來做什麽?
那些事,封廉從未與兒子提起過,以致于雲川并不了解真相,
你娘是有苦衷的,當年是我對不起她,你不能怨怪她。
算了,雲川不想叫便罷,你莫強迫他,我也不敢奢求什麽,只要……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頓飯,就心滿意足了!
她淚眼朦胧的模樣,大約只能令父親心疼罷!雲川瞧見她這般,只覺讨厭,冷聲斥道:
別在這兒假惺惺的裝可憐,你想搶走我麽?休想!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
道罷!雲川忽然起身離開,封廉束手無策,任他再呵斥,雲川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着。
他這惡劣的态度,當爹的看着都尴尬,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不知今兒個是怎麽了!
瞧見香兒落淚,封廉很自責,急切地解釋道: 抱歉,我沒教過他那種話,我也不知為何……
證明你現在的妻子對他很好啊,他才會發自內心的喜歡和維護,那樣我就放心了。香兒勉強露出了笑容,找理由安慰自己寒了的心。
香兒……封廉想安慰,又擔心孩子,忍不住看向門口。
抹了把淚,香兒只道沒事,你快去看看孩子,當心他跑丢。
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先走,改天等我勸好他再說。
嗯。目送他離去,香兒的心,隐隐作痛!她精心準備的午宴,雲川沒吃幾口就走了,究竟是她辜負了孩子,還是孩子辜負了她?
她的親生兒子,居然會這樣排斥她,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樣懲罰她?
雲川只記得養母的疼愛,卻不知生母懷胎十月的煎熬,那時的香兒,花容被毀,一直很在乎容貌的她,幾欲崩潰自盡,終究是舍不得她和封廉的孩子,才強迫自己活了下來,這樣的隐忍,只有自己清楚,孩子并不理解,甚至恨她,讓她情何以堪?
眼淚止不住的流淌着,丫鬟再勸,也撫不平她的委屈與傷痛。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六回 頑劣孩童
回去的路上,封廉狠狠地訓斥了雲川,師傅教的規矩哪裏去了,平日的乖巧都是裝的麽?居然這樣和你娘說話?頂撞長輩,是為不孝!
她是我娘?那表姑算什麽?表姑是不是你的妻子?
雲川賭氣反問,問得封廉啞口無言,剛想解釋,雲川已經快步跑開,不想與他爹一道。
等他回去時,雲川已經在自個兒屋裏躺下了,見他爹進來,閉眼假寐。
知他不可能睡着,封廉交待道:你娘那邊,我會去說,你莫瞎說,不明不白的,難免誤會!
雲川翻了身,捂住耳朵,不想聽他說話。
這孩子,居然嫌他啰嗦!也罷!真相總是需要消化,他應該離開,讓兒子安靜的想一想,也許想明白後,他就能接受了呢?
最近封廉時常魂不守舍,雅爾檀又豈會看不出來?問他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他只是若無其事地回答,哦……還不是天地會的事,根深蒂固,不好清查。
也別太辛苦,再忙也要注意身子。
嗯,我曉得,不必擔心我,快睡罷!
而他,翻了個身,并未像以往那般抱着她,哄她入睡。
女人的心,大都敏感,雅爾檀總覺得,他有事相瞞,既然不願說,她再追問又如何?只怕會令他更加為難。
封廉本想與她說出香兒的存在,又想起後日是她生辰,若是今夜說了,怕她胡思亂想,便想着等她過了生辰再提。
放心不下的雅爾檀又去問明珠,
表嫂,封廉可有做錯什麽,被表哥訓斥?
應該沒有罷,未聽瑤林提過,倒是說他清查天地會很用心,這算誇贊,不算訓斥。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明珠奇道:怎麽了?
他最近的狀态很不好,時常走神,我與他說話,待我說完,他也沒反應,拍拍他,他卻問我說了什麽,所以我才以為,他會不會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如果不是公事,那就只能是私事了。
他能有什麽私事?若是雅爾檀都不知曉,她與福康安更不可能知曉了。
雅爾檀這麽說,是有自己的猜測,表嫂,封廉和他第一個妻子,可是在四川生活過?
聽她這麽問,明珠心下一咯噔,明明不是她的秘密,她卻有些害怕,強自鎮定地探究,他與你說了什麽?
關于她的事,封廉從不曾與我提過,我只是猜測,直覺而已,自從來這兒之後,他總是發呆,那是以往沒有過的狀态,是以雅爾檀會心慌,
我感覺,他在回憶什麽。
明珠不能任由她揣測,越瞎猜,越痛苦,這是她曾經也有過的體驗,
當初瑤林帶你回來時,我還胡思亂想呢!最後不是打臉了麽!輕笑着,明珠安慰道:
也許,只是你多慮而已,自從你們成親後,封廉一直待你很好,即便他回到故地,往事浮現,也是常情,過一段時日,也就好了。
我不是不允許他有回憶,那畢竟是他的經歷,我也不會傻傻的妄想抹去他第一個妻子的存在,我只是……唉!我也不知自個兒想說什麽,這樣多心的自己,大約惹人厭煩罷!
就是無端的害怕,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信心,很怕他深愛的女人一旦出現,我就會被抛棄……
雅爾檀深明大義,不能幹涉,想起來又難過,卻深知沒資格計較什麽,這種感覺,是難以言說的折磨。
再溫順的女人,內心深處也都渴望能得到丈夫完整的愛罷?她的矛盾糾結,明珠感同身受,
也許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放寬心,明天是你生辰,過完生辰,我讓你表哥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算了,還是不問了罷!畢竟是我表哥,封廉怕被訓,大約也不會說實話。即便他有什麽心思,我也希望他能親自與我說,也算是有擔當之人。
淡然說出這番話,只怕雅爾檀心裏,也是極苦的罷!真愛的,怎會不希望自己是特殊的存在?然而終歸是他們的感情,明珠再擔心,也無濟于事。
但願,錯過一次的封廉,不會再猶疑,明白自己想要的,緊緊抓住,莫再重蹈覆轍。
而一向讀書認真的雲川,今日卻被師傅訓了,前兩日留的功課,他竟不會背誦。
連德麟這樣不怎麽愛念書的都會了,雲川怎麽回事呢?
