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7)
,你細皮嫩肉的,可不能遭這種罪!
說不過他,明珠又直起身子,好奇問他,你身上怎會有匕首,我竟從來不知!
我倒希望你永遠看不到,希望它永遠派不上用場。福康安解釋道:
其實我一個人外出時不會帶匕首,只因侍衛會保護我,除非有你同行,我才會帶上,因為我要保護你。卻不曾想,他的一點私心,竟會在今日派上用場。
有一點,明珠不太明白,說句不該說的,你就那麽信任你的下屬,不怕他們有二心?
怕東怕西,豈不是活得很累,能近身護衛的,自然是最得我信任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看着罷!封廉、楊遇春、楊芳他們,将來皆會是大清的棟梁!
好罷!明珠只是太過擔心,經此一事,我有些草木皆兵了,生怕再有人對你圖謀不軌。
我擒拿林爽文,挫敗了天地會,出門便遇刺,如此看來,天地會在江湖的勢力不容小觑!必須嚴厲打擊,否則,對朝廷威脅甚廣!
你呀!為朝廷想得比自個兒都多,明珠說着,又為他穿好內衫,扶他躺在床上,如今養傷,不可操勞過度,等你傷好,再說天地會之事。
道罷,她才入了被,換了內衫,準備換個肚兜兒,卻被福康安一直盯着,左手拉住她,将她拉至被中,明珠未提防,失了平衡,歪倒在他身上,哎,你……我還沒穿好呢!
不用穿,脫着麻煩!說話間,福康安已伸出手擁住她光潔的背,明珠吓了一跳,驚慌道:“不可動歪念,你忘了你的手臂有傷。
那你還誘惑我?明明他已經盡力克制,她竟還大膽的在他面前換衣服,引人遐想……
她又不是故意挑今天,那件我穿了兩天,的确該換了啊!
換呗!沒說不許換,但在換之前,是不是應該……點到為止,福康安望向她,壞笑着,沒再繼續說下去,明珠已懂,推拒着不肯,說是讓他好好調養。
他卻不樂意,起火了不滅火,這不是休養,是要把我融化!
可你手臂不能用力啊!明珠甚感為難,他卻意味深長地笑着,才剛不是說了麽!你主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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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他受傷,又看他忍得難受,大冷天他心火旺得直冒汗,說到最後,她只得依他,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将就他一回……
明珠本想讓他将養幾日,他卻執意要啓程,走路動腿,又不動手,不妨礙!
可是坐馬車颠簸,對你傷勢不利。
咱們沿驿站行駛,大路還好,不會太難受。福康安堅持如此,明珠苦勸無用,衆人只能聽命啓程。
趕了一天的路,眼看太陽要落山之際,烏爾木忽覺馬車輪子聲響有異,心想可別出問題,好歹等到了驿站再罷工,奈何天不遂人願,沒多會子,馬車就無法行駛了!
看他停了下來,福康安的馬車也停下,掀簾問他出了何事,他只道輪子有異,封廉、楊遇春等人皆下馬來看,似乎有些嚴重,能修,但工具缺失。
想了想,福康安道:這兒離驿站不遠了,我們先行,留下幾人陪你,到了驿站我會安排人過來幫忙修理。
也只能如此了,明珠喚蘇果過來坐她的馬車先去驿站,蘇果卻不肯走,說要陪着烏爾木。
怎麽?福康安打趣道:你還怕他采野花麽?
蘇果被衆人哄笑,強辯道:我是不想讓他一個人孤單嘛!
還有兩頭老狼陪着他,他才不孤單!
楊遇春與楊芳相視一笑,陰陽怪氣道:蘇果放心,我們會好好照看你丈夫!縱然今晚走不了,我們也可陪睡!
福康安口中的老狼正是他二人,因着都姓楊,便被人喚做老楊或是小楊,福康安卻道他們不是羊,而是狼!往後大家也都跟着戲稱他們為老狼!
得了罷!我寧願找女鬼陪睡,也不要你們兩個老色狼!嫌棄斥罷,烏爾木又對蘇果道:
太陽落山後會越來越冷,你在野外挨凍,怎生受的,享福可以,我可不想讓你陪我受苦,快随夫人去罷,我随後就到。
可是……蘇果還想再說,卻被雲霄拉走,你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他擔心你更是煩躁,還是跟我們先走,幾個大男人在此,也出不了什麽岔子!
左勸右說之下,蘇果才上了明珠的馬車。
一隊人馬趕往驿站,烏爾木等人留下看着馬車。
到得驿站,天已擦黑,開始起風。封廉先下馬,進驿站讓人安排住處,福康安等在馬車裏。
不料封廉很快回來,回禀道:福爺,驿站的人不讓住!
怎麽?福康安聞聲坐直了身子,掀開簾子,一陣冷風瞬時吹了進來,吹得睡在明珠懷中的德麟一哆嗦,明珠趕忙摟緊了他,為他擋着風。
福康安乃朝廷命官,下榻驿站,理所應當,誰敢攔阻?
問及原因,封廉也覺詫異,他們居然說,驿站裏面已經有一位福康安大人了,說我們是假冒!
我假冒我自己?居然有人這麽懷疑他!真是聞所未聞!
等等,他們說裏面有個福康安?看來是有旁人假冒他!
驚詫的他随即下了馬車,打算一探究竟。
進得驿站,福康安撩袍在堂中坐下,驿站的驿夫一看封廉又進來,上前呵斥道:方才沒追究已是仁慈,怎敢又來?可是想讨打?
是啊!皮癢了,欠揍呢!福康安看向那厮笑道:你怎麽就确定裏邊兒的是真,我們是假?
他……驿夫不知如何作答,強辯道:他們先來的啊!
先來便是真?說到此,福康安斂了笑意,正色道:他們可有出示官印?
這……的确是沒有,可福制臺是朝廷重臣,哪個敢問他要官印?除非不要腦袋了!
沒有官印也敢說是真人!真好糊弄!坐直了身子,福康安怒形于色,你們都是吃白飯的?
矮個兒的驿夫被他的氣勢吓到,有些膽怯,另一個高個兒驿夫哼笑道:那你有官印麽?你若能出示,我們便信你是真!
福康安随即吩咐封廉去外面拿官印,立在他身邊的封廉卻變了臉色,俯身附耳悄聲道:
爺,官印……好像在烏爾木那兒!
什麽?福康安聞言吃了一驚,頓覺面上無光,低聲斥了句,你不早說!
封廉尴尬道:屬下也是才想起來。
見他兩個交頭接耳了半晌,也沒個結論,驿夫呵問道:怎麽?連假的官印也沒有?還敢出來行騙!
定了定神,福康安坦然道: 官印在本官的随從手裏,他的馬車壞在路上,你們派人去将他的馬車修好,自然能看到官印!
哼!驿夫像是聽笑話一般,不屑一顧,官印都沒有,憑什麽指揮哥兒幾個?
頭一回有人無視他的命令,這令福康安挫敗感頓生,怒氣沖天!
放肆!本官就是嘉勇公福康安!新任閩浙總督!裏頭住的假冒的又是何方賊寇!把那個不要命的叫下來,與本官當面對質!
矮個驿夫也想知曉真相,正欲去後院請人,卻被高個兒拽了回來,你傻呀!他讓你去你就去?說不定只是虛張聲勢呢?萬一觸怒了真神,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兄弟這麽一說,矮個兒又不敢去了,高個兒聽着外頭呼呼的風聲,不願給自個兒添麻煩,随即對他們斥道:不自量力的還想假扮朝廷命官!你以為混吃混喝這麽容易?識相的快點兒走,否則抓你們報官!
