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2)
個人,真不習慣。
所以呢?他期待着她的下文,她卻閉口不言了。
什麽?
明知故問,福康安撇嘴一笑,你知道我想聽什麽。
他明明心裏清楚,卻偏要她說出口,戀戀不舍之辭,醞釀在心底是痛苦,難道宣之于口,就會輕松麽?我……舍不得你走。
似乎并不是如此,看來說與不說,皆是堵!
你以為,我就舍得你?她難過,他不能跟着傷感,逗她開懷才是他做丈夫應盡的責任,是以故作輕松地拍着她肩膀安慰道:
這不是特殊狀況嘛!不過你放心,我看皇上那意思,是想讓我做那陝甘總督,待我平了叛亂,安穩做總督時,必會派人回來接你去甘肅。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好消息!
既如此,她也不好再說什麽,被他擁進懷中的她緊緊地摟着他腰身,閉眸感受他的溫度,珍惜這臨行前一天的相處。
這一夜,第一回過後,福康安平躺着,胸膛還在劇烈地跳動着,激烈戰果的餘溫自然難以消退,明珠又主動擁上他,手指在他身前不舍地輕繞着,
起初他以為她在畫圈,後來感覺到她應該是在寫字,便也不低頭去看,只伸出臂膀,讓她枕着,問她在寫什麽。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二回 嘉勇侯爵
“你猜……”原本明珠只是故意逗他,以為筆畫太多,他不可能猜到,豈料他竟脫口而出,“明珠!”
他怎麽知曉?明珠頓時驚訝擡頭,只想到一種可能,“你偷看了?”
太小看他了!“需要看嗎?”
“可是筆畫那麽亂,你怎麽感覺得到?”這不應該啊,今兒個伊貝爾在她手中寫了幾個簡單的字,她皆未猜中,他又怎能輕易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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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側首,他又在她額前印下一吻,柔聲輕笑着,“刻在心裏的兩個字,再熟悉不過,你怎麽寫我都感覺得到!”
“寫在你心口,到了甘肅,記得每日都要想我一遍。”雖明白是撒嬌的廢話,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去囑咐。
看她擔憂記挂的模樣,福康安心中又暖又甜,摟住她悄聲道:“不只想一遍,晚上會想很多遍,夢裏都是你……只是,抱不着你怎麽辦呢?”
擡眸迎上他壞笑的神色,明珠嘟嘴道:“自個兒解決呗,不然你還想如何?請個美人兒到軍營麽?”
“唔……”福康安假意贊道:“好主意!左右我請了你也不知曉!”
他倒是會想,“那請你做個大騙子,騙我一輩子,莫讓我發現,否則……”
面對夫人的威脅,他并不害怕,反而很是期待,“如何?”
至于如何,她還真不願去想象,“我不願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縱然你身屬于我,心不屬也不行,我會如何,你心裏清楚……”把話頭抛給他,明珠忽然心中郁郁。
而他見她這般模樣,竟然張狂地笑了起來,笑了會子才緩聲道:“猶記得當初,你對我毫不在乎,額娘讓我納妾你也同意,那麽大方,如今,卻是小氣了!”回想前塵,再對比如今,福康安難免生出得意之色,垂眸問懷中人,“心變小了,只能容下我一個人,對不對?”
回擁着他,明珠心底有一瞬的患得患失,“的确是心胸狹窄了,還奢望你也只有我一個。”
“這詞兒用的不好,”福康安不喜歡這個說法,“奢望是不可能或者很難發生之事,而我自始至終只有只有你一個,你的夢已然成真,怎能說是奢望呢?”
原本凝重的氣氛又被他一句話逗笑了,來了興致的福康安讓她背過身去,說要給她也寫一個,讓她來猜,明珠卻是害怕猜不出來,哪料他竟威脅道:“猜不出來我可要懲罰你!”
她自然明白懲罰的含義,卻實在感覺不出他寫了什麽,胡亂猜了個瑤林二字,他竟說不對,當即翻過來将她壓住,驚叫一聲,明珠只正要推他,兩只手腕卻被他同時鉗住,放在枕頭兩邊,動彈不得。
此刻的她還在想着那兩個字,執着地問他究竟寫了什麽,他卻笑眯眯望着她道:“手在按着你,沒空呢!不如,我用其他東西再寫一遍?”
“用什麽?”
尚未待她反應過來,他已低首,探柔輕繞,繞得她心慌推拒。
福康安卻很喜歡這般逗她,“騰不開手,我只好用舍來寫,再猜不出,我可要吃下你這個小笨蛋!”
努力壓制着心底渴求的聲音,明珠忿忿然,“才吃過,你又來?”
“沒吃飽……我們繼續……”而後他不再說話,領着她向雲頂攀爬……
六月,福康安統兵赴隆德,進攻靜寧底店,斬殺數千人,勢如破竹!攻破石峰堡,生擒張文慶等人,至此,回亂已解,甘肅逐漸安寧。
京中,乾隆聞訊,龍顏大悅,當即晉封福康安為嘉勇侯!又賞給禦用玉韘一枚,大荷包一對,小荷包二對。
下朝歸來的福長安立即趕往太夫人院中,彼時,明珠正帶了孩子來給太夫人請安,這福長安一進門便歡喜笑道:恭喜三嫂,如今已是侯爺夫人了!
