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5)
不是才回來嘛!怎的又去?
咱們走時,有人暫代,可惜他沒福,父親突然逝世,如今他不能再代總督之位,一時又沒合适人選,皇上便想讓我再去。
那可真是折騰人!然而臣子只能領命,皇上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用意。
可我想去臺灣!上戰場是福康安心心念念之事,林爽文之事尚未擺平,我應該去戰場才對,實不願再去甘肅當總督!
明珠觀察他的神色,似乎只是不樂意,并沒有違抗聖意的打算,那麽他要的,該是她的寬慰了,遂對他好言相勸,不如先聽從皇上的安排,等有合适人選,皇上自然會調你回京。
也只能如此了,福康安極不情願地道:吩咐丫頭們開始整理我們的行裝罷!皇上命我五日內啓程。
我們?明珠聞言愣愣地看向他,我也要去?
這還用問!難道你不去?
我也想陪着你,可是……明珠甚感為難,伊貝爾傷未痊愈,雲霄再不願去甘肅,蘇果才有了身孕,也不能奔波,我不能走啊!
那我呢?福康安頓感惆悵,你為每個人都考慮,偏不管我!我原本就不想去,現在你又說你不去,那我……一瞬間,他只覺生無可戀!
你可以帶上烏爾木。
她的好心提醒令他幾欲崩潰!我能睡他麽?
好啊你!明珠惱火地捶他一拳,面含薄怒,你帶我就為了睡我啊?我就只有這一點用處?
福康安嘿嘿一笑,不止能睡,還能看,你也知道我脾氣急躁,惟有瞧見你才如沐春風,你若不随行,我心煩時又該如何排解?相思時又該如何慰藉?唉!
想想都覺頭疼,然而明珠之言有理,他也不能強求她過去,看來這往後的日子難熬啊!
送他走這天,冬月的日頭很暖,卻還是很冷,幸得前天雪已化,否則只怕道路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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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貂裘的福康安,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如工筆描摩的臉龐,是一如既往的俊逸。
之所以多看兩眼,是想讓夢有跡可循,明珠正想誇他兩句,然而下一刻,上馬車前,他忽然不舍地回身擁住她,我不想走了!明兒個再走罷!
多一天有何區別?若注定別離,多一天相處也是不安的煎熬,已經第五天了,你再不走,皇上該問了。
松開懷抱,福康安凝望着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來,等我回來,說着,擡手撫上她臉頰,大清早的出來吹風,如此冰涼,他趕忙催她回去,進屋去罷!外頭太冷!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原本不覺得有什麽,可他最後這一句忽然就惹得她紅了眼眶,他說不想便可不想麽?思念總是情不自禁,趁人之危悄然入侵,縱有防備,也無力招架,只能寄情于承載相思的書信。
多羅在旁看着,心酸之餘打岔道:哎呀!羨煞人也!都老夫老妻了,還似新婚夫婦般難舍難分!
福康安微揚首,語态傲然,不服?憋着!
氣得多羅伸手摟住福長安,咱們也恩愛一個給他瞧瞧!
福長安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撫。
又叮囑了幾句,福康安這才上了馬車,掀開側簾回望明珠一眼,狠狠心放下,命令出發。
馬車上的他,座位旁是空的,心底是空落落的,好似失了依靠一般,若打仗,他可以不帶她,若做官,他真不願一個人,這些年帶她帶慣了,就好似愛她愛慣了一般,她若不在身邊,他只能按部就班地品嘗着無聊的生活,少了期盼與甜蜜,多了苦澀與壓抑。
而明珠,亦是如此,顧慮旁人而未與他同行,實則她心裏,很是不甘。只是人生何處不離別,旁的夫妻,只怕丈夫外出上任從不會帶上妻子,而福康安回回帶她,已是難得,
此次無奈分離,也只是暫時,她相信,不久之後,皇上還會調他回京。
怕她難過,多羅還來勸慰,不意讓她擔心,明珠勉力笑着,只道有孩子打岔,也不覺有多難過。
福康安離家後,伊貝爾無甚感覺,畢竟在她成長的年歲裏,他大都不在身邊,而德麟則是享慣了父愛,忽然見不着父親,總覺着少了點什麽。
當德麟鑽進明珠懷中,低落地呢喃着,額娘,我想阿瑪了!你讓他回家好不好?
蓄在心底的淚,瞬間就下來了,今歲的她,已有三十,她以為,成熟的自己不會輕易被思念打敗,然而福康安走了還不到一天,想念的枝芽已開始瘋長,纏得她喘不過氣,忽然覺着自個兒好沒出息,竟在兒子面前哭了。
德麟不明所以,慌張地為她擦着淚,不敢再說想阿瑪的話。
想着他入眠,為的是在夢裏團圓,然而清晨醒來,再回想,卻并未夢見他,為何夢也要和她作對?
為她梳妝時,雲霄發現,她的眼睛已然紅腫,想是昨夜哭了許久,
若不是顧及奴婢,夫人早該随少爺去甘肅,雲霄一自責,蘇果亦難過,都怪我這身孕來的不是時候!才耽誤了夫人的行程……
兩個傻丫頭,說什麽傻話?我若真想去,大可帶着其他丫頭,說到底還是我自個兒不願,你們莫再怪自個兒!
然而夫人與少爺一向情深,她怎會不願去呢?這麽說,不過是安慰她們罷了!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五十二回 一反常态
自臉受傷後,伊貝爾好似有了陰影,再未吵着要去永琰府上,永琰過意不去,隔三差五的會來看看她,福長安一瞧見永琰與明珠立在一處時,總是莫名心慌,知道的越多,憂慮便越多。
除夕這一夜,守歲的孩子們精神頭兒十足,皆不肯睡,多羅困得歪在福長安懷裏,明珠看着燈火通明,喜氣洋洋的府邸,心事滿懷。
新婚時,福康安去金川打仗的三四年,明珠對他并無感情,分離也不覺難過,而後的十年,每一年,兩人都在一起過年,而今年,卻是別離兩地。
縱然他的信中訴盡衷腸,她還是渴望他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不知遠在甘肅的他是否與她一樣,相思難眠。
三月初三,本該放風筝的好日子卻下起了雨。
春雨淅淅瀝瀝,滴得福長安坐立難安,乘了馬車找到永琰,神色緊張。
永琰問他有何事,他卻抿唇不語,眼神閃爍。
默了半晌,他才開口,三嫂她……
一聽這話,永琰頓時緊張起來,明珠怎麽了?
她……她兩個月未來月事……
月事?永琰一愣,有些尴尬,此等隐晦之事,福長安怎麽清楚?遂問他如何知曉,福長安只道:三嫂擔憂,告知多羅,無意被我聽到。
大約是氣血不通罷,請大夫了麽?讓大夫調理調理。他雖關心她,卻終究不是大夫,況且又事關月事,他總不能過去探望,只能暗中幫忙,若覺民間大夫不好,我可請禦醫過去。
調理什麽?女人不來月事,那不是有孕了麽?
怎麽可能?你三哥都走幾個月了,明珠哪裏來的身孕?
所以才來問你!
看他神色複雜,欲言又止的模樣,永琰頓時明白了他的來意,你不是……懷疑我罷?
福長安看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坐下,永琰頓生無名火,難道你認為明珠不來月事是有了身孕,而孩子是我的?
這陣子你時常去府上,與三嫂接觸很多。而他原本就對明珠有意,是以最有可能。
我是去看伊貝爾,又不曾與明珠單獨相處!
縱然他否認,福長安依舊持懷疑态度,永琰失望至極,即便你懷疑我的為人,也該相信明珠的品行,難道她會背着你三哥與我怎樣?哼!說到此,永琰自嘲地冷笑,我倒是想!