怒火中燒的他強忍着火氣又重複一遍,本官就是福康安!何須假扮!
憑證呢!空口無憑,說了就算麽?那老子還是傅恒呢!
封廉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福爺的阿瑪也是他們能調侃的?
果然,福康安冷哼一聲,起身來到他們跟前,勾唇笑道:知道禍從口出四個字怎麽寫麽?待會兒我會用你的血來親自教你寫!
道罷随即吩咐封廉先去給烏爾木修馬車,等拿來官印,拍他們臉上!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六十五回 官印來襲
封廉便去問他們借工具,他們卻不肯給,故意刁難,我們又不認識你,憑什麽借給你,拿走不還了呢?想要也可以,掏銀子買!
心知講理無用,封廉冷臉問,多少?
高個兒揚臉伸出一把手,五十兩!
你幹脆去搶!這破玩意兒一兩都不值,他居然要五十兩!
無視他的憤怒,高個兒恥笑道:愛要不要!沒人逼你買!
甩給他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封廉冷聲道:多的不用找!伺候好我家主子!
道罷封廉正欲走,福康安讓他順道把明珠等人叫進來,先避避風。
高兒個笑道:還當我們驿站是避風所啊!
福康安終于沒了扯皮的耐性,冷眸斥道:收了銀子就閉上你的狗嘴!門外的侍衛能在頃刻間要你們的狗命,之所以留你們喘氣兒,只是因為本官不想知法犯法!
哎吆!脾氣還挺大,就等着看他拿什麽來僞造官印!哼!
封廉出去後道明情況,明珠等人随即下了馬車,進入驿站。
雲霄接過德麟,抱在懷裏,繼續由他睡着,福康安怕她口渴,要他們上壺茶,矮個兒看在銀票的份兒上給他們上了一壺。
一看不冒煙兒,竟是老早泡好了放着的,而且茶葉居然是柳葉青!福康安不由來火,
本官會好好記住你們是如何怠慢,等會兒莫爬在本官腳下求饒!
好大的口氣!”高個兒渾不把他放在眼裏,“大話留着等官印來了之後再說罷!
明珠示意兩個驿夫噤聲,聲音放小點兒,莫要吵醒我兒子!
伊貝爾不悅上前,瞪着他們,“臭奴才,若是吵醒我弟弟,待會兒就讓你們趴下,給本姑娘當馬兒坐!”
吆嘿!臭丫頭還敢跟老子擺譜兒?這兒是老子的地盤兒,我愛多大聲就多大聲!
越說他嗓門越高,果然吵醒了德麟,不樂意地哼咛着說困,說要上床睡覺,可這兩人又不肯讓他們入住,這樣睡着怕孩子凍着,明珠與他們商量道:
我們給銀子,先給我們安排一間房,等會子官印便到。
你當這是客棧啊?驿站可不是有銀子就能住的地兒!
揶揄他也就罷了,還敢揶揄明珠!福康安當即起身,來到他們跟前兒案邊,沉着一張臉,目露兇光,
立馬安排一間房!待會兒本官尚可留你們一條生路,若敢言不,官印送到之刻,便是你們命喪黃泉之時!
那周身散發的威嚴震住了矮個兒,轉身準備去安排房間,卻被高個兒拉回,咱們按規矩辦事,見官印才安排住處,何錯之有?
虧他們說的出口!福康安怒拍桌案,吓了他們一跳,假冒本官的,你們可有查看官印?失職還有理?
矮個兒低頭一瞄,心下有些慌張,忙叫來一個驿夫,給她們先開間房。
而後福康安回身對明珠道:你先帶孩子們進房間歇着,我在此等烏爾木。
明珠點頭應下,帶着孩子丫鬟們随驿夫去往後院。
福康安瞪了他們一眼,又回身坐着。
高個兒罵他慫樣兒,矮個兒拍拍他,示意他仔細觀察,
你沒瞧見,才剛他拍桌子時,手上帶着紅寶石戒指,還有腰間圍的金黃腰帶,發尾的金黃辮兒!這都是至高無上的行頭啊!若不是皇上特賞,哪個官員不要命了敢用金黃色?
被他這麽一說,高個兒也有些慌張,又強自鎮定,安慰道:也許,只是戲裝呢!假的呗!
此時的矮個兒已經沒有底氣,只喃喃道:但願他是假的,否則咱哥兒兩,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高個兒斥了句烏鴉嘴,便沒再說話,緊張地盯着驿站外面,大風刮得他心慌……
封廉架馬過去時,外頭風太大,烏爾木等人皆在馬車裏避風,聽到馬蹄聲響,趕忙出來,聽聞他們在驿站遇到了麻煩,烏爾木仰天長嘆,
這也太巧了罷!我難得壞一回馬車,他們就要官印!
楊遇春聽罷滿臉憤慨,那是封大哥你脾氣好,若換做是我,早就砸爛他們的櫃臺,再将那兩人胖揍一頓!
封廉沒有動手自有他的考量,左右是我們理虧,沒将官印随身攜帶,等會兒出示了官印,他們再不敢為難。
修好了馬車,衆人急馳趕往驿站,到達後,烏爾木手持官印走在最前面,楊遇春,楊芳與封廉跟在他身後,為他保駕護航,那趾高氣昂的架勢看得福康安愣怔了一瞬,忍不住輕笑出聲。
矮個兒見狀,還以為他們要砸場子!但見烏爾木将官印放在櫃臺之上,打開綢緞,掂起官印讓他們看底部,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是不是嘉勇公的官印!還有上任聖旨,要不要一塊兒查看呢?
兩人一看,當即傻了眼!麻溜兒出了櫃臺,小跑到福康安跟前跪下告饒,小人有眼無珠,不識嘉勇公真身,還望您恕罪啊!
大人!小人知錯,求您開恩呢!
開什麽恩?福康安斂了怒氣,故意嗆他,你不是我爹嘛!怎麽會不認識我呢?是不是瞎啊?
不不不!高個兒欲哭無淚,沖口而出,您是我爹!
哼!”欺軟怕硬的嘴臉令人惡心!“把裏面冒充的給爺帶出來!
這會子再下命令,他們無不應承,高個兒怕挨訓,自告奮勇要去後院帶人,矮個兒反應慢,只能繼續跪着。
且說那行人正在房中吃着用福康安的身份拐來的好酒好菜,卻被驿夫一腳踹開房門,呵斥道:酒足飯飽,就該上斷頭臺了罷!
裏面的人被打擾,起身怒罵,大膽!擾了總督的雅興,該當何罪?
誰是總督?讓我瞧瞧?烏爾木饒有興致地轉到前面,看了看一桌人,但見當中有一人,端坐着,抱臂不語,氣勢比旁人稍勝一籌,但比之他家主子,仍是天壤之別!
遂問,你就是假冒我主子的?
身邊小厮高聲吓唬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福康安福制臺!見了朝廷命官還不跪下?
哎吆!大官兒啊!烏爾木笑嘻嘻伸手,官印呢?拿出來讓大夥兒開開眼界啊!
那厮不防來人會要官印,面色一僵,又強辯道:放肆!朝廷命官的官印豈是人人都能看的!識相的快滾!趁我們大人沒發火之前,滾遠點兒!
烏爾木與楊遇春對視一眼,好笑道:我還真期待你們大人發威呢!
沉默了半晌的福康安終于開了口,你可知,沖撞本官,是何下場?
裝模作樣也想糊弄人?烏爾木哼笑道:我的下場你是沒命知曉了,不過你的下場我可清楚的很!
