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
人再為她十五叔起争執,遂謊稱自己昨晚沒睡好,現在想睡覺,兩人聽她這麽說,只好離開,讓她休息。
起來沒勁兒,躺着又無聊,伊貝爾待在床上不知該幹嘛,忽聽有人喚着姐姐,想是德麟過來看她。
擡身一看,卻見不止德麟一個,阮光垂也跟來了。
伊貝爾不由氣苦,德麟這小子就這麽被人收買了?居然來人來她房中!
聽聞她的病況,阮光垂深感自責,都是我不好,不該給你拿荔枝。
又要讓她解釋一遍是自己貪吃麽?好讨厭啊!不怪你,是我自己嘴饞。
我們安南有一種叫芒果的水果,聞着都香氣醉人,吃起來更香,有機會我帶你去安南看看!
你現在說什麽我都沒食欲,再者說,安南那麽遠,比廣東還遠,單趟都要兩三個月,來回不得半年?想想都可怕,伊貝爾不由打了個冷顫,
淨坐車了,我才不要去呢!
好好!阮光垂生怕她不悅,趕忙哄道:你不想去便罷!那等芒果成熟時,我讓人運送過來給你。
這個她倒是沒意見。
不知情的永琰又差人送了荔枝過來給伊貝爾,卻被明珠扣留,荔枝不能收,伊貝爾因為這個已經病了,替我多謝王爺好意。
姑娘不能吃,那就留給夫人罷!送來再端回去,奴才該挨訓了!
小太監一副膽怯的模樣,明珠只好答應,好罷,擱着罷!
小太監回去後如實回禀,永琰得知伊貝爾身子不适,又抽空過去看望。
他去時,伊貝爾正愁眉苦臉,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小太監拎了食盒放在桌上,越發惆悵,光看不能吃,是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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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叔,你又來誘惑我,我現在什麽也不能吃啊!
打開食盒,永琰示意下人退去,而後看向她一本正經地道:你不能吃,我能,你看着我吃就好。
不是罷!伊貝爾欲哭無淚,她的十五叔居然會坑她!
永琰輕笑出聲,我有那麽壞麽?逗你玩兒的!
這下伊貝爾也忍不住笑了,感覺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十五叔還會開玩笑?真難得!
難得?這話永琰就不愛聽了,說得好似我整天板着一張臉似的。
本來就是,那些個宮女太監個個都怕你呢!
永琰搖頭嘆道:那是外人,我何時對你兇過?
那倒是,對我還是溫和的,但是也很少開玩笑,一般比較正經,我阿瑪就不正經,提起阿瑪,伊貝爾就生氣,
老是跟我額娘開玩笑,都老夫老妻了,還被我撞見過很多次他占我額娘便宜,還把我轟出去,哼!
伊貝爾本是随口抱怨兩句,聽在永琰心裏,卻是苦澀之極,不敢想象她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模樣,只尴尬地回了一句,他們是夫妻,很正常。
緩了神色,他将食盒中的吃食端了出來,這個你能吃,我特意讓人做了面籽兒,甩了兩個雞蛋在裏邊兒,只放了蔥花,沒什麽油水,也問過大夫,說是可以吃,
真餓一天誰受得,餓瘦了你娘該心疼了。
他平日裏雖不茍言笑,但關懷她時卻是真上心,多年來一直如此,這也是伊貝爾喜歡他的原因。嬌巧一笑,她也不啰嗦道謝,一切盡在不言中,乖乖吃飯,以作回報。
心疼孩子兩頓沒吃,明珠本打算過來問她想吃點什麽,她卻道不餓。
明珠甚感憂心,肚子還不舒服?一天沒吃竟然不餓?說着就要命人請大夫,被伊貝爾拉住了,
我沒事,額娘不用擔心,才剛十五叔給我送了吃的,我已經吃過,所以不餓。
大夫不是不讓亂吃麽?你吃了什麽?
伊貝爾深感額娘的擔心很多餘,你要相信十五叔,他知道我生病,怎麽可能再讓我亂吃東西嘛!
聽說是面籽兒,明珠這才放心,好罷!那我就不再讓你多吃,空一空肚子,明日大約就會好。
伊貝爾也希望自個兒快些好起來,願意再忍一頓不吃。
得知安南王要長住到中秋,順道給乾隆賀壽時,明珠甚感惆悵,
咱們可不能在山莊住那麽久,離家兩三載,現如今人已到京城,太夫人必定記挂,咱們合該回府才是。
她既不願,福康安也不好強留,那好,明日我跟皇上提一提,就說額娘想孩子了,咱們先行回府,等中秋時再過來便是。
伊貝爾雖舍不得永琰,可也想念奶奶,便随父母回府去了。
而這邊,封廉與雅爾檀的婚事也張羅的差不多,一個是父母早亡,一個是離家出走,無長輩主持,在福康安的提議下,那拉氏便成了最佳人選。
而她老人家也樂得湊熱鬧,
我都快七十的人了,還能為人見證姻緣,也是福氣!
伊貝爾歡呼道:奶奶長命百歲,一定還會見證更多的有情人!
我呀!不求旁的,就想等着看看,我漂亮的乖孫女兒,将來會被哪個有福的小子娶走!說着,那拉氏将伊貝爾摟在懷中,滿目期待,
只是不曉得,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啊!
當然能!德麟算了算道:姐姐都十二了!再過三年就能嫁人了!
伊貝爾也十分期待,快快長大,嫁與心儀之人,到時候他若欺負我,我就回來跟奶奶告狀,讓奶奶教訓他!
好!誰敢欺負我的寶貝孫女,我就打斷他的腿!
啊?伊貝爾聞言心驚肉跳,奶奶也太厲害了罷!
多羅對明珠笑道:你看你女兒,這還沒嫁人呢!都知道心疼将來的夫君了!
伊貝爾吐了吐小舌頭,看了一圈,沒見茉雅奇,便去問晴蕙,伯娘,姐姐怎麽沒出來?
她呀!整天不喜歡跟人說話,這會子大約正在房裏做女工,你可以去找她說說話,她也很是想你呢!
好,我去找姐姐!說罷伊貝爾就拉着多羅的女兒烏那希去尋茉雅奇。
福康安看看晴蕙,倒是沒說什麽,上一輩的恩怨,的确不該轉嫁到兒女身上,他也不會特意跟伊貝爾說什麽,她喜歡跟茉雅奇玩兒,那就随她,他不會蠻橫的去阻止。
當伊貝爾歡歡喜喜地去找茉雅奇時,發現她正望着窗外發呆,連有人進門都不知曉,聽到丫鬟問安,她才回過神來,回頭見是伊貝爾,憂郁的面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妹妹回來了?聽聞你回京後去了避暑山莊,我還以為你會在那兒住很久呢!
伊貝爾上前拉住她手,來到桌邊坐下,這不是想姐姐了,巴巴兒地趕回來嘛!
姐姐也甚是想你,你不在的日子,可苦了我,難熬極了,額娘不許我出門,又沒人陪我說話,一年到頭都關在院子裏,出不了三回門!
伊貝爾奇道:你姐姐也不回來陪陪你麽?
那個姐夫多情得很,姐姐連姐夫都管不住,哪裏有閑心陪我,大哥倒是成了親,可這一妻兩妾,明争暗鬥的,沒一個知心人!只可惜茉雅奇不似伊貝爾那般幸運,可以跟着父親游歷,只能困在家裏。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四回 沉似一生
看着坐在一旁乖乖吃糕點的烏那希,茉雅奇不自覺嘆道:
四嬸的小女兒倒喜歡找我玩,就是她年紀太小,不能聽我說知心話,我都快抑郁成疾了!
伊貝爾拍拍她手安慰道:現下我回來,就有人陪你咯!
嗯,點點頭,茉雅奇忍不住又嘆氣,伊貝爾問她可是有心事,她摒退了丫頭,才對她悄聲道:額娘最近在張羅給我定親事呢!
