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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4)

楊芳手臂有傷,茉雅奇擔心他,才跟過來,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伊貝爾,可她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自己的爹娘。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零九回 因愛而忍

小腦瓜兒一轉,伊貝爾瞬時明白了,可是四叔去找四嬸,額娘才出來?

今兒個是你十五叔去勸。

十五叔?十五叔來了?伊貝爾一聽到永琰的名號就忍不住炸了起來,瞧見她阿瑪正不悅地盯着她,她趕忙規矩坐好,心中有些失望,對母親抱怨道:

他怎麽不順道來看我呀!額娘,我想見他!

不可,這回可不能由她胡鬧,他是受了你四叔的委托,來勸你四嬸,你不能去打擾。

好罷!她雖調皮,卻也是分輕重的,既然如此,伊貝爾只好留在這兒。

後廚忙着備菜,茉雅奇也親自上陣,做了兩道拿手好菜。

她是個十分規矩的女孩,男人們在一起喝酒,她原本不打算上桌,奈何這裏全都是寵妻狂魔,哪有不讓夫人上桌的道理,最後她也被楊芳拉了過去。

聽說這香幹回鍋肉是茉雅奇做的,封廉夾了一塊嘗嘗,贊不絕口,啧啧!楊芳真是有福之人啊!

楊芳聞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看向茉雅奇,道了句辛苦了!

茉雅奇并不覺得累,無妨,閑坐着也是悶。

雅爾檀倒是想炒菜,奈何廚藝不精,天生不是那塊料!聽着封廉誇贊,好生羨慕,央求茉雅奇教她做回鍋肉,茉雅奇一口應承,

表姑不必客氣,能教您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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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廉一聽這話,心情頗好,看向楊芳打趣道:以後該喚我表姑父了!

楊芳臉一黑,甚不甘心,交待茉雅奇,往後見了封廉,喚聲哥,見雅爾檀喚嫂子即可。

茉雅奇怎敢造次,我額娘若是聽到我沒按規矩喊,該問我了,我怎麽回答?

那倒也是,楊芳一時無言,這樣不能公開,實在痛苦,不由看向福康安,福康安瞬時移開了目光,他真的無力回應啊!

明珠無心聽他們玩笑,一心想着多羅那邊,也不知永琰能否勸動她。

多羅以為永琰過來就是勸人,也就對他有敵意,可他一直給她斟酒夾菜,扯些趣事,就是不提福長安,倒令她很奇怪,也漸漸放松了警惕。

只等她半醉時,永琰才切入正題,

你與誠齋,十三歲相識,如今都三十五了,二十多年的感情,怎能說垮就垮?

難道這是她希望的麽?掂着酒杯,多羅一飲而盡,辣到心裏,淚光盈眸,是他先背棄我!

他只是一時糊塗而已。你想啊,除了你之外,他就沒怎麽接觸過旁的女人,遇到這萦兒,也是一時新鮮,新鮮過後,還是明白你最好,畢竟也是一路見證了他們的感情,永琰并不希望眼睜睜地看着美好消逝離散,

人生在世,總有犯錯的時候,重要的是他知道悔改,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哼!說得好聽,多羅怎能服氣?

你們男人,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若是我跟哪個男人有了牽連還生了孩子,你看他能不能接受?

能!

才怪!多羅只認為永琰是哄她,并不相信,你們男人都好面子,怎會允許自己的女人做對不起你的事?

想起她,永琰唇角含笑,甘之如饴,真愛一個人,就不會計較她是否成親,是否有孩子,只想與她在一起。

誰能做到那麽高尚?你們都大度,算我小氣,我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也許是你愛得不夠深。怎麽他就能接受呢?愛得太卑微?又或者說,他是個怪胎?

我愛他還不夠深刻?我只是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有瑕疵,說到此,多羅才收拾好的心又開始痛了,

做彼此今生的唯一不好麽?為什麽他要跟別的女人有染?破壞我們這麽多年純潔的感情!一想到他的背叛,多羅只恨自己眼瞎,又恨福長安虛僞,竟被他蒙蔽那麽久!

事情已然發生,誠齋也很後悔,昨晚找我喝了很多酒。也許是他一直對感情較為木納,沒有對比,也就不曉得,究竟哪種才是愛,曉得時,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質問無用,當務之急是該解決這個矛盾,

我認為,你應該給他個機會,他若決心與那個女人了斷,你們還是可以回到從前。

了斷,于你和三哥而言,也許容易,于誠齋……多羅了解他的脾性,

他心太軟,太夫人若是要孫子,他必然無法反抗。愛?我不認為他愛我,我一直以為他的世界裏只有我,直到萦兒出現,看着他們的孩子,一想象到他們親熱的場景,我心如淩遲!永琰,你不會懂得那種感受……

情感的奴隸,不止她一人,我也不想懂,可偏偏也體驗了……

多羅聞言一愣,誰背叛了你?嫡福晉,還是側福晉?

沒有誰,她說的女人,都不是永琰在乎的,即便她們背叛了我,我也頂多只會将她們處死,并不會難過。

才剛還叫我原諒誠齋,你這都要處死了?……還好意思來勸她?說到這個,多羅咬牙切齒,

我也想把他千刀萬剮,看看他的心裏,究竟有誰!

永琰一晃神,這才意識到口誤,不由懊惱,又解釋道:那是因為不愛,若是愛着,她再傷我,我也舍不得動她。

哎,有些醉了的多羅忍不住湊近他問,永琰,你身邊那麽多女人,你到底喜歡哪個啊?是不是風流之人,都無心,哪個漂亮年輕,就喜歡哪個,喜新厭舊?

永琰苦澀一笑,這個問題,他還真是沒有辦法回答她,總不能告訴她,我喜歡你三嫂罷?

見他不語,多羅嘆息,若誠齋如他二哥那般,也是個風流人,我大概也不會那麽難過了,專情之人,突然變心,那種滋味,更痛苦。

她還能置氣,大概是因為還擁着着,并不害怕,又或者,已擁有過,不必可惜,如永琰這般,從未得到過的,才格外珍惜。

這世上,有許多事,難以如意,我只知道,能相守,便是莫大的緣分,原諒包容一個人的過錯,雖然會很痛苦,但總好過,徹底失去,無法擁有,再也見不到……

他說的,她似懂非懂,我對他,對我們的将來,已經沒有信心,看不到希望,只餘黑暗。我讨厭勾心鬥角,不想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跟她争寵……那樣真的很累!

她顧慮的,只有這些麽?如果他能掃清這些障礙,你能否,原諒他?

等待着她的答案,她卻一直手支額頭不說話,湊近看了看,才發現,她醉了……就這麽醉了,她的酒量不是很好麽?

那麽他說了那麽多,不會白說了罷?不應該,微醉的人,醒來後也會記得所有事,每一句話。

用過午膳後,明珠早早回來,就想看看多羅,卻發現永琰才将她安置在床上,

醉了?

嗯,點點頭,永琰嘆了口氣,她還是在乎誠齋的,只是無法接受這變故。

這很正常,瑤林若是跟誰有牽連,我也無法接受。

永琰看向她,心裏忽然更加不安,所以,她不應該留在你這兒罷?