我主子天生貴冑,氣宇軒揚!豈是爾等凡夫俗子所能冒充得了!說着又瞥了高個兒一眼,也只有眼瞎的才會被蒙騙!
不意再廢話,烏爾木後退一步,示意楊遇春上前,老狼,交給你們了!
楊遇春扳了扳手腕興奮道:許久不上戰場,正愁沒地方舒展拳腳呢!
楊芳道:你三我四,開戰!說着揪住一人便打,楊遇春不甘示弱,也開始動手,少跟我搶!各憑本事!
那夥人一看架勢不對,慌忙要逃,卻被烏爾木閃到外面,關上了房門,高個兒順手将門一鎖,他們插翅難飛,只能挨打!
沒多會兒,屋裏就消停了,烏爾木問他們好了沒,楊遇春道:收拾停當!開門罷!
待打開門,烏爾木一看被押出來的人,個個鼻青臉腫,被打得連娘都不認識了!
楊遇春狡黠一笑,不好意思,下手太狠!我說不是故意的你信不?
信!烏爾木點頭如搗蒜,笑呵呵道:正所謂拳腳無眼嘛!收不住手也是正常!
說着将他們一行人押往前堂。
福康安沒看旁人,只問哪個是假冒他的,楊遇春指了指那人,福康安一看,不忍直視,能不能英俊點!長這樣也敢冒充本官?丢我的人!
烏爾木忍不住解釋道:原先長得還算清秀,被打成這樣了!
清秀?福康安冷哼道:卻為何放着正經事不做,竟去做那騙人的勾當!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那人被打的臉痛牙痛沒吭聲,烏爾木踢了他一腳,不耐道:主子問你話呢!啞巴了!
不想再挨打,他只能如實招來:
原來他們這一夥兒本是京城地痞,有個鄰居是富察家的家奴,時常跟他們講述福康安的光輝事跡,還說這領頭的陳大富身形背影很像福康安!
這一來二去的,他們便記住了福康安的一些喜好習慣,又得知他去外地上任時,很少住驿站,嫌驿站伺候不周,他們便想鑽這個漏洞,冒充總督住進驿站。
頭一回冒充時,他們還很心虛,生怕被識破,可那些驿夫一聽是福康安到來,皆是恭敬有加,好吃好喝的招待,甚至在他們剛住進驿站時,便有各個官員賄賂的金銀珠寶送來!
嘗到了甜頭,他們便大膽起來,得知福康安會去福州上任,便先行一步,到驿站坑蒙拐騙,卻不想會碰見本尊來此,撞個正着!
狐假虎威啊!福康安深感佩服,啧啧!我敬你膽兒肥不怕死!
烏爾木俯身詢問,主子,這幫騙子該怎麽處置?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六十六回 圖謀不軌
綁起來,交由按察使處置。
得知了真相,福康安暗嘆此行不順,淨出雜事兒。起身正要離去,那人忽起身,滑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福康安!
烏爾木大驚失色,雖離得遠,仍是沖了過去,大喊“少爺小心!”
早有防備的封廉幾乎在同時出劍,擋住他匕首,直刺他胸前,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及時拔出刀劍,制住其他賊人!
封廉的劍刺破他衣衫,未要他性命,等待主子發話。
福康安這才回首,好似并不吃驚,那人懼怕封廉的劍,不敢亂動,福康安上前,奪過他手中匕首,直刺他腹部,瞋目切齒!
“你們天地會處心積慮的想行刺本官!真當本官是吃素的!最好老實交代你們隸屬幫會的哪個堂,分舵在哪兒,誰是主事人,否則,就等着流血至死!”
冷哼一聲,福康安随即吩咐封廉将他們帶下去綁起來嚴加審問。
驿夫一看是天地會的人,自知闖了大禍,汗流浃背,趕忙去拿繩子幫着綁人。
想起一事,福康安又交代衆人,“夫人若問起,只道他們是貪財的即可,行刺一事都不許提。”
“是!”應了聲,幾人一道将他們帶至一間房中,開始審訊。
收拾了他們,便輪到這兩個驿夫了,兩人瞧見福康安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又開始磕頭哭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不見官印就讓住,你們這當差的可真會事兒!居然放了天地會的人進來!
“大人饒命,小人知錯!”高個兒慌着磕頭道:“實在是懼于您的威名才沒敢查官印,并不知他們是天地會啊!”
福康安随即對烏爾木道:
吩咐其他驿夫去衙門找幾個衙役過來,再讓他們知會驿丞,将這兩個不長眼的撤職!若是以往,必是死罪,但這個月是我額娘生辰,我得為她老人家積德行善,就留你們狗命!
兩人一聽這話,痛哭流涕的謝他不殺之恩!卻聽他話鋒一轉,又接着道: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禍從口出的血書必須寫!不然不長記性!還有,烏爾木!
奴才在!
盯着兩人,福康安饒有興致地笑道:去喚我的寶貝閨女出來,說有馬可以任她使喚!
是!
驿夫聞言,欲哭無淚,只能聽命!
屋裏的伊貝爾一聽這話,歡喜地随烏爾木去了,到得堂中,便對他們眯眼笑道:“我這個臭丫頭又來了,本姑娘想騎馬,誰能當坐啊?”
“姑娘!”高個兒哭着趴下,爬到伊貝爾身邊,極不情願又佯裝歡喜地讨好,“小人給您當馬兒!”
嗤笑了一聲,福康安提醒道:“莫忘了讓他們用自個兒的血寫字!”
“好!”脆應了一聲,伊貝爾又喝令道:“那你們就邊爬邊寫,誰寫得好,誰就先起來!”
“是是!”兩人點頭連連,莫敢不從。
侍衛找來了刀子和紙張,高個兒割破了手指,趴在地上先寫,剛寫了個“禍”字,就被伊貝爾踢了一腳,“寫的真醜!本姑娘要看楷書!”
“啊?”高個兒欲哭無淚,只能重新再寫,矮個兒一聽這話,趕忙嘗試寫楷書,卻也被伊貝爾踹了一腳,“沒說讓你寫楷書,你寫隸書!”
這要求也太難為人了罷!矮個兒苦着一張臉道:“姑娘,小人不會,能寫對就不錯了,不會那麽多書法啊!”
“不會就別想起來!”
有伊貝爾教訓他們,福康安倒省事。折騰這麽久,消停後他也覺餓了,吩咐人備膳,讓烏爾木陪着伊貝爾,他去找明珠。
另外的驿夫脆聲應着,忙又安排了幾間客房給他們,交待廚子備上好的飯菜!
見他進屋,明珠給他倒了杯茶,忙完了?
福康安嫌棄不願喝,擱着罷!待會兒他們會送好茶進來。
問及因由,他輕松一笑,只道是貪財的,狐假虎威而已。明珠又問他如何處置那些人。福康安道:
假冒的送去給按察使,那兩個不長眼的驿夫只是撤職。
嗯,給些教訓即可,畢竟太夫人生辰将至,我們卻不能在府上陪她,只好行善為她祈福。
握上她的手,福康安笑道:不愧是夫妻,咱們又不謀而合,我也是想着額娘才對他們格外開恩。
又說了會子話,福康安起身,看了看德麟,已然睡着,待會兒上菜時就不叫他了,給他備些點心擱着罷!
阿瑪!正在此時,伊貝爾推門進來抱怨道:你兒子睡了,女兒還沒睡呢,我也餓了,何時開飯呀?
餓了你不會吃糕點?明擺着撒嬌嘛!福康安不吃她這套!咱們又不是沒帶吃的!
不想吃,伊貝爾撇撇小嘴兒,嫌棄道:太幹!
很簡單!幹了喝茶!
茶難喝!