什麽?伊貝爾不禁驚呼,你才十四歲啊!
她也覺着自個兒還小,奈何長輩不這麽認為,可是女孩子十五六歲大都該嫁人了,是以額娘已開始為我操心。
這倒也是,伊貝爾忙問她可有心儀之人。
搖搖頭,茉雅奇只道沒有,也幸虧沒有,我若有喜歡之人,額娘卻不同意,豈不是更痛苦?
難道你就打算乖乖聽從伯娘的安排,不想嫁一個兩情相悅之人?伊貝爾可不要旁人左右她的人生。
不然又能如何?茉雅奇撫了撫卧在她懷中的獅子狗,這還是明珠那只雪團兒的後代,雪團兒已經不在了,她的女兒也開始老了,這只是小孫女,茉雅奇很喜歡,時常将她洗得白白淨淨。
你也知道,我平日裏甚少出門,除了哥哥弟弟們,也不認識陌生男子,自然也沒什麽想法,只是,想着這兩年将要聽從額娘的安排,離開家嫁進陌生的地方,心裏有些害怕。
還有兩年,不着急,我會慢慢兒地幫你物色,伊貝爾對做媒還是很有興趣的,
或者讓我阿瑪給你尋個文武雙全的年輕人也好!伊貝爾只聽聞她阿瑪促成了很多對兒,卻不知曉後來也散了許多。若是知道,大約也不敢再去找他說媒!
茉雅奇性格溫順,也沒什麽主意,伊貝爾這麽一說,她也覺人生有了希望。
明日就要成親,兩人現在不能見面,雅爾檀期待又忐忑,半夜就有嬷嬷丫鬟過來給她梳妝,明珠也是睡不着,三更天就起來,說是要去陪陪雅爾檀。
福康安困得不行,一把拉住她,把她按進被窩,人家成親,你激動得跟自己要成親一樣!
才不是!我成親那天一點兒也不激動,甚至還想着,你會突然改變主意不娶我呢!
可惜讓你失望了,福康安沾沾自喜,我不僅娶了你,霸占你,還讓你愛上我,為我生孩子!
是,你是我的意外,當初的漠視變成了現在的珍惜,屬你最厲害!誇他兩句,明珠又想起身,他仍是不許,
不許走,你走了被窩不暖和。
你不是困嘛!你睡你的,少啰嗦!她想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圈得更緊,你吵醒了我,就得把我再哄睡。
怎樣哄?明珠拍拍他道:小寶寶乖乖!
把我累趴下,我就老實睡覺,福康安凝視着懷中人,深深壞笑着,眼底的意念毫不掩飾,你懂的!
我不懂,明珠仰頭看着帳頂裝糊塗,我如此純良,你不要把我帶壞!
是麽?福康安挑起她的小下巴,興致盎然,爺就喜歡你這種純良的,生澀無妨,爺有的是耐心,好好調教你……
明珠配合地斥了句下流,福康安故意誤解,是麽?底下流了?我看看……說着就伸指去探,這回她可躲不了,被他擒住吃幹抹淨,最後累趴下的不是他,而是明珠。
被他折騰完之後,她只想翻個身,緩一下就起床去陪雅爾檀,結果居然不知怎麽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五更天,明珠側首一看,福康安的手正覆在她的雪白上,人還在睡夢中,不知做了什麽好夢,竟還唇角含笑。
小心挪開他的手,明珠起了身,簡單梳洗後就去了雅爾檀房中,蘇果和雲霄早就到了,明珠歉笑道:
我原本想早起的,居然起晚了!
無妨,已經梳妝完畢,着了新娘裝的雅爾檀不敢亂動,只招呼她坐下,來早了也是幹等,迎親也不會那麽早。
能陪着你也是好的。
如今雅爾檀已有三個多月身孕,幸得衣裳寬大,旁人也看不出來。
她與封廉一路走來也不容易,看着他們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明珠心底感慨萬千,一直怕他們會出變故,今日終于成親,親眼目睹他們拜堂的這一刻,明珠居然忍不住落淚,雲霄亦是悄悄抹淚,
女人這一生,能和自己奮不顧身去愛的人成親,該是多幸運,但願這幸運能一直延續,到白頭。
喜宴上,封廉給衆人敬酒,輪到福康安時,他叫了一聲福爺,福康安面露不悅,端着酒杯卻不肯喝,
是不是該改口了?雅爾檀叫我表哥,你也得同樣!
封廉尴尬一笑,叫慣了,不好改。
福康安卻故意為難,不叫表哥我就不喝酒,你看着辦罷!
衆人皆勸,無奈之下,封廉只好喚了聲表哥,實則他很不願憑借雅爾檀來攀親戚,底下的流言蜚語他不是沒聽過,都說他這麽多年不再娶,就等着做嘉勇公的妹夫!
好在如今的他已不是當年的他,因為在乎流言而葬送了自己與香兒的幸福,如今,不管旁人如何說他與雅爾檀,再多的诋毀,他都可以當作耳旁風,只堅持自己的本心,給雅爾檀與雲川一個交待即可。
楊芳羨慕地問,福爺,您還有沒有未出閣的妹妹,也給我介紹一個呗!
想了想,福康安認真道:還有一個表妹。
是麽?楊芳喜出望外,正要再問,卻聽他道:
八歲,你可以等她長大,說不定有機會……
得了罷!楊芳可等不起,我已二十,等她長大我都成了大叔,她再看不上我,我還得繼續打光棍兒!
楊遇春笑道:不然你等我女兒長大,我保準讓她嫁給你!
去去去!說得我娶不來媳婦兒一樣,非得等你!楊芳十二三歲時就開始跟着福康安東奔西走,早些年想着年紀不大,先安心參軍立功,有了軍銜再找媳婦兒也不遲。
後來家裏給他訂了一個,只等着他回來成親,偏偏他又跟随福康安去了臺灣,一去甚久,那家人竟怕他戰死沙場,幹脆讓女兒退婚,嫁給了旁人。
耽擱至今,他仍未娶媳婦兒。
一旁的晴蕙聞言,沉吟着對福康安道:我看這小兄弟年輕有為,也是個可造之材,我娘家姐姐那邊,有個外甥女,也到了适婚年紀,倒是可以介紹給他。
福康安不想跟她多有牽扯,一口拒絕,楊芳是個将才,只是家世一般,怕是配不上你家親戚,就不勞你費事兒!
一番好意被拒絕,晴蕙甚是尴尬,借口有事轉身便走了。
楊芳心想,福爺在官場說話一向留有餘地,甚少一句話将人堵死,今日這般,必然有他的隐情。
晚上,新郎官兒封廉回房時,他們幾個都跟來,說是要鬧洞房,明珠她們正陪着雅爾檀,也被他們攆走,半醉的福康安撫了撫明珠的肩道:你先回,我陪他們熱鬧會子就回去。
明珠點頭應聲,帶蘇果她們離開,前腳剛走,房門就被楊芳關上。
蘇果搖頭嘆道:瞧他們迫不及待的,肯定要欺負雅爾檀了!
雲霄一點兒也不擔心,放心,有封廉在,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兩人終于喜結連理,明珠今日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雅爾檀能在封廉成熟時遇見他,也算幸事一樁。最後一個,總比第一個,幸福一些。因為他更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
蘇果不太理解她家夫人的看法,女人不都想做男人的第一個女人麽?最純粹的愛,刻骨銘心!
明珠不稀罕那種刻骨,刻的都是無可奈何的痛楚,那又如何?終是敗給了歲月,若是我,倒寧願做最後一個,相伴永久。
夫人不必選擇,既是少爺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雲霄拉了蘇果道:你也不必羨慕,你跟烏爾木也是如此。
她可不了解烏爾木的過往,誰曉得他之前有沒有。
你檢驗不出來麽?