永琰說的如此決絕,難道真是他誤會了,可多羅從未月事不準過,他三嫂又是為何?難道真的只是月事紊亂,而他杞人憂天?
思量半晌,福長安無言,只好告辭離去。
他不過是去看看伊貝爾,竟又給明珠招至非議。一直以來,他都在刻意的壓制,從不曾表明什麽,也自覺說話行事并不過分。這樣的暗戀,也天理難容麽?
窗外的雨,和着酒,燙着喉嚨流到心底,福長安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內心深處,他依舊想把福長安當作唯一的兄弟,知心人,希望他懂自己的無奈與隐忍,
然而,他卻忘了,福長安與福康安才是親兄弟,流着相同的血液,自然為自家兄弟着想更多。
福長安怕他給福康安戴了綠帽子,是以對他有所防備,只要他去富察府,福長安的眼神似乎總是在盯着他與明珠。
之前他總認為是自個兒想太多,今日過後,他總算明白,原來在福長安眼裏,他竟是一個會不顧明珠名譽去私下勾搭的無恥男人!
謾說他沒有這樣的心思,即便有,他也只會在能給她名份地位之時,才會碰觸,如若不能,他絕不會自私的去占有她!
唯一的知己也沒了,永琰只覺心沉似海無人懂,惟酒暫醉不言痛。
這雨,一連下了三四天,今兒個總算晴了,伊貝爾趴在窗邊,期盼又失望,十五叔好久沒來看我了呢!
明珠猜測着他許是在忙,進門的多羅卻道,都病倒了,還忙什麽?
伊貝爾聞言大驚,什麽?十五叔病了?慌張的她忙爬下椅子,抓住她四嬸追問,你見他了麽?他怎麽會生病?什麽病?嚴不嚴重?
多羅看她這般緊張,只覺好笑,人吃五谷雜糧,生病也很正常,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永琰只是風寒而已啦!
盡管她如此說,伊貝爾還是放心不下,跑過去央求明珠,額娘,我想去看看十五叔,可以麽?
你忘了你的傷?
她當然記得,卻還是想去,我不多做逗留,只看看他就回來,好不好嘛!
若不許她去,她怕是不會死心,無奈的明珠決定讓雲霄陪她走一趟,又叮囑她快些回來,若是碰見綿怡,不要與他說話,免得起争執。
伊貝爾一一應下,迫不及待地随着雲霄一道坐馬車去往永琰府上。
天是晴了,永琰的心卻依舊陰沉,花香随風襲入窗,不懂思量,似炫春光媚,孤寂灌入腸。
吉蘭與劉佳氏皆來看望,想親自與他喂藥,都被他打發走了,他只想安安靜靜地睡着,讓心歇一歇,不理是非。
将将睡着之際,忽聽得一陣敲門聲,小厮來報,說是伊貝爾求見。
這孩子怎麽來了。
永琰回了聲進來,聲音很低,伊貝爾聽着都覺有氣無力,待進去後,瞧見他面色蒼白,更是一陣心疼,四嬸還說無甚大礙,可您竟憔悴成這樣了!
我真沒事,只是沒精神罷了!說話間,瞧見她身後跟着雲霄,還以為明珠也來了,再往她們身後看,卻是再無其他人。
看來是他想多了,明珠又怎會來看他呢?
他失望的神色盡入雲霄眼底,不等他問,雲霄已福身道:回十五爺,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倒不是什麽大毛病,但在調養中,是以未能過來探望您,奴婢臨走時,夫人曾囑托奴婢,讓奴婢代她向您問好。
是麽?
果不其然,雲霄簡單一席話,立即令他欣慰許多,甚至,笑容也開始浮現。
伊貝爾自然不明白他因何而笑,但只要他開心,她就會開心。
她雖然想多與他說說話,可是又怕他累着,希望他多休息,又想起母親的囑托,不可多留,不舍的她只好告辭,還像模像樣地囑咐他多喝水,按時喝藥,不要怕哭之類的。
小丫頭這麽關心他,也不枉他疼她這麽多年。
眼看着她們要走,永琰忍不住喊了聲,雲霄……
雲霄聞聲回首,恭敬地問他有何吩咐時,他又說不出口,其實是不知該說什麽,內心深處渴望提一提明珠,又明知沒有理由,是以才尴尬無言。
心知肚明的雲霄讓伊貝爾先走,說她稍後跟來,伊貝爾雖然心底疑惑,還是出去了。
待她走後,雲霄又回到他跟前,低聲道:十五爺的心思,奴婢都明白,您只管安心休養便是。說着,自鬓間抽出一根簪子遞與他,
這天河石簪子夫人一直戴着,前兩日才賞了我,今兒個我才戴着,十五爺若不嫌棄,奴婢鬥膽,将這簪子轉贈于您,聊以慰藉。
明珠的簪子?雲霄果然最知他心,伸手接過,他空蕩的心總算有了一絲安慰,卻又擔心,
若是明珠問起?
十五爺放心,夫人贈與奴婢的首飾多不勝數,即便我不戴,她也不會過問。
如此甚好。
怕伊貝爾等得不耐,雲霄随即告退,趕上伊貝爾。
伊貝爾自然會問他,永琰和她說了什麽,雲霄扯謊道:十五爺說,因為綿怡之事,他沒再留你住下,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是怕你吃虧。
伊貝爾聞言嘿嘿一笑,十五叔多慮了,我明白的!
好再她未繼續追究,雲霄輕舒一口氣,既輕松,又內疚,永琰深情的眼神總容易令她心軟,忍不住想去幫他,但回過頭再想想少爺,她又不免心中生愧,但一根簪子而已,十五阿哥必然會妥當收好,料想也不會被誰發現。
臺灣那邊,林爽文起義遲遲難以平定,乾隆面上無光,漸無耐心。
閩浙總督李侍堯請求皇上派武将海蘭察赴臺,會同将軍常青一同作戰。
海蘭察的确能征善戰,卻桀骜不馴,除卻恩師英勇公阿桂之外,對誰都不服氣。乾隆惟恐常青無法駕馭這頭雄獅,求益不成反被損。
當年和珅以欽差大臣身份指揮鎮壓田五起義時,海蘭察就曾給過他釘子碰。
思來想去,乾隆最終還是決定調福康安去臺灣,當年金川之役,兩人曾有過合作,福康安年富力強,于軍旅素為谙練,恩威并施,方可駕馭海蘭察、鄂輝等戰将!
于是,乾隆于六月中旬,調陝甘總督福康安回熱河行在待命。
終于可以一展宏願上前線,意氣風發的福康安得令後随即着手安排,帶封廉、楊遇春、楊芳等勇士随軍出發回京!
七月的一天,明珠正算着福康安何日能到家時,忽聞小厮來報,說是瞧見烏爾木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奏報三爺馬上到府!
是麽?喜出望外的明珠趕忙起身相迎,臨行前又看了鏡子一眼,确定妝容無礙,這才出了房門。
未等她到府門口,已在拐角處看到将将進大門的他!
然而這重逢,竟令她僵了笑容。
但見福康安負手而行,還是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身後跟着封廉、楊遇春等人,這很正常,但他身邊竟還有一位妙齡女子随行,低眉嬌笑,如花似玉,更令人驚詫的是,福康安居然也笑臉相對。
他甚少對其他女子露出這般情态,也就很熟的雲霄、蘇果以及當初的香兒,他才會打趣幾句,而今日,他對旁人的笑容竟如此親切,明珠甚至還能覺察出一絲寵溺!