……這回福康安無言以對了,啧啧,還真是難喝!
明珠忍俊不禁,連他自個兒都不願喝呢!于是福康安又喚來烏爾木,讓他去後廚催一催,又問伊貝爾怎麽不騎馬,伊貝爾癱坐在他懷裏撒嬌道:
太餓了,沒勁兒玩,等我吃飽後再去收拾他們!
一個時辰後,封廉求見,福康安不想讓明珠聽到擔心,随即出去,到另一間房聽他彙報。
但聽封廉道:“為首的那個不肯說,不堪酷刑,已自盡!”
連工具都沒有,福康安奇道:“咱們能有什麽酷刑?”
“呃……楊遇春,砍了他手指……”
原來如此,也就屬老狼脾氣不好,“小小懲戒,也不算什麽,看來是鐵了心守口如瓶,”遂又問,“其他人呢?也寧死不招?”
“這世上倒沒那麽多忠心耿耿,比起虛無的道義,許多人還是情願茍活,有兩個招了,上回行刺的,跟他們是一撥人,分頭行事,他們的組織就暗藏在杭州,香主名喚韋青山,但人不在杭州,時常浪跡江湖。”
斜倚在椅子上,福康安青筋畢現,閉目沉吟道:“天地會!還真是陰魂不散!”
封廉早年在江湖上亦略有耳聞,“由來已久,根深蒂固,難以鏟除。”
默了默,福康安睜眼安排道:“我會将此事密報皇上,今兒個太晚就不必了,明日你去通知杭州将軍,讓他密切關注此事。”心有不甘的他語帶恨意,似要将他們生吞活剝!
“為官多年不曾有恙,近日卻遭天地會連番刺殺,實在可惡至極!本官誓要将他們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是!”封廉領命退下,福康安這才回房。
明珠見他面色不愈,不由納罕,“不是已經解決麽?為何還不開懷?”
“噢,沒什麽,”福康安笑慰道:“就是雜事太多,心煩氣躁。”
拉他坐下,明珠提醒道:“你手臂還有傷呢!千萬小心調養。”
伸出左手,輕撫着她臉頰,他柔聲安慰着,“我曉得,你不必擔憂。”
丫鬟已将水備好,明珠親自為他擦洗,伺候他上床歇息。
次日,得知闖了大禍,按察使、驿丞皆親自趕過來領罪,
驿丞将那兩個莽撞驿夫撤換,說讓他們過來賠禮道歉,福康安只道不必,撤就撤了,不想再瞧見他們!不過他們倒是提醒了一點,驿站查看官印這一項,太過松弛,才讓賊人有機可乘!這一點,驿丞責無旁貸!
是是!被點名的驿丞跪着認錯,下官知錯,還請大人開恩!
福康安讓按察使給皇上遞折子,道明此事,按察使不敢不從,卻又害怕,皇上知情後,必然責備下官監管不利!下官罪責難逃啊!還請大人指條明路!
這些個人,平日裏偷奸耍滑,一個比一個精明,一到關鍵時刻就只會懵!睨了他們一眼,福康安不耐道:
你可以說,是你聽聞我到此,想來拜訪,那人卻推三阻四不見你,你察覺有異,闖了進去,才發現他是假冒!
這個理由好!如此不必挨訓,指不定還能獎賞呢!按察使喜滋滋地道謝,大人英明!多謝大人指點!下官定将此事辦得妥妥當當!沒能招呼好大人是下官的不是,為表歉意,特奉上特産一份,望大人展眉!
說着,按察使示意小厮奉上禮盒,是一對翡翠娃娃!冰種透亮,此乃特産,又名人參果!
把賄賂之寶說成吃食,他倒挺懂事,福康安一笑置之,按察使有心了!
沒被追究的按察使暗自慶幸,饒是如此,回去的路上,他仍将驿丞狠狠地訓了一頓,都是你平日看管不嚴,縱容手下,才給本官惹了禍端!那翡翠娃娃花了四萬兩才得來,你是不是該平攤一半?
啊?驿丞的俸祿原本就不高,讓他出兩萬兩,等于喝他的血啊!
啊什麽?沒讓你出全部已算仁至義盡!見他面露難色,按察使冷哼道:你能保住官兒就阿彌陀佛了!有官兒做就有銀子掙!有什麽好心疼的!沒遠見!
那倒也是,現如今,驿丞也只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六十七回 甘之如饴
解決了此事,福康安等人繼續上路,趕往福州.
按察使将那幾個天地會的押至衙門,行刺當朝命官,必然死罪難逃,現已押入死牢,呈報朝廷,就等着皇上勾決!
乾隆得知此事後,大為觀火!朝廷命官居然被天地會之人冒充行刺,不必等來年秋後處決,立斬無疑!遂又下旨,特令各地大小驿站,嚴查官印及任函,官員需配合,不可刁難,驿夫需盡責,不可懈怠,若再生冒充事端,勢必嚴懲不貸!
到任後,福康安招來福建巡撫徐嗣曾,向他詢問福建的當務之急。
徐嗣曾回道:水利是一大工程,之前下官曾向李制臺提議此事,李制臺只道朝廷撥款難下,就此擱置,
然而每每洪澇過後,河底皆有大量淤泥雜物堆沉,長此以往,影響過往行船,對福建水師更是不利。
不就是經費麽?朝廷未能撥款,就不能自個兒籌捐?
下官倒是想過,只是李制臺不同意,下官也不敢越俎代庖。下官只是提議,還請福制臺做主。
這事兒容易,本官帶頭兒捐款,為疏通河道籌集經費,我倒要看看,底下的,誰敢不配合!
得他一句話,徐嗣曾大喜過望,下官替百姓謝過福制臺!
福康安随即命他拟定方案,召集官員,通達此事。
底下的官兒一看福制臺都捐了,他們不能落後啊!只得忍痛紛紛捐出銀子。
有了經費,徐嗣曾便着手安排疏浚工程。
臘月初六,福康安正在忙着處理公務,忽有烏爾木來報,說是底下出事了。
原來那侯邑縣令逢年過節喜歡敲詐百姓,今年又讓衙役去勒索當鋪,當鋪不肯孝敬的,便攪得他們做不成生意,掌櫃們一氣之下合計罷工,第二日,全城當鋪紛紛罷當,年下這般,急煞百姓!
聽罷此事,福康安只想罵娘!馬上年關了,各種鹽道、糧道等公文需要我審核蓋章,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明珠等我用膳我都沒空!這狗屁縣令居然又給我捅婁子!是嫌官兒小不願當了罷!傳令下去!立即将那蠢材縣令革職!
少爺,革職需要朝廷文書!
忘了!福康安都要被氣糊塗了!先撤職!回頭得空我再給皇上遞折子陳述他的惡行!
正說着,明珠敲門而入,雲霄将食盒放在桌上,
行至他跟前,明珠勸道:再忙你也得吃幾口飯,當心累壞了身子。
福康安正心煩,說話也不免狂躁,少吃一頓也餓不死!
明珠也不惱,只是湊近他耳畔低聲道:晚上你若沒力氣交功課,可莫怪我踢你下床!
一句話逗笑了福康安,點了點她的鼻尖,開始想入非非,你放心,三天不吃我也有力氣收拾你!
雲霄與烏爾木對視一眼,覺得不該再逗留,識趣退下。
聽勸來用膳的他也吃不踏實,年前上任真是倒黴,自過來就沒消停過,先是水利工程,跟着山上起火,我又去督工滅火,
一方面要暗中探究天地會由來,追查餘黨;另一方面還得整頓水師,布置清剿海盜,等過了年,還有鳌峰書院要甄選學生,我得去督考!