你怕我勸她離開四弟啊?他的擔心太過多餘,明珠掩唇輕笑道:

自個兒是一回事,勸旁人又是一回事,那些場面話,我還是會說的,我也不希望他們這個家散了,畢竟,孩子可憐,而那個女人,居心叵測,我實在不想看她得逞。

那個萦兒,我也小看她了呢!還以為她真的是柔弱規矩的一個人,

真沒想到,她忍了一兩年,能忍出這一招。孩子,的确是太夫人的軟肋。

就怕太夫人阻撓啊!希望誠齋別再拖泥帶水,短刀斬亂麻。

但願罷!不想給明珠添麻煩,永琰沒再留下,颔首告辭。

才出院子,忽聽身後有人喚道:十五叔!

不消猜,也知是伊貝爾。

只是,她不該随她額娘進屋麽?為何一個人在外頭?你怎的在此?

等你啊!背着小手,伊貝爾歪着頭為他解惑,

額娘怕我打擾你勸四嬸,讓我留在院外,她先進去瞧瞧。我就在這兒等你們說完話啊!

揉了揉她的發,永琰笑道:越來越懂事了!說着往外走去,伊貝爾跟上前,打算送他出府。

一路上,看她心情大好,永琰問她,遇見什麽喜事,這麽開懷?

嘿嘿!說出來十五叔肯定不信,我做了一回小紅娘哎!伊貝爾得意忘形,滿臉寫着:快誇我!快誇我!

哦?你?永琰的确難以置信,小丫頭片子,你還會做媒?

那當然!伊貝爾自覺眼力很好,一眼看穿他倆有戲,我把茉雅奇姐姐介紹給了楊芳,現在他兩人可是兩情相悅,我是不是很厲害啊!

楊芳,永琰也聽說過他在臺灣戰事中的英勇表現,他雖看不慣福康安在軍中揮霍無度,高傲自負,但說句公道話,福康安挑人的眼光,還是很毒,只要是他看中的,哪怕你是無名小卒,接連晉升和封賞,都不在話下!

而偏偏,他提拔的,十有八九都能成才!譬如楊遇春、楊芳,連永琰都很欣賞。

只是,伊貝爾所說的茉雅奇,不是福隆安的女兒麽?明珠與晴蕙仇深似海,福康安又怎會讓自己的屬下,跟晴蕙的女兒走得近?

你阿瑪,他同意楊芳接近茉雅奇?

不同意哎,道罷,伊貝爾不由一愣,哎?十五叔怎會曉得我阿瑪不同意?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回 途觀風景

十五叔又不在富察府,又不與她阿瑪交好,怎會如此熟知這裏的事?為何衆人都是這般态度?好似茉雅奇與楊芳就不該在一起,一如天生的仇人一般!

伊貝爾忍不住問他,這當中可是有什麽隐情。

因為……因為晴蕙的僞善,他也是知曉的,而伊貝爾,與茉雅奇那般要好,想來,她的父母并未将真相告知于她,而他,也不該擅自揭開。

孩子們都是美好的,他不忍心将陰暗的人性展現給她們,令她們姐妹心生芥蒂。

所以他必須找個借口,來堵住伊貝爾的疑惑,我的意思是,他們有身份懸殊……

出口的,終不是真相,他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捅破晴蕙假面具的後果,想象着伊貝爾知情後的震驚與質問,他只怕難以應對,再耐心的安慰,都無濟于事,幹脆繼續掩蓋!

十五叔怎麽也會有世俗的眼光?居然和我額娘說的一樣!她一直認為她的十五叔是一個超凡脫俗,不被腐舊觀念束縛的人,

純真美好的感情,怎會因身份阻礙而放棄?

明珠也是這樣的反應麽?看來,她果真還是介意那件事!

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居然一本正經地與他讨論感情?那麽義正言辭,他無可反駁,是,愛,真的可以跨越一切。門第,年齡,世俗……

聽他這麽說,伊貝爾忽然覺得心安了許多,年齡沒有關系的,對罷?

是。永琰的微微一笑,是因想到了明珠,而伊貝爾,卻有自己的理解。

目送他坐轎離去,伊貝爾心花怒放!好想快快長大!再長大些!

聽永琰的意思,多羅應是對他還有感情,只是恨他背叛而已,如此,福長安心裏總算有譜兒,安慰了許多,越發希望盡快與萦兒做個了斷,好一心一意去哄多羅。

思量一夜,半夢半醒間,都是那些令人頭疼的瑣事,如藤蔓一般,纏得他喘息困難。

上朝時,福長安眼圈頗黑,永琰瞧着,忍不住問他,多羅動手了?

假如是打的,也該是發青,而不是發黑!福長安長嘆一聲,垂頭喪氣,

倘若打我一頓她能消氣原諒我的話,我寧願被她打得鼻青臉腫,奈何,她根本不願見我,

昨晚我又去三哥院中找她,她避而不見,話都不肯與我說一句。

默了默,永琰終是想不出法子來勸多羅,深表同情,但無法替代,想必多羅要的,還是你的态度,我們說的再好聽,也無用。

我明白,對于他們的幫助,福長安已然知足,

你們能勸她留在富察府,我已是感激不盡,一旦她回了娘家,只怕王妃根本不會許我再見藍靈兒。餘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放心罷!

必得等到兩人和好如初那一天,永琰才能真的放心啊!

明明身心疲憊,但歸府後,他如何也睡不着,昨夜的想法不能在耽擱,必須實施才行!

當福長安決定悄悄将萦兒母子送走時,卻發現她們不見了,難道她自己想通離開了?

想想又覺不可能,問了下人才知,她們居然是被太夫人接了過去!

匆匆趕去時,太夫人卻不許福長安見萦兒,

她們母子倆在我這兒很安全,你不想管,我會管到底!

太夫人如此袒護,他又該怎麽動她?于是借口道:額娘,孩子生病哭鬧會吵着您休息。

我不怕,況且,這孩子也很聽話,只要萦兒哄着就無妨,所以萦兒必須一起留下。

這到底是誰的主意?額娘之前又沒見過萦兒,就因為一個孩子如此護着她?太不可思議了!

晴蕙亦在一旁加油添醋的說着,福長安恍然大悟,萦兒來那天,他明明囑咐下人,不許将此事告知太夫人,三哥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不可能去說,但晚上,太夫人便知曉了,他還在納悶是誰走漏了風聲,現在一想,八成是晴蕙!

如今她在府裏,勢單力薄,二哥不在後,他和三哥等人更不待見她,明珠與多羅亦不願搭理她,她便想拉攏這個看似柔弱的萦兒麽?

否則,素不相識,怎會一直為她說好話呢?

他必須得問清楚!思及此,福長安請求道:額娘,我想見她,有話跟她說。

早已看穿他的意圖,那拉氏面色警惕,怎麽?又想吓唬她麽?我可不許你胡來!

這都能想到?福長安對他額娘真是拜服!可是話,必須說清楚,無奈一笑,他佯裝退讓,

這是您的院子,我能對她如何,額娘不放心的話,派人在門外守着便是。

既如此說,見便見罷!

随後,那拉氏果然派了嬷嬷過去跟着。

福長安過去後,嬷嬷還想跟進去,卻被四少爺一記瞪眼給吓了回去,只好守在外面,默不作聲。

關上房門,福長安徑直走了進去。孩子仍在熟睡,萦兒正在翻看太夫人贈與她的衣物,聽到動靜,一看是他,轉身迎了上去,欣然笑道:

四爺,您來了!

一個是相思盼相見,一個是置氣來質問,寒暄都懶得!為何要搬出我額娘來?