師傅走後,雲川沒有吭聲,悶悶不樂地往府外走去。德麟不放心,跟上他,問他為何情緒低落,
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
我爹!
呃……雖然德麟很想幫他,但還是得掂量自己的實力,這個好像打不過啊!除非我阿瑪出面!
我好煩!想揍人,雲川氣呼呼道:德麟,你會不會幫我?
想練練?他的狀态不是很好,德麟覺得勝他輕而易舉,也許被揍的是你……
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個孩子圍在亭內桌邊,嘀咕了半天……
傍晚,衆人聚在總督府,準備為雅爾檀慶賀生辰。
茉雅奇備了禮,送于表姑,雅爾檀欣然收下,明珠亦贈上賀禮。
封廉的禮是重頭戲,衆人起哄,等會子開席後,再讓他當衆拿出來。封廉一笑,乖乖遵從。
只見小冬陽與梅雪,卻不見德麟與雲川,明珠差了丫鬟去書房喚兩個孩子過來。
過了會子,丫鬟過來,沒有帶來兩位少爺,卻帶來了伺候小少爺的小厮,回夫人,他說少爺們不在府上。
丫鬟怕回話不清楚,被主子訓責,幹脆将這小厮帶來。
德麟去了何處?
明珠問話,小厮竟答不上來,奴……奴才不知啊!
不知?福康安最是見不得一問三不知的下人,伺候小少爺,卻不知他行蹤?該當何罪?
主子息怒!小厮慌忙跪道:小少爺臨走前,并未告知奴才!
不盡職的奴才,要你何用?拖下去!福康安随口一賞,便是二十大板,小厮一聽,吓得腿軟,磕頭告饒!
奴才知罪,奴才從實招來,小少爺好似和雲少爺一道,商量着,要去教訓一個人……
打架?還有雲川的份兒?封廉忙問,他們與誰家孩子結仇?
是……小厮一直看着封廉,不敢說下去,福康安一聲沉呵,吓得他只得實話實說,
雲少爺說,有個女人勾引了他爹,他要去給那個狐貍精一點教訓……
什麽狐貍精?雅爾檀一怔,很怕自己的猜測被應驗,
封廉聞言,嘆了聲糟糕,立即起身,他可能去找香兒了!
香兒?在坐的,除了雅爾檀與茉雅奇,其餘的,都見過香兒,封廉這麽一說,衆人皆驚,
香兒在四川?
封廉,你見過她了?
你怎麽不早說?
然而,衆人的質問與疑惑都是後話,此刻,封廉一心只想趕快去阻止雲川的鬧劇!
有香兒的消息,明珠也坐不住,想去一探究竟,震驚的雅爾檀怎能安心坐着,
表嫂,我也想去。
福康安卻不許,你去做什麽?壽星不要亂跑,封廉處理好會回來。
表哥擔心什麽?怕我看到他們情深意重而承受不了麽?苦笑一聲,雅爾檀安慰自己,沒關系,我一直都曉得,他的深情。
我沒這個意思,福康安心虛地道了句,好罷,其實的确擔心。
了解她的心情,明珠答應帶她同去,走罷,一會兒追不上封廉了!
等不及的封廉騎馬先行,寒風凜冽,他也顧不得凍得冰涼的手是否僵硬,直奔香兒家中。
明珠與雅爾檀乘了馬車,跟在後面。
看着封廉那般急切地奔馳在前方,雅爾檀心疼又難過,女人的直覺,果然很準,他最近的魂不守舍,不是她的錯覺,他真的遇見了,他的執念。
那麽他的發呆與遲疑,都是在為難,不知如何跟她開口罷!其實雅爾檀,真的不需要他仁慈的隐瞞,只要他決定了,她寧願他幹脆一些,給她一個痛快。
且說雲川與德麟找過來時,香兒并不在家,他們也不肯離開,就等着她回來。
府裏的下人許是得了主子的命令,一聽說是姓封,便讓他們進去等候,還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倆并不稀罕,就守在院中,等待香兒。
香兒回家時,瞧見雲川的身影,異常驚喜,還以為兒子想開了,過來看她,剛想上前,但見雲川瞪向她,滿目鄙夷,
狐貍精!我警告你,不許再纏着我爹!
自己的兒子,居然這樣罵她,香兒的心,碎在一瞬間,雲川,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我沒工夫聽你狡辯,還有,別叫我的名字!不熟的人,憑什麽叫這麽親切?你不配!
初見那一日,這個孩子還驚奇地喚她仙姑,眼神溫和如泉,未隔多久,雲川再看向她的神色,已冰涼若雪,香兒很奇怪,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僅僅是一頓飯,就讓他如此反感?
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麽排斥我,能給我一個理由麽?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七回 大打出手
因為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是青樓的!勾引我爹,還給他戴綠帽!嫌我爹沒銀子,就抛棄我們父子倆,現在看我爹發達了,就又向回來巴結!惡心的女人,我讨厭你!
香兒聞言,氣得渾身顫抖!她的孩子,對自己的母親居然是這樣的認知?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
德麟幫腔斥道:你管我們聽誰說的,你還要去追究責任麽?一個人這麽說可能是假的,很多人都說,還能假得了?
很多人?究竟是誰,在誣賴她?