唉!明珠,我好累!才來一個月就忙得不可開交,當總督從沒這麽憋屈過!
諸如監督滅火一事,你貴為總督,本可不必親至,但你卻怕他們辦事不利,令火勢蔓延,殃及百姓財物,才親自去督工,
你為百姓辦實事,百姓自會感激你。我的夫君這般厲害能幹,我也因你而自豪啊!這般想着,委屈也值了,不是麽?
本是好言相勸,豈料他竟冷不丁問了句,能幹什麽?你?
問得明珠哭笑不得,輕錘他一拳,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哎,別錘胳膊,胳膊疼,想錘錘肩膀,來,福康安拍了拍肩,特意囑咐道:使點勁兒!
給他按捏放松了一會兒,他才開始繼續吃了些飯菜,而後又忙着去看公文,明珠問他有什麽可以幫忙,想了想,福康安道:
如果你得閑,可以幫我謄寫一份實帳,官帳就由我來寫。
怎麽?兩份還不一樣?
官帳是呈給皇上看的,私帳是我自個兒留的,兩份的确有出入,上任總督皆會留下虧空,這就需要下任來補,若不願補太多,就想法子做好帳,再等下任……
道罷,只見明珠盯着自己,怕她誤解,福康安澄清道:
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各路官員皆是如此,你想啊!他李侍堯得了好處,卷走錢財,卻要我來補,我福康安怎肯吃這啞巴虧?是以我會重新做份帳,争取不虧自個兒!
官場之事你駕輕就熟,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也不會過問太多,只管幫你做帳便是。
夫人的理解于他而言是莫大的鼓舞,相視一笑,随後兩人不再多言,專心各自忙着。
期間德麟與伊貝爾想來找額娘,都被雲霄攔住,直到晚上,兩個孩子才見到父母,伊貝爾抱怨道:
福州居然不下雪!不能堆雪人,好無趣啊!
臭丫頭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兒的天氣比京城好多了,至少沒那麽冷,你就知足罷!
可我喜歡雪!以往在京時,下了大雪後,十五叔就會陪我打雪仗,可好玩兒了!回憶從前,伊貝爾越發向往,開始有些後悔,一時頭腦發熱,竟随他們來了福州,當真失算!
一聽到女兒誇永琰,福康安就來火,正想說話,不想德麟居然搶先開了口,
十五阿哥有什麽好?至于讓你成天念叨?他有我英俊嗎?
你?打量他一眼,伊貝爾不屑哼笑道:小屁孩!你哪有十五叔那麽高大英武!
我長大後就會長高啊!你喜歡高的,阿瑪也很高呢!還做大官,打勝仗!是人人稱贊的大英雄!
好!福康安聽得心潮澎湃,帶頭鼓掌,明珠斜了他一眼,對于他們父子這般自吹自擂深表無奈!
福康安心道不愧是親兒子,跟他一樣看不慣永琰!太解氣了!
伊貝爾不服氣,竟然問明珠,額娘,你說句公道話,阿瑪跟十五叔,誰更英俊?要說實話,不可偏袒哦!
明珠頓感惆悵,這女兒到底是不是親生?居然拉她下水!當着她丈夫的面兒問她別的男人是否好看,擺明了毫無疑問的,答案只能有一個啊!
堆了一臉笑容的明珠摟住福康安胳膊對女兒道:當然是你阿瑪最好,文武雙全,英武不凡!于百姓是好官兒,于妻子是好丈夫,于兒女是好父親……
正待繼續說下去的她忽被伊貝爾不耐打斷,停停!當我沒問!
她不喜歡聽,福康安卻是很受用,兒子妻子皆誇他,聽起來都甜,惟有這個女兒胳膊肘往外拐,喂不熟的白眼狼!算了,權當她是撿來的好了!
因着福康安果斷将縣令撤任,當鋪這才正常營業,縣令慌的欲求情,然而他官職太低,無法直接見到總督,即便找人牽線,福康安也不願見他。
縣令不死心,又去賄賂徐嗣曾,徐嗣曾是聰明人,怎會為一個不相幹之人而淌渾水,萬一惹惱福制臺,得不償失啊!
乾隆五十四年,正月,忙完了公事,總算可以平平氣氣過個年,福康安閑來無事,便開始籌劃修建京城那座閑置的花園府邸。
這花園在明朝時本是皇家莊園,康熙年間曾是康親王的賜園,乾隆初年,被收回,如今又賜予福康安。
一直放着沒動,他便與明珠商議,着手修建。
明珠只道原來的府邸住着挺好,福康安卻有他的考量,可那座始終是阿瑪的宅子,雖然由我繼承,但住了一大家子,而這莊園,修繕之後便是只屬于我們的家。
大事你做主,明珠微微一笑,依在他懷中,看着孩子們在院中你追我趕,喜氣洋洋,其樂融融。
雅爾檀看到這幅情形,羨慕不已,不由将目光轉向封廉,然而封廉只顧看着他的孩子雲川,他只有看向雲川時才會笑,對她,總是吝啬笑容。
他身上的新裳本是她親自選了布料,親手而做,只是不敢貿然拿給他,怕他不收,便委托夫人送于他。
年前二十八,明珠将衣物送去時,封廉很是驚訝,幸好她一早就想好了說辭,
你時常忙于公務,為瑤林東奔西走,家中疏于打理,也沒個女人為你添置新衣,眼看着又要過年了,我與雲霄閑來無事,順手為你做了兩件新衣,做工不好,你萬莫嫌棄。
雲霄随即奉上新衣,封廉接過,道謝連連,多謝夫人與雲霄姑娘,屬下感激都來不及,怎會嫌棄?
見他收下,明珠這才舒心,總算沒有辜負雅爾檀的心意。人總是容易心軟,本不想幫,卻耐不住軟磨硬泡,想着終歸不是壞事,便答應了。
看着他兩人不溫不火,明珠都替雅爾檀着急,她卻覺這樣挺好,他什麽都不說,總比拒絕的好,證明我還有希望。
可是女子,明明應該被呵護,為何要這麽累的去愛一個人?對他好也不敢讓他知曉?明珠無法忍受這樣低三下四的感情,
如若是我,必然會親自找他把話說清楚,他若不愛,那便罷了!
雅爾檀尴尬一笑,因為他一早就知曉我的心思,也明言拒絕過,只是我不死心,想用真心感化他。
默默的付出,雅爾檀甘之如饴,一如現在,她看着自己親手做的衣服被他穿在身上,便已知足,他以為是誰做的都無所謂,只要他穿着就好。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六十八回 和珅添堵
雲川無意間看到雅爾檀一直注視着他父親,便拉了他爹過來,到雅爾檀身邊,故意找話說。
午宴擺了兩大桌,雲川還故意将她拉坐在封廉右邊,而他坐在父親左邊,
開宴後,雲川夾了一大塊雞肉放在他爹的碟子裏,欣慰的封廉正要誇他,卻聽他道:爹你幫我把雞肉夾給表姑,太遠了,我夠不着!
分明是故意的好罷!封廉無奈,也只能照做,雅爾檀吃着心上人夾來的雞肉,只覺格外美味,側首偷看雲川,發現雲川朝她眨了眨眼,兩人一笑,心照不宣。
年前,安南國內亂,國王黎維祁戰敗,慌不擇路逃至廣西,派使臣進京,請求大清發兵,幫忙鎮壓叛亂。新國王阮惠為搜查黎維祁,帶軍攻打至廣西邊境,嚴重擾民!