蘇果奇道:男人怎麽檢驗啊?
雲霄打趣道:看他熟練還是生澀啊!
聽她這麽一說,蘇果忍俊不禁,我又不懂比較……不過已是老夫老妻了,計較這些也沒用吶!
而後兩人又将好奇的目光移向明珠,明珠聳聳肩,一無所知,別看我,我也不确定,洞房那晚我把自己灌醉了,毫無印象……
幾人道罷,都哈哈大笑起來,相擁着回房去了。
回來後的福康安感慨萬千,躺在床上回憶過往,想起我們才成親那會兒,你還天真的想把我灌醉,呵……握住身邊人的手,他默默算了算,這一晃,竟有十八年了呢!
一十八年,浮生閑來憑誰渡,佳人在側枕上書。
一回眸,你閉眼,梨窩笑嵌,香夢正甜。
浮塵亂,我輾轉,路過人間,誤入流年。
輕吻她睡顏,福康安擁着她,這麽輕,柔若無骨,又那麽重,沉似一生。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五回 大雨将至
送走了賓客,封廉關上了門,忙碌了那麽多天,兩人終于拜了天地,結為夫妻。
相擁而眠時,封廉不禁自嘲地笑笑,人都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今晚卻是良宵每刻皆煎熬啊!
怎麽?雅爾檀湊近他,用鼻尖在他身邊蹭了又蹭,故意逗他,不願做那和尚新郎官兒?
莫惹火,你以為我真的不能?你現在的情形,還是可以的,他只是在忍耐而已,
所以你得老實點兒,莫要勾起我的遐想。
人家就喜歡抱着你嘛!幸福的雅爾檀緊緊擁着他不舍得撒手,抱着你睡覺才踏實!
火熱柔軟的身子緊貼着他,撩得他心火一旺,熊熊燃燒,一發不可收拾,看來你是心疼我,好歹是花燭夜,想跟我一起開開葷?
啊……沒有,我可沒說,哎呀……輕點……讨厭啦……
滿室春色,淹沒在芙蓉帳中,深入的愛,不知疲倦,傾盡纏綿。
回了老家的伊貝爾格外自在,躺在自己睡了多年的床上,做夢也是香甜。只是她一直操心茉雅奇之事,便打算帶她到寺廟拜一拜。
聽聞她的意圖,茉雅奇有些不太相信,這……有用麽?
心誠則靈!就算無用,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你不曉得啊,這幾年我與阿瑪他們去了好些地方,才曉得原來除了京城的莊嚴肅穆之外,真正的美還有許多種,
或靈動或婉約或險峻,山川瀑布,皆可美到震撼,每個地方還有各色小吃,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令人眼界大開!譬如在京城很難運送的荔枝,在廣東可是爛掉都吃不完的,有機會你一定得出去看看!
伊貝爾說的固然令人心動,但茉雅奇深知自個兒沒這個機會,我阿瑪已經不在,不會有人帶我四處游歷。
無意戳她痛處,伊貝爾暗罵自己一聲,又去安慰她,無妨,嫁個好夫君,想去何處,讓他帶你即可。
習慣了平靜的茉雅奇只覺将來的人生無望,除了被安排,似乎別無選擇,哪裏來的好夫君呢?
一直坐在家裏,的确是等不來好夫君,所以我要你跟我出去啊!伊貝爾拉了她便要走,茉雅奇卻不敢擅自出去,哎,等我禀告了額娘再說。
不必,伊貝爾辦事向來妥帖,我來之前就找了伯娘說過,她已然同意,你放心跟我走罷!
去大門的路上沒見其他人,茉雅奇怪道:就我們兩個麽?你額娘放心啊?
難道叫德麟啊?我才不想讓他跟去搗亂,有楊芳陪着我們,你放心便是。
茉雅奇只以為楊芳是她的新朋友,也就沒多問。
等到了馬車處,未見有旁人,她不由張望着問道:
你說的楊芳呢?
屬下在此。
聞聲,茉雅奇吓了一跳,居然是個男聲,循聲望去,但見車夫左邊另有一匹黑馬,旁邊有一人,抱臂揣劍而立,嘴角噙着一根狗尾草,百無聊賴,似是已經等了很久,略顯不耐。
這不就是嘛!你不會也以為是個女子罷?伊貝爾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茉雅奇甚感尴尬,勉強一笑,埋怨地看向笑瘋了的伊貝爾。
楊芳面無表情,看樣子已經習慣了旁人的調侃,姑娘你下回跟別人介紹我之前能不能一次說清楚,說楊芳乃武功蓋世的大英雄是也!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好嘛!我記住了!好容易止了笑,伊貝爾才帶茉雅奇上了馬車,楊芳則翻身上馬,護送她們去寺廟。
在廟中許了願,抽了簽,伊貝爾抽了個上上簽,很是開懷,茉雅奇卻抽了個下下簽,伊貝爾說是不準,讓她再抽一回,仍是如此。
無奈只好拿去解簽,老者一聽說是問姻緣,不由嘆息,姑娘的姻緣之途坎坷,怕是難團圓吶!
不會罷?一聽說不好,伊貝爾趕忙問他可有破解之法,老者只道沒有,我只是看簽問前途,不會破解。
道了謝,給了銀兩,兩人挽臂離去,茉雅奇想着老者的話,心中不是滋味,伊貝爾安慰道:
莫多想,他說的也不定準,興許只是诳人呢!
嗯,茉雅奇勉力一笑,兩人又說想去後山游玩,楊芳看了看天,不甚贊同,起風了,天也開始陰沉,大約會變天,還是早些回罷!改日再上山。
不!伊貝爾不依,犟道:我就要去看看,起風正好,涼快呀!
拗不過她,楊芳只能陪同,才走到一半兒路程,便見電閃雷鳴,吓得伊貝爾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哎吆我的天吶!還真要下雨啊!
你以為我哄你?楊芳催促道:快回去!趁沒下雨之前,趕緊上馬車!
這回伊貝爾不敢再任性,老老實實聽話回去,哪料才行至寺廟前的屋檐下,滂沱大雨說來就來,幾人只能立在屋檐下暫避。
等了會子,不見雨停,楊芳準備冒雨到停在山下的馬車裏去拿紙傘,正要走,卻被伊貝爾喊住,別動!車夫送傘來了!
有人過來,也就不必他去淋雨。楊芳從車夫手中接過傘遞給伊貝爾,她卻不肯走,我才不要下去,山路那麽泥濘,會弄髒我的鞋子和裙子!
楊芳不明白這有什麽值得糾結的,髒了讓丫頭們洗呗!養一群丫頭都閑着幹嘛?
這雙鞋子是姐姐親手做給我的新鞋,我第一天穿呢!不能踹泥裏,裙子是蘇繡!是以伊貝爾格外珍視!
所以呢?楊芳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
伊貝爾微微一笑,所以你應該背我下去,我給你撐傘!
背女人?不對,背女孩兒?楊芳一臉吃驚外加極不情願!
姑娘,我十三歲就跟着福爺,十五歲就随他出征,在軍營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頭兒了,你能不能別把我當小厮使喚?
我沒有當你是小厮啊!”伊貝爾覺得這是對他的恩典!“我是信任你才讓你背呢!車夫讓我背我還不樂意呢!
車夫暗自慶幸,多謝姑娘嫌棄!
楊芳躲不掉,只能乖乖聽從,不情不願地來到她身前,心道下回再也不會答應夫人看護她女兒,太任性,他管不住啊!