還以為他是來看望她,未料出口竟是指責,萦兒笑容一僵,爺,您誤會了,是太夫人找過去,堅持要我過來,不是我提出要來的。

是麽?這個萦兒,他已經看不透了,心知問不出實話,福長安不再啰嗦,幹脆直言,

你認為太夫人能護你一輩子麽?萦兒,你怎麽就不明白,倘若我要你,太夫人不同意我也會想法子讓你進門,倘若我不稀罕,即便太夫人護着你,留着你,也毫無用處,你只能守活寡!

萦兒實在不明白,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何孩子都有了,你卻突然對我這般冷淡?

男人想要的,只是驚喜,她卻給他一個驚吓,你的所作所為已超出我對你的預想,倘若以前還有憐惜,現在,也被你耗光!

這麽說,他只是生氣了,并不是對她無感罷?萦兒低眉致歉,以求同情,

四爺,我知道,你還在怪我悄悄把孩子帶來,可我也是無可奈何的啊!你就看在我救子心切的份兒上原諒我罷!萦兒往後一定聽你的吩咐,不給你惹麻煩。

你這個麻煩我已經震得我招架無力,還以後?沒有以後了,既然沒有了感情,就該明言,福長安也不怕她傷心,

我的女人,只有我妻子,藍靈兒一個人,你,不過是一次迷路,路邊的風景再誘人,歇夠了,還是會奔向回家的路。

福長安的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用最柔和的聲音,說着最絕情的字句,萦兒不信她沒有這個魅力,只懷疑他是被迫與她斷絕,

您不是說,格格一點兒也不溫柔麽?說你對她已經沒有當初的感覺,為何不能接受我呢?我能感覺到,你是愛我的,四爺,你究竟在怕什麽?怕你的夫人?所以才不敢接納我?

對你,那不是愛,是迷戀,新鮮,嘗到了,得到了,就不稀罕了,你懂不懂?委婉的拒絕,被她當作了餘情未了,非得把話說死,難聽到傷人自尊,她才懂麽?

我給了你退路,你為何非要踏進泥沼?萦兒,你是風塵女子,難道不懂男人的薄幸?何必傻傻的陷進去?

你薄幸麽?那為何對你的夫人那麽在乎?萦兒似乎已經懂了,卻還在妄想,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是怕她的身份,對不對?

以富察家的威望,男人若想納妾,不會害怕一個格格,我娶她,也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我不讓你進門,也不是因為懼內,當初我就與你說過,不要涉足我的家,我不想讓藍靈兒知曉你的存在,不想讓她傷心。

她才是我的妻子,我最在乎的女人!縱然會煩,也只是一時,你以為,我跟你的半年,能抵得過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一場游戲,你要較真,究竟是你天真,還是我無情?

他自認做錯,不想再繼續,而她,何必執迷?

終是不過如此啊!可是萦兒她,的确是假戲真做,動了心,奉了情,怎麽能甘心,就這麽被遺忘,被抛棄,成為過去,一個失敗者!她必須要讓他懂得,她的委屈和無奈,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也不會打擾你,可是偏偏就有了……

有了又如何?你不會打掉?

這樣幹脆利落,這樣絕情,聽得萦兒心尖一顫,這是我與你的孩子啊!你就沒有一絲憐惜?

看了那孩子一眼,也不知為何,他就是生不出那種疼愛的感覺來,不要用孩子來綁架我的憐憫,我和藍靈兒也有孩子,我不稀罕你這個。

曾經,他是那樣溫潤的一個男子,對她柔情缱绻,如今,連看她一眼都嫌厭惡!酸澀交織,萦兒絕望又無助,擡起淚眸,痛徹心扉,

萦兒不懂,究竟我做錯了什麽?你若不招惹,我還是一個風塵女子,無心地浪跡,偏偏,你給了我柔情與希望,卻又不肯給我責任與安穩,只留動蕩,你于心何忍?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一回 君本無心

那一瞬間,福長安忽然發覺,骨子裏的仁慈與善良,好似被狗吃了,什麽譴責,他統統不怕,連愧疚都消逝殆盡,看向萦兒的眸光裏,只餘冷漠,

你就當我是負心漢,在一個對你無情的人面前,指責或裝可憐,再怎麽軟硬兼施,他都無動于衷!你還是省省罷!別妄想用你的眼淚征服我!

萦兒無計可施,只能拿孩子威脅,你別忘了,孩子是你的!太夫人喜歡他!

挑起她輪廓優美的小下巴,福長安再生不出一絲意念,帶刺兒的花,他沒有興趣!

你以為,太夫人在乎孩子,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你最好按我說的,主動要求太夫人,拿一大筆金銀離開,總算有所收獲,如若不然,你就以命來賭,看是你狠,還是我狠!

警示過後,福長安毫不留情地甩開她,轉身離去,徒留萦兒一個人,悲憤交加!痛斥蒼天!

哭過,痛過,冷靜的思量過後,最終,她還是決定殊死一博,将福長安的威脅盡數告知那拉氏。

太夫人聽罷怒氣叢生,萬未料到小兒子會這般心狠手辣,遂又安慰萦兒,

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定然護你們母子周全!我就不信,誠齋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祟!他若是敢造次,我就家法伺候!

有太夫人這句話,萦兒就安心了。她倒要看看,福長安這個孝子,要如何忤逆年事已高的太夫人!

而這幾日的福康安,已是忍無可忍,正拉着明珠抱怨,天天讓我睡書房,你好狠的心!

明珠心道:怪我咯?這不是多羅置氣,不想見四弟嘛!

她住咱們這兒可以,你也可以來書房陪我啊!靈活變通,會不會?

那不行,明珠可不敢冒險,現如今的多羅正在氣頭上,我得看着她,萬一她想不開,跑了,或是出什麽意外呢?你負得了責任麽?

那誰對我負責,整日的讓我獨守空房,為夫委屈!難得兩人獨處,不動動手腳太虧!福康安正想在書房将她就地正法時,下人卻在門外報着,說是四爺來了。

福康安恨得牙癢癢,只得松開明珠,努力壓制才升騰的火焰,我說這個老四,忒不懂事!晚上害我,白天也不讓我如願!

明珠這才起了身,暗笑福長安來得及時,否則她又逃不得。

本想就此離去,讓他們兄弟二人說話,豈料進了門的福長安卻将她叫住,

三嫂莫走,誠齋有事請你幫忙。

怎麽?明珠疑惑停步,福長安便将萦兒搬到太夫人院中之事和盤托出,福康安聞言,頓感不妙,

額娘的動作也忒快了些!

明珠只覺疑惑,不應該啊!額娘挺喜歡多羅,怎會突然這般護着一個外人?

還不是為了孩子,沒有孩子,萦兒是外人,一旦有了,便是富察府之人。福康安提醒道:

你忘了,當年額娘也不喜歡靈芝,最後還不是因她懷了孩子才讓她進府。

原本明珠還想請太夫人做主呢!看來是不能了!多羅若是知曉額娘這般,必定難受。

此事還是先瞞着她罷!明知三嫂不待見他,福長安也得央求,我與萦兒已經斷絕,再無絲毫感情,心裏只有藍靈兒,還請嫂嫂幫我勸勸額娘,我自己也會盡量想辦法,盡快處理。

嗯,我會去見見額娘。畢竟是一家人,她能幫則幫。

當明珠去往太夫人院中一探究竟時,出乎意料的,晴蕙居然抱着萦兒的孩子!還十分歡喜地逗弄着,

這孩子,小模樣長得真俊!長大了必定也是個美男子!

她讨厭的,她就喜歡,晴蕙與她,還真是水火不容呢!