乾隆遂命兩廣總督孫士毅帶軍隊前往,鎮壓阮氏王朝。
乾隆五十四年,一月初五,清軍在安南戰敗,皇帝覺得面上無光,即刻下旨,将閩浙總督福康安調任兩廣總督。旨意尚未到達福州時,得知軍情的福康安已自告奮勇,上折子要求前往安南。
君臣不謀而合!“如此方不愧為休戚相關、實心任事之大臣!”無論身在何處,福康安皆是心系家國軍情,乾隆其心甚慰,下令将福康安的奏折,發交各省督撫閱看,
伊等試思同任封圻,何以不能如福康安之視國事如家事,庶其各知愧勵,勉副委任。”
正月二十五日,乾隆命福康安替代孫士毅為兩廣總督,收拾殘局。
聽說要啓程,伊貝爾十分驚詫,我們才來福州兩三個月,怎麽又要走?
德麟卻是十分淡定,我都習慣了,跟着阿瑪就是這樣,東奔西走,就當游山玩水啦!
明珠笑道:多跟你阿瑪幾回,你就會适應。廣東是個好去處,你不是喜歡吃荔枝麽?只是京城路途遙遠,想吃荔枝不太方便,也不是最新鮮,
而廣東有挂綠荔枝,乃是上貢佳品,因外殼四分微綠六分紅,每個都有一圈綠線而得名。爽脆如梨,漿液不見,去殼懷之,三日不變。”
明珠幾句話,成功勾得伊貝爾的食欲,真的嗎?太好了!那我要去廣東!我要吃新鮮的荔枝!
正在忙着交接公務的福康安聽後哭笑不得,我是去平息戰亂,你卻教她吃東西!
無可厚非啊!須知官以功為先,民以食為天!能讓每家每戶吃飽飯的,便是好官!你女兒認為有好吃的地方,才是好地方!我若不給她一些希望,她又該一路懶洋洋呢!
夫人言之有理,冰雪聰明!福康安趁機親了她一口作為獎賞,而後又開始忙起了公事。
雖然福康安在閩浙總督任上的時間短暫,但卻做了許多為民謀利的好事,福建人皆對他感恩戴德,官民一道,送他離任。
二月,福康安到達廣州,搬進兩廣總督府。
三月十六日,福康安馳抵鎮南關。
阮惠聽聞過福康安的威名,不意與他交戰,只因攻入王城耗損太多兵力,如今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遂派使臣吳文楚去與福康安交涉。
吳文楚向福康安陳述原來的黎氏王朝的國王黎維祁昏庸無能,沉迷酒色,疏于治國,百姓苦不堪言,阮惠才為民起義,
當時為籌集軍饷,不得已而騷擾廣西邊境,現已知錯,願貢歲幣,臣服于大清王朝,但請大清皇帝承認阮惠是安南之王,保證往後再不會騷擾廣西。
實則福康安在來之前,也曾探查過,黎維祁聲望的确很差,阮惠若能歸順,也是幸事一樁。
遂向乾隆請旨,說安南是個煙瘴之國,無論是征讨還是留守,都要避開瘴氣發作的時節,否則軍隊容易患病傷亡。
原來的安南國王黎維祁昏庸殘暴,不得民心,而新王阮惠則願歸順納貢。
乾隆心想,畢竟是安南內亂,折損清軍實在不劃算。他要的,只是邊陲小國的順從,誰做國王,又有什麽所謂,于是果斷同意求和,但要求阮惠必須親自進京。
六月,乾隆降旨,冊封阮惠為安南國王,遣派廣西候補道員成林,出使安南宣旨賜封。
然而就在此時,軍機大臣和珅,授意弟弟巡漕禦史和琳,彈劾湖北按察使李天培私用漕船拖運木料。
盡管奉旨查辦此事的軍機大臣阿桂一早知情,想消彌此案,但最終事情還是水落石出:
原來李天培拖運的木料是福康安的。當時福康安忙于安南戰事無暇脫身,而京城莊園府邸建造庭院,正需要上好木材,便委托李天培代為購置拖運至京。
李天培用湖廣糧船為福康安拖運這批木料。官船私用,向來不許!一經發現,後果堪虞!乾隆未料到會牽扯到親侄子,但如今此事已公開查辦,他不能再多做包庇!
和琳暗中給福康安寫信,表示實乃無心之舉,被他哥哥所利用,原本和珅讓他查李天培時,他并不知曉這背後的關系,等他查出,想隐瞞時,他哥哥和珅已上報皇帝。
福康安知曉這兩兄弟素來政見不同,和琳光明磊落,不願暗中使詐,亦與福康安交好,和珅卻總是與他作對!
盡管被牽扯進去,福康安也未怪罪和琳,即刻上書請罪,然而案子到了這一步,百官皆矚目,乾隆若不罰他,難堵悠悠衆口!
無奈之下,乾隆将福康安奪職留任,罰總督俸三年、公俸十年,連德高望重的英勇公阿桂也因包庇他而受到連累。
這盤棋,笑得最深的是和珅,他讓和琳出面彈劾李天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終目的是要殺一殺福康安的威風,捎帶折一折阿桂的面子。争權奪利,不外如是。
而文武百官在聽聞皇帝的判決時,無不震驚,只因這是皇上頭一回,實實在在的懲罰福康安!
以往那些訓戒都不痛不癢,諸如臺灣之戰時,福康安袒護恒瑞,無視皇命,朝中許多人看他不慣,皇上卻仍舊從寬處理,未罰他什麽,惹得衆臣不滿,議論紛紛!
而今,皇上終于下旨處罰,許多官員都認為福康安的好日子到頭了,功高蓋主又不懂收斂之人,猖狂久了,皇上必然看不慣,開始要收拾他!
就連明珠也怕皇上對福康安真的沒了耐心時,他卻不以為意,拿着旨意提醒道:看清楚,是奪職留任而已,兩廣還是我最大!
可是皇上罰你俸祿!皇上從未罰過你,這次居然不留情面!道罷,明珠又覺不妥,暗恨自個兒太沉不住氣,算了,我不說了,我知道你心裏肯定也難受。
我不難過,一點兒都不難過!真的!福康安即刻否認,笑容依舊,你莫憂慮,真不算什麽大事兒,皇上也是迫不得已,你以為皇上真想罰我?
真的麽?看他笑得從容,好似真不在乎,可明珠不明白,你何以肯定,皇上對你一如既往?需知伴君如伴虎,聖意難測,對後妃都可喜新厭舊,更何況是臣子!
你不明白,皇上對我,并不只是君臣之情,而是父子之情,甚至超越父子,帝王家的父子,為了皇位,也會撕破臉,但我始終不是皇子,絕不會觊觎皇位,是以皇上對我之情,甚于他的親兒子們!
見她仍是疑惑,他又舉例,你想啊!這木頭是我讓李天培運的,我才是幕後主使人,但皇上卻将李天培革職查辦,而我仍留任,只是罰俸而已,
你不要以為罰俸是多嚴重的懲罰,這是最輕的!可以說,在朝為官的,沒幾個不被罰俸過的!錢財對咱們富察家來說算什麽,真如糞土,罰就罰呗!俸祿能有多少?不夠咱們喝茶用!
可是不好聽嘛!這兩天的流言蜚語不斷飛入耳中,明珠聽着都替他難過,他們都看你的笑話!
笑呗!福康安渾不在意,悄悄告訴她,皇上處罰我的聖旨裏還夾了一張字條。
皇上想說什麽還不肯光明正大,反倒如此悄密!引得明珠好奇心十足,寫的什麽?
福康安回身打開櫃子,找出一張字條遞給她,明珠接過,展開一看,但見上寫:務必配合,故作憂慮。
看到這個,明珠終于展顏,皇上真逗!定是猜你不以為意,才告誡你在人前裝裝忏悔之态。
是啊!皇上太了解我了!哈哈!