姐姐你在這兒等着,他背我下去後再來背你!伊貝爾道罷就縱身爬到楊芳背上。
茉雅奇則與車夫等在屋檐下,手裏只有一把傘,她不可能與車夫共打一把,也不能自己拿傘離去,只好等楊芳回來。
楊芳安置好伊貝爾,又來接茉雅奇,準備背她下去,她卻有些難為情,不必了,我不怕鞋濕,自個兒可以走,你跟車夫大哥撐一把傘,我拿一把就好。說着就徑直往下走。
同是富察家的千金,兩個人性格差別太大,楊芳也不好說什麽,示意車夫跟他一起走。
這段路的确太泥濘,饒是茉雅奇已經很小心翼翼,仍舊滑了一腳,幸虧楊芳眼疾手快扶住她手臂,否則她該摔在泥地裏了。
只是驚吓間,傘掉落在地,又被大風掀走,她想去撿,眼看跟不上,楊芳道:別管了,雨太大,我背你罷!快走!
不必麻煩,她仍是堅持不肯,大雨滂沱間,楊芳不意啰嗦,将傘給了車夫,不由分說一把将她抱起,
啊!茉雅奇驚呼一聲,想下來,卻被他制止,你想大家多淋會兒那就繼續掙紮。
此話一出,茉雅奇不敢再動,車夫跟在後面為他們撐着傘,茉雅奇一擡眸,看到雨水順着他臉頰流至脖頸,忍不住掏出懷中手帕為他擦了擦,楊芳沒低頭,只是快步往馬車邊走去,口中說着,雨水太多,擦不幹,不用管。
哦!既如此,茉雅奇也就放下了手絹。
楊芳将她抱回馬車後,自己翻身上馬,馬車在雨中急馳,趕往富察府。
馬車中,
見她鞋子濕了,伊貝爾奇道:他不是抱你回來的麽?怎麽你鞋子還有那麽多泥?
不怪人家,怪她自己,開始的時候不想讓他背,我自己走了一段,差點摔跤!
伊貝爾笑道:讓你逞能,我就說路不好走罷!
我也是走了才知道嘛!”想起方才被陌生男子抱起的場面,茉雅奇只覺難為情,紅着臉道:
“你跟他熟識無所謂,我跟他不熟,自然不想麻煩他。
沒關系,說起楊芳,伊貝爾盛贊不已,楊芳人很好的,他也就是嘴上抱怨幾句,其實很熱心,你跟他熟了之後就曉得了,他可是我阿瑪身邊最年輕有為的将領!
是麽?聽他的口氣,他好像打過很多仗?
對啊!這些年,我阿瑪參加的戰役裏,都有楊芳,他骁勇善戰,深得我阿瑪信任,還有楊遇春,封廉……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關不上,伊貝爾熱情地為她講述着幾人的英雄事跡,茉雅奇聽來只覺很傳奇,不由對這個姓名像女子的人刮目相看。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六回 食盒之巧
掀簾看到楊芳騎着馬在雨中并馳,雨水拍打在臉上,渾身濕透了的他仍舊身姿昂揚,茉雅奇忍不住回頭與伊貝爾商議,“不如,讓他坐馬車罷?雨太大了!”
“可以啊,”伊貝爾倒是不反對,只是,“你先告訴我,馬兒怎麽辦?”
……茉雅奇無言以對,只好放下簾子,不再說話。
伊貝爾忽然覺得,姐姐好像很關心楊芳哎!
馬車到府上大門處時,過來兩個侍衛,一個背了伊貝爾,一個為她撐傘。
茉雅奇只道府裏路好,不必再背。楊芳便撐傘送她回房。
這一路上,雨勢漸小,淅淅瀝瀝的,落在傘上,流到心田。明明周遭是冷冷的風雨,她卻覺心暖似火,仿佛有什麽在心底冉冉升騰。
回屋後,伊貝爾就趕緊沐浴,之後又喝了姜湯,才坐進被窩暖了會子,又聽丫鬟禀報,說是三姑娘來找。
一聽說茉雅奇來了,伊貝爾忙喚她進來,
姐姐換洗好了?怎的還出來跑,也不怕凍着?
無妨,這會子雨已停,我還喝了姜湯,你喝了麽?
喝了,被迫喝的,她若不喝,丫鬟婆子們可是怕擔責任。
看她手裏提着食盒,伊貝爾忙問她帶了什麽好吃的,茉雅奇咬了咬唇,尴尬一笑,不是吃的,是姜湯。
你不是喝過麽?怎麽又帶?給我帶的啊?伊貝爾嘿嘿笑謝道:姐姐太貼心,不過我已經喝過了呢!
也不是,我知道有人給你熬,這是……将食盒放在桌上,頓了頓,茉雅奇才說實話,給楊大哥帶的。
給誰?伊貝爾聞言一愣,楊大哥?楊芳啊?
只見茉雅奇低頭抿唇不語,算是默認,伊貝爾忽然明白了什麽,輕笑嘆道:
這求姻緣可真是準,才拜姻緣就來了!
茉雅奇急忙辯解,我只是看他因我們而淋雨遭罪,心裏過意不去,反正姜湯還多,順便給他帶一碗而已,你想哪裏去了?
哎,我又沒說姻緣是楊芳,你急什麽?不打自招了罷!哈哈!
被她這麽一笑,茉雅奇瞬時紅了臉頰,惱羞成怒,你再取笑我,我可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笑,怕她真生氣,伊貝爾趕忙止住了笑,又明知故問,姐姐既是給他送,怎的跑到我屋裏?
我想讓你陪我去,我……茉雅奇借口道:不知他住哪兒。
伊貝爾故意逗她,就在咱們府裏,我給你指路。
借口不成,茉雅奇只好懇求,你還是陪我一道兒罷!我不想一個人過去。
看來她還是心虛啊!怕什麽,你只是送姜湯而已,又沒旁的意思。
哎呀,好妹妹,你就陪我走一趟嘛!茉雅奇急得羞紅了臉,坐在椅子上委屈又失望,
你若不肯去,那我也不去了罷!
瞧她真急了,伊貝爾才松口應承,好罷好罷,就陪你走一遭!
見她答應,茉雅奇惆悵的面容上這才有了笑容,伊貝爾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鞋子陪她出了門。
到得楊芳住處,敲了敲門,楊芳過來開門,正在系扣子,看樣子剛換洗完畢。一見伊貝爾,不由蹙眉,先将她堵死!
姑娘有何事?我沒空!
瞧你吓的!才回來難道我還出去啊?是來給你送東西的,不歡迎便罷!伊貝爾一扭頭,佯裝要走,又被楊芳叫住,哎,等等!
送東西他倒是很有興致,送甚?
茉雅奇不好意思開口,看了看伊貝爾,伊貝爾替她道:怕你着涼,給你送點姜湯。
用不着罷?我沒着涼,不必喝!
等着涼再喝就無用了,這是預防!
大老爺們兒,怕什麽風寒,楊芳渾不在意,我從來不喝那玩意兒!
伊貝爾又提醒道:我姐姐好心送的,你敢不喝?
為什麽不敢?楊芳本是故意氣伊貝爾,才順口溜了一句,茉雅奇聽在心裏,有些難堪,遂對伊貝爾道:不想喝便罷,我們走罷!
楊芳見她神色不對,才意識到自個兒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既然拿來,不喝也浪費,我就喝點罷!說着從她手中接過食盒,順便請她們進屋。
端着碗,楊芳憋氣喝下,竟發現沒有想象的那般苦澀,哎?不像我娘做的那麽難喝啊!
茉雅奇輕笑道:加了些紅糖熬的,去了辛辣。
伊貝爾笑贊道:我姐姐雖是千金貴體,卻生了一雙巧手,什麽都會做,縫衣做飯,樣樣精通!
那真是比你強太多,楊芳看向伊貝爾由衷贊道:你就會吃!
什麽嘛!伊貝爾錘他一拳,卻被楊芳靈敏躲開,不服氣的她顯擺道:我會功夫啊!四嬸教我的!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楊芳根本不屑一顧,不是我吹,一根手指頭都能打贏你!
又說大話!伊貝爾拉開架勢道:咱們來比一比!
