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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27)

子!你居然還護着她!你究竟有沒有把綿怡當作自己的兒子!

怒指于她,永琰肅聲警示道:我從來沒有不重視綿怡,但這次事故原因為何,衆人都看在眼裏,你非要怪在伊貝爾頭上,還控訴明珠,我能任你胡來麽?

劉佳氏卻胡攪蠻纏,偏要當成別人的錯,伊貝爾不來,我兒子就不會出事!

這樣的指責毫無道理可言,伊貝爾是塔娜請來的,你是不是也要去怪吉蘭?

劉佳氏看向吉蘭,不敢将責任推到嫡福晉身上,又恨恨地看向明珠,王爺就是偏袒她們母女,連兒子的死都可以無視,實在絕情!

永琰看着這個女人,只覺頭疼,她無事生非的本事,真是無人能及!随即對下人使了眼色,意在讓他們看緊劉佳氏,而後對明珠道:

我送你出去罷!她這會兒已經失去理智。永琰其實更怕,怕劉佳氏會傷害明珠,又或者,腦子一熱,不管不顧地說些不該說的話。

出了房門,永琰看她魂不守舍,出言安慰道:

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都明白,不怪伊貝爾,你無需自責。

王爺不用勸慰我,同樣為人父母,側福晉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含辛茹苦的将孩子養大,不管他是否成才,在父母眼裏,他都是最珍貴的,突然間失去,難免無所适從,

設身處地的考慮了一下,明珠其實并不怪劉佳氏會這般對她,那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最無助的憤怒,

其實最難受的是你,父愛總是沉默,但沉默不代表不在乎,你其實也很疼他,只是藏在心裏,很少表達。

謝謝你的理解。永琰苦澀一笑,劉佳氏若是有明珠一半明事理,他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看向明珠,他只覺歉意深深,

你難得來一趟,可是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好招待你,為防糾葛,只能請你先離開,實在抱歉。

無妨,王爺還有很多事要忙,改天,我會帶伊貝爾過來登門謝罪。

沒有必要,伊貝爾也是受害者,她若不及時逃開,摔下馬的就是她了,那我才是罪人!失控的劉佳氏令永琰有所忌諱,不想讓她接近明珠,以免捅出簍子,遂借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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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佳氏痛失愛子,若是再瞧見你們母女,只怕又會失去理智,胡言亂語,你不必帶伊貝爾過來請罪,我怕吓到伊貝爾。

永琰此番話,是真的擔心伊貝爾,還是因為失去兒子對伊貝爾生了嫌隙,明珠不得而知,只能遵命告辭。

明明想多看她一眼,多與她說幾句話,卻因為家中出了事,只能請她離開,她會不會誤會自己讨厭她呢?

然而這一刻,他也顧不了那麽許多,畢竟失去了兒子,他也心亂如麻,悲戚不能對人言,還要去安撫劉佳氏那樣一個不明事理,近乎瘋癫的女人,想想都覺心累。

烈陽照耀着,晃得刺眼,熱得他手心額頭都是汗,不平靜的日子,不能躲,繼續面對,是他唯一的選擇。

明珠回府後,伊貝爾還在福康安身邊,忐忑地候着,看到母親歸來,忙起身相問,額娘,綿怡他情況如何,可有醒來?

他……醒不來了……

傷得很嚴重?伊貝爾還以為他會昏迷幾天。豈料母親竟道:我去那會子,大夫說他,已經沒救了……後腦碰到了石塊,不治身亡……

聞言,伊貝爾腿都軟了,福康安起身扶住她,安慰她別怕,伊貝爾躲在她阿瑪懷裏,吓得直哭,阿瑪,我害死了他……我害了人命?

女兒這模樣令福康安很心疼,伊貝爾,不是你的錯,是他要捉弄你,反而害了自己,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是十五叔的兒子,兒子沒了,十五叔會不會恨我,讨厭我?伊貝爾最擔心的,還是永琰的态度。

福康安渾不怕他,他若敢責怪你一句,我跟他沒完!到哪兒說理他也不占理!我就不信皇上還會定你的罪!

明珠過來撫着女兒的發,酸澀勸道:你放心,你十五叔不會怪你,他還交待我,告訴你不要害怕,他知道不是你的錯。

真的麽?伊貝爾還是不敢相信,她闖了這麽大的禍,十五叔真的會原諒她麽?他真的不怪我?

嗯,明珠好言安慰了許久,伊貝爾才勉強相信。

不到一夜,此事便傳将開來,嘉親王與福康安素來關系不睦,是衆所周知的。

所有人都認為嘉親王一定會揪住此事不放,在皇上跟前狀告福康安,然而衆人都失望了,嘉親王居然毫不責怪,只說孩子調皮,出了意外。

就連永琰手下的謀士,都提議借機鬧騰,攪得福康安不得安寧,雖然罪責不定在富察家,控訴一番也是好的。

而永琰始終不肯走這一步,他可以去折騰福康安,卻不想給明珠添麻煩,再者說,皇上是明理人,他若是胡攪蠻纏,只怕惹皇上不悅,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這一邊,期待着給兒子報仇的劉佳氏,怎肯罷休,尤其是吉蘭裝好人,故意勸她,

妹妹還是省省力氣罷!王爺看在明珠的份兒上也不會動伊貝爾的,你只能吃個啞巴虧!

劉佳氏不甘心,恨聲道:憑什麽?王爺平時寵那伊貝爾也就罷了,現在她害死了我兒子,他為何還要護着她?綿怡才是他親生的兒子啊!

如果另一個,也是親生呢?

吉蘭故意誘導,被仇恨蒙蔽的劉佳氏已不會思考這可能性,只聯想到陳年舊事,深信不疑!

扼殺她希望的人,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午時,天悶得厲害,熱燥,似是雷雨的前兆……

劉佳氏拿着永琰曾經給她的令牌,闖進富察府,直奔伊貝爾院中。

這丫頭被燙傷時,她曾經來看望過一次,是以熟門熟路,沖進屋時,伊貝爾午睡才起床,

猛然瞧見她進來,莫名其妙!而劉佳氏就那麽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

小賤人!還我兒子命來!

伊貝爾又愧疚又生氣,她自覺愧對表叔,可劉佳氏,憑什麽責怪她!都說了不管我的事,你還想怎樣?

你是害人精,掃把星!

說着,劉佳氏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伊貝爾,幸被身邊丫鬟擋住,卻被這瘋女人割傷了手背!

丫鬟攔着劉佳氏,對伊貝爾喊道:姑娘快走!

伊貝爾慌張坐起身,穿了鞋就跑,發也未梳理,跑到門外瞧見小厮,大喊着讓他們過來,快!攔住那個瘋女人!

而後迅速跑到她額娘院中,阿瑪,額娘,救命啊!那個女人瘋了!

明珠也才醒來,正在淨手,福康安還躺在床上,聽到伊貝爾的聲音,瞬時坐了起來,女兒怎麽了?

說話間,伊貝爾已經推門進來,雲霄看她一臉驚慌,忙拉她進裏屋,姑娘怎麽了?有話好好說。

伊貝爾只覺自己要崩潰了!哭訴道: 那個劉佳氏,她闖了進來,說要為她兒子報仇!

福康安下了床,丫鬟過來為他套上外衫,他疑惑的是,她怎麽能進府?守衛都是擺設麽?

伊貝爾看到了,她手裏有十五叔的令牌!

令牌?永琰讓她來的?