雲霄也覺不對,正要開口,明珠已黯然轉身,回去罷!只因她瞧見,福康安行進的方向并不是她們自個兒院中,而是太夫人的房中。
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回到房中,坐在妝臺前,仔細看着鏡中的自己,三十的年歲,的确不如二八年華的小姑娘那般,吹彈可破,她老了,而他,看夠了麽?
猛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那句反正我找了你也不知曉,當初是玩笑,而今呢?可是玩笑成了真?
等了兩刻鐘,也不見他回房,福康安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都令明珠忐忑不安!
雲霄勸她寬心,明珠點頭道:你且放心,夫妻多年,不問清楚,我不會随意下結論。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五十三回 漠不關心
将近午時,才有太夫人那邊的丫鬟來請,夫人,三爺回來了,正在太夫人屋裏說話呢!太夫人請您過去用午膳。
知道了!懶懶地應了一句,明珠并未立即起身,而是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麽。
丈夫歸來,她面上竟無喜色?丫鬟雖覺怪異,到底不敢多言,只在心裏想着,難道夫人不悅,是因那三爺才帶回府上的美貌女子?
三爺十幾年獨寵夫人一個,是衆所周知的,難道這一次,要打破這局面了麽?想到此,丫鬟不禁暗喜有好戲看了!
坐了半晌,沒有拒絕的理由,明珠只得起身前往,雲霄知她心亂,幹脆不多言,陪她前去,看情形再說。
明珠去時,衆人皆已落座,她一眼便瞧見晴蕙的眸色意味深長,似是看笑話一般,果不其然,那陌生女子竟坐在太夫人身邊,而挨着她的,是福康安!
福康安身邊還有空位,本該由明珠來坐,明珠卻繞道行至多羅身邊坐下。
那女子望向明珠微笑着,規規矩矩地喚了聲姐姐,明珠聞言心火頓冒,這福康安還真給他找了個妹妹回來麽!不悅的她毫不領情,沖口而出,誰是你姐姐?
啊?那女子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兇。
福康安聞言咳了一聲,對那女子提醒道:叫嫂嫂!
嫂嫂?她是你夫人?
恩,福康安點點頭,那女子只覺奇怪,既是夫人,為何不坐他身邊?尴尬的她嗔了福康安一眼,又擡眸對明珠解釋道:
嫂嫂勿怪,雅爾檀初來京城,還不識得府中人,我是看您年輕貌美,還以為你是哪家姑娘……
福康安卻覺這話十分別扭,當即不悅打斷,你的意思是我老了,她年輕,我配不上她對不對?
哎呀!表哥!我哪有這個意思嘛!雅爾檀解釋不清楚,嘟着嘴一臉不高興,索性不再理他!
年輕?明珠卻覺她是在故意諷刺!他倆還是表兄妹!他的表妹可真多!先有一個喜塔拉,又來一個雅爾檀!這般親切,果然是有什麽的!
太夫人笑道:這雅爾檀可真會誇人!也會損人!
衆人正說笑着,福長安趕來時發現自個兒的座位被占,郁悶又不好多問,只得在他三哥身邊坐下,
三哥終于歸來!到時候一舉滅了那林爽文的賊軍,看他還如何猖狂!
唉!福康安不由慨嘆,你不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皇上一直不願讓我去臺灣,一是怕渡海有難,二是覺着一群起義軍算不得什麽,那麽多将軍應該能擺平,豈料拖到現在還是抓不到林爽文,起義軍的隊伍卻越來越浩大,皇上這才松口宣我回來!
宴中,福康安一直為雅爾檀夾菜,甚少與明珠說話,明珠也懶得理他,只等着宴後問個清楚,他若真變了心,她必然會成全他!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宴後他竟然主動提出送雅爾檀回房歇息,說是她初來此地,怕她找不到路!
敢情那些個丫鬟小厮都是瞎子!非得他親自去送?
而福康安也未去看她的神色,徑直送人去了。
多羅憋了半晌,終是忍不住問了句,什麽情況?表妹一般都……
那拉氏喚來明珠安慰道:你放心,兒媳我只認你一個,縱然瑤林有心思,我也絕不應允!
她才嫁入富察家時,那拉氏一心想給兒子納妾,開枝散葉,如今,那拉氏疼她,不許兒子有二心,倒是明珠的福分。
只是,她想要的,從來不是婆婆的袒護,而是丈夫的真心,即便婆婆不同意,一旦福康安有二心,她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晴蕙不禁在心底冷笑,太夫人現在說的好聽,倘若那女子有了富察家的骨肉,她會不要自己的孫子麽?
多羅在旁勸明珠想開點,現在三哥什麽也沒說,也許只是誤會呢?
可是三弟從未對別的女人這麽好過,誤會……呃……晴蕙欲言又止,陰陽怪氣地道了句,也許罷!
晴蕙的話,明珠雖聽見,卻不想理會,她與福康安的事,她自會處理,由不得旁人挑撥離間看笑話!
今兒個天陰,甚是涼爽,多羅提議去出去騎馬,明珠卻無心思,哪兒也不想去。
知她心堵,多羅便帶了幾個孩子一道出了府,希望在她回來前,他們夫妻倆能将誤會消彌。
自上次永琰病後,伊貝爾只見過他一次,這回又是一個多月未見,他未再來過富察府,她讨厭綿怡,無事也不想去他府上,
今兒個出去,她很是想他,央求四嬸多羅去永琰府上,看他在不在,請他出來游玩。
多羅去時,永琰正打算午休,卻被她硬生生拽了起來,睡什麽睡!晚上還沒睡夠?難不成夜裏縱情過度?年輕人!要節制!
不知節制的是你們夫妻罷!白了她一眼,永琰穿鞋下了床坐在床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皇阿瑪吩咐我将他禦批的奏折全都再看一遍,是以昨夜熬了許久,這才想補覺。
教你看奏折?多羅驚奇不已,可是要傳位了?
聖意難測,永琰不願瞎猜,莫胡說!
不說便不說!多羅邀他出去游玩,永琰卻推辭不願去,多羅說伊貝爾在外等着他,他又沒精打采地推說下次。
被拒絕的多羅十分不悅,忍不住抱怨道:今兒個真是諸事不順!三哥回來居然帶了個女人,請你出去玩兒你又不去!誠齋又在忙公務!你們男人真讨厭!
聞言,永琰驚詫不已,福康安帶了個女人?
是啊!多羅惆悵道:嫂嫂瞧見別提有多難受了!
永琰又問,多羅看他來了興致,趁機要挾,想知道?跟我出去我就告訴你!
明知是威脅,但事關明珠,他實在做不到不聞不問,只好忍着困意随她出了府。
府外,伊貝爾瞧見永琰眉開眼笑,永琰卻是心事重重,又不好一個勁兒的追問,怕多羅看穿他的心思,只能忍着,到得郊外,他才又狀似無意的提及。
多羅将大概情形複述了一遍,替明珠憤憤不平,你說這是普通的表哥表妹麽?你表妹若是來了,你會親自帶她去房間?
他自然是不會,可他料不準福康安,他不是很愛明珠麽,不應該啊……
我也覺得不應該,所有人都認為不應該!多羅真怕這難得的美好被打破,三哥可是專情的典範!不能有二心!
不止福康安罷!你們誠齋也是專情的典範。
他?得了罷!多羅撇嘴委屈道:
他是沒有別的女人,可不夠貼心,三嫂生辰,三哥從未忘過,我的生辰,誠齋卻是從沒記得過,不提醒你就別指望他給你送禮!