楊芳才不會自找麻煩,我傻啊!打傷了你,福爺該來教訓我了!
伊貝爾保證道:我不會跟阿瑪告狀!
說得好聽,等會哭鼻子時,他可哄不住,信你個鬼哦!
他們真逗趣,茉雅奇掩帕輕笑,正巧被楊芳瞧見,不由晃了神,遂對伊貝爾道:
你得學學你姐姐,人家笑起來都那麽溫柔,你看你,整天兇神惡煞,要不是梳着辮子,旁人會以為你是小男孩兒!
我哪裏不溫柔,只對我讨厭的人兇好罷?不就是溫柔的笑嘛!我也會呀!說着伊貝爾掏出自個兒的手帕,輕輕一抖,展将開來,兩指一拈,擋在唇畔,望向楊芳,還給他眨了眨眼。
看的楊芳胃裏一陣翻滾,作勢要嘔,行了!你還是恢複原型罷,等會兒我要自戳雙目了!
被他打擊的伊貝爾很不服氣,放下手絹瞥眼道:有那麽難看麽?
為了讓她深切地感受他的感覺,楊芳給她打了個比方,東施效颦你聽說過沒?就是你這樣!
讨厭!伊貝爾一跺腳,正要罵他,卻聽門外有人問,誰又惹咱們伊貝爾姑娘了?
伊貝爾聞聲回首,看是楊遇春,連忙告狀,臭楊芳!他老欺負我!說我兇,不溫柔,說我難看!
他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楊遇春忍不住斥責楊芳,瞎說什麽大實話!
伊貝爾聞言更惱,你說什麽?
不不,我口誤,他居然敢颠倒是非,叔叔來替你教訓他!說着楊遇春撸了撸袖子,準備開打,
茉雅奇當了真,趕忙上前攔阻,楊芳只是跟伊貝爾開玩笑而已!
居然有人站出來幫這臭小子說話?楊遇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好笑道:我也只是跟他開玩笑而已,姑娘何故這麽護着他?
我……
楊芳看她無言以對,替她解釋道:
人姑娘看你兇神惡煞,以為你不是什麽好人要欺負正義的我!
我怎麽兇了?楊遇春對自個兒的相貌還是很自信的,誰不誇我儀表堂堂?當年我也是多少姑娘的夢中情人好罷?
自負的毛病永遠改不掉!伊貝爾嫌棄道:你們兩個,都不正經,沒一個好東西!
姑娘我是來幫你的哎,你怎的倒打一耙?說着,楊遇春似是聞到了什麽,好香啊!帶了什麽好吃的?
茉雅奇趕忙行至食盒邊擋住,沒什麽,就是一碗姜湯而已……
姜湯不是這味兒!楊遇春輕手拉開她,硬要打開食盒底層,一看驚呼出聲,呵!這麽緊致的糕點!
伊貝爾湊上去一看,食盒底下果然還放着一層糕點,做工精致似白兔般可愛,看着都想咬一口!
随即拉了茉雅奇到一邊兒,悄聲質問,你不是說只送姜湯麽?怎麽還有糕點?都藏起來不讓我吃!
哪有!我……我不知道啊,茉雅奇尴尬辯解道:興許是丫頭們昨兒個放的,忘了拿出來,蓋在下面我沒看到呢!
分明是狡辯!這重量你能掂不出來?怪不得她一路都自個兒拎着食盒,她要幫忙,她還不許,原來是有小心思啊!
楊遇春剛要去拿,被楊芳拍了爪,我的!不許偷吃!
姜湯沒我的份兒也就罷了,糕點也不許吃?楊遇春盯着茉雅奇深感不滿,
明明這院子裏住了兩個人,這位姑娘只給楊芳送,太小氣了罷?
伊貝爾笑道:你都是有媳婦兒的人了,還指望別的女子給你送吃食?
有媳婦兒怎麽?楊遇春看向茉雅奇,故意打趣道:難道這點心只給沒媳婦兒之人吃?
才沒有,不願被他們擠兌,茉雅奇只得大方道:你想吃就吃罷!
聽得這話,楊遇春瞥向楊芳,得意一笑,人姑娘都松口了,你還敢不讓?
嘚瑟什麽?楊芳抱臂哼道:你不過是沾了我的光而已!
茉雅奇不想留下被人打趣,拉了伊貝爾要走,臨走前伊貝爾回頭喊道:楊芳,我記住你的話了!居然敢小看我!改天本姑娘要找你比武!
楊芳懶懶應了聲,随時奉陪!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七回 有備而來
出了院子,伊貝爾怎肯輕易放過茉雅奇,是不是該跟我解釋解釋,那糕點是怎麽回事?
被發現的那一刻,茉雅奇已在心裏默默地想好了說辭,
他為我們淋成那樣,又背我們下山,定然很累,我只是想感謝他而已,沒有其他意思,妹妹千萬不要誤會。
誤會這個詞,很有內涵!伊貝爾怎肯罷休,又開始旁敲側擊,盯着她笑意濃濃,你覺得我會誤會了什麽呢?
被她看得發怵,茉雅奇不敢再亂說話,生怕又被精明的妹妹抓住她的把柄,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幹嘛說我會誤會呢?伊貝爾揪着她的話頭不放,說得茉雅奇百口莫辯……
而這邊廂,兩位姑娘走後,楊遇春亦是對楊芳嚴加審問,人走了,可以老實交待罷?
拿了一個白兔糕點,楊芳一口咬掉一半兒,交待什麽?
那個姑娘為何對你那麽好?
感謝我冒雨背她下山。就這麽簡單!
你背伊貝爾了麽?楊遇春想做個對比。
嗯。楊芳邊吃邊點頭。
那伊貝爾怎麽不送你吃的?一個送,一個沒送,這還不能證明什麽嘛?
她心大的跟男孩兒一樣,怎麽可能感激我?楊芳才不敢指望得伊貝爾一句謝,沒恩将仇報都是好的!
坐在他身旁的楊遇春不禁琢磨道:可你不覺得,那姑娘看你的眼神,溫柔如水麽?
楊芳才不會自作多情,人家本來就溫柔,不是看我才溫柔!
突然瞧見一個女子對楊芳好,楊遇春甚感驚奇,畢竟楊芳尚未成親,一切皆有可能,哎,你對她感覺如何?
什麽如何?你莫多想,茉雅奇才十四五歲,我都二十了!楊芳此人甚有自知之明,
人家阿瑪當年可是九門提督!我爹……也就是個種地的,雖然我現在小有出息,可是家世相差太遠,所以根本不般配,也就不高攀,省得叫人笑話不自量力!
那算什麽阻礙?活生生的好例子擺在眼前,
你看封大哥和雅爾檀,封大哥也比她大好幾歲,兩人身世也相差很遠,雅爾檀還不是義無反顧的跟着封大哥,最終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嘛?
不同性子的女子,行事完全不同,楊芳又不是傻子,
雅爾檀性子熱烈,人也活潑,敢于追求,這茉雅奇,我今天才見,感覺很溫柔,說話都軟軟的,不可能像雅爾檀那般,為了一個男人離家出走!
軟軟的?楊遇春聞言,想入非非,笑眯眯問,你摸過?
你大爺!我說她聲音,你想哪兒去了?回想了一下,楊芳自言自語道:确實挺軟的!
咦!楊遇春才不信一頭狼遇上羊會那麽老實,你不是背過她麽?手有沒有亂碰?
我才沒有背她!
看看!前後矛盾罷?才剛你還說背了!這小子不實誠啊!
說錯了!楊芳笑眯眯糾正道:其實是抱的!
更親密啊,好小子!楊遇春深感佩服,頭一回見美人都能這般親熱!
特殊情況好罷!讓你試試,帶兩個姑娘下山,還下着雨,路又不好,可累壞小爺我了,我還不能表現出累,是以楊芳認為茉雅奇感激他也是他應得的,
所以她帶吃的謝我完全符合常理,你不要想歪!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可還是疑點叢生!