不可能!明珠不信永琰會慫恿一個女人來鬧事,必然是曾經給她的,或者是她偷來的。

你就那麽相信他?他這個人,最是陰毒!怪不得他表面不追究,其實都是做戲給皇上看罷!實則他心裏還是窩火,就找女人過來撒野,實在可恥!

明珠很想說,現在不是追究令牌的時候,話未出口,只聽院外一陣喧嘩,幾人出去一看,果見劉佳氏追了過來,她手中舉着嘉親王的令牌,無人敢攔她,侍衛只能跟着她,作包圍狀。

見狀,明珠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看着她,鎮定自若,綿怡的事,我很抱歉,可你也不該來找伊貝爾的麻煩。

哼!劉佳氏不禁冷笑,道歉頂什麽用?我殺了你女兒,再跟你道歉,你若是原諒我,我就原諒你!

明珠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誠心道歉,她不接受,那麽明珠也不會再将自己放在弱勢的位置,

莫與我胡攪蠻纏,講道理,論證據,我也未必會輸給你,你若實在不服氣,咱們到皇上跟前評理!

這才是福康安欣賞的氣魄!夫人夠膽識!暗贊了一句,福康安讓丫鬟将伊貝爾帶進屋裏,自己走過去,與明珠并肩,在氣勢上碾壓劉佳氏,

你兒子調皮,還敢怪我女兒?誰給你的熊心豹膽?

你女兒?呵!劉佳氏譏笑一聲,陰陽怪氣,嘉勇公,莫怪我不提醒你,只怕你戴了綠帽而不自知罷!

這個女人,是因喪子而瘋魔了麽?福康安不耐斥道:少在這兒胡言亂語,別以為瘋了我就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你怕什麽?不敢聽麽?她偏要說!讓衆人都看到明珠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二十九回 将錯就錯

王爺的兒子沒了,他都不追究,這麽偏愛伊貝爾,八成是私生女!

明珠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胡言亂語!伊貝爾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你在胡扯什麽?

我胡扯?劉佳氏敢說,自有她的依據,不是他的孩子,他會這麽在乎?比自己兒子都重要!你不是他的女人,他會對你那麽維護?

劉佳氏幾句話,惹得福康安當場震怒,目露兇光,厲聲呵斥,明珠是爺的女人!永琰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休想!

惱羞成怒了?呵!他越憤怒,她越開懷,

你在怕什麽?心虛麽?你也懷疑自己戴了綠帽麽?啧啧!好可憐啊!堂堂嘉勇公,居然也會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

毫無征兆的,福康安忽然上前,甩了她一耳光,劉佳氏捂着火辣辣的臉,擡臂想還手,卻被侍衛制住了手臂,惱呵道:

放開我!我是嘉親王的側福晉,你們膽敢冒犯我?不要命了麽?

側福晉,算什麽東西?失寵的女人,也敢跟爺叫板?福康安對她這樣膚淺的女人,實在不屑一顧,惡心之至,

就憑你狗嘴裏吐出的雜碎,我都能治你于死地!你還敢威脅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

如今的明珠,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污言穢語,她不屑去聽,

當年我随瑤林去到吉林,半年後才懷了伊貝爾,嘉親王遠在京城,這都能扯上關系,豈不是天下奇聞?簡直離譜!

空穴來風!若再胡扯,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唬我?你也有臉?就算伊貝爾不是王爺的女兒,可也不能證明你跟王爺是清白的!你們肯定有什麽!劉佳氏十分篤定,盯着明珠的手腕,惡毒地笑着,

不然為何戴着他送你的手串?

明珠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什麽手串?

雲霄聞言,驚吓不已!怎麽時隔多年,還能被翻出來?

正在此時,聞訊的永琰着急忙慌地趕了過來,瞧見劉佳氏,擡手便是一耳光,居然跑到人府裏來鬧,丢人現眼!

才被福康安打過,又被自己的丈夫動手扇倒在地上的劉佳氏哭鬧不依,王爺就知道維護她們母女,兒子都不重要!活着還是死了,你都不在乎!你只在乎她明珠!

永琰聞言,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苦心隐瞞的一切,就要敗在這個潑婦口中了麽?懼怕與憤怒交織着,蜿蜒成火龍,噴向劉佳氏!

來人!把劉佳氏綁回去!

王爺,你無情,別怪我無義!被架起的劉佳氏已經豁出去了,即便是死,她也不會讓明珠好過!

你就是喜歡福康安的女人,喜歡你嫂子!不然為何送她藍碧玺手串?

沒有任何隐晦,最直接的質問,直擊永琰心房,痛得他無法喘息。

藍碧玺?福康安立即抓起明珠的手腕,那的确是她一直戴着的,除了翡翠,就是藍碧玺,她最珍視!

回想着劉佳氏的話,再看向明珠的福康安忍不住怒吼,這碧玺從何而來?

明珠莫名其妙,庫房的啊!

福康安也一直以為是庫房之物,是以從未追究,今日劉佳氏說起,他才開始疑惑,當下呵住架起劉佳氏的侍衛,質問這個女人,

慢着!你怎能篤定這是永琰之物?

她當然清楚!這是額娘令皇貴妃贈與王爺之物,獨一無二,縱然令皇貴妃不在,皇上也該記得此物,你若不信,可去問皇上!

此刻的劉佳氏十分興奮,暗嘆蒼天有眼!明珠僞善的面具終于要被揭開了!實在是大快人心啊!

難道這當中有什麽誤會?明珠有些尴尬,急切地看向身邊人,雲霄,此物究竟從何而得?你不是說,從庫房翻出來的麽?

雲霄一怔,慌了神,張口結舌,奴婢……忘了……

福康安怎肯信這謊話!睖了雲霄一眼,唇角微抽,憤恨警告,老實交待!

是……

永琰分明看到,雲霄的手在輕微的顫抖,而他的心,也幾乎要跳将出來!她會怎樣回答?實話實說麽?那麽他的心思,就要被拎出來,贻笑大方了!

偏偏他,不能動,不能說,只能強裝最後一絲鎮定,等待着被宣判。但聽雲霄遲疑道:

此物,的确是嘉親王給奴婢的。

一字一句,如石頭般撞擊着他的心,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明珠,只因害怕看到,她那震驚厭惡的神色!會比殺了他更痛苦!

果然,沒有誰,會一直忠于誰,更何況,雲霄本不是他的丫頭,她将他供出來,也是為求自保,迫不得已,永琰怎能怪她,而今日,注定要撕破臉了麽?

呵!劉佳氏嘲笑道:我沒說錯罷!王爺就是對明珠有意!

而明珠,訝然失色!始終不肯相信,低頭看着自己随身戴了多年的藍碧玺,這真的,是永琰之物麽?為何?喜歡?根本不可能啊!

此刻的福康安已是咬牙切齒,這個陰險的永琰,居然敢收買雲霄,想方設法贈明珠禮物!而雲霄,身為富察家的丫頭,膽敢幫着外人,實在膽大包天!

雲霄!你好大的膽子!正要繼續呵斥,但聽雲霄又怯聲道:

王爺他……其實是贈與奴婢的,但奴婢當時才合離,不想讓人誤解,就不敢接受王爺的……心意。

雲霄居然會這般說!跌入深淵的永琰又在一瞬間被帶了上來,內心感激不盡!

而福康安,已聽過她扯謊,怎麽也不會再信她,你既無意,為何要接受藍碧玺?

主子果然不會輕易罷休,雲霄将心一橫,只好繼續扯謊,

王爺是差人送來的,奴婢也不好再還回去,怕王爺不高興,只得收下,可藍碧玺如此珍貴,奴婢也不配戴,就順手轉給了夫人。

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真相?我若知曉是永琰贈你之物,也不會一直戴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卻被她珍惜了那麽久,這種感覺,真的好別扭!