啊?明珠聞言一愣,太夫人已然明白,面露喜色,可是瑤林打了勝仗,皇上封其為侯?
正是!乾隆的心思,福長安早已看了出來,三哥做了幾年總督,皇上早就想再給他高升,奈何總督已是高官,如今打了勝仗,正好有由頭封侯爵。
明珠本以為要等許久,豈料才一個月,他便打了勝仗,也不知皇上會調他回京,還是讓他繼續留在甘肅。
且說甘肅一帶歷來回民習武成風,而從文應試者甚少,武力鎮壓解決不是長久之計,這三四年大大小小的起義絡繹不絕。
考慮到朝廷的長治久安,福康安上奏乾隆,提出“教導回民”的善後事務,建議在循化廳設學堂,既馴化民衆,利于統治,又能傳承滿漢文化,使得落後的邊遠地區逐漸發展。
此議頗得乾隆帝的贊許,當即撥款興建學堂,又調度文人去往陝甘地區,為師教學。
七月,乾隆授予福康安戶部尚書一職,但仍命他留在甘肅任陝甘總督。這戶部尚書的職務暫由和珅兼管。
收到谕旨,福康安随即派烏爾木、封廉等人回京,接明珠來甘肅。
陝甘總督,當年,她父親也曾擔任此職,如今,丈夫亦任,實在巧合。
意料之中,明珠要帶伊貝爾同去,伊貝爾卻是不肯離京。
八成是舍不得永琰,而今女兒大了,她也不好強迫,只帶了德麟與封雲川,同去甘肅。
臨行前一天,明珠帶了德麟去拜別太夫人,那拉氏雖然舍不得孫兒,卻也不好強求明珠将兩個孩子都留下。有伊貝爾這個機靈的孫女在家陪她,也是好的,
只是你一走,咱們富察家的事務,又沒人管了!
不是還有二嫂麽?原本也是由她經手,兒媳不過暫代而已。
站在家族的立場,那拉氏認為,他年她若駕鶴西去,明珠比晴蕙更适合當這富察家的主母,恩威并施,底下人無不敬畏,頗有她當年的風範,
我卻覺你主家主得好!晴蕙的心太小,眼界也狹隘,不如你,高瞻遠矚,說到此,那拉氏笑着打趣,問她可是得了瑤林真傳。
明珠羞澀一笑,自是有他的功勞,否則我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日內,學會打理事務。
唉!也罷!那拉氏嘆息道:而今我還在,即便你離家,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着晴蕙看顧着點兒,日後我若不在,必得你接手,我才能放心。
家族重擔,明珠實不願擔,也不好推辭,只好勸慰道:額娘長命百歲!打理富察家諸多年歲,最有經驗,自不會指望兒媳們操持呢!
心知是寬慰之辭,那拉氏聽來也頗感受用,又喚來德麟,逗趣了好一陣,才舒坦許多。
那拉氏又說起明兒個起早送送她,明珠只道不必,
我們一大早便要動身,額娘夜裏時常睡不好,就指望早上那一陣兒涼快,能睡個安穩覺,還是莫要起了,德麟若瞧見您,怕是也舍不得走了,徒添傷感,還是不送的好。
年過半百的那拉氏也是怕別離啊!不去也好,真如明珠所言,送別不會令人安慰,只會更難舍。還是眼不見為安。
啓程這天清晨,得知消息的永琰以找福長安為由,假裝碰巧遇見她出行的車馬。
彼時,明珠正俯身半蹲着,擁住伊貝爾,額娘不在家時,你一定要乖乖的,按時用飯,不可任性,聽叔叔嬸嬸的教導。
雖然伊貝爾舍不得離永琰太遠而不肯與她額娘同去甘肅,但她畢竟與弟弟德麟相處了一年多,已有了感情,很是舍不得他離開自己,更舍不得溫善的母親,但兩相比較,永琰似乎對她更重要一些,是以最終她還是選擇留在京城。
額娘放心,女兒一定聽話,等您回來。
你放心,我會代你照顧好伊貝爾。
聞聲回首,立在身後的,是永琰。明珠遂起身,悄悄拿帕子拭了淚水,才勉強對永琰與多羅笑道:有你們替我看顧她,我再放心不過。
再依依惜別,也終究要走,明珠狠了狠心,起身離去,上了馬車。
看着馬車滾滾而去,永琰明亮的心又歸于暗淡,才離別又盼歸期,奈何無期。
車內,
懷中抱着德麟的明珠心中很不是滋味,何時才能不必來回颠簸,一家人都在一起呢?
一旦嫁于武将,似乎安穩便成了奢求。惟願女兒長大後,嫁于文臣,免受離散之苦。
然而伊貝爾性子要強,她的姻緣,怕也不會由父母做主,但看造化罷!