多羅又問他最近為何不來府上串門,永琰并不想說他和福長安的嫌隙,便以太忙作為借口糊弄過去。
沉默了半晌的伊貝爾好似聽懂了,你們的意思是,阿瑪要給我再找個姨娘?
多羅也不好貿然下結論,只道:不确定,有可能。
伊貝爾當即不樂意了,我額娘是最好的女人!我才不要什麽姨娘!他若是敢找,我就不認他這個阿瑪!
可別亂說!多羅提醒道:當心他打你!
上回福康安打她,是三年前,那時她雖小,卻依舊記得,但卻不怕,只要他敢欺負我額娘,打我我也不認他!哼!
午睡了一個時辰,明珠已醒,也不知她是真睡着,還是在假寐。雲霄正為她洗漱,仍不見少爺回房。不由暗恨少爺這次太反常!真是誤會還好,若他敢對不起夫人,她也不會原諒他!
夫人面上沒說什麽,心底一定難受,雲霄随即悄悄吩咐小厮去打探一下,過了會子,小厮來禀,雲霄姐,小的問過了,三爺被皇上宣進宮了!
有多久?
大約走了快一個時辰了!
恩,知道了,你下去罷!既是進宮那就罷了,只要不是在那雅爾檀房中就好。
雲霄又回去跟明珠禀報了此事,明珠嘴上說他愛去哪兒去哪兒,與我無關,但雲霄明白,夫人心底定然好受了些,只等着晚上少爺回來,道明因由,也就該冰釋前嫌了。
傍晚,永琰被宣入宮時,在宮中晚宴上遇見了福康安,想起下午多羅說的話,他看向福康安的眼神,敵意更深,而福康安與衆人把酒言歡,似乎快活得很吶!
禦宴散場時,月色正好,永琰卻無心欣賞,刻意行至福康安身邊,負手邊走邊道:聽說你帶回了一個女人?
不過半日的事,永琰怎會知曉?即便心中疑惑,福康安也不想白費口舌的去問,明知他不會說。
随即冷笑,我還帶了幾個男人呢!十五阿哥也要一一盤問麽?
他帶誰,并不能引起永琰的興趣,永琰在乎的,只是明珠的感受,我只是警告你,不要傷害明珠。
如今的永琰,竟然猖狂到連心思也不屑隐瞞了麽?莫名其妙的警示令福康安怒火中燒,
你有什麽資格警告我?即便我傷害了她,你能如何?我們夫妻之事,何時輪到你來管?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五十四回 一言不合
福康安的态度,永琰難以理解,他怎麽能仗着自己是她丈夫就為所欲為?
既然老天安排你作她的丈夫,你就該永遠疼惜她,不要讓她失望,因為她幸福,他才從未想過去打擾,你若做不到,我會拼盡全力拯救她!
永琰竟然想替代他的位置!他就說永琰對明珠有不軌之心,可惜明珠并未覺察,并不信他,也罷!她不知道更好!反正她的心不會屬于除他之外的男人!思及此,福康安不怒反笑,
對不住了!只怕你永遠沒這個機會!
若然他沒有,若然他一生不可得,那也是明珠之幸,不甘示弱的永琰沉聲回了句,但願你不會負她。
那是自然,她的幸福,只有我福康安能給!與其妄想癡念,不如靜待寶座。
福康安之言,正戳他心,也許,他可以得到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皇位,卻是永遠沒機會得到一個女人的心。由不得選擇的,他只能默默承受。
志滿意得的福康安道罷随即轉身,坐轎回府。
屋裏,明珠輾轉反側,一直在等他想問個明白,豈料他一天不見人影,入夜仍未歸,怒與怨交織的情緒已快控制不住,真怕下一刻會崩潰!
正盛怒之際,終于聽到了動靜,
備熱水了麽?爺要沐浴!
果然是他的聲音,只聽外頭的雲霄回道:丫頭們已備好,只等少爺歸來。
福康安應了聲,轉身要去浴房。
哎!雲霄喚他一聲,忍不住提醒道:少爺不去看看夫人麽?
她睡了罷!福康安壞笑道:等我沐浴之後,再慢慢兒看……
屋內的明珠終于忍耐不住,坐起身來,怒聲沉喝,福康安!過來!
外屋的他聞聲吓了一跳,心驚膽戰地看向雲霄,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騰,夫人生氣了?
雲霄聳聳肩,微微一笑,夫人沒有生氣,只是暴跳如雷而已!
不用她說,他也聽出來了!
少爺,您自求多福罷!道罷,雲霄關上房門,迅速開溜!
哎……腳底抹油啊這是!福康安邊朝裏屋走去邊嘀咕道:你這丫頭,忒不仗義!
将将進屋,迎面便撞見明珠在瞪着他,福康安卻笑意深深,夫人,就這麽等不及要見我麽?
沒良心之人!虧他還笑得出來!我不是想見你,我想打你!
聞言福康安笑得更猖狂,打是親罵是愛!看來夫人對我急不可待!
少貧嘴!明珠不吃這一套!直言不諱,今天之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何事?
還敢裝!冷了眸子,明珠厲聲道:你若想裝傻充楞也沒關系,只是我沒耐心,你不願說,我即刻就走,絕不管你!
走?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
見她真惱了,福康安趕忙妥協,好好好!我說!不就是雅爾檀嘛!
他果然心知肚明!你既然知道,還對她那麽好?一個勁兒的與她說話,給她夾菜,還親自送她回房!一下午不見人影,晚上也不回來!你要氣死我麽?惱火的明珠一發不可收拾,顧不得儀态,只管發洩悲憤!
你真吃醋了啊!暗喜的福康安又感惆悵,
這事兒是我失算!我本想送她回房後就回來找你,哪料皇上突然宣我入宮,說是商議臺灣戰事,刻不容緩,晚上又留我在宮中用宴,我不好推辭,這才耽擱許久!
進宮可以理解,不需他多言,我不要後面的解釋,要前面!你和雅爾檀是何關系?為何對她好?
表兄妹的關系。
可你從未對別的女人這樣殷勤過!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問出這句話時,明珠面上倔強,心裏卻是很疼,緊張又恐慌,多怕聽到的答案是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見她紅了眼眶,福康安不敢再隐瞞,急忙澄清,你莫急,我老實說了罷!其實,雅爾檀是我姨母家的女兒,她是喜歡了封廉,奈何封廉對她無意。
得知他有個兒子,她便央着我帶她來京,看看他兒子,想先跟小孩兒打好關系,她家人本不同意,後來她哥哥也跟來,才許她來京,順便拜見她姨母,也就是我額娘。
看他的眼神,明珠知道,他說的是實情,然而還有一點,令她匪夷所思,既是她喜歡封廉,你一向少與女子搭讪,又怎會與她相談甚歡?
提及此,福康安尴尬一笑,我承認,其實我是故意的,那時候同意帶她回京時,烏爾木就擔心,說怕你瞧見我帶個女人回家會誤會,
我又不喜歡她,本該與她保持距離,但我卻想看你為我吃醋的模樣,才故意與她多說幾句話,故意對她好,冷落你。
其實我早看出來你生氣了,本想着馬上回來解釋,孰料下午會有那麽多事,耽擱了許久,才害得你惱我那麽久!
聽罷他的解釋,她本該欣慰的,可眼淚竟然不争氣的流了下來,酸澀難忍,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疼!我甚至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明珠深蹙的眉和委屈的淚,像是滴在他心上一般,燒得他生疼,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只顧滿足自個兒的虛榮心,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實在過分!看到你這樣,我的心也跟着疼了!說着忙去為她拭淚,卻被她一把揮開,
你沒我疼!她今日,每一刻的煎熬,他怎會懂?