不過證明了永琰對她并無別的意思,明珠總算松了一口氣,否則福康安又該吃醋了。

這樣的情形,出乎劉佳氏意料,這個雲霄,和永琰是一夥兒的麽?不甘心的她拼命嘶吼道:

不可能!他喜歡的是明珠,不是雲霄!

你就是記恨我沒有怪罪伊貝爾,才來瞎鬧騰!意在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永琰擡手一揮,滿目嫌惡,命令侍衛将她帶回王府。

王爺,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不承認也沒用,敢想不敢搶,只會冤枉妾身!我恨你!詛咒你傾其一生,也得不到心之所愛!

劉佳氏已被逼瘋,紅着眼睛似要癫狂一般!可任憑她再怎麽踢打掙紮怒罵都無用,王爺既已發話,侍衛就不怕得罪這側妃!

雲霄既然有心幫他,那麽福康安,就順水推舟成全她!

斂了恨意,福康安看向永琰,微微一笑,客氣又淡漠,

敢問嘉親王,是否真的對雲霄有意,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雲霄,目的何在?

福康安其實心知肚明,卻故意這樣追問,在明珠面前,永琰還能說什麽,為了掩藏心思,只得點頭,極其不甘地道了句是。

這還需問?明珠小聲提醒道:上回雲霄已經說過此事,你忘了?

既然都敢與他耍心機,玩兒把戲,那他就奉陪到底!

那回不了了之,是我疏忽了,既然王爺連碧玺都舍得相贈,看來當真是對雲霄愛到了骨子裏,我實該成全王爺才是!

明珠不由蹙眉,看向他,你想怎樣?不會是……又要為雲霄賜婚?

雲霄心驚肉跳,不知主子會怎樣懲處她。正擔心之際,忽聽福康安揚聲道:

今日我就當衆下令,将雲霄許給嘉親王,好讓王爺得嘗所願!

聞言,雲霄已是花容失色,當即跪了下來,爺!奴婢配不上王爺!

王爺不在乎啊,看了永琰一眼,福康安眯眼一笑,挖苦道:

哪怕你嫁過人,他也對你情有獨鐘,這是你的恩德!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再拒絕,可就有些不識好歹了罷!

夫人,雲霄跪着轉向明珠,哭求着,奴婢只想一輩子伺候夫人,不要離開夫人。

沉默了許久,永琰負在身後的手,再怎麽緊握,也不敢反擊,自己惹的禍,終要承擔,看着雲霄如此為難,他也于心不忍,想幫她下臺,

縱然我……對她有意,但,強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強迫她。

裝!繼續裝!福康安有的是耐心與他周旋,雲霄只是不自信而已。我若不将她交給王爺,怎對得起王爺的一往情深?

這個福康安,是料定了他不好拒絕罷!如今的他,扮演着喜歡雲霄的身份,對于福康安的慷慨,應該欣然期許,而不是果斷回絕,吃定了這點,福康安才會這般猖狂!

雲霄她,真的不想,就此被送進王府,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遂大着膽子,再一次表明心意,少爺!奴婢身份低微,不想進王府,怕被人欺負。

而福康安,已不屑與她讨價還價!雲霄,莫忘了,你只是個丫頭,主子的命令,你只有聽從的份兒,沒有反駁的資格!

看不下去的明珠怒斥福康安,她是我的丫鬟,婚事也該由我做主,你不能強迫她!

為何,要當衆來拆臺!惱羞成怒的福康安猛然拉起明珠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扯下那藍碧玺,甩到雲霄懷中!雲霄捧着那手串,暗嘆禍害啊!

福康安從不會這般粗魯的對她,明珠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呆住,望着他,久久不能平靜,委屈之至!

他以為明珠在心疼那碧玺,越發生氣,你喜歡藍碧玺,我會想方設法為你找來,不要稀罕旁人的東西!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回 各抒己見

那串碧玺,陪了她十幾年,明珠珍惜的,是那份時常戴着的習慣,既明真相,事後她定會自個兒取下來,還給雲霄,突然就這樣被福康安毫不留情的扔掉,她心裏,難受得緊。

永琰想張口,終是不能說什麽。明珠在心疼麽?她也很喜歡那碧玺罷?否則,怎會多年一直戴着,福康安為何如此殘忍!

心酸的明珠不再理會福康安,拉起雲霄就往屋裏走,其他的下人早已被烏爾木攆走,院中只剩福康安與永琰,兩個的目光互相絞殺着,恨深怨重!

你好手段,居然利用雲霄,将手串帶給明珠!福康安暗恨自己疏忽了,十幾年!他居然都沒在意到這串碧玺!

想起明珠失望痛苦的模樣,永琰一陣心疼,既然她喜歡,你何必管這手串的來歷?難道不是她的開心最重要麽?

她是被你蒙蔽!她若知曉那東西是你的,絕不會收下!帝王綠翡翠我都找得到,更何況藍碧玺!只要是他的心意,福康安統統拒絕!

我夫人的歡心,不需你來讨!

道罷,福康安不屑轉身進了屋。

雲霄被明珠拉起身那會子,手串從她懷中滑落,掉在地上,無人在意。

低眸看着地上那藍碧玺,圓潤光華卻孤寂,永琰俯身,艱難地拾了起來。

碧玺極脆,掉落在地時,有幾顆碧玺珠子磕碎一塊兒,已是殘缺,一如他被踐踏的真心。

藍碧玺一直陪伴着明珠,如同自己陪在她身邊一般,回回看到她戴着,他都覺心滿意足。

可如今,明珠再不會戴了……

十五叔,你真的,喜歡雲姨麽?

在房中躲了許久的伊貝爾,看到衆人已走,而他,獨自在院中,身影落寞得令她心疼。這才忍不住走了出來,問出這句話。

他的傷痛,究竟是為誰?

永琰的目光,緩緩地移向她,那眸中盛開的痛苦,如黑色妖嬈的花,似要将他淹沒,而伊貝爾,與他對視着,仿佛也要陷在那無盡哀傷的漩渦中,與他同悲。

在福康安面前,他得逞強,可在伊貝爾面前,他真的很想卸下僞裝,扯謊太累,他好想,找個安全的角落,歇一歇,如果……我說是誤會呢?

我信,你說什麽我都信,聽到他的回答,伊貝爾忽然感覺很輕松,

我看得出來,你不可能喜歡雲姨,你看向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寵溺。

她都能看出來,那麽明珠呢?此刻的永琰矛盾叢生,他既不希望明珠看穿他真實的心思,又不希望明珠真的以為他喜歡雲霄,然而,不可能了,誤會彌深,他也沒有澄清的勇氣。

但是伊貝爾的明白,還是令他多少有一絲欣慰,謝謝你的信任。

這樣的語氣,伊貝爾不愛聽,輕輕笑了笑,她提醒道:十五叔不要跟我說謝,感覺很生疏。

沒再說話,永琰起了身,強迫自己挺直脊背,強裝傲然地走出富察府。

明珠她,真的相信雲霄的說辭麽?但願,她沒有懷疑,否則,只怕她會對他有戒心。只要沒有戒心,他就謝天謝地了!

屋裏,雲霄才擦幹淚,明珠還在安慰着她,福康安坐在一旁,陰沉着臉,怒氣未消,

我府上的丫頭,若不忠于我,我要她何用?