明珠給太夫人請了安,那拉氏笑着招呼道:

明珠,你過來瞧瞧,這孩子多乖巧,偏生得了病,受此折磨,而今認祖歸宗,我自會請名醫将他看好。

一旁的晴蕙對萦兒提醒道:這位是你三嫂。

萦兒福身,和和氣氣地喚了聲三嫂。

她配麽?明珠微微一笑,糾正道:喚我三夫人即可。

萦兒聞言,笑容一滞,也不好說什麽,只能恭敬稱是。

明珠本不想抱,晴蕙卻主動湊過來,将孩子遞給了她,瞧瞧這孩子多可愛。

接過孩子抱在懷中,明珠暗自嘆息:再可愛又如何,只可惜,投錯了胎,她無法生出憐愛之情。

打量這孩子一眼,看到他的耳朵,明珠心下一惑,怎會這樣?

詫異也只是一瞬,明珠未明言,遂将孩子給了嬷嬷,轉身對那拉氏道:

額娘,兒媳有話與您說。

那拉氏交待晴蕙,你帶萦兒到府裏轉悠轉悠,這會子日頭正暖,讓孩子見見太陽也是好的,若是遇見老四,不必理他就是。

是。晴蕙随即福身,帶着萦兒與孩子退了出去。

她們走後,那拉氏才問,瞧出了些什麽?

明珠只覺太夫人話裏有話,額娘,您也看出來了?

嗯,那拉氏了然于心,點了點頭。

那兒媳就不明白了,您為何……?

那拉氏一笑,意味深長,輕舉妄動,可不是我的作風。先沉住氣,替我安撫住多羅,我自有主張。

辛苦額娘了。既如此,明珠也覺輕松許多。

都是為了咱富察家啊!笑嘆了一句,那拉氏招呼明珠過來,

她們備了好些料子,預備着為我做壽誕那天的盛裝,你瞧瞧,哪個顏色适合我?

……

自太夫人院中歸來後,明珠去看多羅,雲霄說格格早上未用朝食,而雲霄又勸不動她。

多羅性子犟,還是我去勸罷!

剛進了屋,聽到裏頭有動靜,明珠才發現,福長安又來了,兩人似乎正在争吵,雲霄聳聳肩,示意攔不住,

少爺帶四爺過來的,奴婢也沒法子。

又是福康安!真不讓人省心!瑤林人呢?

不知少爺忙什麽去了,讓奴婢守在院外。

明珠正尋思要不要勸勸多羅,忽聽裏面福長安的聲音很急切,藍靈兒!藍靈兒!

只有他的聲音,聽不到多羅回應,明珠一慌,趕忙推門進了裏屋,但見多羅已暈厥在福長安懷中,不明情況的明珠心下焦急,難免語氣不好地質問他,

說過不讓你來見她,我會慢慢開導,你怎麽就沉不住氣?非得傷了她,你才高興?

福長安愧疚難當,看着懷中人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又慌了心神,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來見見她,沒想到她會暈倒。

她這幾日都只是勉強吃幾口而已,今兒個早晨還沒吃東西,又傷心過度,唉!身心疲憊,又看見令她傷懷之人,不氣暈才怪!

都是我不好……福長安随即将她抱到床上,明珠轉身吩咐下人去請大夫。

待多羅悠悠醒轉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卻讓她恨不得再暈過去,

藍靈兒,你終于醒了!大夫才剛為你把脈,說你有了身孕呢!福長安面露喜色,一個勁兒的感謝蒼天保佑,他與多羅,總算還有牽連!

身孕?為什麽?一直想要,終于有了,卻是這樣尴尬的境地,多羅只覺頭痛欲裂,心如刀割。

聞訊趕來的福康安也在旁勸道:這是天意,此時有了孩子,證明你們夫妻緣分未盡。

多羅卻苦笑,什麽緣?孽緣!

藍靈兒,你曾經說過,我們是天作之合!怎麽就成了孽緣呢?這樣的話,太傷他心。

你也說了,是曾經,如今一切都變了,你不再是一心一意對妻子的福長安,而我,也不是只想為你生兒育女的藍靈兒。觸了觸小腹,多羅痛定思痛,

這個孩子,我不要。

衆人聞言一震,明珠慌了神,忙勸道:多羅,別說傻話!

萦兒的孩子,福長安是無所謂,但多羅與他的孩子,他十分珍視,藍靈兒,這孩子是我們的骨肉,必須留着。

冷哼一聲,多羅譏笑道:你想要孩子,現成的就有,不必等。

福長安再次強調,我說過不會接受她們母子倆,請你相信我!

光說頂什麽用?多羅懶得聽他廢話,拗不過太夫人你就沒臉說話!

她的意思呢?只要讓她們離開你就原諒我麽?

那也不可能,無法原諒,你們的曾經。

說到底,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的錯誤,藍靈兒,縱然我錯,我對不起你,可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不要他啊!

他的懇求,在多羅聽來,竟成了要求!事到如今,他又憑什麽來命令她?

側臉怒視于他,多羅怨恨吼道:這是我的肚子,我留不留下,你沒資格管!

多羅,福康安怎麽也得幫弟弟說句話,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四弟也有份兒啊!你不能一個人定他生死!

他要是能生,我就讓他決定!

福康安很想順口說一句:能生還要你幹嘛?又覺太不尊重女人,不能為了逞口舌之能而得罪兩個姑奶奶啊!明珠聽到一定會抽死他!只好乖乖閉嘴,看向明珠求救。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二回 橫生枝節

料他再說也無用,明珠忍不住勸道:誠齋,你先回去罷!這兒有我,我會照顧好多羅。

福長安只恨自己無用,沒本事哄住多羅,總是要依靠旁人來幫他,錯得太離譜,連自己都無底氣,該如何求她原諒?

離開,是他唯一能做的,若再留下,只怕又惹她動怒,再驚了胎,傷了她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看四弟這般情凄意切,福康安于心不忍,擡步送他出去。

福長安走後,明珠又坐在床邊勸道:有了孩子是喜事,難得又懷一胎,你可不能犯傻!

我現在已經不稀罕了,一個負心漢,憑什麽做我孩子的父親?他不配!懷胎的喜悅,多羅已經體會不到,只餘糟心的煩惱,

這孩子,即便生下來,也是受苦,不如不來!

你可知打胎有多傷身?

傷身算什麽,這幾天,她痛得還少麽?總比傷心好。

想了想,明珠只能退而求其次,等等罷!這才一個多月,打不得,要打也等兩個月再說。

我不想等!懷着他的孩子我難受!

哎,她是任性慣了,這次不能由她啊!明珠只好苦口婆心地去勸,

多羅,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聽我一次,再等一個月,到時候太夫人的生辰過了,你要打胎還是怎樣,我都随你。

現今不可任性,萬一氣到太夫人可如何是好?你也知曉,她老人家身子越來越差,指不定哪天就……唉!不吉利的話,她也不好再說,料想她也明白,

你不顧老四也就罷了,就當為一個老人家考慮,暫且忍一忍,讓她和和氣氣地過個生辰,也算了樁心願。

多羅只覺過意不去,可我總不能天天住這兒,打擾你和三哥。

那算什麽事兒,你三哥渾不在意,他還特地囑咐我,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是罷瑤林?