我比你疼!是我做錯了,我沒料到後果這麽嚴重,自責的情緒令他十分懊惱,往後我再不會耍小心機,至少在感情這方面不會!
這話不對,美眸微睜,明珠瞪他一眼,意思是旁處還會了?
當然!福康安笑哄道:比如生辰時給你驚喜啊!晚上我餓了你卻不餓時,還是得我自個兒想辦法誘哄啊!
明珠都快被他逗笑了,卻仍覺心中不甘,不行,我現在還是生氣!
哎呀!媳婦兒還生氣,這可慌了福康安,那怎樣你才能不生氣?你打我一拳?
明珠嘟嘴依舊,福康安又問,不然啃我一口?
想了想,明珠兇巴巴呵令道:你過來點!
福康安喜滋滋閉眸湊上前,等着她輕啄他的唇,然後再反吻回去。豈料唇上沒感覺,某地兒卻開始熱燥,睜眼低頭一看,原是明珠伸手一握……
縱然隔着衣服,掌心的溫熱亦能瞬時傳來!
夫人主動,難得啊!他卻故意問,你碰我作什麽?
沒什麽。淡定收回手,明珠催促道:你不是要去沐浴麽?快去呀!
挑了火還想安然而退?福康安忍不住白她一眼,
你認為我現在還有沐浴的心思?才剛就是怕我若是先進來看見你會控制不住,才想着先去沐浴,再來你身邊,你偏要喊我,還敢逗我!這下好了,
指了指自個兒,他已無法忍耐,餓醒了,等不及要開餐呢!
不!拒絕的聲音沒來得及發出,已淹沒在他激烈的深吻中,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令她渴望又貪戀,
瑤林……明珠輕聲呢喃着。
他邊吻邊問,嗯?
鼓起勇氣,她傾訴着,我想你……
順着她緋紅的臉頰,一路吻至頸間,貼合着夢寐以求的人兒,他柔聲回應,我就在你身邊……
那也想……很想……時至今日,她終于松口承認,後悔沒有陪你同去甘肅。
我明白,你想去,只是顧慮太多,她的心思,他都能讀懂,
你不知道我每晚有多煎熬!只能在夢裏與你相會……他有渴望,卻始終不願找別的女人來發洩,情願痛苦的忍耐,今天終于觸碰到日思夜想的你,我會好好疼你……
嗯……撫上他的背,心火在兩人之間熊熊燃燒!熱烈又狂亂!
平息之後,她整個人似癱了一般,翻個身只想睡覺,福康安卻坐起身子,對她耳語,我去沐浴,等我回來,咱們繼續……
不……明珠困乏得睜不開眼,我要睡了!
良宵不可辜負,這才剛剛開始,你以為摸人不需要付出代價麽?輕捋她發絲,福康安低聲笑道:等會讓你摸個夠,吃都可以……
明珠卻是懶得理他,很快就昏沉睡去。
才睡下又被沐浴之後的他折騰醒,明珠只道好困,他卻道:你睡你的,我伺候你。
你這樣我怎麽睡得着嘛?
睡不着正好,配合我。
原本困到不行的她被他一挑,又忍不住輕顫,嘤聲嗚咽着,沒辦法,他太清楚她的點了,總能輕易燃起深藏的火苗,令她釋放。
次日,福康安醒來時,日頭高照,顯然他已錯過了入朝的時辰,縱使如此,他也得入宮,今日皇上應該會安排軍隊出發的确切時日。
待他進宮時,早朝已散,守在門口的公公笑呵呵相迎,皇上正在禦書房接見幾位将軍,侯爺請!就等您嘞!
微颔首,福康安向裏走去。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五十五回 伶牙俐齒
才進禦書房,福康安象征性地拱手道:參見皇上,奴才來遲,請皇上恕罪。
無妨,乾隆笑言免禮,渾不在意地打趣道:小別勝新婚,可以理解嘛!
聞言,福康安尴尬一笑,沒有否認,算是默認。
立在一旁垂聽的永琰見狀,心中不是滋味,福康安與明珠和好了麽?他昨晚是在別的女人房中,還是與明珠在一起?
思量無解,永琰漸漸走神,以致于乾隆問他話時,他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并不知皇上問了什麽。正心虛之際,但聽身旁的英勇公阿桂特意搶先回禀,
皇上,若是調動那麽多巴圖魯勇士,是不是太高擡那賊人林爽文?
心知英勇公在為他提醒,永琰十分感激,向皇上道明自個兒的想法,
兒臣以為,軍隊不可過多,畢竟不是陸路,渡海行軍不便,是以兵将以精為上,臺灣之圍,已拖延太久,現下是該速戰速決,以解民衆之困,巴圖魯勇士越多越好,以一抵十,一舉殲滅賊軍,好壯我大清軍威!
永琰之辭,正合乾隆之意。
瞧見他皇阿瑪點了點頭,永琰這才暗自松了口氣,向阿桂投向感激的目光。
福康安看在眼裏,不由冷笑,這永琰大約是在猜測他們夫妻倆昨晚是否吵架罷!可惜啊!他們好着呢!
當乾隆問及福康安的看法時,清了清嗓子,福康安拱手道:奴才認為,應派十萬大軍赴臺!
什麽?乾隆聞言,有些吃驚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瑤林,你不是畏戰罷?
微微一笑,福康安繼續道:虛張聲勢,讓林爽文等人心驚,按耐不住,便會自亂陣腳!實際上,兩萬兵力即可!
原來如此,聽罷他的解釋,乾隆朗笑稱贊,好!就依你所言,即刻放出風去,就說朕欲派十萬兵力!圍剿賊軍!
富察府,才用罷朝食的明珠正在漱口,聞聽下人來報,說是雅爾檀姑娘求見。
明珠點頭應允。
雅爾檀進來時,瞧見明珠對她笑臉相迎,不似昨日那般冰冷,料想應是她表哥已對表嫂道明了真相。
都怪表哥,是他讓我陪他作戲,害得表嫂對我有所誤會。
明珠溫笑道:如今真相大白,我斷不會再冷落你。
那就好,雅爾檀這才放心,又大着膽子央求明珠帶她去看看封廉的兒子。
明珠不好拒絕,便答應了。
路上,她提醒道:雲川自小沒有母親陪伴,是以性子有些冷清,你萬莫介意,混熟了會好些。
我猜到了!雅爾檀可是有備而來,我已為雲川和德麟都備了小禮物,相信他們會很喜歡!
是麽?明珠贊道:你真是有心了!
到達兩個孩子所居院落,德麟歡喜迎上來,雲川恭敬行禮。
小小人兒,十分謹慎,雅爾檀注視了他許久,随後讓丫鬟奉上禮物,德麟,雲川,我叫雅爾檀,是你們的表姑,初次見面,表姑給你們帶了禮物,你們看看喜不喜歡!
德麟也不客氣,順手接過,又了道謝,雲川愣愣接了禮物,心中奇怪,這德麟的表姑居然還給他也帶了禮!
打開一看,竟是一把麒麟寶劍,劍鞘十分精致,而尺寸也不是大人的,而是少年可以拿的,德麟看了看自個兒的,問這表姑,為何兩把劍一模一樣。
寶劍成雙啊!免得不一樣,你們兄弟争執不是?
那倒也是!德麟只道自個兒很喜歡,阿瑪一直說要送我寶劍,可他總是只記得額娘的生辰,都不記得我的,表姑這把寶劍我很喜歡,多謝表姑!