我不管是誰生了我,總之我已經有一個娘親,不需要第二個,我爹是有婦之夫,你纏着他,就是不對。
這種人,跟她費什麽話?你還指望她改邪歸正跟你道歉認錯?德麟一歪頭,小厮遞上籃子,德麟掂了四個,遞給雲川兩個,而後斜向對面的女人哼笑道:
小爺擡舉你,不用白菜打,直接上雞蛋!
德麟的話尚未說完,雲川已經拿雞蛋砸向香兒!德麟也不甘示弱,跟着砸了過去!
你們這些孩子太過分!下人要去攔他們,卻被香兒呵止,不許動我兒子!
誰是你兒子?莫自作多情!今天只是給你點兒教訓,你若再敢去找我爹,挑撥離間,下次可不止是雞蛋了!
哦?被他們接二連三的扔着雞蛋的香兒絕望至極,怒極反笑,你還想怎麽對待自己的母親?
看來她是有恃無恐死不悔改了!你想知道?大可以繼續厚顏無恥!
香兒的确出身青樓,性格豪爽的她從來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她過得舒心即可,然而今時今日,竟然被親生兒子指責污蔑,她怎能甘心?
我想見自己的孩子有什麽錯?
紅了眼的香兒,嘶聲低吼着委屈與憤怒!
雲川并不懂這麽多年來,這個女人承受的隐忍,只認為她是嚣張跋扈,
我爹已經有我娘了,你莫要妄想拆散我們一家人!
他何必害怕呢?你爹如果真的愛你娘,我怎樣也拆不散,他若不愛,不必拆也會散!
封廉和雅爾檀他們趕過來時,正好聽到這一句,雅爾檀聞言,頓在門口,心酸不已,這便是封廉最愛的女人啊,那麽自信且張揚,她的确,自愧不如。
你還敢說你沒有野心?雲川一惱,又拿了雞蛋去砸她,正好砸到她有傷疤的臉頰。
雲川!封廉厲吼一聲,沖了過去,憤而訓斥道:
你在發什麽瘋?居然敢來打罵自己的母親?
她才不是!她是狐貍精,是青樓女人,我不認她!
話未說完,雲川的小臉已被甩了一耳光,瞬時出現幾條紅印!
德麟吓了一跳,從沒見過封叔叔這麽兇的模樣,很有震懾力,驚得他将拿雞蛋的手悄悄地背在了身後,還朝身後的小厮搖了搖手,小厮會意,上前接過他的雞蛋,放在籃子裏。
雲川雖然疼痛,仍是倔強地盯着他父親!他居然,為了這個壞女人而打自己的兒子?
你打,繼續打!打死我我也不認她!
封廉又舉起手臂,卻被跑過去的雅爾檀護住雲川,孩子不懂事,你教育即可,怎能動手?
他現在已經不服管勸,要造反了!生娘都打,也不怕遭天譴!
這個女人,就是封廉的新妻子罷?果然是溫婉端莊的,又護着雲川,怪不得,雲川那麽喜歡她。香兒如是想着,嫉妒,又欣慰。
雅爾檀攔得太緊,封廉不好再打,只得揮開手,看向雲川,冷哼一聲,沒再理他。轉身走向香兒,深感愧疚的他,用自己的衣袖為她擦了擦臉頰,
讓你受委屈了,這個孩子,是我沒教育好,很抱歉。
強忍着淚水,香兒問他,雲川的話,都是從哪兒聽來的?為何說我水性楊花?
封廉不得而知,我從未與他說過你一句不好,我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得來的判斷。
看着父親如此護她,雲川越發惱火,又扔了雞蛋過去,雅爾檀拉也拉不住,雲川,別這樣,快住手!
封廉護在香兒身前,替她擋着,而後又回首,怒氣洶洶地走向雲川,踢歪他的籃子,剩餘的雞蛋都碎了一地,孽障!如此不孝,要你何用?
香兒淚如雨下,委屈之至,明珠看着此刻狼狽不堪的她,忍不住走了過去,香兒……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香兒回過頭,夫人?
闊別多年的這一眼,令人回想起許多曾經的場景,香兒心頭,又是一陣酸澀。
一別十載,還能重逢,實屬難得!明珠走向她,香兒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又即刻收回,我手太髒……她的身上,都是兩個孩子打來的雞蛋。
沒關系,明珠并不介意,我帶你去換洗,淨一淨身子罷!
封廉那邊還在吵嚷,怕他們再起争執,明珠安撫了香兒,又過去道:雅爾檀,你先帶雲川和德麟回去。
随後瞪了德麟一眼,德麟心道:完了!母親定然不會放過他!
是,表嫂。雅爾檀含淚拉了雲川離開。
孩子們先上了馬車,封廉也想過去,卻被雅爾檀攔住,
還想繼續訓他麽?你身上都是雞蛋液,莫髒了表嫂的馬車,還是騎馬回去罷!
封廉借口道:騎馬冷!
來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也沒見你怕冷!不溫不火地道罷,雅爾檀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駕車先行。
封廉忽然有種被遺棄的感覺,雅爾檀她,生氣了麽?猛然想起,今天,可是她的生辰啊!他的賀禮尚未送出去,居然出了這等事!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早一些從實招來!唉!實在失算!
回府後,一身腥味的封廉先去換洗,迎風來回騎馬,已是手腳冰涼,泡在熱水中,總算回暖,奈何還有許多事未處理,他不能安心沐浴,只是沖洗幹淨,便起身換了衣衫,徑直去找雲川。
此時的雲川,憋得委屈,已把這些日子,父親與那帶面紗的女人的糾葛,統統告訴了雅爾檀。
雅爾檀聽罷,除了怨他隐瞞,竟未覺封廉有錯,雲川,你父親說的沒錯,她的确是你的生母,我并不是。
這是事實,她無法改變,也不能違背良心去扭曲,生育孩子的确辛苦,有了梅雪的雅爾檀更明白做母親的偉大,是以,她還是願意讓雲川認生母的。
然而雲川并不在乎,我不管,我只認你!你才是我唯一的娘親!