說着,明珠看向剛送完老四又返回來的福康安,福康安心在暗罵反駁,人在微笑贊同,一臉深明大義的模樣,

是是,你安心住着便是,我睡書房即可,一個月而已,我忍忍也就過去了。想你三嫂了,還可拉她到書房一訴衷腸,你不必覺得不方便。

三哥這般通情達理,多羅越發感動,更恨福長安移情別戀,

多謝哥哥嫂嫂收留。如今那個院子,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她的心,好似無家可歸一般的空蕩。

怎麽不是?福康安好心提醒道:那女人不在那兒,在額娘院子裏。

多羅聞言大驚,太夫人?把她接去了?

瑤林!氣急敗壞的明珠睖了他一眼,說好的不洩露,他怎麽又捅簍子!

福康安瞠目結舌,才發現說順了口,居然忘了隐瞞!

然而多羅已經聽到,他還能如何圓回來?尴尬一笑,福康安希望她能諒解,多羅,你要知曉,額娘年紀大了,難免心軟。

苦笑一聲,多羅并未怨怪,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一家之主,在乎的只是子嗣,她的感受,又算了什麽?出身王府的多羅,自然更明白人情冷暖,不會指望太夫人為她做什麽主。

出去,明珠拽着福康安,怕他越說越糟糕,不悅斥道:煩人!

哦!理虧的福康安不敢違逆,乖乖聽從夫人的話,轉身離開本屬于他的房間。

心想今晚大約又得獨守空房,好可憐!明珠也不來抱抱安慰他!

過了會子,丫鬟端來了大夫讓熬的保胎湯藥,雲霄讓她擱在一旁,等待夫人勸好格格,否則只怕她不會願意喝藥。

明珠又與多羅道:許多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個樣子,即便你不信旁人,也該相信三嫂,我是為你好,風雨來了不怕,總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一個月不算長,我會陪着你,斷不會讓你被誰欺負。

明珠對她的耐心,令她很感動,三嫂放心,我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欺捏,讓我不順心的,我絕不會輕易放過!

原本她的确想一走了之,可現在,她又變卦了,那個女人敢來添堵,她又為何要讓她如意呢?

勸順了她,讓她喝藥吃飯,也就容易許多。

那拉氏本以為,今年她的三兒子總算可以陪她過個生辰,如此,這七十大壽也算圓滿了,然而老天最擅長的,不是讓人得嘗所願,而是讓人措手不及!

廓爾喀屢次侵藏,駐守清軍屢戰屢敗,又一次侵略後,軍情刻不容緩,乾隆只能食言,調福康安帶兵去西藏。

禦書房中,乾隆頗感為難,

本來說是讓你給你額娘賀壽,豈料橫生枝節,朕也是無可奈何……

福康安對待戰事的委派,一向是萬死不辭,無妨,國事永遠重于家事,皇上信任奴才,才委派奴才出兵,奴才萬死不辭,必當給廓爾喀一個狠狠的教訓,叫他們翻身不得!

盡管福康安時時以家國為重,不會違抗聖旨,但這一回,乾隆是真心愧疚,只因他清楚的知道,共慶大壽,這是那拉氏的心願,他可以不顧衆人非議将她的兒子提前調回,最終卻又敗給了外戰,

阿桂與海蘭察,皆被委派,但你也是必須親往!阿桂年事已高,有威望,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坐鎮,海蘭察可以沖鋒,到底無法總領大局,

但凡能找出一個人代替你,我也會盡力而為,讓你留京,全你母親的一個心願,但,終是找不到!縱觀我大清将才,實難找出一個能與你在軍中威望和能力抗衡之人。瑤林啊!朕,只信任你。

這份信任,彌足珍貴,盡管沉重,他還是願意挺直脊背,勇敢擔當,至少對得起皇上的期許,遂鄭重道:

奴才,定不負勝望!

乾隆的眸光放着光華,異常期待着勝利,瑤林,只要你能趕走廓爾喀,打一場漂亮的仗,震驚滿朝文武,功成之後,朕将封你為王!

皇上,福康安聞言,驚耳駭目!奴才不是宗室,不可封王!

朕認為你有資格,你便有,朕早有此意,卻是礙于人言,遲遲不好封賞,所以這一役,只能成,不許敗,你的成功,是朕封住那些是非人的最好借口,這個念頭不是突然而生,而是謀劃了許久,

金川,甘肅,臺灣,西藏,所有的戰役,朕命你參與,都是為了鋪路,所幸,你沒有讓朕失望,

朕等這一天,等了很久,是以,出征後,你不可任性妄為,凡事需三思而後行,萬莫留有一絲遺憾與污點,一旦落人口實,朕會很難将你順利封王,你懂朕的苦心麽?

其實福康安已隐約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但今日親耳确定,還是震撼無比,乾隆對他的關懷,深沉到無以複加!不需多言,是君臣二人的默契,奴才都明白!

好孩子,朕喜歡你的聰明,永琰與你的嫌隙,朕看得出來,偏見一旦形成,便是根深蒂固,朕無法幹涉,但是放眼那一群兒子,也只有他,有逸群之材,說到此,乾隆不由一聲嘆息,

最是可惜,你不姓愛新覺羅,那麽朕的江山,也只能交給永琰,所以朕想封你為王,他年朕若不在,也不許他因為私心殘害你。

原來皇上不動聲色,其實早有安排,皇上之佑,細致入微,奴才何德何能,其心有愧!

偏愛,總有起因,起初,因為你是她的兒子,又因為你貌似端慧太子,後來,只因為你是你,是我滿洲的雄鷹,大清的戰将!

一時無言,福康安心中是說不出的哽咽,他明白皇上的心,不是媚哄他,而是發自真心的疼愛,一如當年,他阿瑪去世之際,乾隆所諾:汝兒吾子定教培!

皇上不是說說而已,他真的做到了!而福康安,也一直不遺餘力地回報着皇帝的恩寵!

默了默,乾隆終是又忍不住囑咐道:你回去後,替朕給你額娘道個歉,但願,她也能理解朕的無奈,不要怪朕。

是,奴才領命!

退出禦書房,藍天白雲下的紫禁城,格外莊偉!

福康安心懷感念,但一想到他額娘,又心懷愧疚,如今是十月初,下個月就是額娘生辰,他卻等不到那一天,必須出征。

回府後,福康安心潮澎湃又小心翼翼地與母親說起此事。

那拉氏聽聞此訊,果然憤恨,皇上就不能換換人,偏偏選你?說好的保證讓我在壽辰之際看到兒子呢?都是诳人!哼!我就不該信他!

又要征戰?明珠正在身後,為太夫人松着筋骨,那拉氏聞言,驚得直起身子,明珠也就收了手,想問什麽,又覺說什麽似乎都是多餘。

福康安好言勸道:額娘,戰事誰也無法預料,皇上也是無奈之舉,這不是信任兒子嘛!

我不稀罕他信任,那拉氏毫不領情,讓他換人!

看母親如此動怒,福康安又哄道:皇上還特意囑咐,讓我替他給您致歉呢!皇上也對您歉疚,您就甭怪他了罷!

一句道歉就想讓我諒解?他蒙誰呢!那拉氏自然清楚這當中利害,

西藏那是什麽地方?不比其他的戰場,又是冰雪,又是高原,你自小養尊處優,哪裏受得了那樣的苦?自京至拉薩,路途艱辛,有些地方,連坐馬車都不能,只能步行!我可見不得我的寶貝兒子受這樣的苦!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三回 七次尊嚴

他若怕苦,十八歲就不該選擇從軍,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

這不是能不能吃苦的問題,這孩子,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一仗的艱辛啊!

我聽你阿瑪說過,咱們是平原,那邊是高原,咱們的人上去,身體差的,都會有很痛苦的反應,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不是額娘唬你,額娘真不希望你拿命去冒險啊!