那她為何不敢明着給你糕點,還要私藏,明顯是佳人有意,你卻說人家只是純粹感謝,我說你不解風情才對!
就你解風情!
那是,起碼我有媳婦兒,比你有經驗!不意瞎扯,楊遇春拍了拍他,正兒八經地提醒道:
說真的,你也不小了,是該認真考慮婚事,你娘還等着抱孫子呢!
考慮容易,實踐太難,那也得有對象,不是我想想老天爺就會送個美人到我床上。
眼前不就有個合适的嘛!楊遇春再一次把話頭轉向了茉雅奇。
楊芳頓感頭疼,你要我說幾遍?人姑娘蕙質蘭心,我不想高攀,自讨沒趣!
那我問你,你十二歲那年,可曾想過今日的你會投身軍營?
十二歲?說起來楊芳就想笑,那時候我想練一身好功夫,當個土匪頭子山大王!逍遙且自在!
所以說,将來之事難料,如今咱們跟着福爺,飛黃騰達是遲早的,楊遇春怕他沒勇氣,将他一軍,
你小子平時老與我争功,怎麽一遇到感情之事就畏頭畏尾開始自卑?你怎麽就确定你不能給她幸福?
說得再有道理他也聽不進去,你他娘的準備改行當師傅是罷?不如我替你跟福爺說一聲,你去教德麟好了!
我……不等他說完,楊芳就将他往外推,話多你去找封廉,別來煩我!
楊遇春才不想做礙眼人,封大哥人家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我去打什麽岔?
小爺也跟周公如膠似漆!不由分說地把他推出去,将門一關,楊芳頓覺世界清淨了許多。
哼!楊遇春氣哄哄離開,狗咬呂洞賓,不外如是!
入夜,月朗星稀,流光傾瀉,溫柔地淌入心底,而茉雅奇,居然失眠了,再如何輾轉反側,他的影子依舊侵入她腦海,避無可避。
今日只是第一回相見而已,可雨中他抱着她時,那種莫名的心跳,令她慌亂。雨水順着他剛毅的臉頰流淌的模樣,更是深深烙印。
也許他無意,但她已有心。
昨兒個伊貝爾問她時,她還說沒有思慕之人,今日老天便讓她一嘗這滋味,真真甜蜜又苦惱。
甜的是他寬廣的懷抱,苦的是君心難測,不知他是否有心上人。倘若他心有所屬,她便成了苦戀。
枕着期許的煩惱,茉雅奇漸漸入眠,夢裏也在期待着下回相見。
看得出姐姐的心思,又心知她害羞不會主動,伊貝爾便想着安排他們再相見。
聽聞妹妹說要約楊芳去郊外,茉雅奇心中自是期待,卻又怕不妥,
他一個男子,大約不喜歡與我們女孩子混在一起玩兒罷!定然覺着我們無趣,上回淋雨回來後,我看他都很怕你再喊他!
這回不可能就我們三個,我要請大夥兒一塊兒去,楊遇春啊,表姑,雲川,德麟,四嬸,我阿瑪,咱們一大幫人一道兒出去游玩,伊貝爾能嗆準,
就是不喊楊芳,他也絕對會跟去!
他們都會去麽?
只要我額娘同意,我阿瑪一準同意,他一帶頭,大夥兒肯定都會去,放心罷!交給我安排!伊貝爾嘿嘿一笑,
很快你就能見到你的芳哥哥了!
茉雅奇又紅了臉,嗔她一眼,莫開玩笑,你再拿姐姐打趣,姐姐可要生氣了!
好好!我不說!
打定主意,伊貝爾便跑去找她額娘,說想出去游玩一事。
你呀!明珠寵溺地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是在外地玩瘋了,回府就老實不了兩天!
好不好嘛,額娘,天天待府裏,您就不嫌悶?我們很久沒跟四嬸一塊兒玩兒了,帶上四嬸的孩子們一起,讓楊芳他們去打獵,咱們烤野雞吃!伊貝爾說着不由伸了伸小舌頭,
想想都流口水呢!
真出息!看她如此期待,明珠應道:好,這事兒我記住了,回頭得跟你阿瑪商議着,看哪天他們都有空,咱們約好便去。
伊貝爾不甚放心,又交待道:額娘千萬記得,跟阿瑪說是你想去,若說是我,他可不定會同意。
這丫頭居然會這麽想?你可是他的寶貝女兒,說的好似他不疼你一般。你阿瑪若知曉,又該心碎了呢!
不,于我阿瑪而言,最重要的是媳婦兒,可不是女兒,伊貝爾可是深有體會,
您不吃飯鬧脾氣時,阿瑪可是千勸萬哄,我不吃時,旁人都來哄,阿瑪卻道:不吃便罷,餓她一頓她自己就吃了!
雲霄聽着忍俊不禁,明珠保證道:好,你甭管我用什麽法子,總之定讓你阿瑪答應。
額娘既答應,絕不會食言。放心的伊貝爾歡呼着跑出去玩了,雅爾檀正好進來,笑問明珠,她在高興什麽?
說想出去玩,叫上大夥兒一起,你也跟封廉說說,現在月份還小,你還能出去走走,往後行動不便,可是哪兒也不能去了的。
那好,今晚我跟他提一提,雅爾檀也很期待能出去走走,雲川定是樂意之至!
等你再給他添個小弟弟,就有人與他作伴了呢!
我倒希望是個女兒,雅爾檀有自個兒的考量,
我們已經有雲川了,他雖不是我親生,但我一直都把他當自個兒的孩子來養,若是妹妹,他無甚壓力,定然也喜歡,若是弟弟,只怕他心裏不舒服。
應該不會,雲霄經常給孩子們送吃食,了解他們的脾性,雲川不是自私的孩子。
即便如此,雅爾檀還是喜歡閨女,就算他不會争寵,我也覺得是個女兒的話,皆大歡喜。
明珠笑道:所以說,頭一個是兒子的沒壓力,第二個是男是女都好!
這話蘇果可不同意,我兩個兒子發愁啊!真希望第二個是女兒,萬一這兩個兒子都不孝,将來不肯孝順我們,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把我們趕出去,可如何是好?
雅爾檀覺着她是杞人憂天說笑呢!打小教育好,他怎會那般糊塗呢?
唉!蘇果擔心自有她的理由,這兩個孩子都是由他奶奶帶的,我和烏爾木常年在外,也沒陪他們幾天。
明珠提議,那若往後再出去,你将他們也帶上。
我曾提過,可孩子從未單獨跟過我,他奶奶也是不舍,我也沒法子!這樣的局勢,她似乎無法改變,
老人帶孩子,只知道疼,也不管是否有道理,由着他們胡來,唉!
這确實是個問題,想了想,雲霄道:再不然,這回再出遠門,你就留下,照看孩子。
我也說過,可烏爾木不許,說他娘性子執拗,怕我在家為了孩子跟她生口角而受委屈,堅決不許我一個人留下。
哎吆!雅爾檀由衷贊道:有這樣體貼的丈夫,你還怕什麽孩子養不養你,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無需擔憂,
我哥小時候也是調皮任性,長大後比我還孝順,孩子們大了自然就懂了,我們再擔心也是白搭。
蘇果勉力一笑,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人在無能為力時,除了順其自然,別無他法。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八回 情愫暗生
秋夜涼,疏星點點,明珠才洗漱罷,雲霄為她拆了發辮,正要去梳,福康安歸來,接過梳子,示意她先退下。
見他歸來,明珠與他說起此事,福康安難以置信,
不是罷?女兒真這麽認為?我并不是不疼她,只是反其道而行,你越将就她,她越蹬鼻子上臉。不理她,她反倒肯吃。
我知道你的用意,可是孩子不懂嘛!所以這回,你必須答應,還得讓她認為你是為她而應,不是為我。女兒和兒子不一樣,得空多哄哄她,她才曉得你關心她。
在身後為她輕梳如緞青絲,福康安柔聲應道:夫人發話,莫敢不從。
正梳着,發現一根白發,他起身拿過小剪将它剪斷,明珠回身接過,擱在手心看了看,三十五,也該有白發了,不剪也可,若得一頭白發也好看。
那我等着,福康安諾道:等你滿頭華發,還為你梳理。那便是真正的白頭偕老!