人都這般傷心了,他竟還加油添醋!明珠惱道:

雲霄哪裏不忠?何時害過你我?只是不好意思說出此事而已,再說上回在避暑山莊,她已經承認,而這碧玺又算什麽大事兒?她知道我喜歡碧玺,就給了我,你怎麽就斷定她對你不忠?

為何明珠就死心眼的信任雲霄,也不想想這其中的漏洞所在?她在說謊!你看不出來麽?

明珠将臉一別,毫不懷疑雲霄的忠誠,我不這麽認為,她跟我那麽多年,我相信她。

我愛你這麽多年,你為何不信我?火大的福康安忍不住起身沖着明珠吼道:他們合夥演戲你就信了,卻懷疑我的判斷?

我有什麽理由懷疑她?一切都順理成章,明珠只覺福康安疑神疑鬼,蠻不講理!

雲霄善解人意,相貌又不差,永琰喜歡她很正常,而我有你,有孩子,永琰怎麽可能對我有什麽想法?

自始至終你都對永琰有偏見,才會這麽懷疑!

你說的都是對的,我說的永遠都是錯的!福康安氣急敗壞,永琰是好人?那是他在你面前僞裝的好,真正的他,你根本不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他,我沒有興趣!我只知道他喜歡雲霄,而雲霄對他無意就足夠了!你不要用身份來壓制我的丫鬟,逼她做她不願做的事!

明珠态度強硬,誓要抗争到底!福康安眉心微蹙,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坐了下來,感覺心內一陣絞痛,像是被什麽揪住一樣!痛得冒冷汗。

明珠看他緊捂着胸口,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逞強,趕忙過去看他,

怎麽了?哪裏不适?

緩了一會兒,福康安才道:沒什麽。

沒什麽會出虛汗?明珠拿手帕要給他擦拭,卻被他揮開手臂,這樣躲避的動作,還是頭一回,明珠心裏很介意,一陣酸澀上湧。

站起身來,福康安什麽也沒說,反正也說不通,幹脆離開。

究竟錯在哪裏,明珠也不明白,她想追上去,可是跟上他又如何,還不是争吵,她也不願争執,兩個人各抒己見,誰也不願退讓,毫無意義。

雲霄恨透了自己,卻始終不敢對明珠說出真相,只因她知道,嘉親王不想讓明珠知曉他的心意,才竭力隐瞞。

難道真要讓她跟了嘉親王,才能證明嘉親王對夫人無心?她的主子,看透一切,卻要逼迫,實在狠心,可她,又有什麽資格怪自己的主子?

明明是她有錯在先,如今被威脅,也是活該罷!

晚上,福康安沒有回屋,明珠擔心他的身體,問了烏爾木,才知他歇在書房。

看來他是不想見她,也罷,兩人彼此冷靜一下也好。

嘉親王府。

永琰踏着夜色,來到劉佳氏被關的屋外,興師問罪。

看到王爺過來,侍衛才打開了鎖鏈。

屋內,哭到疲憊,昏睡過去的劉佳氏聽到動靜,猛然被驚醒!

王爺?王爺來看她了麽?

歪在塌邊的劉佳氏趕忙起身,望向門口,看到那抹黃色身影出現,不由喜極而泣,啞聲道:

王爺!求王爺放妾身出去!妾身沒有瘋,不想被關在屋裏啊!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壓抑的平靜帶着切骨的恨意,沒瘋的女人,會陷害自己的丈夫?

妾身只是受了嫡福晉的挑撥,一時沖動,才會如此,

被關了一下午的劉佳氏哭喊咒罵,直至嗓子沙啞,也無人理會,哭到累了,靜思了許久,她才覺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強硬無用,惟有祈求,求他原諒!

吉蘭?真的是她在搗鬼麽?她與你說了什麽?

她說,伊貝爾很可能是你和……和那個女人的女兒。小心翼翼地道罷,劉佳氏俯首認錯,

妾身失去兒子,悲痛欲絕,才信了她的話,前去富察府,王爺!妾身知錯了,求你不要軟禁我!讓我去陪着綿怡!

為何他身邊的女人,都在暗中搬弄是非,他寵愛伊貝爾,都能被她們歸咎在明珠身上,虧得他沒有心思将明珠帶進府,若是帶來,只怕這些女人要害死她才罷休!

你永遠不會自主思量,總是被人擺布。永琰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但又深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在幾個時辰前,她的愚蠢,險些置他于流言的深淵死地!

王爺,妾身是蠢,妾身知罪,可是我的孩子,明天要入殓,我得在跟前啊!王爺,求求你,讓我陪綿怡最後一程罷!

這些事,旁人也能做,你不必到場,免得太過傷心。

永琰說的冠冕堂皇,劉佳氏卻心知肚明,王爺是怕妾身再生事端麽?不會的!妾身保證,只看孩子,絕不惹禍!

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永琰都不可能再讓她有行動自由的機會,

本王沒有治你死罪,已是仁慈,看在綿怡的份兒上,留你一條生路,你若想不開,自盡的話,也不是我的責任,

若想得開,那就乖乖呆在這一片天地裏等着,待我即位後,自然會看在曾經的情份,給你一個妃位,讓你榮華終老。

他對她還有仁慈,僅僅是因為看她喪子而生憐憫罷了!

王爺吝啬施愛,妾身已經不奢望,一心只守着兒子即可,可是如今,兒子也沒了,妾身就一無所有了啊!

看你怎麽想了,永琰并不在乎,她絕望還是抱有希望,不動手要她的命,是他的原則。

房門再次關上後,屋內昏暗依舊,劉佳氏知道,從此她的日子,都暗無天日,是茍且偷生,還是一了百了?她竟沒有決定的勇氣,實在可悲!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一回 心心相印

回房後,看到吉蘭坐在床邊等着他,永琰的心,寒了又寒。

丫鬟伺候他洗漱完畢,他才躺下,卻是毫無困心,一顆心揪在一起,無法放松。

以為他還在為劉佳氏的鬧騰窩火,吉蘭柔聲勸道:妹妹也是痛失愛子才會這般不分輕重,王爺念在她也曾盡心侍奉多年的份兒上,就原諒她罷!

暗中做推手,面上當好人的本事,可真被她練到家了,永琰心下冷笑,故意為她抱不平,

你還關心她,為她說情,殊不知她在背後怎樣捅你刀子。

哦?吉蘭微怔,很快就平靜下來,斂了恐慌,佯裝好奇,妹妹她……說我什麽?

她居然說,是你去挑撥,說伊貝爾是我的女兒!

吉蘭當時敢那麽說,正是看劉佳氏已瀕臨失控,不管她說什麽,旁人只會當她是個瘋子!一旦此事鬧大,想來永琰只忙着遮醜,也無暇探究劉佳氏為何會這般。

而雲霄,打破了她的一切設想,萬未料到,這丫頭為了維護永琰,竟敢撒下彌天大謊!

這一刻,永琰如此鎮定地與她讨論此事,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心态?試探?還是真的信任?

無論如何,她都該裝作委屈的模樣去面對他,不能自亂陣腳!

往酸澀處一想,須臾間,吉蘭眸中已蓄了淚,惹人憐惜的晶瑩在閃爍,

我的品行,王爺應該明白,一向都把王爺的利益擺在第一位,于王爺名譽有損之事,我怎會傻得去做?

吉蘭說話間,永琰一直在盯着她看,神色并無破綻,完美的訴苦表衷心,但是她指甲陷進手掌肉中的手,出賣了她恐慌憤恨不甘的內心,心裏明白即可,他并不打算捅破她這層虛僞的面具,這樣的女人,他需要,有用處,随即輕蔑一笑,

所以說,無稽之談,她也扯得出來!