雲川……封廉的行為,傷了她的心,孩子的執着,是雅爾檀唯一的慰藉。抱着孩子,雅爾檀心頭一暖。
還在固執!
忽聽一聲沉呵!雲川回首看向父親,依舊是不服氣的眼神,封廉順手拿起花瓶裏的雞毛撣子,向雲川走去。
雅爾檀見狀,心驚肉跳,你要做什麽?
再不給他些教訓,他都要上天了!擡手指着雲川,封廉橫眉怒目地歷數他的過激之舉,
對你母親又打又罵,全忘了何為孝道,讓她丢盡了臉面傷透了心!
雲川未覺不妥,反駁道:我娘才是傷透了心!你當着衆人的面,那麽維護那個女人,何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看向雅爾檀,封廉心生愧疚,然而此刻怒氣太盛,壓過了其他情緒,他只想教訓這個逆子,雅爾檀的事,只能等等再說,
我只是讓你叫她一聲娘,滿足她的心願,你都不肯!
我就想問爹一句,那個女人要是我娘,那這個呢?拉着雅爾檀,雲川望向他父親逼問,
我有兩個娘?爹打算把那個女人也帶回家麽?誰是妻,誰是妾?
最尴尬的問題,雅爾檀不敢去問,不敢去想,雲川竟然問了出來!而封廉,會如何回應呢?
逆子!這話是做兒子的應該說的麽?
啞口無言的封廉舉起雞毛撣子便去打,雲川挨了一棍,痛得咬牙!雅爾檀想把雲川拉過來,卻被封廉打到了手背,瞬間紅了一條印子!
別管他!你閃開!封廉怒氣難消,雅爾檀拉他不動,只好護着雲川,別打了!好歹也是你兒子,你怎麽忍心下狠手?
封廉不理,又去教訓雲川,雅爾檀護得太緊,硬生生替他挨了一下,腰部一抽,疼得厲害!
聽到她悶哼一聲,雲川吓了一跳,娘!
封廉一愣,恨得甩了雞毛撣子!你就知道護他!看看他都被你寵成什麽樣子!說話刻薄,無法無天!
對孩子好也是錯?雅爾檀眼中一熱,苦澀一笑,難道要我虐待他,才像個後娘麽?
後娘兩個字,深深地刺痛了封廉,他知道雅爾檀會覺得委屈,可是此刻局面混亂,他又該怎麽跟她解釋,她才能明白他的為難?
多說多錯罷!一咬牙,封廉幹脆狠心離去!
母親為他挨了打,雲川扶着她,愧疚又焦急,娘,你怎麽樣?爹打得是不是很痛?
打在身上的痛,遠不及心底的寒,雅爾檀不想說什麽,免得惹雲川擔心,逞強笑道:無妨,還好冬天穿得厚實,經打!
真的沒事麽?雲川看她走路扶着腰,有些吃力,甚是憂慮,娘,我扶您躺下休息罷!
嗯,可是,未行至床邊,雅爾檀只覺腹痛難忍,感覺有股熱流滑落,她以為是來了月事,便讓雲川去喚丫鬟過來。
丫鬟來之後,請雲川少爺到門外,她來伺候夫人換洗,越看越覺情況有異,
夫人,這血塊,不像是月事,像是……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八回 無法挽回
怎麽?見紅了,不是月事,還能是怎樣?
夫人可是腹痛難忍?
嗯……應聲間,又是一陣絞痛,也不似平日的痛經,這一次,痛得她難以承受,只冒冷汗!
奴婢妄言,還請夫人恕罪,丫鬟只怕擔不起責任,夫人這症狀,像是小産了,還是請大夫來看看罷!
小産?她有身孕了麽?她只是推遲了幾天而已啊!
不會罷?萬一只是月事,再請大夫來折騰,豈不尴尬?
夫人,您的身子最重要,即便奴婢猜錯也無妨,總好過一直疼着罷!讓大夫調理一番也是好的。
丫鬟如此貼心,雅爾檀很動容,遂讓她着個小厮去請大夫,而身下,血似乎一直在流,陣痛的感覺,一如當初生孩子時,好似腸子都絞在了一起一般,扯得生疼!
門外的雲川聽到丫鬟說要請大夫,以為很嚴重,忙讓小厮去請他父親過來,小厮支支吾吾說是大人方才急匆匆出府去了!
定然是去找那個狐貍精了罷!
雅爾檀聽到動靜,用盡力氣,揚聲喚雲川進來。
雲川聽到呼喚,小跑進屋,來到母親身邊,關切詢問,娘,你是不是很痛?
乖孩子,娘沒事兒,你要聽話,不許再去惹是生非,不然你爹該生氣了。
可是他……雲川本想說,父親八成又去找那個女人,又怕母親聽到傷心,幹脆閉口不多言。
雅爾檀心知肚明,也不想多提。
娘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等大夫來了再說,你先陪着我,不要亂跑,好麽?
嗯,好。雲川幹脆應着,想着父親的無情,很是心疼母親。
香兒家中,她正在沐浴,明珠怕她難過,一直陪在她身邊。
封廉他……并沒有背叛你,他足足等了你七年,尋了你七年,實在無果,他才娶了雅爾檀。雅爾檀也是個好女人,對封廉和雲川都很好。
看得出來,雲川很喜歡她,料想她對雲川,也是很上心的。
洗幹淨後,換了衣裳,兩人又坐在一處,說着彼此分離這些年發生的大事,或笑或嘆,到頭來,還是發現,最初的年歲,美好無憂。後來的磨難,一層又一層,如剝洋蔥般,嗆得人淚流。
封廉過來時,明珠隐隐擔憂,這麽晚了,他已經回府,不在家陪着雅爾檀,怎麽又過來?就不怕雅爾檀多想麽?還是說,他最在乎的,真的只有香兒?