為了讓母親同意,福康安透露了皇上的意思,額娘,皇上說了,打了勝仗,就封我為王!

什麽?封王?那拉氏聞言,動魄驚心,

當年的平西王吳三桂犯上作亂,大清自三藩之亂後,祖宗嚴令,禁封異姓為王,富察家不是宗室,怎能封王?

能人所不能,便是皇上器重兒子的原因。皇上對他,一向盛寵優渥,福康安的眸中不自覺地閃着異常的光芒!

旁人吃不得的苦,兒子能忍,額娘放心,來年給您賀壽,雷打不動!

我才不信!她的兒子,她還是很了解的,到時若再有戰事,只怕你仍是義無反顧的離開!

福康安失笑道:除卻嚴重戰事,我絕不會再失信于額娘。

兒子決定了的事,不可更改,那拉氏也知道,明知再勸無用,只能答應,好讓他安心。

其實在這期間,明珠一直在場,卻始終未發一言,只是默默聽着他們母子的話,那拉氏想說的,即是明珠的心裏話。

她的沉默令他有些忐忑,兩人一同告退,出了院子,福康安才忍不住問她,

你,沒什麽想說的?

額娘都說了,我再重複啰嗦一遍也沒有意義,打仗不是兒戲,皇上已然安排,我不能動搖你的心。明珠邊走邊說,假裝淡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不舍得,怕自己忍不住出言阻止。

每一次出征,是他的冒險,亦是她的煎熬,劫後餘生的榮耀,她真的,不稀罕,寧願平平靜靜,就這樣相守到老。

可是,勸阻無用,只會令他徒添矛盾與煩惱。所以她只能默許。

明珠……唉!你這樣通情達理,我都不知說什麽了。她懂他,他又何嘗不懂她?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去,但是,我想去,不是因為皇上對我的許諾,即便我打贏了這場,我也料想得到,文武百官絕不會輕易松口讓皇上封個異姓王。

有沒有王位不是重點,重點是,皇上對我的私心,超越所有臣子,我希望替他分憂!

這是他的心甘情願,所以她支持,

你得答應我,不可像在臺灣那次,那般任性,拿自己的性命作賭!

打仗需用心,但是,一旦有力不從心的感覺,身體承受不住高原的刺激,你就要主動上報,要回來,不可硬撐!

怎麽感覺他老态龍鐘一樣?我還沒四十呢!至于那麽差勁兒?

她的夫君一點兒也不差勁兒,而是勇謀兼備,然而,額娘都說了,上高原可不是單單憑借勇氣就能做到,倘若身體不适應,再年青強壯也無用!

好好好,我記住了!妥協,是福康安對待夫人唯一的态度,攬上她纖腰,他溫柔一笑,真不舒坦我就回來,好不好?

不好!明珠微感不悅,态度很敷衍!

福康安拉住她手讨好地問,那怎樣才不敷衍?

櫻唇微彎,明珠望了他一眼,又看向旁處笑得深沉,看你今晚表現咯!

夫人是要抓緊機會麽?兩人居然不謀而合,這令福康安異常興奮,我還有三天出發,一天三次好不好?

不好!

難道嫌少?那五次?

明珠故意逗他一逗,不是說一夜七次狼嘛!為何你只敢說五次,是不是不行了啊?

士可殺不可辱!夫人居然懷疑他的能力!你說誰不行?

明珠正要還嘴,福康安忽然将她打橫抱起,往書房屋裏走去,我倒要讓你看看我行不行!

明珠慌道:這還沒到晚上呢!不會又要在大白天折騰她罷?

福康安才不管什麽早晚,先預熱!

最近由于多羅之事,害他不能盡興,很快又得分離,他不能辜負,當需珍惜……

晚上,雲霄陪着多羅,明珠留在書房陪他。只因她白天不要命的開了句玩笑,現下福康安怎麽也不肯放過她,直累到她求饒,他仍然繼續……

不要了,瑤林……我不行了!明珠滿頭大汗,啓唇告饒,福康安卻興致大發,深入着,越加勇猛,你不是說我不行麽?我得向夫人證明啊!

你厲害,放過……我……啊!壞死了,別來了……唔……細碎的聲音被撞碎,語不成調,又被吻住,無法再反對……

得知楊芳要随行去西藏,茉雅奇很是不舍,聽聞去西藏的路很艱苦,馬上就要過冬,更是難捱,你過去,不是明擺着受罪嘛!

不管到哪兒打仗,從來都不是去享福的,我已然習慣,身強體健的,你不必擔憂。

她怎能不擔憂?可是沙場無情,刀劍無眼……

從征是兵将的宿命,我能令你欣賞的,不就是那份英武麽?我若像我的名字一樣,弱不經風,你會喜歡我麽?

明明很沉重的事,卻被他一笑代過,說得那麽有道理,我都無法反駁了,可是還是忍不住擔心你,茉雅奇自覺好啰嗦,我是不是很煩人啊?

她是那麽優秀的一個好姑娘,明明該自卑的人是他,為何她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看來她在府裏的日子,過得并不舒心,謹小慎微的模樣,惹他心疼,

不會煩,你關心我,我該偷笑才是。小雅,你在我心裏,是如蘭般高貴的女子,美好純良,是我最珍重之人,你不該妄自菲薄。

聽到他這樣說,茉雅奇才露出了笑容,

未與你相遇之前,我以為,我會聽從額娘的安排,糊裏糊塗地嫁人,也許那個人不務正業,是個纨绔子弟,又或者姬妾成群,風流無心,我都認了,覺得那是女人的宿命。

卻從未想過,老天對我如此優待,紅線連了你與我,讓我能體會到被人珍愛的感覺,這是我額娘都不曾給過我的關懷。

楊芳又何嘗不是同樣的感受呢?以往也不曾被哪個女子關心過,茉雅奇是頭一個,往後我的愛都給你,愛到你煩我,我也停不下來!

想起親事,茉雅奇不由嘆息,說好了等奶奶生辰時提一提親事的,你這一走,我還怎麽提?

我走後,你若是提,你額娘八成不願,那時候也沒人支持你,保護你,那麽她一個姑娘家,必然吃虧,不能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

也罷,先不說,等我打勝仗歸來,若能立功,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也是好的。到時再提親,也有些底氣,雖然你額娘也不定瞧得上眼。

不管她,我就是覺得你好,沒有家世背景,自己一個人,二十歲走到這一步,已是難得,是金子總會發光,只是遲早的問題。

看着她的笑容,楊芳總會覺得溫暖,我定然努力,不辜負你的期望,撫上她小臉,他似承諾般地凝望着她,

你在家要乖,好像有點廢話,其實你已經很乖了,要多吃肉,你太瘦了,得空我會給你寫信,那邊寄信件或許不易,但我一定會給你寫,你就不必給我回信了,行軍居無定所,無處可寄。總之,你好好的,等我回來,就娶你。

嗯,茉雅奇點點頭,心意已決,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嫁。

她會等他,給她新的生活。祈願總是美好,她卻忘了,那支下下簽……

三日雖親近,卻不踏實,明知福康安将要離開,明珠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擔心。

十月的天上路,只怕啓程後,便是風雪兼程了!

十月十七,乾隆授嘉勇公福康安将軍銜,督辦西藏軍事。海蘭察、臺斐英阿等為參贊大臣,率黑龍江索倫、達呼爾兵丁千名,征讨廓爾喀。

陝甘總督勒保、青海辦事大臣奎舒奉旨預為籌辦乘騎、運畜、糧秣、柴薪、臺站、向導等事宜。

且不說這一仗如何,光是這一路,都是殊死考驗,福康安行程慣坐轎子或馬車,可這一程,路不好,有些路段只能騎馬,甚至步行,苦煞人也!