若得一生圓滿,必謝上蒼垂憐。
三日後,衆人已約好,同去西郊,備好工具,打獵燒烤。
三兩馬車,數匹馬,浩浩蕩蕩地出發,空中白雲朵朵,你追我趕地遮住日頭,輕風吹拂,掠過枝葉,嘩嘩作響,悅耳動聽。
馬車裏,伊貝爾拉着多羅的女兒烏那希一起哼唱着歌謠,德麟時不時地吼上兩嗓子打一打岔,雲川笑他唱得難聽,德麟才不管,繼續亂哼着,打擾他姐姐,惹她生氣,才是他的樂趣。
到得西郊,綠茵成片,衆人下了馬車,楊芳等人已備好弓箭,明珠拉住福康安衣袖道:
讓這些年輕人去罷,你歇着即可。
福康安一愣,回味着她的話,總覺着刺耳,自尊心備受打擊,怎麽叫那些年輕人?我才三十六好罷!這就老了?萬歲爺都幾十歲了,還能打獵呢!怎麽我就不能?
沒說你老,明珠自覺口誤,強辯道:我是想着你平日裏忙着公務,難得空閑,該多休息而已。
辦公的确枯燥,打獵即是放松,不動動拳腳就真成老胳膊老腿兒了!從烏爾木手中接過弓箭,福康安之意已決,
等着我給你打些野味回來,看你還說不說我老!
才說一句他就覺受挫,明珠只能由他,不敢再勸。
女子們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孩子們在附近追逐打鬧,由丫頭小厮們看護着,玩得不亦樂乎!
一個時辰後,男子們打獵歸來,孩子們都新奇地圍了上來,看起來收獲頗豐,野兔,野雞,居然還有幾條魚!
楊芳得意道:這可是我脫了鞋下河逮的!
啊?将近中秋的天已有些涼意,茉雅奇不禁擔心,這天下河多冷啊!
楊芳身強體健怕什麽?犧牲他一個,造福咱大夥兒!
伊貝爾從來就不舍得誇他一句,楊芳哼道:聽聽,擱你這兒我就成了理所當然,還是茉雅奇姑娘好,知道心疼人。
茉雅奇只是本能的一句話,未料到楊芳會拿她說事兒,一時紅了臉,低頭不語。
而後楊芳要去刺魚,烏爾木等人宰兔子,以往孩子們衣食無憂,常被追着哄着吃飯還不肯,今日親眼見到他們動手宰殺,又害怕又興奮。
楊遇春時不時地吩咐孩子們拾個柴,搭把手,拿個物什,孩子們樂意之至,都搶着去做。
當他們給洗好的野味塗抹調料與油,放在架子上生火時,孩子們都留着口水,一直盯着火堆,等待着品嘗成果。
就連雅爾檀也很是期待,一直問何時能烤好,封廉笑道:小饞貓,你比雲川都愛吃!
明珠最聰明,幹脆走遠些,等着熟了再回來。
福康安攬着她走向河邊,回想往事,唇邊笑意浮現,明珠好奇地看着他,想什麽美事兒呢?
咳……福康安湊近她低聲道:想起在廣東那回的野戰……酣暢淋漓!看了看周圍,又仰天長嘆,只可惜今兒個人太多,不好下手。
就猜他不會想什麽正經事,你呀!就對這個有興致!說着依樹而坐,預備歇歇腿。
此言差矣!福康安挨着她坐下,故作斯文道:我是只對你有興致。寧可餓死,也絕不會饑不擇食。
說着隔着衣物覆上柔軟,明珠驚懼去擋,可不許胡來,後面一堆人呢!
有大樹擋着呢!
你當旁人瞎啊!明珠不許他亂碰,生怕被人瞧見他不規矩而笑話。
懷中人欲拒還迎,倒教他越發難以自持,本來只想摸兩把便罷,你越反抗,我越渴望,故意挑逗我,居心叵測!
誰逗你了?怎麽又成了她的不是?是你自個兒自制力太差好罷?
兩人正一攻一防時,烏爾木過來請,爺,魚肉該好了,可以享用。
福康安回眸,不悅地瞪着他,烏爾木這才發現少爺正在占夫人便宜,随即裝作自然而然地移開視線,
要不先給孩子們分罷!少爺您先吃豆腐,等一刻鐘再過來罷,另一只很快就好。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明珠拍開他手,又錘他一拳,
我就說會被人瞧見,這下好了,烏爾木會怎麽想?
福康安絲毫不覺難堪,我對我夫人耍流氓有什麽不正常,爺本來就不是斯文人,烏爾木也見怪不怪了!
不想再落入他魔掌,明珠轉移話頭,與他說起了正事,中秋你還得去避暑山莊麽?
安南王準備何時離開?
為皇上賀壽之後,大約會離開。總不可能在此常住。
你還得陪同相送?
他還未接旨意,只是猜測,不出意外,皇上應該會如此安排,我還回廣東上任。
望着天邊雲朵,明珠沒有說話,福康安不太懂她的心思,頓生憂慮,怎麽?不想再随我東奔西走?
以往也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許是年歲大了,的确不想再颠簸,但因是随你,我才願意。
将她攬在懷中,福康安輕拍着,權作安慰,女人家渴望安定,我理解,只是,在皇上看來,三十出頭的我正值壯年,他不可能讓我安逸地留在京城。
那就聽從皇命罷!明珠向來知理,不會教他為難,
皇上對你信任又偏愛,你為他的江山效力,也是應該,我只是說說而已,還是會支持你。
福康安欣慰得正想用吻作獎賞,将将觸碰之際,忽被一聲阿瑪吓了一跳!
原是德麟來喊他用膳,說是野雞已熟,被打擾的福康安也不好沖兒子發火,笑盈盈拉了明珠起來回去吃烤肉,心道烏爾木真是精,怕挨訓直接讓德麟過來!
丫鬟們早将少爺夫人這份分好,放在碗裏,明珠要拿筷子吃,福康安教她用手直接拿腿來咬,吃野味不需要這麽斯文,這樣才有氣氛!
多羅也是用手拿,吃得香甜自在,三嫂試試手撕,吃起來更香!
明珠實在不好意思,雅爾檀也和她一樣,掂起了筷子。
福長安笑看多羅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大大咧咧!
怎麽?嫌棄啊?多羅得意哼道:晚咯!早幹嘛去了!
而這邊,烤好後,楊芳用小刀割下一塊雞腿遞給茉雅奇,茉雅奇接過,心中暗喜,多謝楊大哥。
甭客氣!說着又去割另一塊。
伊貝爾在旁吞着口水候了半天,見狀有些懵,
楊芳你好偏心,居然不先給我?
給你你會說謝麽?楊芳就是故意晾她,誰叫楊大哥我就給誰!
伊貝爾不悅撇嘴,茉雅奇将雞腿遞給她,她搖頭不接,我争競的不是肉,是心意,楊芳我算是看透你了!
楊遇春過來遞給她一塊兔腿肉,來,楊叔叔給你大塊的!
伊貝爾感激笑道:還是楊叔叔最好!
嘿!我就納悶了!楊芳甚感不服,我就比楊遇春小幾歲而已,為何你總叫他叔叔,卻對我直呼其名?
因為我比你英俊!楊遇春得意地看向楊芳,又問伊貝爾,對也不對?