看着他朗笑自信的模樣,明珠這才免了憂愁,放下心來。
以往不論他在何處做總督,每天拜訪他的官員絡繹不絕,令他煩不勝煩,自從這回被罰後,居然沒什麽人過來宴請,倒清閑了許多,這樣也好,他終于可以多陪陪家人,閑暇時帶她們出去游玩,四處看看。
官船私運木材這事兒,若換作別的官兒,早就革職逮捕了,也只有放福康安這兒能輕易翻篇。
于是有些個慧眼如炬的,看出皇上對福康安的格外開恩,仍對他十分恭敬,時常宴請。
盛夏的一日,福康安在廣州按察使府上飲宴。酒後熱燥,順口呵令要冰塊。
想是他在京城待慣了,暑夏皆有冰塊降溫。然而廣州常年不落雪,哪裏來的冰塊,無可儲存吶!
可總督既提出要求,按察使不能不照做,卻又想不出法子,一時惶恐無措,生怕福康安一怒之下降罪,如今人醉了,他便是有理也說不清啊!
一旁的一個候補邑佐上前,說是有法子,按察使無奈,只能看他如何。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六十九回 見風使舵
邑佐遂命人取來大瓷盆,再放置大塊水晶,灌以井水,
醉眼朦胧的福康安也看不真切,加之丫鬟們在一旁扇風,清涼頓生,便以為是真冰塊,不再計較,昏昏然在塌上睡了會子。
烏爾木知曉此事,過了兩日才與他提起,福康安不由咋舌,朗笑道:是麽?我有那麽無理取鬧?
明珠聽聞後,笑贊那邑佐靈敏,井水加水晶的法子,當屬神來之筆,也虧得如此,否則,不定你要鬧到何時呢!
福康安未料自個兒醉後會如此過分,讪讪一笑,我也是醉了,不然絕不會這麽刁難他們!不過廣東是真熱,又沒冰塊兒,難熬啊!
此處時雨時晴,大人倒沒什麽,就怕孩子易傷風。
下人因利畏威,每個人都會各司其職, 你且放心,嬷嬷們比你更怕他們有恙,她們擔當不起,定會悉心照料。
直至傍晚,仍是無風,福康安看她一直擦汗,便提議帶她出去騎馬,郊外興許會涼快些。
明珠想帶上孩子,他卻不許,前幾回出去都帶他們,你就不能只帶我一回?咱們也好清淨清淨!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想兩人單獨相處,這般浪漫?
攬上她腰身,福康安低眸柔語,成親再久,感情也沒變淡,兩個孩子整天纏着你,你也該抽空陪陪我。
明珠羞澀一笑,晚上不都在陪你嘛!
咱們找找不同的感覺!說笑着,下人将馬牽來,福康安帶她上馬,兩人共乘,馳向郊外。
河邊的确有風,甚是涼快,吹的明珠心靜了許多,兩人坐在草地上,肩并着肩,看夕陽緩緩沉山,這樣的靜谧,如此難得。
時隔多年,我總會想起我們才相識時,你教我騎馬的場景,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般,緣分妙就妙在不可預知,
當時的我真沒想到,往後的你會對我這麽好。
那時候你對我一直冷冰冰,可我也不知哪裏來的自信,總覺得你一定會愛上我!失敗了便是自負,成功了便是自信,所幸他心想事成,
也許,這就是天賜姻緣,一眼,拴一生。
心愛的女人依在他懷中,擁吻是自然而然的親昵,但他的吻越來越強勢,令她傾倒在地,福康安伸臂環着她,讓她躺的舒适些,又繼續索吻,不知不覺,大手上移,開始探索,她連忙制止,
你別亂來,免得惹火燒心,可如何是好?
怎麽辦?福康安壞壞一笑,眸中盡是深深的渴望,就地解決啊!
啊?這是郊外!明珠窘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
為何不能?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原野中的樂章,才最動聽,福康安壓低了聲,故意在她耳畔描摩輪廓,出聲引導,你不想嘗試一回麽?
不想……拒絕的話才說出口,她已感覺到他火熱的形狀,才入時,有些不适的痛感,待到貼合後,酥酥的感覺又令花枝輕顫,不由緊擁着他。
福康安明白這動作的含義,她是渴望他更緊的回擁,更深的貫穿!
夕陽西下,風涼心熱,狂蜂貪戀花蜜,
害怕又期待的心緒交織着,明珠終于随着他領略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擡眼便是才暗下來的夜幕,沒了太陽,依舊亮堂,兩人居然會在這裏……真令她始料未及!
福康安伏在她懷中,深嗅着她的香氣,久久不願起來,你說我怎麽就那麽愛你,好像永遠愛不夠,別的男人都會移情別戀,會喜新厭舊,為何我看誰都沒你好,只想要你。
這話問得奇怪,我也不知我有什麽好,你竟如此有耐心。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聽他語氣神秘,明珠當了真,好奇問他什麽可能。
福康安翻身躺平,側首看着她,鄭重道:你是巫女,給我下了情蠱,我才只愛你一個,對不對?
仔細聽罷,明珠不由蹙眉,真真讨厭,本以為他說正經的,豈料竟是胡謅,不過明珠也樂得配合他,是啊!我給你下了蠱,你若變心,就會遭受噬心之痛!
得意一笑,福康安故作神秘道:我也給你下了蠱!
他可真能扯!什麽蠱?
魂蠱,我把我的魂種在你心裏,哪天我若不在,他會代替我,守護你。
對上他的眸子,雖知他是胡扯,卻仍是忍不住會生出感動,但更多的是抵觸,又說胡話,我不喜歡聽,我要你活得好好的,真真切切的,守護我一輩子!
不想惹她難過,福康安故意揪住她一句話不放,只有一輩子麽?下輩子不要我了?
下輩子,明珠笑逗道:看你表現咯!
微擡身,福康安側躺着,以手支額,饒有興致地問,那我方才表現如何?夫人是否滿意?要不要再來一回?那模樣,像是學生等待師傅查閱功課一般,認真且期待。
明珠沉吟道:尚可,有待提高。
看來夫人不甚滿意,要不要我再将功課重做一遍?
本以為她會嗔怪拒絕,豈料她竟嬌羞一笑,撫上他臉頰,順手滑過他耳垂,呵氣如蘭,也好,難得夜涼如水,那種感覺,很奇特呢!
不得了!本是他想嘗一嘗鮮,豈料夫人竟食髓知味了呢!難得她想,他該奮力滿足才是……
八月,中秋過後,乾隆去圍場打獵,親獵兩只鹿,賞了福康安一份。
待熏制的鹿肉送至廣東時,已是九月,當是時,福康安正帶了一家人去郊外游賞,采菊東籬,聽說皇上送了東西,福康安了然一笑,
明兒個,咱們府上怕是要被人踏破了,那些個拜高踩低的,又該見風使舵了!
乾隆贈福康安鹿肉一舉,果令百官瞠目結舌!都等着看福康安被皇帝厭棄,哪知皇上對他仍是一如既往!
這鹿肉本是大補,皇上親獵而賞,更是無上榮耀!多少臣子等了一輩子都等不來此等賞賜,福康安被奪職留任,仍得優眷,實屬罕見。
次日,門庭果然熱鬧,諸多官員聞風趕來送上請帖,皆被烏爾木擋在門外,我家主子最近身子略感不适,閉門謝客,對不住各位大人,改日罷!