一出遠門,蘇果可是格外開懷,每到一家客棧,明珠點完菜,讓她們點時,就數蘇果最起勁兒,咱們沾了少爺的光,可算是游歷天下了!
對比去過的幾處,雲霄覺得雲南最美。
蘇果卻喜歡四川,四川好吃的多呀!
烏爾木聞言扶額,他這媳婦兒就知道吃嘛!
雲霄又問明珠,夫人覺得哪裏美?
于明珠而言,再美的風景也抵不過家鄉水,京城。
那裏是家,而她的良人,卻在甘肅,跋山涉水,天涯海角,他許她跟随,她亦願相伴。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三回 舊人舊事
到達甘肅時,蘇果頓感失望,這裏一點兒都不美!好荒涼!
烏爾木卻覺甘肅看起來十分遼闊,雲南秀麗,這裏大氣!到時候帶你去敦煌賞景,必定震撼!
分別三月,夫妻二人再重逢,福康安緊擁着她舍不得松開,從寫信開始,我每天都在算着,你哪天能收到信,何時能動身,哪日能到達。苦等的滋味真不好受,今兒個終于等到你!
明珠只道在途中時,德麟偶染風寒,又大雨連綿,這才耽擱了幾日。
只見德麟,不見伊貝爾,福康安問她女兒怎的沒來?
這個問題還有問的必要麽?明珠懶懶一笑,不樂意解釋,你猜。
既如此說,那必是為了永琰,福康安不由搖頭嘆息,你呀,又縱容她。
她也是多方考量,才做此決定,一是考慮孩子的感受,二是為了太夫人,若将兩個孩子一齊帶走,太夫人必定難過。
唔……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自愧不如的福康安贊賞道:
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我疏忽了,伊貝爾未滿周歲便養在府中陪着我額娘,加之她性子活潑,不怯懦,這些個孫女裏,額娘格外喜歡她。倘若突然帶走她,額娘必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是以思來想去,我也未去強迫伊貝爾同來,只帶了德麟。
幾個月不見,明珠盯着他瞧了許久,福康安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為何這樣看我?看得我心裏發毛!
他怕什麽?為何發毛?難道……”明珠打趣道:“你問心有愧?
不,我在想,你是覺着我變黑了,還是……頓了頓,福康安凝望着她,眉眼含笑,壓低了聲道:迫不及待地想吃了我?
明珠聞言笑出聲來,輕錘他一拳,我才不會饑不擇食!實則她是真覺着他曬黑了些,你這樣黑,我都下不去口!
大夏天打仗,不黑才怪!”挺直了身子,福康安頗為自豪地問她,“哎,難道你不覺得,黑了更有男人味?
他倒挺會安慰自個兒,明珠笑笑,伸手撫上他臉頰,溫聲道:黑了更英武,暖個冬天還會變白。
撫上她的手,一用力,福康安将她攬腰帶進懷中,難得夫人誇我,我得好好報答你。
明珠羞着推拒道:我誇人不圖報!
我也對你無所圖,凝視着心愛之人,福康安眸中的熱情未減反增,即便有所圖,也無非是,圖你幸福。
這人生,她已知足,我的幸福,只有你能給。
福康安勾唇一笑,故意誘導,你是說,心裏的,還是……身子的?
回回被挑逗,她也該逗一逗他,于是掂起腳尖,湊近他,附耳呢喃,身子的……分別許久,我都忘了呢!
無妨,摩娑着佳人香頸,福康安低聲誘哄着,我會一指一寸的喚回你所有記憶……
心底的渴望瞬時掙脫,叫嚣着釋放……
炎炎夏日,漫漫春景,撩心動情,惟合方解……
夫妻久別重逢,心情大好的明珠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眼看到了晌午,仍不見福康安回房,等待的人兒不免有些心焦,
蘇果勸道:夫人莫慌,這天還熱,即便溫菜也是能吃的。
涼了終歸口味不佳。明珠又吩咐道:
雲霄,你去書房瞧瞧,若是他忙得不可開交,我也就不等他了。
得令而去的雲霄卻意外地書房碰見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之人。
博和托瞧見她,目光一怔,驚喜之餘,又是黯淡,正想說話,雲霄卻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看向福康安,爺,夫人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正等着您呢!
居然讓她動手?福康安頓感不悅,暮夏天還熱,你們怎麽讓她親自去後廚?
雲霄只覺這指責太過冤枉,夫人想讓爺嘗嘗她的心意,奴婢們怎麽攔得住?
明珠待他稍微好一些,他便銘記在心,感動不已,遂笑道:好罷!你先回,告訴夫人我随後就來。
是。福身告退,雲霄淡然出了房門,仿佛屋裏的博和托并不存在一般。
他為何在甘肅?是一直都在,還是少爺将他帶來?縱然她心底有疑惑,也只是一瞬,都不重要了,他又不是她的誰。
心有不甘的博和托追了出去,福康安想出聲阻止,又覺自個兒多管閑事,畢竟夫妻一場,興許,博和托也就只是想跟她打個招呼而已。
左右在他府裏,博和托也不敢欺負雲霄,想到此,福康安也未吭聲,趕着将手中信寫完,才好去陪明珠。
出了書房,博和托快步趕上前面的人兒,在月門前擋住她去路,鼓起勇氣問了句,雲霄,你……過得好麽?