王爺這意思,是他信了麽?

我覺得,妹妹有些不正常,言辭都異于常人,要不,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罷!發現得及時,興許還能治好。

永琰翻身閉眼,渾身疲乏,你看着辦罷!我沒工夫管這些。

吉蘭忍不住擡手,擁在他腰間,永琰卻将這柔情的玉臂拿開,

綿怡尚未入土,我沒有心思。

我明白,吉蘭給自己找臺階下,善解人意地道:只是,想給你一些安慰。

不必,我會自己消化,只是不喜歡抱着人睡,多年的習慣,你也知曉。

真的不喜歡麽?她的相貌,也是端莊秀麗,卻愣是博不來他歡心,縱有親熱,也只是因為他需要,或者施舍她,從來不是那種發自內心歡喜的纏綿。只因他從來沒有吻過她的唇!

吉蘭心底一酸,忍不住低聲抱怨,也許是,這王府裏,沒有能讓王爺想疼惜之人罷!

的确是沒有,若是她在他身邊,他又怎會不想擁抱?哪怕僅僅只是一個擁抱,那是多年的渴望啊!

可惜,永遠不可能……

富察府。

次日清晨,旭日東升,雲霄正在侍弄明珠最喜歡的那盆紫龍卧雪菊,丫鬟上了朝食,仍不見福康安人影。

不止早上,整整一天,他都沒有露面,晚上,明珠終是坐不住,去找多羅,多羅說瞧見他們兄弟二人出去喝酒。

太過分了,這樣賭氣,惱煞人也!若不是擔心他的身子,明珠才懶得問他行蹤!

酒樓廂房裏,佳肴滿桌無人食,香釀千杯斟嫌遲。

福康安不理會他的善意,心緒不安時,誰還管什麽會不會傷身體,沒自殘都是好的!

沒有廢話,他看向老四,開門見山,永琰對明珠的心思,你知不知曉?

我……福長安實在不适合說謊,猶豫的這一瞬,已經将心思出賣。不必他回答,福康安也明白了,心底越發覺得苦楚,

都知道,只有明珠不相信!她們母女,都認為他是好人!

難道不是麽?福長安很想說,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啊!可永琰……也的确沒有怎樣……

怎樣?福康安怒拍桌子,急吼道:他還想怎樣?

呃……福長安覺得三哥今天有些偏激,想法這種事,我們無從管啊!

我就是生氣,我說的都是事實,明珠她卻不信我的話……

因為三嫂不是個自負的女人呗!天天想着哪個男人喜歡自己?那不是有病麽?

也許是,永琰很克制,的确沒對三嫂表明過什麽,三嫂才信任他罷!

沒有表明,卻暗中做手腳,他送了手串,明珠戴了十幾年都不知道那是他送的!這還不算陰險?

福長安心道:一個手串,也不算什麽罷!但是這話只能想想,說出來就是找抽罷!三哥現在火氣這麽大,又不舍得打媳婦兒,保不準會拿他出氣呢!不能惹啊不能惹!

反正,三嫂的心只在三哥你身上,哥你就別管永琰想什麽了。

本是想找個人同仇敵忾,怎奈福長安居然不與他同一戰線,可惱可恨!想揍人!

我發現你總是為他說話,到底誰是你親人?

毋庸置疑!福長安快速回答,神色誠懇且堅定!你!

那你還維護他?這小子!居然敷衍他!假到不忍直視,此刻福康安眼裏的福長安,正在搖搖晃晃,說話也不大清晰,他得很費力才能聽清楚,

可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且他也沒什麽非分之想,福長安陪了永琰那麽多年,也明白他隐忍的苦楚,實在做不到怨怪于他,

哥你只管無視他就好,不必那麽在意。

他有沒有非分之想,他會清楚明白的告訴你?陰沉之人,永遠不會跟任何人亮明所有底牌!

縱然他是王爺,哥你是皇上最寵的臣子,也是最親的侄子,永琰有所顧忌,不會與你對抗,縱然他日他登基,身為一國之君,他也不可能公然去搶臣子的夫人,所以三哥你在怕什麽呢?

他怕的,老四不會懂,他也倔強不想說,指着福長安搖着手臂吼道:

你再說他一句好,就給老子滾蛋!

福長安算是看出來了,他三哥已經醉了,只好附和着他的話,好說歹說,才将他送回府。

兄弟兩人回來得很晚,丫鬟過去開了門,明珠已然躺下,聽到動靜,披了袍子起身,與福長安一道,将他順到床上,讓他躺好。

道了謝,送走了福長安,她才回身,吩咐丫鬟不必管,自個兒親自為他脫鞋泡腳。

他卻嚷嚷着說渴,為他擦了腳,明珠又到臉盆處淨了手,慌着為他倒茶,扶不動他,只好喊他起來喝。

福康安微感不悅,我沒醉,那麽大聲做什麽?

誰大聲了?昨晚還賭氣不歸來,今日也不見人影,若不是看他醉了,明珠才懶得理他,忍不住斥道:少仗着喝醉胡攪蠻纏!

一點兒都不溫柔!福康安委屈道:又兇我!你不愛我!

平時他若喝多,只會倒頭就睡,今日這半醉不醉的,怎麽那麽多廢話?快喝水!

喝了幾口,他伸手推開,後知後覺地道了句,有點兒燙!

不早說?喝完才說,看來還是不夠燙!

明珠将要起身,福康安卻拉住了她,別離開我,明珠!

黏得令她無奈,我去放茶盞!

放地上!

挺有招兒!感覺很清醒啊!明珠不禁懷疑,他真的醉了麽?

沒醉就自己睡,少折騰我!

明珠褪了外袍,脫了鞋,準備去裏邊睡覺,才要放下帳子,又被他拉過去,明珠……過來!

被他摟在懷裏,明珠極不情願,又怎麽?

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誘得他越發難耐,我渴。

折騰人罷!明珠怒嗔他一眼,才喝了水!

不是口渴,是身子渴……

哼!明珠故意揶揄道:你不是與我置氣睡書房麽?現在還好意思親熱?骨氣呢?

骨氣是什麽?醉後的福康安想說爺聽不懂哎!想起昨晚就來氣!我睡書房你就讓我睡?也不來喚我回去?

我喚你做什麽?她才懶得将就他,你愛睡哪兒随意!

一直等你來找我呢!你都不來,我很傷心。

明珠不滿的咕哝了一句:我也在等你來找我啊!你不是也沒來!

聲音很小,他不可能聽到,但他卻自言自語道:我猜測,你是否也在等我去哄你,可是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兄弟,母親,相繼去世,我都沒在跟前,一向生龍活虎的我,也會被病痛折磨,京城與廣西,來回路上,我就沒幾天舒坦過,可我還得強忍,不想讓人看出我身子不适,皇上讓我去鎮場子,我怎能讓人看到一個病怏怏的福康安呢?

好不容易求得皇上讓我歸京,伊貝爾又出了這樣的事!你明明知道,我讨厭永琰,我不想看到你戴着他的東西!諸事糟心!

反正心裏沒有一件順心的事,你也不哄我,我很煩躁!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明珠,永琰是不是比我好?比我冷靜,比我沉穩,比我身份尊貴……

福康安正自怨自艾,忽然感覺唇被封住,一股暖流,瞬時沖向丹田,最受不了她的主動,讓他在霎那間清醒,又沉醉,當即翻身狠狠的吻她,

吻她的唇,她的頸,都令他神魂颠倒,難以自持!