如此一來,她究竟該為香兒慶幸,還是為雅爾檀悲哀?
沒有多問,明珠識趣離開,臨走前,她對香兒笑道:改日我再來看你。
謝夫人記挂。送走了明珠,香兒轉身看向封廉,我沒事了,你應該回家陪着你的家人。
封廉又過來,自然有他的目的,香兒,我……有話與你說。
猶豫害死人,封廉深有體會,時隔多年,他絕不會再優柔寡斷,內心的想法,必須說清楚,才不會讓悔恨有機可乘。
屋內燭火搖曳,秉燭夜談,是封廉想了多少年的夢,如今奢望成真,兩人卻是這樣的境遇。
一個時辰後,封廉才回府,回房時卻見雲川還在他屋裏,責問道:天色已晚,怎麽還不睡覺?明天若是起不來,師傅該罰你了!
如今不管父親說什麽,雲川都聽不進去,還想挑毛病,這麽晚,你又去了哪裏?
還敢頂嘴?才壓下的火氣瞬時又被挑起,這個兒子很欠揍!
怎麽?不許說?我娘都痛得難以忍受,你不陪她,還不許我陪?
聽說雅爾檀不舒坦,封廉這才忍住想揍他的沖動,沉聲問,你娘怎麽了?
哼!
兒子不理他,封廉只好來到雅爾檀身旁,在床邊坐下,望向她,眼神關切,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一見到他,心底所有的委屈瞬時上湧,将她淹沒,蓄為淚水,雅爾檀哽咽難言,輕聲嗚咽着,扭過臉不看他,也不說話。
雲川忍不住責怪道:你害死了我弟弟!此時的他,連爹也懶得喊了,對他的行為只有憎恨!
莫名其妙的指責,懵了封廉,你說什麽?什麽弟弟?
大夫說,我娘剛剛小産了!
小産?封廉驚訝的看向雅爾檀,你有了身孕?
雅爾檀将臉埋被中,肩膀微顫,哭得摧心剖肺!
不說話,就算默認了罷!回想方才的情形,封廉心驚膽戰,似是不可置信,即便是有孕,好端端的,怎會小産呢?難道……是我打那一棍?
不然呢?雲川恨道:誰讓你下手那麽狠?我弟弟就這麽沒了!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逆子!你娘是為了護你,才挨了打!
看他又想動手,床上的雅爾檀擡起身,情緒激動地拉過雲川,哭喊道:你已經打死一個,是不是還想打死我們母子倆,才對得起你的香兒!
封廉聞言,揚起的巴掌終是緩緩落下,他到底,都做了什麽啊!居然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明明不想對不起每個人,卻似乎傷害了所有人,這世上,真的沒有兩全其美麽?他的抉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看着雅爾檀将雲川護在懷裏,兩人低聲抽泣着,封廉突然覺得自己很罪惡。默了半晌,他才艱難開口,
雲川,你先出去,我有話與你娘說。
不必,雅爾檀莫名抗拒,害怕他的攤牌,我不舒服,想歇息。小産不吉利,你去書房睡罷!
雅爾檀……
有話明天再說。果斷地将她打斷,雅爾檀恨透了自己的懦弱。
所謂高貴的姿态,在接近真相的時刻,忽然就坍塌了,明明告誡自己,好聚好散,她終是沒有面對的勇氣啊!
話已至此,封廉只得出去,雲川扶他母親躺下休息後,也随即告退。
封廉還在門口,看雲川出來,張口想說話,雲川冷冷道:
爹還是回去罷!莫要打擾我娘,她最疼痛那會子,血流一地,失去骨肉之際,你卻在陪着另一個女人,她現在不想見你,看到你,只怕更難受。
我……兒子嘴太毒,一針見血,說得封廉啞口無言。
屋內的雅爾檀,蜷縮在床上,如鴕鳥一般,不敢正視封廉欲說的真相。
一閉眼,眼淚承不住酸澀,沒骨氣的自眼角滑落,四川,是他的美夢,卻是她的噩夢。他尋到了放不下的摯愛,而她,将要失去苦苦癡纏的熱忱。
她主動在他寂寞之時,如今,他心底的空缺,終于被填滿,再無她一席之地罷!
屋外,封廉在門口立了半晌,終是沒有進去的勇氣,想着雲川的話,他只覺愧對雅爾檀,打到她腰,也是意料之外,但他當時正在氣頭上,只想着大人挨一下,也不會太嚴重,就沒多管。
想着香兒被罵被打,心裏一定很痛,而他也拿雲川無可奈何,才想去找香兒一趟,解釋清楚。
沒想到這一去,竟是與未出生孩子的訣別。
他該怎麽安慰雅爾檀?她此刻,一定恨透了他,他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罷!
身子正虛弱的她,需要休息,罷了,他還是等明天,等她養好精神再說罷!
明月高懸,清冷的夜也能點燃火氣,注定不能安眠。
明珠回府時,德麟已經洗洗睡下了,平時貪玩兒的他今日突然早睡,也是為了逃避母親的責備,哪料母親也不管他是否躺到了床上,直接進屋,喚他下來,命他跪下!
德麟佯裝打着哈欠,眯着眼,額娘,我困了!要睡覺!
少廢話,立即下來。
明日我還要早起呢!
很簡單!你師傅那兒,我會去說。
母親态度堅決,不容反駁,德麟只得穿了鞋子下了床。丫鬟趕忙給他披上了袍子,又退後立在一旁。
明珠在一旁坐下,看向德麟,聲輕且厲地命令着,跪下!
跪?德麟聞言一愣,以往偶爾犯錯時,父親倒是讓他跪過一回,母親卻從未讓他跪過啊!今天怎麽會這樣要求?開玩笑麽?一點兒都不好笑哎!