這話有意思麽?你何必問我過得好不好,不好你幫助不了,好也不是你的功勞!
是啊!于她而言,他早就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不相幹的陌生人,甚至于,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
我明白你恨我,我對你也一直深感愧疚,當年是我對不住你,還誤會你與十五爺有染,傷透了你的心,都是我的錯!虧欠你的,我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不在乎的,何談愛與恨,再面對他時,她已雲淡風輕,我并不恨你,你不配我記着你,連恨都不配!
她唇角微勾,含着的,是一絲不屑的笑意?還是故意掩飾心底的憤恨?他曾經的妻子,當真忘了他麽?
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以往的種種幻想就此破滅,無可挽回的,終是無能為力,任你等再久,也不會有轉折。
光陰不僅可以醞釀深情,也可以磨滅舊情。一個人心懷愧疚,另一個卻已遺忘,這才是最折磨人的懲罰,曾經屬于自己的,卻被他親手毀掉,而今放不下,卻再也得不到。
伺候主子用膳時,雲霄忍不住道:少爺怎麽也不跟奴婢說一聲,博和托在此。
夾了一口菜,福康安渾不在意,說了如何?你會狠心留在京城,讓明珠自個兒來甘肅?
那她自然是舍不得夫人。
這不就是了,”福康安早就考慮過此事,“說了不過是徒添煩惱,只怕你走這一路都糟心。不如不說,最起碼你來時還可輕松自在地看山水。
看她依舊憂心忡忡,福康安又給她吃顆定心丸,“你且放心,有我在,他還敢找你麻煩不成?
那倒也是,隔了這麽許久,也許所有人都放下了,她若計較,又顯得小家子氣,還是順其自然罷!
午時,博和托沒有回府,而是找了兄弟去酒樓一醉解愁,待他清醒歸家時已是傍晚,钰兒聞到他身上殘留的酒氣便以帕掩鼻,又喝高了?跟誰飲酒呢?
我哥……懶懶答了一句,博和托倒在床上,渾身困乏無力,钰兒蹙眉去拉他,莫睡,晚飯馬上就好了,喝些粥再睡。
博和托翻了身不耐道:吃不下,莫管我……
随後她再說話,他便佯裝沒聽到,昏沉睡去。
直至雞鳴時分,博和托起來上茅房,而後又躺下準備再眯會子,一夜輾轉的钰兒瞧見他清醒,再也等不及,出口相問,
侯爺夫人是不是來了此地?
博和托無心理她,随口打發了句不知。
你昨兒個才去了總督府,怎會不知?
知她是想問他是否見了雲霄,博和托故作不耐反訓她,我是去書房見福爺,難不成還跑到後院看看夫人來否?
看來這樣瞎扯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钰兒惟有開門見山,夫人若來,雲霄她,必定也會跟随罷?
果然還是為雲霄,背對着钰兒,博和托傷痛嘆道:雲霄她,不會原諒我的。
這般說來,他們是見過了?钰兒聞言,怒火攻心,忍不住質問,你還在求着她的諒解?還想與她重修舊好?
博和托還沉浸在自個兒的悲傷之中,并未意識到钰兒已經開始生氣,那是不可能的,她絕不會回頭。
她不會,可是你想!他始終忘不了她,這便是钰兒最介意的,
這些年,我為你生兒育女,為這個家勞心勞力,難道就不及她分毫?你還是忘不了她?
說到此,钰兒又恨又痛,忍不住落淚連連。
見狀,博和托深感無力,你為我付出的我都明白,我對雲霄是有愧,但我跟她已經不可能了,你實沒必要把她當作敵人。
她也不想,去嫉妒另一個女人,原本這幾年,他們遠在甘肅,想着日子久了,他就會忘了結發妻,未曾料到福康安會來此上任,連帶雲霄也同行!
這感覺,如鲠在喉,她努力想咽下,卻刺得生疼,吃醋?能化解這刺麽?并不能!其實她的刺,正是博和托對雲霄的在乎,只要他能放心,她就再不必怕,然而他對雲霄的愧疚,怕是一生也難開解。
難道要她一輩子都活在另一個女人的陰影之下麽?當初任性選擇的路,為何這般坎坷?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四回 察言觀色
中秋将至,天兒也涼爽了許多,明珠帶着德麟在花園中玩兒了一上午,準備回去時,路過書房,德麟嚷着要去見他阿瑪,明珠哄道:你阿瑪在忙公事,待他忙完再陪你,好不好?
我不嘛!我就要阿瑪陪我!說着德麟開始哼唧起來。
書房內,福康安聽到外頭有動靜,起身來到窗前,一見她們母子,便招呼讓她們進來,帶德麟來罷,我也無甚要事。
嗷嗷!德麟掙開明珠,快步跑了進去,福康安轉到門口俯身抱起他,我的好兒子,來,讓阿瑪抱一抱!
剛到他懷裏,德麟就央求道:阿瑪,我想去騎馬!