有一瞬,明珠能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滑落在她頸間,是有多難受,他才會流淚,

瑤林……緊緊擁着他,明珠艱澀開口,輕聲呢喃着,難過你可以說與我聽,不要一個人獨自承受。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二回 免死金牌

他想太多,卻不敢說,這會子頭蒙蒙的,什麽也不怕了,想什麽就說什麽,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氣,我無理取鬧,會不會讨厭我?

明珠忽然就笑了,無奈又欣慰,你就是你,不要跟任何人比,獨一無二的福康安,才是令我傾心的男人,你怎麽能對自己不自信呢?

太在乎,總是害怕……失去你。明珠,我心疼……真的疼……

明珠以為他不舒服,忙想扶他起來,請大夫來看看罷!不舒服不可耽擱。

他卻突然笑了,喜悅蕩漾在臉上,被你的吻治愈了。

又吓唬她!明珠惱恨之至,

我是你最親近之人,你還不肯與我說實話,回回問你,你都說身子無恙,今晚才全部戳穿!以後想聽真話就必須灌酒了是罷?

還不是怕你擔心嘛!福康安也想全自己的顏面,你的丈夫,應該是威武雄壯的男人,不該是病秧子。

可你明明是小毛病,我沒跟着,你就不肯好好喝藥,才拖了那麽久。明珠警告道:

不能諱疾忌醫,抓緊治療,才是當務之急!

福康安趁機撒嬌,那你以後都要跟着我,督促我,我才喝藥。

真拿他沒辦法!輕擡手指捏了捏他耳朵,明珠忍俊不禁,語帶寵溺地數落道:像個小孩子一樣。

小孩子就是好,惹人疼,明珠現在都不疼他了呢!伊貝爾撒嬌你都哄,難道不哄我?

他想得倒是舒坦,那誰來哄我?

我哄啊!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那你別讓雲霄到嘉親王府。

又扯到雲霄!福康安當即翻了個身,佯裝沒聽到,我困了,要睡覺。

裝什麽?你想睡就睡?那你吻我幹嘛?

歪理!吻了就得負責?雖然他也覺得很有道理,但此刻就是不想讓她如意!

那當然!明珠伸手探入被中,我摸兩把不負責行不行?

說罷明珠翻身要睡,福康安怎能放過她,居然挑逗我,以為我醉了就不能收拾你?為夫的狀态,剛剛好……

雲霄還在為自己的未來的擔心,卻不知明珠已經為她争取了自由。

福康安最在乎,還是明珠的态度,兩人既然心心相印,他也無畏永琰的詭計,至于雲霄,就當賣夫人一個面子了!

盡管為了顧及明珠的感受,福康安又一次妥協,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原諒了雲霄,私下裏,他還是叫了雲霄到書房去,

明珠無條件的信任你,是你的福氣,但你不能仗着這份信任為所欲為!避暑山莊一次,這回又一次,凡事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不要讓我發現第三回!如若再犯,即便明珠恨我,我也會讓你從這世上消失!

雲霄真不知自己造了什麽孽,只因當初心軟答應,竟招至此等禍端,如今還連累夫人,當真後悔得緊,理虧的她不敢覺得委屈,只懦聲應道:奴婢……遵命。

伊貝爾一直心神不寧,很想去見她十五叔,又怕去了給他添麻煩。

回想那天的情形,她疑窦叢生,但她總是認定,永琰不可能喜歡雲霄!

雲姨雖然是個好女人,但始終是個下人,縱然母親優待,不讓她做下人的活計,可有些氣度,要麽是自小熏陶,要麽是與生俱來,而雲姨,并沒有那樣引人注目的風華,能得永琰矚目。

是以她相信永琰,那只是個誤會,

可,伊貝爾不明白的是,劉佳氏為何說他喜歡她母親呢?

母親的确有這樣的光華,這個她是承認的,可額娘與阿瑪,異常恩愛,彼此心中都容不下第三個人,額娘又怎會收他的手串?

所以這一定是個誤會!他一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伊貝爾相信她的十五叔,不會跟她的阿瑪搶女人!

如此想着,她旋轉不安的心,才漸漸平靜。

傍晚時分,雲霄正捧着夫人的衣裳往院子走,半路上,有丫鬟過來知會,說是四爺找她,順手接過她的衣裳,說是幫她送去。

四爺找她?會有何事?想起四爺與嘉親王走得較近,雲霄不禁有些擔憂,會不會是和嘉親王有關?

雖然疑惑,但主子發話,她還是得遵從,于是向那小丫鬟道了謝,轉身去往四爺院中。

福長安見了她,也未多言,只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跟在他身後,雲霄忍不住問,可是嘉親王?

嗯。

四爺怎會幫着王爺來找她?就不怕三爺知曉?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慮,福長安放話解釋道:

你且放心,我三哥今晚有應酬,不在府上,人我也打點過,不會被三哥發現,永琰找你,只是說幾句話,他保證,這是最後一回聯絡你,你不必害怕。

奴婢懂了。雲霄一個婢子,不敢違抗,只得尾随過去。

到得後門處,上了馬車。雲霄想起來,當年,也是上了他的馬車,他給了一條藍碧玺,那時一念之差,動了恻隐之心,才答應幫他,如今相似的情景重現,她真怕,再生事端。

看她忐忑不安,永琰深感愧疚,我本不想連累你,然而世事總難料……無奈一嘆,他又道:算我對不起你,幾回置你于險地。

堂堂王爺,居然跟她一個丫鬟道歉!雲霄愧不敢當,勸慰道:

王爺不必自責,多虧夫人護着我,奴婢總算逃過着一劫。

掏出兩張銀票,永琰遞給她,雲霄一愣,這是……感激?

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她。

奴婢不需要,真的,給再多的銀子,奴婢一個丫鬟也花不出去,雲霄不稀罕錢財,更擔心的,是福康安,

再者說,這銀票若是被我主子發現,只怕越描越黑。

那你想要什麽,盡管告訴我。永琰實在不擅長送禮,我不太了解你的喜好,不知該送你什麽,作為補償。

真的不必,奴婢一早就說過,理解您對夫人的心思,才心甘情願去幫你。事已至此,我也無法再繼續幫您做什麽,您也無需給我報酬。

她是怕他繼續糾纏麽?這個只是,為表以往的感謝,你不必擔心,往後我也不會再麻煩連累你。

永琰真誠致謝,雲霄依舊表示她不需報答,想了想,永琰道:

既如此,我也不強迫你,這樣罷!曾給你的那塊玉佩,便當作信物,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你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免死金牌麽?

也可以這麽理解,永琰輕笑道:算是。

好,多謝王爺。雲霄此刻答應,不過是為了讓永琰安心。她本以為自己永遠用不上這玉佩,卻未料,有一天,她會拿着這免死金牌去求永琰。

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富察府中,

流言蜚語,如同生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傳将開來,但富察府一向門風甚嚴,下人們即便議論,也不敢明目張膽。

這些,福康安縱使知情,也不在乎,自小到大,關于他的流言蜚語,不計其數,若都入了心,早該氣炸,只要他的明珠哄他,在乎他,就足夠。

幾日後,嘉親王府傳出消息,說是側福晉劉佳氏已瘋,如同癡傻一般,整日呆呆的念着兒子,永琰将她移居後院,照例養着,未趕出府,已是仁慈。

福長安還以為是永琰在暗地裏做了手腳,永琰只道沒有,我只是将她軟禁,并未害她,畢竟,她失去了兒子,也是可憐人。

永琰說的是實話,然而有一些話,他隐瞞了,譬如,他故意在吉蘭面前,透露劉佳氏出賣了她,不,應該說,在吉蘭看來,永琰還是信她的,劉佳氏不過是瘋言瘋語的污蔑而已。

那麽劉佳氏,究竟是真瘋,還是被人動了手腳,就不得而知了。這個結果,于他無礙,永琰他,懶得追查,也就由着她。

回回在京,總是安生不了多久,天地會蠢蠢欲動,尤其是四川,官兵屢次遇襲,乾隆懷疑四川某些官員是天地會的奸細,欲一探究竟,而福康安,又成了最佳人選,

他曾在四川上任過,熟悉軍政地貌,又曾在臺灣接觸過天地會,論魄力手段,放眼當朝,文武兼備的官員,惟福康安而已!