他還在胡思亂想着,但聽明珠又是一聲沉呵,耳朵塞兔子毛了?還要我再重複一遍?
德麟擡首,看母親模樣嚴肅,擰眉厲眸,不像是在開玩笑,只得聽命,先跪下再說。
丫鬟看氣氛緊張,悄悄退了出去,指了小厮去請主子過來。
彼時,福康安正在屋裏,邊看兵書,邊候着明珠,沒等來夫人,居然等來了小厮通報。
聽聞夫人正在訓責兒子,福康安即刻放下兵書趕了過去。
得知拿雞蛋打人的主意是德麟出的,明珠更為氣憤,你這孩子,師傅教你的孝道呢?那可是雲川的生母,你怎能教唆他那樣對自己的母親?
那個香兒,名聲很差勁兒哎!哪有表姑好?她根本不配做雲川的母親!提起她,德麟的目光仍舊鄙夷,不認為這樣的女人還值得他手下留情。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事實真相,你們根本不了解,道聽途說,就妄下判斷,還跑去欺負人?這孩子,太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為人家都那麽好欺負?若不是看在雲川是她孩子的面兒上,她早命人将你們的腿打斷!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九回 聽者動容(第二更)
她敢!自小到大,還沒有誰敢欺負德麟,我可是嘉勇公的兒子,她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你還好意思炫耀?明珠很怕,他的優越感會将他膨脹成一個膽大包天的渾小子!
你阿瑪的公爵,是憑為國征戰而得來,你卻仗勢欺人,與人糾紛,這不是本事,而是毀了你阿瑪的名聲,丢了他的人!
雲川情緒低落,你該來找我,我自會幫你想辦法,你這般輕舉妄動,遇事不會思考,不配做你阿瑪的兒子!
福康安恰在此時行至門口,聽到這句話,料想夫人是真的動了怒,走進去假意附和道:
你娘說得對,該打!
很明顯,他只是來裝腔作勢的,明珠故意問他,為什麽該打?
他惹你生氣了呗!
我為何生氣?
他做錯事了呗!
明珠繼續刁難,做錯了什麽?
我……怎麽知曉?福康安一臉欠揍的無辜着,我只是不明真相的圍觀者!
那你瞎吵嚷什麽?就猜他是來拆臺的!
福康安義正言辭道:惹我夫人生氣的,都該打!
咦?怎麽感覺除了額娘,所有人都成了外人?德麟擡首看向父親,滿目心酸,阿瑪,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
那也照打不誤!說着福康安呵道:來啊!上戒尺!
德麟聞言,吓得喉嚨一緊,阿瑪,不用那麽認真罷?
我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居然敢質疑他的威嚴?更該教訓!
丫鬟不敢不從,遞上了戒尺,手持戒尺的福康安正要去打,忽被明珠呵止,
好了,少在那兒裝腔作勢!明珠心很累,實在懶得看戲。
關鍵時刻,終于喊停!否則福康安真不知如何收場,只能委屈兒子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他回過身,不悅地看向明珠,
我是真的要揍他,不是做戲而已!
得了罷!他那點小心思,明珠閉着眼都能猜出來,
我也沒說要打他,只是訓戒而已!你慌什麽?他居然慫恿雲川拿雞蛋打香兒,你說,我訓他虧不虧?
不虧!說着,福康安又轉身來到德麟面前,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
你怎麽能拉着雲川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有失身份知道麽?
想做找下人即可,何必自己親往?萬一髒了手呢?
瑤林!明珠快要被他氣暈了,還以為他真會替她教育兒子呢!果然不靠譜啊!
呃……不好意思,說錯了,重來!朝明珠歉笑着,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福康安又冷臉看向德麟,
給我一個做壞事的理由,我聽聽值不值得原諒。
德麟心道:看不順眼,想做就做咯!還需要什麽理由?但是父親相問,又在母親面前,他若嚣張,難保這個護妻狂魔不會真的揍他!好漢不吃眼前虧!最終,德麟還是決定義正言辭一番,
雲川不開心,我身為好兄弟,當然得幫他!
唔……福康安沉吟道:兒子講義氣,不算錯。
他的贊賞,明珠并不贊同,打架鬥毆就是講義氣?那是莽夫之為!你若真為雲川好,就該跟他講道理,勸他冷靜,或者告訴你阿瑪,他自然會為你表姑做主。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偏要摻和,還鬧出這樣的事端,氣煞人也!我和你們打的那個女人,當年可是好姐妹,你那樣不尊重人家,豈不是在打額娘的臉?
福康安點頭道:你娘說的很有道理,下回再有事,記得找我,阿瑪來教你,如何為人處事,才最恰當。
得了罷!你教他?哼!只會更狠!明珠最是清楚,福康安才不會考慮什麽正義善良,他開心就好。
那個……猛然想起來,我平時公務繁忙,你還是找你娘罷!她解決不了,你再找我。
德麟快被父母二人給繞暈了!心道:阿瑪你就不能強硬一些,堅持一下自己的立場?幹嘛要做牆頭草,額娘張口你誇好!
此時的德麟是真的困了,父母說什麽,他都點頭稱是,表示知錯悔改,态度誠懇。
福康安看孩子蒙着眼,無精打采,便對明珠笑道:說這麽多口渴了罷?咱回去喝口水罷!再泡泡腳,折騰這麽久,夫人也乏了,早些休息才是。
看他阿瑪對母親這般殷勤,德麟越發覺得委屈,兒子腿都跪麻了,當爹的都不聞不問,母親只是說幾句,你就怕她口渴!啊!蒼天不公啊!确定是親生的麽?