騎馬?好!不過現在快晌午了,待用罷午膳,你睡會子,醒後我就帶你去郊外騎馬,好不好?
好!德麟美滋滋一笑,脆聲應着,又扭頭看向明珠,期待她同行,額娘也要去!
明珠溫婉笑應。無意瞥見書桌上放着一堆詩詞,不禁訝然,我還以為你在處理公務,怎麽卻是看詩詞?他一向不喜,又怎會主動去看?
放下德麟,福康安搖頭嘆道:這也是公務!蘭山書院的山長任兆熙逝世,我還得再選新的山長,便吩咐他們舉薦幾位,聽聽生平,看看詞作,從中優選。
原來如此,可選好了?
看中兩個,正在猶豫中。福康安是覺着兩人皆可,恰巧明珠過來,便想讓她看一看,做個參謀。
接過那些詩詞文章,明珠來到一旁的桌前坐下,靜心品讀。
無聊的雲霄也湊過來翻看,旁的她也沒在意,只是看到一首【韓城行】時,心,驀地一疼!
良人遠賈妾心哀,秋月春花眼倦開。
忍死待郎三十載,歸鞍馱得小妻來。
詩句勾起過往的回憶,她也曾等了博和托那麽久,喜待郎歸,而郎卻帶小妾回……
這吳鎮當真是下筆如有神,明珠之所以這麽說,只因她看到了一句,
偶然高枕處,便是到家時。
縱然思念京城裏的伊貝爾,卻苦隔山水,不得相見,也只有夢回時,才恍若歸家。
寥寥幾筆,竟讓人感同身受,果然,好詩不在詞藻華麗,只緣樸實情感。
福康安亦是由衷贊賞,都說吳鎮好,聽聞他兒時還被封作神童吶,後來做了官,多年來行善為民,但因太過耿直,得罪了湖南中丞,而被誣陷罷官,走時卻是兩袖清風,行裝中只有書卷字畫。
為官多年而不貪,實屬罕見,如此說來,此人的确有才華,懷傲骨,做蘭山書院的山長再合适不過。
我也正有此意,準備親自走一趟,重金聘請他做山長。
正說着,忽聞一聲脆響,衆人聞聲回首,原是一方硯臺碎落在地,墨汁濺落一地,德麟一臉無辜地看着衆人,生怕挨訓,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明珠本想發火,可看着他臉上的墨汁,又忍俊不禁,雲霄上前用帕子為他擦拭,卻擦不掉,遂換來嬷嬷去打水,為他清洗,又着丫鬟來擦地板,衆人先行出去。
烏爾木瞧着那裂紋的崆峒山景洮硯,忍不住嘆道:哎吆!幾百兩就這麽沒了!
說着又囑咐丫鬟們,都仔細着點啊!屋裏的擺件都磕碰不得,有的還是孤品,打碎了,可不只是能不能賠得起的事兒!
午睡過後,福康安果然帶了德麟去郊外游玩,騎馬打獵,看着阿瑪那麽威風,小德麟崇敬不已,也想拉弓,福康安頓感孺子可教,一派欣慰,回頭派人給你制張小弓,教你打兔子!
好啊好啊!德麟拍手贊道:阿瑪最好了!
随後德麟又想上馬,福康安哄道:再騎一轉兒,我們就回府。
好!
抱德麟上馬後,福康安亦翻身上去,德麟瞧着明珠問,額娘也來騎馬啊!
福康安笑道:她上來會把馬兒壓趴下!
什麽嘛!說得好似她多重一般!明珠假裝生氣惱道:你再說一遍!
德麟見狀,拍拍他阿瑪,好心提醒道:阿瑪,額娘讓你再說一遍是在訓你!你千萬莫再說!快哄哄我額娘啊!不然她不理我們了!
明珠聞言哭笑不得,敢情他這兒子還懂得察言觀色呢!
無妨,哈哈!福康安不以為意,朗笑道:咱們去玩兒!
可是我想讓額娘一起來,德麟央求道:再給她牽匹馬兒罷!
她晚上再騎!
德麟不明所以,為什麽要晚上?晚上看不到啊?
福康安哈哈大笑,望向他夫人,明珠無奈地白他一眼,少胡扯,教壞孩子!
待到晚上,夜深人靜,燭火搖曳時,沐浴過後的福康安來哄明珠,夫人,是不是很久沒騎馬了?
明珠故意嗆他,我怕把馬壓趴下!
哎呀!看來她還在為了下午那句玩笑話生氣啊!福康安幹咳兩聲,嘿嘿一笑,我本來就乖乖趴着啊!
說着便不老實地挑逗她,她不主動,他只好辛苦咯!
咬着她耳朵,他沙啞的聲音幽靜惑心,明珠……
閉目感受着手指與舌尖的游移漂浮,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溢出疑問,嗯?
你最喜歡,哪一種?