德麟也不認生,親切地喚着她,雅爾檀很是欣慰,摸着他的小腦袋,不停地誇他聰穎。
然而雲川并沒有說什麽,只是仔細端詳着手中的寶劍,雅爾檀還以為他不喜歡,一問才知,原來他正在思索,說是想帶這把劍随他爹爹上戰場!
雅爾檀聞言笑道:雲川真是好孩子,等你再長大些,就能跟你爹上陣殺敵了!
陪孩子們玩兒會子,明珠與雅爾檀各自回房,福康安自宮中回去時,瞧見明珠以手托腮,目光怔怔,忙問她可是還在生氣,
沒,嘆了口氣,明珠說是想起了香兒。
她不會無端提起香兒,難道是有什麽心思,你不想撮合雅爾檀與封廉?
姻緣之事,強求不得,我們認為合适的兩個人,卻不一定能走到一起,一如當初的雲霄和吳瓊山,到底是錯過了,雖然雅爾檀性子不錯,但畢竟先與香兒認識,明珠心底自然偏向她多一些。
踱步到窗前,窗外綠蔭成片,卻有知了鳴啼,叫得人心煩,
只是不知,香兒如今是什麽情形,倘若她還在等着封廉,而封廉又有了其他女人,她豈不是很可憐?
香兒在暗,我們在明,她若真的還想着封廉,大可與封廉寫信聯系,這麽多年了,她都不肯透露音信,想必是又嫁人了罷!
他的猜想也有幾分道理,可明珠仍舊不想多管,但看封廉的态度。
聽說他後日便要啓程,明珠頓覺悵然,這麽快?才回來兩日,又要走!
舍不得我麽?自身後擁着她,福康安安撫道:你且放心,我會盡快了結那林爽文,待我打勝仗歸來,便可時常陪着你。
之前你去甘肅鎮壓叛亂時,我還不怎麽擔心,可這次要渡海,海上風雲莫測,我心裏不踏實。
渡海的不止我一個人,還跟着軍隊呢!你放心,他們定會小心行駛,不會置我于危險之中,我若有什麽意外,整個水師該陪葬了!
真有那種情況,難保乾隆不會遷怒福建水師,但這話都是安慰明珠,畢竟海上風浪難料,縱然衆人有意保他,可若真有什麽突來的巨浪,誰也無能為力,這些他心裏清楚即可,并不打算告知明珠。
在她臉頰輕啄一口,福康安還想繼續親熱,忽聞一道細亮的女聲響起,大熱天的,摟摟抱抱!你們也不嫌熱!
原是伊貝爾!無奈松手,福康安不悅輕斥,你這丫頭,忒不懂規矩!進來也不吱一聲!
我不是說話了嘛!她明明出聲了的!
進門前吱聲!進來後才說頂什麽用?若不是女兒闖進來,他早該親上明珠了,萬一看到不該看的可就不好了!
怪我咯?伊貝爾很不服氣,這大白天的!您莫做些不該做的,我就看不到了呀!
嘿!這丫頭還有理了!敗下陣來的福康安看向明珠,數落道:瞧你女兒,多會犟嘴!
難道我不是你女兒麽?伊貝爾抱臂一哼,福康安懶得跟她再扯,讓她轉過臉來,看看可有留疤。
伊貝爾卻不肯扭臉讓他看,徑直來到明珠身邊,拉着她小聲問,額娘,你不跟阿瑪生氣了麽?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阿瑪到底喜不喜歡她?
女兒還真是愛管閑事,明珠忍俊不禁,告訴她那雅爾檀是她的表姑,喜歡的人是雲川的父親。
這樣啊!确定她阿瑪沒有二心之後,她才對他收了成見,規規矩矩與他說話,不再嗆人。
明珠又與他說起蘇果才添了一個小男孩兒,有兩個月大,暑天太熱,估摸着她沒敢往外抱,福康安便攜着她一道去烏爾木家看望。
伊貝爾一聽可以出去,也嚷嚷着要同行。一家人便出門去了。
提起烏爾木,福康安只覺好久沒見他了,這烏爾木,昨兒讓他回家看孩子,到現在也不回!
父子情深,可以理解,明珠笑道:蘇果生孩子時他都不在家,現下難得回來,自然是抱不夠的!
明日啓程,出發在即,封廉正在家中收拾行裝,忽聞一女聲喚道:封大哥!
封廉擡首,一看是雅爾檀,并無甚反應,只淡淡應了聲。
進了門,她卻不說話,封廉邊收拾邊問,有事麽?
呃……我……從甘肅走時,在廟中求了道平安符,聽聞你明兒個要走,就想把它送給你,以保平安。說着,雅爾檀拿出那平安符,顫顫地遞給他,生怕他不接。
而他果如她所料,并未伸手,只是自顧自地忙着,命在自個兒手裏,神佛無用。
只是讨個吉利嘛!
他明白她的心思,卻不想與她有太多牽連,是以果斷拒絕,多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就在雅爾檀尴尬之際,封雲川進了屋,喚了聲爹。
瞧見雅爾檀在此,他又喚了聲表姑。
哎,雅爾檀脆聲應着,雲川回來了!
雲川對她的稱呼驚了封廉,你怎麽喚她表姑?
不然該如何呢?德麟這樣喚,我跟他一樣啊!
德麟還喚福爺為阿瑪呢!你也與他一樣?
可是我……無端被爹爹訓斥,封雲川低着頭,紅了眼眶,是不一樣,德麟有娘親,我并沒有……
心疼不已的雅爾檀忙去哄他,忍不住埋怨封廉,你跟孩子較什麽勁兒?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五十六回 統兵赴臺
封廉見狀,自覺太嚴厲,又拉過封雲川,與他說些旁的,爹要出去打仗,你在家乖乖聽話,與德麟專心念書,等我回來。
嗯,只默默點點頭,封雲川未再說其他。
看出他不歡迎自己,雅爾檀告了辭,轉身離去,卻不想,竟被封雲川追了上來,小聲問她要那平安符。
把它給我罷!我會将它悄悄塞進我爹的包袱裏。
雅爾檀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多謝你了!雲川你真好!
不客氣,才五歲的封雲川卻像小大人一般,就連笑容也是淺淺的,反正我也希望爹能平安歸來,但願這平安符有用。
既有雲川應承,雅爾檀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八月,乾隆任命福康安為主帥,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為參贊大臣,舒亮、普爾普為領隊大臣,統兵赴臺。
十五年前,兩人領兵金川時,阿桂為主帥,海蘭察乃參贊大臣,十七歲的福康安是他的下屬,為領隊大臣。
三年前,鎮壓甘肅回民起義時,阿桂依舊是主帥,而海蘭察與福康安則同為參贊大臣。
今年,征戰臺灣,老将阿桂在京中部署,嘉勇侯福康安則成了主帥,海蘭察依舊是參贊大臣,但福康安深知海蘭察的作戰能力,是以對他十分尊重,并未有絲毫怠慢。
十月,乾隆所調兩廣兵士五千先至,本欲繼續前往鹿港,但海上有飓風,不可渡,整軍于廈門。
科舉失利的曾大源、鄭光策曾因得罪和珅而無緣仕途,得知福康安軍至廈門,便上書福康安,說明一些起義軍裏的農民是被迫造反,等待朝廷救援,又表明願随福康安渡海,為反擊起義軍出謀劃策。
福康安禮賢下士,對兩人很是尊敬,答應帶他們同去。
直等到二十八日,忽得順風,一晝夜即抵達鹿港。
十一月一日,福康安等人渡鹿港,登岸後由新埤進軍。
海蘭察只會打仗,不善陳詞,福康安的身份也不宜上前,這游說之任便落在了鄭光策身上,經他一番慷慨激昂的勸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禮,威逼利誘之下,倒真為清軍争取了部分民衆,其餘不怕死的,只能刀戈相向!