臨走前,福康安又道:睡不着給我好好反省,明兒個做完功課,來我房裏,向我闡述自己錯在何處。
咦?阿瑪這是在救他麽?這麽說,明天就不必被母親訓責了?
是是是好好好的,終于送走了母親,丫鬟攙他起來,德麟頓感腿腳酸麻,一時半會走不了路,緩了會子,才勉強走向床邊。
困乏的他什麽也來不及想,倒床就睡!
一夜輾轉,封廉早早起身,窗外天寒露重,不知雅爾檀是否睡醒,等他悄步回房去看時,雅爾檀正側身朝裏躺在床上,封廉輕喚了一聲,并未等來回應。
料想她還未醒,為她将被子蓋住肩頭,他轉身欲走之際,忽聽身後一聲悶嘆,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
有什麽話,你盡管開口。煎熬猜測了一夜,雅爾檀決心不再閃躲,若然他的心早已下了決斷,她也躲不了多久,會坍塌的,終究只是因為不穩固。
正有此意的封廉又回身,來到床邊坐下,看着她散在身後的青絲,柔軟亮澤,已不知不覺纏繞上他,
從你認識我之時,你就清楚,我有一個念了許久的妻子。
她的确知曉,當初也是被他的深情打動,一心想着,若得這樣男人的真心,死而無憾。
然而那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他的妻子已經不在人世,就讓她永遠住在他心裏也好,雅爾檀不介意,認為只要自己能陪着他,就是最大的福分。
可如今,平地一聲雷,那個消失了十年的女人,驟然出現!
雅爾檀頓生懼怕,只因她深知,縱然封廉對她有喜歡,也只是淺淺的,比起多年摯愛,她真的輕如鴻毛。
怎能不怕呢?
尤其是當封廉靜下來,與她講述他與香兒的故事時,雅爾檀的心,像是靜止了一般,悄悄地游走在他們感人的相遇相知裏,為他們成親而喜,為他們誤會而悲……
連自己都感動得淚流滿面的故事裏,她注定,是個多餘的角色,老天給她這一段,大約只是可憐她的癡心,給她一個安慰,順便用她,來見證他們的情深似海罷了!
在一起這幾年,封廉對那個妻子,只字未提,對她也挺好,不得不說,他的确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可就在今天,看到他這樣兇悍的對雲川,那樣柔情的對香兒,對她,卻是視若無睹,她瞬時清醒,
抹不去的舊情,一見風,就會複燃,她只能伫立在火焰邊,為他們的重逢慶賀,為這癡心鼓掌,傻傻的立着,被他們的光芒灼傷,痛不能言,哭不能喊。
後來者啊,連抱怨的資格也沒有。
所以今日,他突然願意對她說起他與妻子的從前,就是攤牌的前兆,她懂,也不會糾纏,畢竟,連她自己都被感動了呢!
他和香兒,就該在一起,否則便是老天無眼了罷!
話畢,兩人皆是沉默,良久,封廉低垂的眸子微微擡起,看向雅爾檀,她依舊側着身,不願回首正視他,是厭惡他的曾經,無法接受麽?
你會不會覺得,我薄情寡義?居然會因為那件事,晾了她那麽久。
你也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罷了,畢竟,男人的自尊心比較強,再說,後來你也想通了,奈何,老天喜歡跟人開玩笑,等你醒悟時,她已經走了。一錯便是這麽多年。所幸,老天有眼,讓你們重逢。
靜靜地聽着他的故事,理智地安慰着,仿佛,他并不是她的男人,只是一個令人感嘆的癡心人,努力忍住眼淚,雅爾檀勉力笑道:
你接她回來罷!
你說什麽?在他的認知裏,雅爾檀一直深愛着他,又怎會拱手相讓?
她是你的妻子,你們并沒有合離,所以你接她回來,名正言順。雲川只是受了流言蠱惑,等他明白真相,自然會認他的母親。
雅爾檀……我……封廉的話尚未說話,卻被小厮打斷,門外的小厮通報着,說是福制臺過來了。
快請!主子來訪,封廉只得先按下話頭,起了身,走向外屋去迎,福康安已然進來,邊走邊問,雅爾檀呢?
在歇着。
進了屋,雅爾檀已然坐起身。
瞧見她面無血色,眼睛通紅,福康安忙問她怎麽了,雅爾檀只道沒什麽。
閃躲的眼神,出賣了說謊人,看你這眼睛,腫成這樣,還說無妨?
胡思亂想罷了,真沒什麽事兒,表哥勿憂。
氣色怎麽這麽差?福康安分明瞧着她的臉色蒼白得不正常,病了?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四十回 合離一書
雅爾檀沒有吭聲,封廉面露愧色,不願再瞞,遂低聲道:她……昨晚小産了……
怎麽回事?被你氣的?說起來福康安就惱火,正要訓斥,雅爾檀忙道:
不怪封廉,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曉得有了身孕,走路太快,被花盆絆了一跤,才會小産。
雅爾檀!封廉想解釋清楚,她卻急忙道:不必愧疚,這只是意外。遂又看向福康安,強顏歡笑,表哥,我沒事,大夫說,休息幾日,即可恢複。
為了不讓福爺責備他,她竟将他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封廉越發恨自己,未能忍得一時之氣,竟親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雅爾檀這般相護,福康安心知問不出什麽,只好罷休,你先歇着罷!回頭我讓你表嫂過來陪陪你。
嗯,多謝表哥。
福康安看了封廉一眼,随即轉身先出去。
封廉會意,對雅爾檀道:我先去見福爺,回來再說,你且安心,莫要胡思亂想。
她倒希望,自己什麽也不要想,若心能由己,又何來愛恨悲歡?