撫上他後頸,緊貼着心愛的男人,嗅着他獨有的氣息,尚未進入,她已覺心滿意足,你賜予的,每一種姿态,只要是你,皆可動情……
我也是,忍不住在她香肌上吸了一口,他語調微喘,對你怎麽也要不夠……
那便一同墜入深淵,不知疲倦……
次日,福康安親自攜禮,聘請吳鎮為蘭山書院山長。
嘉勇侯的威名,吳鎮自是早有耳聞,本以為此人會如傳聞中那般驕橫傲慢,豈料福康安竟對他十分恭敬,誠摯相邀。
這出乎意料的态度令吳鎮改了安享晚年的主意,答應出任山長一職。
為報福康安知遇之恩,吳鎮當即賦詩一首,
《福制府聘主講書院造次言懷》:
書院傳經處,蕭閑稱老儒。
若雲通請谒,何以訓生徒。
冰雪文雖少,山林興不孤。
威名能下士,或返重王符。
作詩之快,令人咋舌,腹中才華,可見一斑。
十月十六,是明珠生辰,二十一又是德麟生辰。福康安一早就備好了禮,今年贈與明珠的,是一對兒玳瑁嵌翡翠碧玺花卉的護甲套。
此乃他特地請人打造而得。明珠自是喜歡,又問他給兒子備了什麽禮,他只道保密。
不說便罷,到時自見分曉。
午後,明珠讓雲霄送些點心給德麟,雲霄去時,見他正握着毛筆寫寫畫畫,不由贊嘆,小少爺真厲害,會寫字了啊!
雲姨,你看我寫的一!還有大!得意洋洋地擱筆拿紙炫耀着,才習字的德麟期待着誇贊之辭。
六歲才入學,你這四歲就開始習字了啊!我瞧瞧,雲霄轉過來,看了看他的字,少不了一番鼓勵。
德麟美滋滋地對雲霄道:阿瑪給我請了師傅吶!
哦?你師傅在哪兒?
等會兒就來了罷!此刻更令德麟感興趣的是她手裏拎着的食盒,額娘給我帶了什麽?
都是你愛吃的,後廚才做好的糕點,牛肉粽,還有蜜餞……
一旁的小丫頭們接過食盒,幫着來将吃擺到那邊桌上,德麟跑了過去,動手撚了一顆蜜餞。
雲霄幫他整理着寫過字的紙張,無意瞧見上面有首詩,
河山入目空繁華,
天涯浪跡自游俠。
從此逍遙渡人間,
煙塵榮辱馬蹄踏。
為詩句驚嘆的雲霄問他是誰寫的,德麟看了一眼,雖不識字,卻記得是他師傅所寫。
你師傅倒是挺有才華!
那當然,德麟便吃便道:不然阿瑪請他作甚?
正說着,德麟擡首喜道:哎,師傅來了!
順着他小手指的方向一看,但見一個青年人信步朝這邊走來,師傅?她還以為是個老頭子呢!居然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瞧見房中有位女子,像是丫頭,卻又比普通丫頭穿戴好些,青年男子不由納罕,這位是……
我雲姨。
雲霄微颔首,點頭致意,我叫雲霄,是夫人身邊的丫鬟。
哦!幸會!那人了然回道:在下吳瓊山。
德麟聞言驚詫道:哎,不對呀!我明明聽到阿瑪喚您子峰!
這孩子記性不錯,吳瓊山笑道:子峰是我的字。
都是您吶!德麟嘿嘿一笑,又跑到他跟前悄聲道:吳師傅,雲姨誇您詩寫的好吶!
哦,那人似是聽慣了誇贊,不高傲也不尴尬,從容一笑,姑娘謬贊!
姑娘?她才不是呢!不過雲霄也懶得解釋,福了福身,随即告辭離去。
看她的氣度,大約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吳瓊山沒再多想,轉身去看德麟的字,教他改正。
用罷午膳,丫鬟們又上了水果,福康安親自剝了桔子要喂她,
明珠伸手接過,他卻不給,“我喂你,免得你拿着髒了手,還得動身去洗。”
走兩步路算什麽,明珠頓覺好笑,待我活到一把老骨頭走不動時,你再喂我不遲!
到時候你得伺候我罷!男人不如女人身體好,而且常聽人說,這男人的壽命大都沒女人長,你看我阿瑪,英年早逝,留我額娘,主持家業……
打住!聞言,明珠的心突突地跳得厲害,總覺得不太吉利,這樣的胡話往後莫瞎扯,你說過會照顧我一輩子,便不能先走!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五回 燈火闌珊
福康安呵呵一笑,我就随口一說,你萬莫當真。
勉強吃下他喂的幾瓣桔子,明珠只覺桔甜心澀,不意多想,随即強迫自個兒轉了話頭,我聽雲霄說,你給德麟請了個師傅。
哦對!太忙了,忘了告訴你,她一提,他才想起來,
請這個是吳鎮的孫子,吳瓊山,去年喪母,在家守孝,不能為官,我便請他來教德麟。
明珠只道雲霄誇他詩寫得好呢!
哦?說起這個,福康安猛然想起一事,聽說這個吳瓊山的妻子前年病逝,只留下一個女兒……
好端端的他說這些作甚?你不會是又想……
啊?明明說過不再做媒,居然忘了,福康安尴尬一笑,好罷,當我沒說!