太夫人還在時,明珠可以毫無顧忌地跟着福康安一起,走南闖北,如今太夫人不在了,她若一走,便是晴蕙當家,她不得不思量,可又擔心福康安的身體,她若不督促,他必然不會老實調理。

晴蕙再有野心,只是個女人,二哥又不在了,不能為她撐腰,當然即便是在,也不會任她猖狂,左右四弟還在府上,多羅也不是省油的燈,由他們看着晴蕙,你就放心随我去罷!

實則明珠也是這樣想,晴蕙喜歡當家,就先讓她當,諒她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

等着福康安将身子調理好,壓下天地會的氣焰,皇上準他在京任職後,她也可平心靜氣,再與晴蕙周全。

聽聞明珠要随行,晴蕙自然開懷,而茉雅奇,也要随楊芳同行,晴蕙雖然不樂意,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尤其是嫁了個她不滿意的女婿,晴蕙對茉雅奇已經不抱希望,相比之下,富察府的家業,才最重要。

此時的晴蕙,目光短淺,看不到楊芳的将來,會是怎樣的風光輝煌!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三回 奇異仙姑

楊芳之所以想帶茉雅奇離開,是不希望她在家看母親的臉色。

再有就是,他們的孩子,一直寄養在福爺的花園裏,尚未公開。而明珠夫人的意思,是想讓夫妻倆将孩子抱上,同去四川一趟。

上次福康安去廣西時,楊芳跟去駐守,沒空回四川老家,這一回,帶這媳婦兒和孩子,風風光光的歸鄉,豈不美哉!

商議好之後,衆人便出發了,目送他們離去,晴蕙回望這府邸,只覺整個富察府都是她的了,太夫人已逝,從此,這個家,便是她說了算呢!

多羅看着她那居心叵測的笑容,不願與她多言。

小心你這二嫂,不會安分!

我會盯着她。如今的福長安,多羅肯與他多說一句話,他就暗自欣喜。

雖然他明白,她一直仍在介懷那件事,但他相信,持之以恒的對她好,她總會感動,反正還有餘生來表決心,他不怕累。

雲川随行,德麟必來,伊貝爾習慣了京城的生活,不願奔波,明珠只帶了小女兒冬陽,同去四川。

月餘後,福康安的車馬尚未到城門,便有衆多官員候在這兒恭迎總督到任,準備為他接風。

四川巡撫最有資格宴請,豈料福康安竟道:諸位的心意,本官心領了,今晚有家宴,接風的事,往後再說。道罷看向衆官員之一的楊遇春。

楊遇春心領神會,當衆也未多言。實則他一早就在酒樓安排了宴席,等着他們。

楊芳瞧見楊遇春,不由挺直了脊背,如今他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他再沒理由來笑話他!

打發了衆官員,馬車繼續前行,楊遇春走過去,悄聲問楊芳,弟媳婦兒帶來了沒?

當然,楊芳挑眉道:兒子都帶來了!

瞧你那得意的樣兒,出息!現在真是沒機會拿他打趣了!

随後,楊芳翻身上馬,楊遇春則是坐轎子來的,兩人各自先行,相約到酒樓再暢聊。

到得酒樓,楊遇春早已包了一個大雅間,男女分坐,擺了兩大桌。

瞧見茉雅奇抱着孩子,楊遇春奇道:你這……不對罷!信上說你成婚沒多久,怎麽孩子這麽大?

咳!楊芳尴尬一笑,我去西藏之前,她已經有了。

楊遇春恍然大悟,笑嘻嘻贊道:厲害了我的哥!你也不告訴我?

他若一早知情,只怕也不會随主子去西藏,那時我也不知,回來之後才知曉。

唉!萬萬沒想到,好好一姑娘,居然眼瞎看上你!

去你大爺!嫂子才瞎呢!居然看上你!環視一周,不見人影,楊芳甚感好奇,對了,嫂子呢!

在家啊!

怎麽不帶出來?你看夫人、雅爾檀、茉雅奇,我們都把媳婦兒帶來,又不是生人,你還不讓人露面?

楊遇春嘿嘿一笑,這不是又有喜了嘛!在家安胎。

他倆交頭接耳了半晌,福康安見狀不樂意,你們兩個大男人,在那兒嘀咕什麽?有秘密說出來,大家幫你保守!

楊芳高聲道:老狼說他媳婦兒有喜呢!

一攤手,福康安看向明珠,故作心疼,得!明年又得備厚禮!

封廉嘆道:老狼都三個孩子了!收禮收到手軟!咱們吃虧啊!

楊遇春笑對雅爾檀道:聽到了麽?封大哥嫌孩子少,吃虧呢!嫂子加油!

雅爾檀聞言,看看封廉,笑而不語。

宴席才上沒多久,德麟坐不住,說菜不可口,要與雲川下去街邊找吃的,明珠不喜歡他在飯點胡鬧,福康安卻道無妨,才來頭一天,讓孩子們逛逛也好,遂安排了侍衛看着他們。

小冬陽嚷嚷着要随哥哥一道,縱德麟不許,她也從母親身邊跑過去,屁颠兒屁颠兒的跟在他身後,德麟無奈,只得随她。

幾人才下了樓,冬陽沒走兩步又不肯走了,舉着小手嬌聲喊着哥哥抱抱,德麟頓感頭疼,早知道就不帶你下來了,煩人的小丫頭!

雲川和侍衛都說要來抱她,她還不許,就纏着德麟。

盡管抱怨,德麟還是蹲下身子來抱起她。

十三歲的德麟已與母親同高,到他父親頸間,眉宇間有着與福康安神似的英氣,少年抱着三歲的妹妹,小冬陽伸出小手,看着熱鬧的街市,指東指西,長長的睫毛撲閃着,歡呼雀躍!

一路上,德麟只顧尋找街邊的稀罕玩意兒,雲川卻一直往後瞄,德麟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打趣道:

怎麽,瞧見漂亮姑娘了?盯那麽出神?

不是,雲川心裏有些發毛,你沒覺着,有人在跟蹤我們?

德麟嗤笑道:你才來四川,誰沒事兒跟蹤你?

真的!雲川盯了半晌,發覺有異常,有個蒙着面紗的女子,一直在我們後面。

大眼一掃,街上行人熙攘,德麟并未看出不妥,街市這麽寬,只有你能走?

我們停下她也停,我們走,她也走!真的,我沒吓唬你。

說着,雲川指給他看,德麟順着他指的方向瞄去,還真有個戴面紗的女子,看他們在讨論她,幹脆朝他們走來!

雲川見狀,莫名心慌,總覺得這個女人看他的目光很不一樣!她究竟有什麽目的?

德麟心道:雲川才十歲哎,總不至于被這女子瞧上罷!