而後清軍包圍諸羅縣的農民起義軍,雙方交戰,戰至侖仔頂,農民軍繼續抵禦,福康安不意慢戰,令軍隊原地不動,欲親自上陣。
海蘭察不願讓他冒險,大帥!由老海上陣即可,您該留軍指揮坐鎮!
親征方能鼓舞氣勢!你只管顧好自個兒,不必怕我給你添亂!
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而未等他說完,福康安已下馬,高聲指揮號令,其他人觀戰,巴圖魯勇士跟我沖!
一呼百應的陣勢,容不得海蘭察多想,只能先沖鋒上陣再說!
說真的,海蘭察的确害怕福康安意氣用事,若真出了意外他可擔當不起,但出乎意料的,士氣大盛!沒多久,起義軍便潰不成軍!
諸羅之圍旦夕被解,福康安的軍隊進城時,城中官民皆外出相迎,聽說朝廷的軍隊趕走了起義軍,紛紛喜極而泣,喜其來而悲其晚矣!只因諸羅被圍,一年多不曾安生過!
糧草将盡,百姓饑餓羸弱竟無人色,許多婦人懷中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奄奄一息,馬上的福康安見狀,聯想自個兒平日錦衣玉食,而這些人受苦受困,将要餓死,大丈夫也不由紅了眼眶,心生憐憫,即刻派士兵紛發糧食。
士兵進言,說是行船裝運不便,他們的糧食并不充足,若貿然紛發,萬一戰事持久,他們也将陷入困境。
豈料福康安竟道:人命關天!救人要緊!糧草不夠,再申報補給就是,再者說,諸羅被困多年,此仗該速戰速決,早日收拾了賊首林爽文,我們也好返京,難不成,你打算讓朝廷的糧草養你到明年!
一番話堵得士兵啞口無言,鄭光策暗自慶幸自個兒沒有看走眼,福康安果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帥!諸羅百姓亦感激涕零,紛紛跪謝!
而鎮守諸羅多時的柴大紀,剛被乾隆封為一等義勇伯,自恃功高,見了嘉勇侯福康安竟不行禮,福康安面上沒說什麽,卻是記在了心裏。
次日,便有些年輕的諸羅百姓,到軍中投靠,自願加入清軍陣營,誓要打垮林爽文的起義軍!
戰敗于諸羅的賊軍退至小半天。此山四面陡絕,易守難攻,十八日,福康安不顧險阻,率将士百道仰攻,大克賊軍!
賊軍占領臺灣以來,清軍将領多怯懦,他們便以為官軍不足為懼,誰料這福康安之軍竟如此難抗!
屢戰屢敗的林爽文只得帶領起義軍遁歸大裏代。
二十四日,官兵追至賊軍老巢,幾萬起義軍與清軍混戰,戰至一半,傷亡慘重,林爽文看情勢不妙,又召集士兵撤退!
入夜,清兵未撤,埋伏于溝坎間,賊軍手握火把索戰,海蘭察暗笑這林爽文人頭豬腦!一明一暗,正适合清軍放箭,百發百中!
林爽文暗嘆失策,趕忙下令滅火,狗急跳牆的他為鼓舞士氣,又擊鼓,憑鼓聲發號施令進攻!
清兵又從鼓聲處攻擊,殺敵無數!待到黎明時,此時的賊兵已潰不成軍,清軍大克其城!
而那林爽文眼見大勢已去,倉皇逃走,将家眷藏匿于番社,與死黨數十人竄逃深山中。
福康安當即下令,分兵堵截海口及各要隘,
賊人屢次挫敗!今已膽寒,趁夜追擊,生擒林爽文!
臘月十三,清軍只抓獲其家眷,繼續搜羅林爽文。
臘月十八,福長安下朝回府時,帶來了福康安的消息,
今兒個在殿上,孫士毅上的折子裏提到一事,說三哥帶兵進諸羅城中時,百姓苦不堪言,三哥心中不忍,竟在馬上墜淚,而後為百姓紛發糧食。
皇上誇三哥是:心系國家之臣,與朕同心!
孫士毅此人,明珠記得,當年他因李侍堯一案被牽連,流放到伊犁,又因受了和珅指使而與福康安作對,導致福康安記恨不肯為他求情。
後來他雖戍伊犁,卻一直跟福康安通信,逢年過節都不忘送禮,以示歸順之心。
起先福康安并不願理他,後來看他一直堅持,這才在乾隆面前為他說好話,舉薦他跟随紀曉岚編纂[四庫全書],書成之際,乾隆将他提拔為太常寺少卿。
而後在福康安的保舉下,他又出任山東布政使,四川巡撫等職,是以對福康安很是感激,借機為恩公說好話,也屬常情。
這也值得誇?雖說丈夫被稱贊是好事,但如這般不足挂齒之事,怎的皇上也要提一提?
太夫人最是了解乾隆的脾性,皇上啊!是對瑤林偏愛,找到亮點趕緊嘉獎!
富察府除夕夜不似以往那般熱鬧,少了許多人,衆人又擔心福康安的安危,面上說說笑笑,心底卻是難安。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尚未過去,才稱贊不久,皇帝竟又下旨訓斥福康安。
原來在之前諸羅被圍之際,福州将軍恒瑞在鹽水港觀望,擁兵不救,又請旨朝廷另派援兵。
年前冬月時,乾隆已下旨命福康安彈劾恒瑞,問其妄請添兵,搖惑軍心之罪,但福康安念及恒瑞是他的姑表兄弟,并未問及此事,
還在奏疏中為恒瑞多方開脫,稱他打仗奮勉,仍請将恒瑞留于軍營。
在一次奏報軍情時,公然将恒瑞的名字寫在了成都将軍鄂輝之前,令乾隆大怒,下谕命福康安派人将恒瑞押回京城。
恒瑞吓破了膽兒,想遵命回去,福康安卻渾不在意,不許他離開臺灣,現在回去,我不在京,你就死定了!留在這兒,立些軍功,興許皇上還能格外開恩。
可是皇上已然震怒,恒瑞此人毫無膽識,哪有抗旨的勇氣,若是因為我的過錯再連累表弟,我……過意不去啊!
連累?他想得太嚴重了罷!乾隆的旨意一道又一道,福康安壓根兒沒往心裏去,既是一家人,就莫說兩家話,跟着我,保你無恙!
傍晚,金色的餘晖洩落海面,看似安詳又寧靜,但林爽文一日未伏法,臺灣就一日不得安寧。
難得空閑,福康安攜了一壺酒,一個人來到海邊坐下,遙望海峽另一端,思及心尖人,唇角笑意深。
忽聞背後有腳步聲,又聽那人埋怨道:“有酒也不喚我老海一聲,大帥忒小氣!”
聲如洪鐘,正是海蘭察無疑。
“需要喊麽?聞到酒味兒你自個兒就會過來。”
“那倒是!”海蘭察哈哈一笑,放下食盒,坐在他身邊,擺将開來,“小酒配小菜,喝着才地道!”說着遞給他一雙筷子。
福康安接過,搖頭笑道:“還是老海你會享受啊!”
喝着酒,他卻悶聲不說話,海蘭察以為他在憂慮林爽文之事,遂勸道:“大帥不必憂心,林爽文逃不了多久,遲早落到咱們手裏!”
瞥他一眼,福康安輕笑道:“我能說我是想媳婦兒了麽?”
海蘭察愣怔道:“敢情不是為公事啊!”
“有你在,我擔心什麽?他能飛出你的五指山?”