明珠卻也想抽空見一見這吳瓊山,看看品行如何,倘若真不錯,跟雲霄提一提也是好的,畢竟雲霄自個兒都稱贊了他,既有好感,便有可能。
在此之後,明珠幾乎每日都會讓雲霄去給德麟送點心。
一開始倒沒在意,日子久了,雲霄總覺哪裏不對,這樣的瑣事,原本哪個丫頭去都可以,恰巧她在,讓她去也就罷了,可她若忙別的,明珠也不讓旁的丫頭去,偏等她回來,再讓她去。
仿佛送點心并不是初衷,讓她去小少爺的書房才是目的!
感覺怪異的雲霄忍不住問明珠,夫人,您這是為何?
微睜眼,明珠心虛笑笑,德麟喜歡你呀!
這也算理由?德麟更喜歡蘇果呢!夫人怎麽不讓蘇果去?
呃……眼珠輕轉,明珠借口道:她有旁的事要忙。
很簡單!雲霄提議,我幫她做,您讓她去送點心罷!
看來雲霄已瞧出端倪,她再不承認也沒有意義,眼看着明珠但笑不語,雲霄嘆了口氣,哭笑不得。
拉她坐下,明珠悄聲詢問,這會子沒外人,你就與我說心裏話,對那個吳瓊山,可有一絲情意?
雲霄如實回道:敬佩而已,沒有其他。
明珠與她說了吳瓊山的狀況,雲霄一臉詫異,夫人忘了我曾說過,不想再嫁人麽?縱然他再好,再合适,我也不願去考慮。
一朝被蛇咬?
她卻不止怕十年,大約一輩子都不敢再嘗試。
我也沒有非要你和他怎樣,只是安排你去德麟書房,常與他見見,倘若兩情相悅,水到渠成自然好,若你不願,或是他不願,我也斷不會強迫。
可是夫人……
好了,莫推辭,明珠溫言勸道:我從不曾命令過你去做什麽,今日就當我自作主張好了,往後給德麟送點心的任務就包在你身上!
啊?雲霄面露難色,那要送到何時啊?
三個月,明珠伸指作保,到明年正月底,你若仍是無動于衷,我再不讓你送。
如明珠所言,她的确不曾為難過她,難得她張口,若是嚴辭拒絕,拂了她的面子,也不好看。
無奈之下,雲霄只得應承,走一步是一步。
上元節這天,衆人商量好,不在府裏過,大夥兒一塊兒出來到街市上看燈。
傍晚,衆人也不乘坐馬車,步行來到街市,難得出來的德麟興奮不已,不許嬷嬷們抱,一個人下來跑東跑西,左看右看,皆覺新奇。
瞧見前面的攤子,明珠欣喜指道:哎,那兒有賣白吉馍的!
你餓了咱們現在去酒樓。
吃東西一定得是因為餓了麽?就不能純粹愛好?不是餓了,是想吃那個餅。
馍馍有什麽好吃的!生在貴族的福康安自是很少嘗那些個路邊攤。
瞥了他一眼,明珠哼道:你沒吃過當然不曉得有多美味!
雲霄蘇果也道好吃,福康安無奈,只得陪她們去買。
咱們京城也有白吉馍,但聽聞這個其實源于陝西,
那攤主邊做邊笑道:這位夫人可算是說着了!我老家就是陝西白骥鎮,但是原來那個骥字啊,太難寫了,許多不識字的不會寫啊!後來就改成了吉祥的吉,而這特産,也跟着叫白吉馍,裏面加些鹵過的肉,剁成碎沫,再加辣椒,哎呀!特香!來!夫人,你們要的白吉馍好了!您拿好咯!
幾個丫頭各一個,唯獨這些男人們都不肯吃。德麟正吃着糖葫蘆,自是沒空看那白吉馍。
明珠讓福康安嘗一嘗,他本不想,礙于明珠的面子才試着咬了一口,見他沒說話,以為他不愛吃,明珠也就沒理他,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孰料福康安居然一直看着她,感覺到異樣的目光,明珠邊吃邊側首問他,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卻見福康安呵呵一笑,盯着她手中的白吉馍道:讓我再嘗一口。
一句話惹得身邊人笑出聲來,明珠趕忙離他遠些,護着自個兒的美食,要吃自個兒買去,才剛說給你買你還不要!
看着大家都在吃,福康安心裏不痛快,又不想拐回去買,烏爾木笑道:爺,奴才給您買去!
不必了,幹咳一聲,福康安逞強道:馬上就要去酒樓了。
話雖如此,可到了酒樓,點了一桌子山珍海味,他總覺得少點什麽,心裏還是惦念着那一口白吉馍,這酒樓的肉都沒那個滋味啊!