但見那女子走了過來,一路上,她的眼神緊盯着雲川,從未離開,凝視了半晌,才問,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顫抖,若是壞人,怎麽會是這樣的語調?

我……愣了愣,雲川想不出一個回答她的理由,我又不認識你,為何要告訴你?

可是這眉眼,太過相似!女子急切地問他,你可是姓封?

哎?見她說出自己的姓氏,雲川不由訝然,你怎的知曉?

你爹,可是封廉?

哎?你又知曉?這人居然能說出他爹的名字,更加令雲川好奇!

正想細問,德麟卻拉住他警惕道:傻小子!問什麽你都說,就不怕人把你賣了?

可她說得很準确啊!算命的都沒這麽準罷?雲川不由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你是仙姑麽?或者,你認識我爹?

我……那女子似是想起了什麽,眼神一黯,忽然就不說話了,看他們立在小攤旁,她又熱情地問他們,你們想吃什麽?我給你們買!

不用,本少爺有的是銀子!德麟不想與這奇怪的女人廢話,拉上雲川便走。

正在吃糖果的小冬陽見狀,快快跑上去,拉住哥哥的手。

不管他們去哪兒,那女子都跟在後面看着,侍衛想去呵斥,卻被雲川阻止,仙姑又不是壞人,看看又不會怎樣,不要欺負她。

直到他們回到酒樓時,她仍是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雲川越發疑惑,剛入酒樓後院,便見他爹下得樓來,

跑出去這麽久,又貪玩!你娘都擔心的讓我來找你呢!

雲川趕忙迎上去,激動道:爹,我們剛剛遇到一個奇怪的仙姑,她知道我的姓氏,還說出了你的名字呢!

是麽?這麽神奇?封廉笑道:算命的?

我不知曉,你看她……雲川回過身,想指給他爹看,卻已不見那女子的蹤跡,怪道:

哎?她不是一直跟着我們麽?才剛還在那兒呢!怎的消失了?難道真是仙姑?

她說出你的姓?還知道我的名?不會只是巧合罷?

對呀對呀!

這裏可是四川啊!重回故地,是否能重遇故人?靈光一現,封廉忙問他,是不是個漂亮的女人?

我不知曉,雲川搖搖頭,她戴着面紗呢!

德麟撇嘴道:戴面紗,八成是遮醜呗!

會不會是……香兒?若是她,為何會戴着面紗呢?

等封廉快步追出去時,已不見她的身影。封廉又回去問掌櫃的,可有看見戴面紗的女子,掌櫃只道人好像已經出去了。

而街面上,左右都沒有戴面紗的女子,會是她麽?

他等了那麽多年,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有她的影蹤,今日才來,雲川就能遇見她麽?難道時隔多年,她還是不願見他麽?為什麽呢?

雲川追出來問他父親怎麽了,封廉不知該如何解釋,随口扯道:沒什麽,我只是害怕你們被壞人跟蹤了,走罷,進去罷!

看他們上了樓,掌櫃的低頭道:他們走了。

躲在櫃臺後的女子這才站了起來,掌櫃的忍不住問,老板娘,他們是何人?你為何會怕他們?

他印象中的老板娘,可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子,在城中混得風生水起,許多達官貴人都對她禮讓三分,她又怎會怕一個陌生男子?

默了默,那女子黯然開口,音色疲憊,做好你的帳即可,休管閑事!

是,是。掌櫃的不敢多言,面紗女子拿了賬本,轉身進了內堂。

接下來的幾天,封廉一直在想着兒子的話,也曾私下派人去跟掌櫃打聽,是否認識那蒙面女子,縱然給銀子,那掌櫃也只道不認識。

他又親自去了曾經的凝香坊,發現那鋪子已變成了糧鋪。

打聽不出什麽,封廉無法,只得罷休,來四川的目的,最重要還是打擊天地會,福康安的指令一下,封廉便開始帶兵東奔西走的搜查,無暇顧及其他。

香兒若真在四川,他曾經打聽過那麽多年,怎會毫無音信呢?也許,真如孩子們所說,只是個算命的而已。

想着過幾日是雅爾檀的生辰,封廉打算抽空給她選個賀禮,雲川聽說父親要去街市,自告奮勇要陪同。

同去可以,但你得保證,不可告訴你娘,否則這賀禮就不算驚喜。

孩兒知道!雲川一口應下,興致勃勃地随父親去往街市。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三十四回 近在咫尺

熱鬧非凡的街市應有盡有,令雲川應接不暇,封廉先給他買了個孫大聖的面具和金箍棒,他就老老實實地跟着父親逛那些首飾店,封廉認真地挑着首飾,雲川戴着面具,在一旁自顧自地耍寶!

看中了兩樣,封廉喚他過去,來,兒子,挑挑哪個配你娘。

好嘞!雲川收了金箍棒,正要過去,忽見店裏面走出一個女子,打扮很是眼熟,激動地指着她喊父親來看,

爹,快看!那個戴面紗的仙姑!封廉聞言,轉頭一看,果見有一女子自店鋪裏屋走出,罩紗遮面,雖然看不見面容,可那雙眼睛,也在看着封廉!

驚喜,悲傷,無奈,交織在一起,竟盈出了淚花,女子趕忙收回眼神,匆忙間想離開,卻被封廉攔住!

香兒!那雙眼睛,他怎麽也不會忘記!目光交彙的一剎那,他清晰地看到她眸中的悲喜交織,是與他一樣的複雜心情。

顫聲喚出那個藏在心裏的名字,這一刻,他真的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

雲川當場愣怔,難道父親認識這個仙姑?

那女子掙紮退後,封廉緊拽着她不放手,掌櫃的過來拉扯封廉,卻是拉不動他,随即放出狠話,警告你,對我們老板娘客氣點!

旁人的話,封廉根本聽不進去,此刻他的眸中,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凝望着她,目光悲切,

香兒,為何要躲着我?你可知我找了你多少年!

那女子似是惶恐無措,掙紮着否認道: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什麽香兒!

你敢拿下面紗麽?我不可能認錯!雲川所言,他還沒敢相信,但是今日親眼所見,封廉已認定,她就是香兒!

你的眼睛,你的身影,都是烙印!怎麽可能認錯?

迎上他的目光,女子終是不敢對視,轉臉後退着,着急要走,又被封廉拽住手腕,香兒,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會讓你輕易離開!

說着便要去揭她面紗,她卻一直捂着不許,你放手!再這樣我喊人了!

兩人争執之際,一旁的雲川鬼使神差般,順手扯掉了他面紗,他實在是好奇,想看看這個仙姑到底什麽模樣。

然而面紗揭開那一瞬,雲川被吓得直往後退!

只見那女子的臉上,有一道疤痕,從眼角下到顴骨下方,很長一道,赫然顯露着,雖然她臉側有一縷長發遮擋,但從雲川的角度,正好看的清清楚楚,不由打了個冷戰,

好吓人!我還以為是仙女呢!

封廉這邊看不到什麽,但雲川的話,還是令他疑惑,轉過去正視于她,正是香兒無疑!只是,臉上多了一道疤痕!

怎會又疤痕呢?當年她離開後,究竟遭遇了什麽?封廉忍不住追問,你的臉,怎麽回事?

捂着臉,香兒默然落淚。

封廉攔得太緊,她自是走不掉,這屋子裏還有旁人,香兒只好帶他進了裏屋,并交待掌櫃的,看着孩子。

與雲川交待了幾句,封廉便随她進去了。

坐罷!香兒為他指了指椅子,封廉怔怔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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