書房裏,丫鬟奉茶後離去,關上房門。
與香兒重逢之事,他一直都在瞞着,直至昨日被雲川那麽一鬧騰,衆人這才知曉。
福爺定然生氣,封廉等待着主子的興師問罪,出乎意料的,福爺面上,似乎并沒有責備的神色,
昨夜明珠回府後,與我感慨此事,特意交待我不許插手,畢竟我是雅爾檀的表兄,我若以此威脅你,強迫而來的結果,只怕雅爾檀也不會高興。
明珠的意思,是讓你自己選擇,可我還是忍不住過來一趟。
但聽福爺教誨。封廉立在一側,一派恭敬,這卻不是福康安想要的答案,
教誨什麽?你的人生,我說話算數麽?爺是來問你的态度,不是給你什麽意見。
态度?才剛他正在表明呢,又被主子打斷,我今天與雅爾檀坦白了我與香兒之前的一切。
這話出乎福康安的意料,敢情你從未說過?
沒有,我覺得沒必要,說了她不是更難受?誰喜歡聽別人的深情?尤其是自己喜歡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戀。
算他聰明!那今天為何要說?決定攤牌了?
是想讓她了解來龍去脈,了解我的心路歷程。可她居然說,讓我把香兒接回來!太讓人意外了!封廉忽然就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福爺,雅爾檀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他有什麽可擔憂的?福康安豔羨笑道:享盡齊人之福,豈不正好,這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待遇啊!
是麽?被打趣的封廉忍不住反問,福爺期望麽?
設想着那種場景,福康安滿目驚恐,當即止了笑,搖了搖頭,我性子懶惰,不愛費口舌來回哄女人,是以還是一個省心。
封廉心道:福爺這話太假,他哄起夫人的功夫,可是讓人望塵莫及!說到底,還是心已被一個女人完全占據。
福爺,你我都明白,既是真心,便容不下第三個人。
說得很對!那麽問題來了,香兒和雅爾檀,誰才是第三個?
兩人正在屋中說着話,忽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房門被推開,雅爾檀沖了進來,緊張的小臉煞白,不好了,雲川不見了!
封廉聞言一驚,忙起身問她出了何事。
雲川去總督府的路上被人劫持,小厮無事,被派回來送信兒。說着,雅爾檀慌忙将字條遞給封廉,
封廉一看字條,想不通因由,到底是誰?會劫持我兒子?
福康安接過字條一看,心下疑惑,不會是……香兒罷!
怎麽可能?香兒怎會綁架自己的兒子?
不然會是誰?你有仇家?
封廉搖頭,這個,應該沒有,他才來四川,沒有得罪誰罷?。
也許是她想見雲川,又明知雲川不想見她,才會強來?
即便如此,她沒必要要求我和雅爾檀過去啊!福爺的猜測似乎怎麽都說不通。
好罷!福康安也不了解這些年香兒到底經歷了什麽,是以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
封廉必須過去,交待雅爾檀回房休息。雅爾檀卻不肯離開,字條說了,要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下即可,他可不想讓她同去冒險,放心,我會将雲川帶回來。
不,我也要去。坐等我不安心。
即便她擔心雲川,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你剛剛小産,不可以亂跑。
一向溫順的雅爾檀甚少逆他的意思,這次卻态度堅決,
沒有關系,已經不疼了,我要去見雲川。你不按規矩,萬一他們傷害雲川呢?
握住她雙肩,封廉目光堅定,安撫道:你相信我,我不會讓兒子出事。
雅爾檀堅持己見,為了雲川的安全,不能冒險!所以我要跟去。
送信的沒有讓小厮直接将信帶給你,而是先給雅爾檀,必然是要她同去。那就去罷!我會在外頭護着你們。有空争論,不如趕緊救人。
福康安見不得他們啰嗦,催促着快走,他到要看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封廉無奈,最後只得答應讓她同行。
到得字條中所說的地點,福康安遠遠地坐在馬車裏等候,周圍埋伏了幾個高手侍衛。
封廉帶着雅爾檀往那院子走去,邊走邊囑咐道:待會兒若有什麽意外,跟緊我。
他還關心她麽?出于什麽?愛,還是責任?
剛踏進門口,便聽到雲川在罵人,居然敢動小爺,等我爹來了,打斷你們的狗腿!
雲川最近脾氣見長啊!這孩子平時一向少言寡語,性子也溫順,自從香兒出現後,他就變得很暴躁,難道已經開始叛逆了?
看守的估計也是煩了,語帶不耐,帶回來你就沒消停過,罵那麽久渴不渴?要不是主子交待不讓動你,老子早抽你了!
抽啊!雲川才不怕他,光說不做,算什麽本事?
誰敢動我兒子,我要他加倍奉還!
沉呵突至,一看來人,那黑衣人笑道:還算聽話,果然一起來了。
他不是聽話,只是尊重夫人而已,我夫人在家無聊,就想來看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大言不慚!哼!
黑衣人正斥着,目光瞥見一人,當即低眸閉口。
但見裏屋走出來一人,身形颀長,立在那幫黑衣人周圍,分外耀眼,鶴立雞群。
封廉定睛一看,此人并不陌生,反倒有一絲熟悉!
居然會是他?他怎會打雲川的主意?
略微一想,他才恍然大悟。
封廉,久見了!
雅爾檀見狀,不由吃了一驚,他們,認識?仇家?還是怎樣?
喬二少,禮節性的一拱手,封廉又改口道:不,如今,該叫您喬當家了!
喬翼梁的父親已逝,如今雲南鹽商的喬家大院裏,便是喬翼梁主事。
敢問你請我兒子過來,是何用意?
雲川不樂意了,手腕被綁得生疼,晃動着椅子抗議着,爹,他這是請麽?他是綁來的!
封廉看了雲川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但聽喬翼梁道:你的兒子,太不懂規矩,拿雞蛋砸人,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啊!說着,看了雅爾檀一眼。
雅爾檀自認沒有虧待過雲川,也時常教育他好好做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