“哈哈!”海蘭察一聽這話,開懷笑道:“老海我就欣賞大帥你這麽自信又有眼光的人!”
福康安哭笑不得,這是誇他還是誇自個兒啊!
想起一事,海蘭察忍不住道:“大帥,我這人心直口快,說話若是不好聽,你萬莫放在心上。”
知他憋不住,福康安喝了口酒道:“洗耳恭聽。”
沉吟裏會子,海蘭察還是決定說出來,“擁兵觀望之事,的确是你表弟的錯,你這麽袒護他,甚至不惜為他違抗皇命,惹惱了皇上,會不會得不償失?”
“我幫他,自有我的理由。”
第四卷 曾經縱馬踏黃河 第一百五十七回 (今天的第二更)海上生變
放下酒壺,福康安回憶道:“小時候,我們幾個堂兄弟,表兄弟經常在一處玩兒,那時候我還很小,剛學游泳,水性略差,
有一回大中午的,他們偷偷喊着下河洗澡,我也跟去了,但是嗆了水,撲騰着上不來,他們都很害怕,跑上岸喊小厮來救,
當時我二哥不在,他若在,一定會先救我,我大哥跟我不是同胞,自然也不願管我,只有恒瑞,怕我堅持不住,跑下水來緊緊拽着我,差點我們兩個都要淹死,最後小厮趕來,我們才得救……那天若是沒有他,我大概早成了落水鬼!”
“原來大帥是感念他的恩情啊!”海蘭察聽罷,再聯想如今之事,竟覺情有可原,“好罷!我也無話可說了!支持大帥的決定,皇上若要降罪,老海陪你一起頂着!”
福康安欣慰于他的理解,拍拍他的肩道:“好哥們兒!”而後碰了一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飲罷酒,他又道:“自此以後,我額娘嚴禁我下河,說敢犯一次,就将我的腿打斷!”
“你就真沒敢了罷?”
“對,有陰影!福康安笑了笑,又想起一事,不過,有一回特例……”
海蘭察倒是很好奇,特例是為何,問起時,福康安看向海對岸,笑得格外溫柔,
“跟我夫人初遇那天,她的手帕掉到了河裏,我竟然腦子一熱就忘記了額娘的叮囑,下去為她撿了手帕,那可是十月啊!差點凍死!”
“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吶!想不到大帥也有暈的時候!”
兩人邊喝邊聊,很是暢快。
海蘭察與福康安是莫逆之交,他說什麽,福康安都不會介意,但這柴大紀,目中無人,見面從來不肯給福康安行禮,福康安早就對有頗有意見,他還不自量力地跑去怒斥恒瑞種種錯行,幾次三番要求福康安将恒瑞逮捕至京。
福康安不屑一顧,權當他在放屁,忍無可忍之際,只好密奏乾隆,控訴柴大紀居功自傲,延誤戰機!
京中的太夫人得知此事,難免心慌,瑤林這孩子,老愛偏袒親戚,皇上讓恒瑞回來,那就回來呗!左右是恒瑞的錯,他這護短也太過明顯!難怪皇上會動怒!
明珠亦是擔憂他的一意孤行會惹來禍端,他若仗着皇上的疼愛而為所欲為,萬一皇上盛怒之下不留情面,又該如何收場?
兒子做的過分,那拉氏也看不慣,但她只是唠叨幾句,實則并不懼怕,安慰兒媳道:
你且放心,皇上不會将他如何,只要他抓獲那林爽文,便是功大于過,皇上絕不會再深究其罪。
明珠暗自祈禱,但願真如太夫人所言,瑤林可以化險為夷。
且說那林爽文逃至老衢崎,投奔先前的舊部高振。但高振怕事兒,不敢藏匿,密報官兵,清軍終于在乾隆五十三年正月,于老衙崎俘獲林爽文!
福康安派舒亮等人押解林爽文及其親信送至京師伏法。
乾隆帝原本嚴厲責備福康安袒護親戚,本想從重治罪,但因平定林爽文有功,立馬改了口風,
說福康安之前冒昧陳奏,是因為臺灣風向之礙,未能及時收到谕旨,情有可原。如今是有功之人,一切過失皆可不問。且其功大而過小,豈有轉加有功之人以罪之理?
随即從寬免其深究,只傳旨嚴行申饬。又令恒瑞立即回京,而福康安仗着軍功抗旨,仍将恒瑞留在軍中效力。
明珠從福長安處聽聞此事,哭笑不得,“皇上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瑤林袒護表弟,皇上又袒護瑤林,真真是一家人!”
“我就佩服三哥任性!”福長安盛贊不已,“旁人瞧着不服氣,奈何三哥有抗旨的資本!那些個将領換了一波又一波,皆抓不到林爽文,三哥一去,三下五除二就解了臺灣之圍,抓獲賊首,用兵如神也!”
這一點倒是實情,明珠也時常為有如此神勇的丈夫而深感自豪!
臺灣鳳山的起義軍首領莊大田與林爽文皆為逆賊,福康安未有懈怠,率軍于十六日抵牛莊。
莊大田沒了援軍,對抗不敵,兵力不支,與其黨潛匿于負山臨海的琅峤。
福康安先遣水師由海道繞而截,而後又不辭辛勞,親自帶兵環山包圍,賊軍被夾擊,無法突圍,陣殺數千人,溺海數千人,莊大田最終被捕!
至此,臺灣的農民軍終于被全部鎮壓下去!
乾隆聞訊大喜,特封福康安為一等嘉勇公,海蘭察為二等超勇公,賜紅寶石頂,四團龍補服,賞用紫缰,金黃辮珊瑚朝珠各一盤。
特親解本日手帶漢玉搬指一個,賜于福康安,加賞金黃腰帶。
又下旨将諸羅更名為嘉義。命臺灣郡城及嘉義縣為福康安建生祠塑像,在紫光閣繪二十功臣圖像。
贊平臺統帥福康安:
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陝甘總督一等嘉勇公福康安。金川領兵,已著偉名。幾處封疆,吏肅政成。解圍擒逆,能人不能。崇封殊爵,嘉爾忠誠!
五月十日,福康安率軍隊從鹿耳門出發,乘風而行,凱旋回京。日暮到達黑水洋之際,卻在此時風息,船只無法繼續前行。
後來風浪大作,又處于深海無法下錨,只能在海上飄蕩。
福康安有些暈船,船上食物又不全,大都吃魚,加之船只飄飄蕩蕩,吃幾口都得吐出來,苦煞人也!
就這麽熬了兩天兩夜,終于在十三日黃昏時,船只抵達大擔門,行船者向福康安建議,等第二天黎明時分再向港口行駛。
不論河水海水,他都有陰影,時常待在船艙之中,不願出來。已在海上漂了兩三天的福康安實不耐煩在海上再待一夜,下令繼續前進。
行船者不敢冒險,嚴肅進言,大擔門奇險天成,如果無法根據天燈山等定位,就很可能觸礁啊!
海蘭察亦去相勸,福康安卻不肯聽從,再待下去,船還未觸礁,本官要先暈死了!
無視勸阻的福康安一意孤行,喝令前行,違令者斬!
行船者無奈,只能開船,暗嘆明年今日該是自個兒的祭日,
自古渡臺返廈,從沒有夜間進入大擔門能獲得成功的先例啊!
行了!走就走了!別說晦氣話!海蘭察心中也怕,卻不願聽他抱怨,大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曉,現在聽命走着你還能多活一會兒,才剛你若是再犟,早見閻王去了!
正說着,大船忽定,不能行,似是觸礁!行船者忽然跪在了地上,直哭喊着死定了!
若再尋不正方位,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