呸!楊芳損道:臭不要臉!因為你比我老!
伊貝爾笑道:因為頭一回見楊叔叔時,他冷着一張臉,冰山一般,我不敢造次,就只好規矩地喚叔叔……
楊芳饒有興致地問,熟了之後呢?是不是發現他就是用冰冷的外表來掩飾膚淺的內心?
一切都是假象啊!伊貝爾真的看走了眼,不過我已經改不了口了!
聽着他們逗趣說話,茉雅奇只是笑笑,好似插不上話,畢竟與他們都不熟。
楊遇春看出她的尴尬,故意問她,哎,茉雅奇姑娘,你頭一回見楊芳,對他印象如何?
啊?未料他會這麽問,茉雅奇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楊芳,總不能當衆誇他英俊潇灑罷?思來想去,只能客氣道:也不是很熟,就是覺着,他挺有責任心。
責任心?哈哈!楊遇春忽然拍腿一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這一笑,愣是把茉雅奇笑懵了,她說錯了什麽?
楊芳不悅道:笑什麽,笑什麽?人姑娘在發表意見,你能不能認真聆聽?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我不是不尊重她,我只是懷疑她的判斷,楊遇春忍笑道:她一定也被你的外表蒙蔽了!
楊芳嗆道:小爺至少還有溫善的外表可蒙蔽旁人,你他娘的一看五官就是個大壞蛋!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八十九回 疏離憂患
那倒是,經常有人認為我是風流的花花公子哥兒!楊遇春微揚首,自豪道:
誰讓我如此倜傥!不像某些人,說你老實你還天真的以為人家是誇你,其實人家只是委婉的說你憨厚,也就是傻!哈哈!
幾句話噎得楊芳緊攥拳頭,氣呼呼地問茉雅奇,我真的長得很老實麽?
不會啊!茉雅奇怕他不悅,終于借機道出了心裏話,你神勇威武,劍眉星目! 旁人只當她是奉承,也不會懷疑什麽罷!
好!楊芳帶頭鼓掌,深表贊同,得意地看向楊遇春,楊遇春也問伊貝爾,叔叔跟楊芳你選一個!
茉雅奇都誇贊楊芳了,伊貝爾只能給楊遇春打氣,當然是叔叔好看!
真乖!楊遇春本想撫一把她的小腦袋,發現自己手很油膩,只好作罷,笑哄道:還有個腿兒也給你!
楊芳瞥眼不服氣,一比一而已,有什麽好得意?
楊遇春又看向明珠,夫人認為,誰更勝一籌?
明珠一怔,轉了轉眼珠看向身邊的福康安,溫柔一笑,當然是瑤林!
福康安心道:算你識相!
不至于這麽怕罷?夫人說句旁人能怎樣?
怎樣?福康安微微一笑,很簡單,讓她明天下不了床!
其他人面面相觑地偷笑,明珠捏他一把,怨怪道:說混話也不分場合!
伊貝爾雙眼微懵,悄悄問楊遇春,什麽意思啊楊叔叔?
呃……這可為難了楊遇春,該怎麽解釋呢?
楊芳笑他倒黴,想看他怎麽圓場,楊遇春想了想,只好用胡謅來打發伊貝爾,就是,你阿瑪要将你額娘禁足,不許她出門!
伊貝爾信以為真,怪不得額娘要誇阿瑪呢!
楊遇春才将目光移向雅爾檀,雅爾檀擺手連連,別問我,當然是封廉!
瞧你們這點出息!楊遇春不禁搖頭嘆息,有了夫君連實話都不敢說!
楊芳看向多羅道:格格也不用問,肯定是四爺最好!
哎,我就等着你們問我呢!多羅可不像她們那般,對丈夫唯命是從。
是麽?格格好膽識!楊遇春豎了豎大拇指,又問了一遍,
多羅思量片刻,認真道:我覺得,還真是瑤林氣質最佳!
福康安一本正經地看向多羅斥道:你說你這誠實的毛病何時能改改?你這樣分明是陷我于不義,讓我成為衆矢之的!
福爺的氣質可是富貴窩裏養出來的,輸給福爺我心服口服,瞥了楊遇春一眼,楊芳心情大好,
只要不是輸給他,我就沒異議。
衆人哄笑一堂,茉雅奇但笑不語,只覺楊芳此人爽朗不扭捏,不由對他好感倍增。
飽餐之後,衆人一對對的相攜着去附近游轉,楊遇春怕楊芳跟茉雅奇沒話說,就想留下陪着,卻被伊貝爾拉到一旁,
楊叔叔不會這麽沒眼色罷?
楊遇春可是好心一片,他甚少與女孩兒接觸,我不是怕他不會跟人搭讪嘛!
多餘的擔心!這事兒不需要教罷?自學成才!
聽伊貝爾這口氣,感覺有譜!哎,你那個姐姐,是不是對楊芳……
伊貝爾本想說是,又怕洩露姐姐的秘密,是以裝傻,什麽?
這孩子一向利落,關鍵時刻,怎能裝算?
伊貝爾甩着辮子天真道:我才十二歲哎,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懂的還少?楊遇春心道:不說便罷,我也瞧得出來!
那楊芳呢?他是什麽态度?
什麽?楊芳開始學她一般裝懵,我不懂!
哼!別想讓我求你,小臉一揚,伊貝爾甚少服軟,你不說,我回頭去問楊芳!
問他也是浪費唇舌,他一向嘴緊,肯告訴你才怪!
伊貝爾驕哼一聲,也不理他,去找德麟他們。
衆人走後,楊芳的确不知該跟茉雅奇說什麽,只能沉默地走着,茉雅奇惟有找話與他說,
那個芳,是你的名,還是字?
名兒,我其實有字,是福爺給取的,可他們都愛笑我,有字不叫偏叫名兒。楊芳聳聳肩,深表無可奈何。
是麽?他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三叔給你起了什麽字?
通達。
楊通達,茉雅奇念了兩遍,倒是挺順口,寓意也好,這個字不錯吶!
我也覺得不錯,可是沒人肯喚。楊芳又問她的名字是何意思,但聽她道:是長壽草的意思。
楊芳覺着很繞口,但還算好聽,你們滿人的名字很有意思啊,聽着都很吉祥。
是啊,諸如四嬸的女兒,叫烏那希,正是傳家寶的意思。
聽聽旁人的名字,再對比自個兒,楊芳欲哭無淚,我家兒子太多,我娘只想要女兒,奈何一直不如意!竟然給我起了這麽個鬼名字,唉!
得閑的楊芳又與她講了些兒時的趣事,茉雅奇很有興致,凝眸聆聽,他說什麽都是聲情并茂,她越發覺得此人說話逗趣,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自信且張揚的魅力。
以往不論他說什麽,伊貝爾與楊遇春最愛拆臺打斷他,如今難得有人仔細聽着,不時地好奇詢問着,還一臉崇敬地看着他,令他自豪愉悅,越說越起勁兒!
正說笑間,忽覺水花四濺,擡首一看,原是幾個孩子從遠處的橋上跑到了河對岸,拿着小石塊投向河中,激起水花,
濺到了茉雅奇身上臉上,打濕了睫毛,茉雅奇本能地捂住了臉,孩子們依舊在繼續扔着石子,楊芳伸袖為她遮擋着,又瞪眸訓斥孩子們,
誰敢再扔,讓我逮到,拎起來打!
伊貝爾見狀,跑了過去,拉走德麟,臭小子!打什麽岔!
豪雅見德麟走後,也跟着走了,雲川扔下手中的石子也跑開了。
怎麽了嘛!德麟不願走,還想再玩兒,伊貝爾拉他到旁處,想玩兒去北邊,不許對着人打!
孩子們走後,楊芳見她在揉眼睛,問她可是傷到了眼。茉雅奇只道沒事,
只是水進眼裏了,有些酸,沒什麽,過會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