這話一傳出去,又陸續有人送來各種禮品補品,烏爾木盡數收下,卻仍不讓進門,各位大人的心意,我會代為通傳給我家主子,待主子身子好些,再接見各位,太陽這麽烈,各位請回罷!莫要瞎等!
道罷,又命人關上府門。
瞧着烏爾木帶回來那一桌子大盒小盒的,福康安懶得去看。
封廉感嘆道:官場就是如此,也怪不得他們。
楊遇春道:得勢時不攀附,失勢時不踐踏,才是真朋友!
此言深得福康安之心,有你們幾個榮辱與共已足夠,那些個膚淺之人,我也不屑與他們打交道,不過是利來利往罷了!
這一日,封廉才回家,便見總督府的小厮在候着他,說是雲川病了,擔憂的封廉趕忙随他趕往總督府中。
跑進屋一看,雲川燙得小臉通紅,大夫才開了藥方,小厮才取了藥材,丫鬟正在煎藥。雅爾檀守在床邊,親自為他擦拭着額頭。
上前握着兒子滾燙的小手,封廉心疼又無法替代,這孩子一向身康體健,甚少有什麽頭疼腦熱,今兒個怎會病得如此嚴重?好好的,怎會突然發熱?
在一旁招呼的雅爾檀解釋道:昨兒個我們和表哥表嫂們一道出去游玩,後來下了會子雨,孩子們貪涼,便立在雨地裏,想消消暑氣,沒想到今天會……
沒想到?她就這麽推卸責任麽?他是孩子沒有分寸,你是大人也跟着不懂事?這樣淋雨,不發熱才怪,你可以抗住,不代表孩子就可以!
雅爾檀本就自責,封廉這般訓斥,更令她難過,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生病的是我,不是雲川!
你若照顧好他,他就不會遭罪!
封廉這話連明珠都聽不慣,封廉,你莫忘了,雅爾檀照顧雲川,是看在誰的情份!
她不是丫鬟,沒有義務替你招呼你兒子,只是出于情義才對孩子格外好,誰也不想孩子生病,你憑什麽責怪她?
她可以不照顧,我沒求着她!
你……明珠被他嗆得一肚子火,雅爾檀只道算了,拉了拉明珠,示意她莫在為此争論,紅着眼眶跑了出去。
發熱的雲川被他們吵醒,有氣無力地握住他爹的手道:爹,不怪表姑,是我不好,表姑給我們熬了姜湯,我卻嫌難喝,偷偷倒掉……
聽到了麽?明珠怒斥封廉,雅爾檀比你會照顧孩子,只是雲川調皮罷了!你這樣無端指責實在過分!你最好去哄哄她,否則枉為男子漢!
封廉默了默,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追出去,我要照顧我兒子。
好!你随意!失望的明珠撫袖離去。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七十回 比武招親
屋裏就剩下封廉與雲川,雲川幹着唇道:爹,表姑一直對我很好,你別怪她。
我沒有怪她,只是太擔心你。撫了撫他的臉蛋兒,依舊滾燙,封廉紅着眼道:你別說話,多休息,喝幾回藥就會好起來。
雲川卻道睡不着,表姑不開心,我也不開心,爹,你去哄哄她罷!明明是你錯怪了她,師傅常教我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說錯了話,就該道歉啊!
我……心想雅爾檀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封廉不願去碰釘子,只推說改天,雲川不依,爹你去哄表姑,我就乖乖喝藥,不然就燒着罷!
被孩子威脅的封廉無奈,只好答應前去。
彼時,明珠帶了傷心的雅爾檀去她房中,雅爾檀心涼不已,她為封廉和他的孩子默默付出那麽多,從來沒有奢求他回應什麽,也不覺得這付出不公平,
可今日,封廉居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那樣毫不留情地訓斥她,令她無地自容,也許,不喜歡一個人,就不會去考慮她的感受。
雲霄看不得她這般委屈心酸,在旁勸道:也許他只是無心之言,孩子病了,封廉一着急,才口不擇言。
少替他辯解!明珠忍了許久仍是咽不下這口氣,
後來雲川都已解釋,封廉還不肯過來跟雅爾檀道歉,就是死要面子,瑤林絕不會如此固執!男人固執,痛苦的終究是女人!
雅爾檀自嘲地笑笑,正如他所說,并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個兒主動。被責備也是咎由自取。
既是如此,那便放下罷!好男人多的是,不止他封廉一個!只要你松口,明兒個我就讓你表哥給你給你物色幾個好的!
雲霄只覺夫人有些太過偏激,按她的性子,是不會說這樣過分的話,正想詢問,忽見明珠起身,看了看窗外,笑道:
封廉走了!
啊?雅爾檀聞言一愣,四處張望,卻不見人影,他在哪兒?
才剛我瞥見他過來,才故意說那樣的話氣他!明珠是早有預謀,他定是聽到了才走的!
可這是夫人的院落啊!他來這兒做什麽?
想必是來尋你的,明珠提醒道:但此刻你不能見他,勢必晾他一晾才好!
雅爾檀局促不安,不停地掰着手指,可是他難得來找我,聽到我們這樣說,會不會再不願理我?
怎麽?心疼了啊?你忘了他才剛是怎麽說你的?
我……沒忘,只是……雅爾檀還是會忍不住有所期待,怕錯過什麽……
若是真心,多久都不會錯過!明珠苦口婆心地勸道:
你對他一直那麽将就,他已經習慣了接受,很多習慣一旦養成,他便會覺理所應當,也不會把你放在心上,只因他潛意識裏認為你很在乎他,不會離開他,他也就不會反過來将就你。
倘若有一天,一切突然變了,也許,他才能正視自己的心。
表嫂說得好似有幾分道理,雅爾檀似懂非懂,不知所措,明珠拍拍她的手,笑慰道: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表嫂自有分寸,你不必擔憂。
現下雅爾檀已無主意,明珠好心為她出謀劃策,她雖有些疑惑,還是願意聽從她的安排。
雅爾檀走後,雲霄給明珠捏了捏肩膀,順順氣兒,夫人終于決定幫忙了?原先你是不想管的。
她這般癡情的女子也是少見,我若是封廉,早被她感動了!這樣晾着不是辦法,賭一回也好!
賭?要怎麽賭呢?
當明珠與福康安說起今日之事,福康安也替表妹雅爾檀抱不平,封廉确有些過分了些,得空我會說說他。
一聽就是沒譜兒!你不痛不癢地說兩句有何用?我要成效!
福康安歪頭看向她,滿目委屈,可你又不讓我賜婚,我能如何?
你也就會賜婚!明珠認為此法用在封廉身上無用,強迫他娶雅爾檀,對兩人都不好,試試他的心,才是正事,你傳話下去,說要給表妹比武招親!
招親?這可是大事!福康安吃驚問道:雅爾檀同意麽?
明珠微笑點頭,當然同意!
哎?福康安就納悶兒了,她怎會同意?她不是喜歡封廉麽?
曾經喜歡就得一輩子喜歡?誰規定非得在一顆樹上吊死?林子那麽大,雅爾檀該開闊眼界,指不定就遇上良人了呢!
明珠……她說話時不屑的神态令福康安愁眉苦臉,你不會,也不喜歡我了罷?
能不能不要在我說旁人時聯想自己?回回都是如此,明珠已懶得解釋,只能回他一記白眼。
可是……
哎呀!哪兒來那麽多問題,明珠不肯與他說太多,怕他提前告知封廉,你只管照做就是,餘下的我會安排。
好罷!夫人既有要求,他乖乖聽命便是。
晚上,楊遇春來找封廉喝酒,封廉看雲川退了燒,沉沉睡去,這才随他出去。
飲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