饒是如此,他也絕不會耽誤行程,寧願多趕一段夜路,也要保證行軍速度!

福康安啓程之後,多羅依舊不肯回自己院子,與明珠同住,所幸有明珠震着,她未再提打胎一事,福長安也算暫時安心。

最近多羅都不肯去太夫人房中請安,不想撞見福長安,明珠卻對她說,

四弟也沒怎麽去呢!估摸着是不想看到那個萦兒。

這又是做給誰看?多羅嫌惡哼笑道:人家姑娘年輕貌美,勾了他的魂兒,現如今送上門兒來,他躲什麽,裝什麽?

男人大都喜歡溫順乖巧的,這萦兒,也許曾經是吸引過四弟,但現今麽……仗着孩子,妄圖掌控福長安的意願,實在不夠明智,

若是蛇蠍美人,可沒幾個男人會喜歡。

她要賭,但看命。

然而萦兒的成敗,多羅并不感興趣,心愛的男人,沾染上別人的印記,是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刺青,逼着她面對,是最殘忍的方式。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四回 認祖歸宗

這一日,晨起,多羅忽然提出要與明珠同去請安,明珠訝然回望着她,想開了?

陰冷了幾日的天終于放晴,難得一現的暖陽照耀着草木,令她向往,想要踏進日光中,任由那一縷溫暖,驅散黯然與寒冷,

沒什麽想不想得開,就是在院子裏悶的太久,想出去走走。

真這麽簡單?不管為什麽,她露出了笑容,肯出去就是好的。明珠不再探究她的想法,歡喜地拉了她一同過去。

那拉氏瞧見多羅過來請安,愣了一瞬,倒也沒多問,仿佛此事不曾發生過一般,照舊對待。

早早過來的萦兒瞧見多羅,有些意外,格格大約是對她很反感,不想見她,才一直不過來給太夫人請安,今日怎會突然到來?

晴蕙見狀,最是樂得看好戲,多羅不服輸,萦兒又有太夫人撐腰,畢竟萦兒比多羅年輕太多,又嬌柔溫和,男人大都喜歡這樣的,兩個人,将來誰更得寵,還兩說呢!

不明真相的晴蕙想的自然簡單,殊不知,萦兒是步履維艱。

萦兒心中雖惑,到底不敢多言,依規矩向着多羅喚了聲姐姐。

斜了她一眼,多羅不屑冷哼,不要跟本格格攀親戚,不是誰都能叫我姐姐的!

無助的萦兒可憐巴巴兒的看向太夫人,以求相護,太夫人卻未指責多羅,只對萦兒道:正式進了門再說,免得亂了規矩。

進門?要到何時?現下都忙着為太夫人大壽做準備,她的事只能擱置,最快,也到臘月了罷?這一個月,她又該怎麽熬呢?

終歸她是外人,再委屈,也得先咽下,若是貿然抱怨,只怕太夫人厭惡。如此想着,萦兒随即斂了委屈的神色,裝作忍氣吞聲,若無其事的模樣。

衆人用朝食之際,福長安意外地趕來了,

幾日不見兒子,今日得見,那拉氏甚感驚奇,老四,今兒個怎麽得空過來?

哦,我去三嫂院中看藍靈兒,聽丫鬟說她來了額娘這兒,我就過來了。

噢……那拉氏佯裝醋道:敢情不是給額娘請安啊!

福長安暗嘆自個兒瞧見夫人太開心,竟忘了哄額娘,遂改口道:正是給額娘請安,順道看看藍靈兒。

捏着湯勺的多羅故意嗆道:看我是否惹是生非,欺負弱質女流?

她又誤會了,唉!福長安在她身邊坐下,想哄哄她,她卻将臉一別,不願理他。

丫鬟為他加備了碗筷後,福長安殷勤地為她夾菜,吃塊山藥。

多羅并不領情,直接夾回給他,不喜歡!

怎會?即便想騙人也太假了罷?以往你最喜歡吃山藥啊!

人都可以變心,我為何不能變口味?譏諷的語氣,聽得福長安心頭一陣刺痛,也明知是自己自取其辱,不敢反駁什麽。

這人吶!總愛嘗鮮,一道菜吃得久了,難免膩歪,想嘗嘗旁的,但無論配什麽菜,終歸還是要喝上一口白粥,溫熱暖心,清淡爽口。

那拉氏也不明言什麽,只模棱兩可地說了這麽幾句,明珠聽得懂,這是當家主母的大氣,可若換作她,心裏也還是會膈應,多羅亦是如此。

萦兒聽着這話,像是在為兩夫妻勸架,又像是在說,她這個外人,不值一提。究竟是她的錯覺,還是說,太夫人想勸多羅格格,大度一些。

不管怎樣,她有孩子,而且太夫人很喜歡,這就對她很有利。

心情大好的萦兒讨好地夾了一塊鮮嫩的雞蛋給福長安,

多羅沒事找事,故意嗆道:誠齋對雞蛋過敏,你還讓他吃?是何居心?

四爺對這個過敏麽?

我……福長安也是今天才知曉,自己居然對雞蛋過敏啊!

但是難得夫人跟他說話,雖然不是對他說,好歹提到了他的名字,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嗯!不能反駁,不能拆臺!夫人說什麽都是對的,

是對雞蛋過敏。說着,福長安将那塊雞蛋自碗中夾出去,撂在桌上。

這般不給面子!真心被踐踏,萦兒賭着氣,強裝柔聲道:

是麽?那以往,四爺與萦兒把酒言歡之際,也曾吃過雞蛋啊!四爺為了讨妾身關心,連過敏也不怕,真是難為您了!妾身很是感動,定然謹記,往後再不會給您夾這道菜。

福長安懵了一臉,這石頭砸得自己的腳好疼!

多羅本是诳人,想擠兌萦兒,反被這女人将了一軍,着實氣惱!不甘認慫的她又扭臉對福長安溫柔一笑,

昨夜你受累了,又早起去上朝,太過辛苦,還是回房補個覺為妙。

昨夜?他根本見不到她,仍是獨守空房,何談累字?要累也是心累,不是身累啊!

不過,這樣容易讓人誤解的話,福長安還是很愛聽的!忙潤聲應合道:

好,我先回房,你用罷朝食,過來陪我。

多羅心道:陪你大爺!心裏雖在爆粗口,面上仍是笑意缱绻,應了聲好。

萦兒見狀,酸澀不已!丫頭們不是說,兩人并未住在一個院落麽?難道,福長安夜裏又去找她了麽?

他就這麽在乎,這個格格夫人麽?

如此蜜意柔情的笑靥,何時才能對她綻放?

心滿意足的福長安将筷子一擱,起了身,向太夫人颔首,額娘慢用,兒子還有公務要處理。

飯也沒用完,就要走,只怕是夾在中間難做罷!那拉氏也不為難他,應聲許他離開。

臨去前,福長安又對明珠道:三嫂若是得空,勞煩你陪藍靈兒四處走走,別悶着她。

當着萦兒的面兒這般關心妻子,總算給足了多羅面子,明珠欣慰一笑,嗯,你去忙罷!

他又忍不住看了多羅一眼,依依不舍,藍靈兒,我先走了。

多羅敷衍一笑,看也未看他一眼。那拉氏也不作評價,仿佛已經習慣了多羅格格的傲氣。

自始至終,他都未看她一眼,萦兒咬了咬唇,不敢做聲,忍淚自吞。

一頓朝食,用得十分暢快,臨走前,多羅瞥了萦兒一眼,傲然離去。

晴蕙在旁做好人,妹妹不必難過,格格就是這樣的脾氣,是以四弟時常受委屈,你可得大度些,莫讓四弟為難,四弟才會越發疼你呢!

多謝二嫂提點,萦兒感激不盡。

那拉氏只當沒聽到,漱了漱口,說是乏了,想回房歇息。

起身恭送後,晴蕙又陪着萦兒回房,逗弄孩子去了。

心情大好的多羅随明珠回房時,竟見福長安等在屋中,當即冷了臉,你來此作甚?

等着你啊!又錯了麽?

方才的示好只是權宜之計,他莫不是當真了罷?多羅趕忙撇清,逢場作戲而已,萬莫當真。

這一刻,福長安忽然感覺,自己像是風塵人,多羅調戲他一番,利用完之後,就狠心将他抛棄!果然是風水輪流轉麽?

悲哀啊!不過他心甘情願!哪怕多羅只是為了氣萦兒才假裝關心他,他也甘之如饴。

無妨,你肯與我說話就好。

不到萬不得已,她才不願與他多說一句話,不屑斥道:我不想浪費口舌!

福長安還想與她說什麽,多羅面露不耐,揮揮手斥道:你走罷!我困了,要歇息。

大清早的,還困?就不能想個好點的理由來敷衍他麽?

唉!夫人的命令,福長安不好反駁,生怕哪句話不對,又惹她動怒。

三哥走後,他只覺自己是孤軍奮戰,幸得三嫂安撫了多羅,勸她等太夫人大壽過後再解決此事,他才能暫得安寧,然而太夫人那邊,對他十分防備,壓根兒不許他單獨再去見萦兒,大約是怕他動什麽手腳。

福康安臨走前,也交待過福長安,莫要輕舉妄動,一切以母親身體為重。

兩廂壓制之下,福長安只能按兵不動。

月餘後,已是冬月,太夫人七十壽誕将近。

說好的大壽之後再提萦兒進門一事,那拉氏卻忽然改了主意,在壽誕三日前,決定要讓萦兒的孩子認祖歸宗。

此乃她盼望已久之事,萦兒當然喜出望外,再三拜謝太夫人之恩!

這一日清晨,明珠喚多羅同去,多羅不肯,酸澀得緊,她們認祖歸宗,我去做什麽?聽她叫姐姐麽?

就當看熱鬧了,也許有意外驚喜呢?

事到如今,于她而言,再不可能有什麽喜,不由苦笑,驚吓罷?

聽嫂嫂的便是!明珠不肯放過她,定要拉她一同前往,額娘突然改了主意,定有因由,我們不能錯過好戲。

是麽?半信半疑的多羅還沒來得及思索,已被明珠拉走。

反過來想想,見證這一刻也好,富察家接納了她,還有那個孩子,從此後,萦兒就是福長安的女人。

而她,就要告別了。有尊嚴的離開,總好過委曲求全的争寵。

家眷集合後,一衆人正準備去往祠堂,上座的那拉氏卻未起身,忽然開口道:

險些忘了,去之前,還有一樣重要之事待辦,滴血驗親。

這段時日,太夫人一直對她很親切,萦兒感覺她老人家已經把孩子當成了親孫子,萬未料到,關鍵時刻,她會要求這般!不由一凜,心疼道:

孩子豈不是得割手指?大夫交待過,不能惹他哭啊!

那拉氏微微一笑,輕飄飄地安撫道:只要一兩滴而已,又不是要一碗,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放心。随即讓下人将準備好的東西呈上來。

第五卷 舊事經年入夢枕 第兩百一十五回 滴血認親

而福長安,他本不想來,熟料昨晚明珠莫名找上他,讓他今日務必到場,問及因由,她卻不肯說,只道明日才見分曉。

看着福長安割破手指,多羅亦心如刀割,從此以後,她的丈夫,會是別的孩子的阿瑪,不,她已經不稀罕這個男人了,背叛她的男人,不配做她的丈夫!

只為給明珠一個面子,三日,再忍三日,太夫人壽宴過後,她一定會,打掉腹中骨肉,與富察家斷絕關系!

滴入後,福長安苦澀難當,額娘真要認了這個孩子,他又該如何跟多羅交待?明珠說她會勸多羅,真的勸的住麽?

正惶恐之際,卻聽周圍驚呼一片,但見衆人皆在看着那碗!

福長安低眸,定睛一瞧,大驚失色,那兩滴血,居然,沒能融合!

什麽情況!這……這孩子……不是我的?

不!萦兒退後搖頭,似是不可置信,不可能,這水有問題!

見此情形,明珠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啊!

有什麽問題?那拉氏見狀,沉聲怒呵,難道,你還懷疑我會做手腳?

不是的,萦兒不敢懷疑太夫人,只是,這個法子,真的靈驗麽?萦兒慌不擇言,開口要求,

讓格格的孩子也來測一測,我才相信!

多羅聞言震怒,壓抑了許久的脾氣終于爆發,上前厲聲呵斥,

簡直混賬!誰給你的熊心豹膽!居然敢測我的孩子?難道我會像你一樣不知廉恥,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混亂?

萦兒逞強依舊,堅持道:我的孩子就是四爺的!水有問題,這個法子有問題,我不相信,我要看看你的孩子能不能相融!

讓豪格過來罷!

說話的,居然是太夫人!多羅震驚之餘,亦覺傷心,額娘,她胡鬧,你也由她?

明珠拉住多羅,低聲道:太夫人只是想讓她死心!

憑什麽?多羅一把揮開明珠,誰的勸也聽不下,瞪向身側的男人,怨恨之極!

福長安,你是不是也要豪格來測?只要他敢應承,她就會答應,但測完後,她與他立即斷絕一切,再不管什麽太夫人大壽!

所幸福長安并沒有這個意思,看向太夫人的神色頗為不悅,額娘,豪格就是我親兒子,有什麽可試的?遂又斜向萦兒,咬牙斥道:

你騙了我,還敢拿孩子博取太夫人的同情心,實在可惡!

不論福長安再怎麽指責,萦兒都堅持道:孩子是你的,我沒有騙人,我可以對天起誓!

起誓,不過是僥幸心态罷了!那拉氏沒耐性聽她的誓言,當即吩咐,明珠!

明珠會意颔首,是,額娘。

随即轉身,吩咐了下人幾句,不一會兒,兩個侍衛便押着一個人進得堂內。

萦兒一見來人,臉都綠了!險些站不穩,那人喚了聲萦兒,低着頭沒說其他,一臉愧色。

福長安不覺一震!看來事情有些複雜,這個男人,難道才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不然萦兒為何會是這般驚恐的神色?她居然帶着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來哄富察家?膽大包天!

太夫人并未給他說話的機會,只見侍衛按着那個男人的手,拿匕首一劃,瞬時,血滴在碗裏,那拉氏又命人将萦兒的孩子抱過來,萦兒忙上前去攔,孩子才哄住,不能再傷!

這個家,是你說了算的麽?那拉氏冷眼一瞥,威嚴攝人!

萦兒當即被人推開,侍衛又将孩子再割一刀,孩子哇哇哭了起來,萦兒心疼不已,趕緊抱住孩子去哄。

衆人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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