瞧出他的心思,明珠悄聲吩咐雲霄,出去拉個小厮再去買一份白吉馍。
待雲霄歸來,呈上白吉馍,福康安終于展顏,佳肴都不看,先嘗這風味餅。
德麟也想吃,奈何太辣,他下不了口,看了看桌上的珍馐,說是要吃蝦,丫頭便去為他夾來剝好。
早早吃過飯,衆人又去街上看燈,明珠等人故意加快腳步,讓吳瓊山陪着雲霄在後邊。
看到一處有燈謎,吳瓊山拉她來猜,高挂的彩色燈籠上,個個寫着謎語。雲霄面前這盞,謎面是:
頭尖身細白如銀,稱稱沒有半毫分。
眼睛長到屁股上,光認衣裳不認人。
這個對雲霄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小聲笑道:這不就是針麽?
女子常做女紅,對熟悉之物反應更快些,吳瓊山還愣了一陣兒呢!
然而雲霄猜了第一個,卻是猜不出第二個,
自小生在富貴家,時常出入享榮華。
萬歲也曾傳聖旨,代代兒孫做探花。
吳瓊山冥思片刻,溫雅一笑,蜜蜂。
聽了答案,再去對照謎面,驚嘆果真如此吶,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而明珠這邊,有一謎面,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
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
蘇果看了看,好奇道:這是什麽?神仙?
怎麽可能?烏爾木嗤笑道:那我幹脆說是鬼?
這般不屑,分明是瞧不起她!白他一眼,蘇果哼道:有本事你說謎底啊!
烏爾木悻悻道: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神仙!
不知還好意思說我錯!萬一我對了呢?
眼瞧着兩人争執不下,明珠掩唇笑道:是風。
風?兩人聞言,停止吵鬧,皆是一愣,再看看謎面,烏爾木嘿嘿贊道:還是夫人說的有道理!
旁邊還有一則:
戶部一侍郎,面似關雲長,
上任桃花開,辭官菊花黃。
戶部侍郎是誰我忘了,烏爾木看向福康安,滿目崇敬,我只知主子您還是戶部尚書!嘿嘿!
明珠思索了一會子,卻是沒有頭緒,福康安朗聲笑道:不就是扇子嘛!
聞言,明珠茅塞頓開,扇字是由“戶”和“羽”組成的,而後兩句,桃花代春,菊花代秋,寓意扇子是在暮春,盛夏與早秋才用。果真妙哉!
德麟對這個沒興致,瞧見前面有面具小玩意兒,便想去看,明珠随即跟上,囑咐他小心點。
兩人只顧看謎語,待雲霄回過神來,卻已不見少爺夫人他們一行人。東張西望,奈何街上人影蹿動,找他們不見。
吳瓊山看她面露焦急之色,寬慰道:無妨,待會兒我送你回總督府。
雲霄心道:夫人就沒發覺我失蹤了麽?還是故意将我甩開,丢給吳瓊山?
但此時找不到人,雲霄也無奈,只能随吳瓊山向前閑逛着。
而這一幕,恰巧被同在街上游玩的钰兒看到,钰兒拍了拍身邊的博和托,陰陽怪氣地笑道:你瞧那是誰?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博和托心中一凜!竟然是雲霄?而她身邊,還跟了一個男人!十分斯文的模樣!更可惡的是,兩人還說說笑笑,邊走邊聊!
他的雲霄,已經多久沒對他笑過了!而今,居然對另一個男人笑!
眼瞧着他臉都綠了,钰兒故意潑他冷水,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跟誰在一起,你大約管不着罷?即便她嫁給那人,你也只能看看。
住口!博和托一聲斥,吓得钰兒一驚心,忿然瞥了一眼,終是不敢再言。
縱然她說的是事實,他也不想去聽!
明知兩人已斷,在她孑然一身時,他還沒去多想其他,但當他看見,旁的男人也能逗她開懷時,一種被取代的悲哀感悄然萌生,這個男人,究竟是憑什麽,博取她的歡心,替代他的位置?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六回 模棱兩可
游玩歸來的第二天,梳妝時,明珠故意問雲霄,昨兒個如何?
雲霄裝傻充楞,什麽如何?沒如何啊!
你跟那吳瓊山……沒有進展?他沒和你說什麽?
夫人還好意思說!窘迫的雲霄埋怨道:你們走得那麽快,故意将我留下,實在不厚道!
蘇果放下簪子攤手道:哎,這怎麽能怪我們呢?分明是你們二人聊得太過投入,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罷!我們又不好意思去打擾,只好先走咯!
蘇果又問她吳瓊山可有與她說什麽悄悄話,雲霄咬緊牙關只道沒有。
哼!誰信吶!難不成你們一路無話,都當啞巴?
逼問到最後,雲霄只得老實交代,送我回府後,臨走前,他只說了一句,說今兒個跟我游玩很開心,就這個,沒旁的了!
哎吆!蘇果笑道:看來這文人真老實啊!若換做是我,必然得牽牽手,親一口!
啊?雲霄羞澀輕拍,去你的!瞎說什麽?敢情你家烏爾木那時候也是這樣對你?
他怎會?當初的烏爾木在她跟前兒也是怯場,定親後他才敢拉我手!
是麽?明珠奇道:這烏爾木平日辦事挺狠戾,對蘇果還這麽純情啊!
說笑歸說笑,雲霄心底還是沒譜兒,并不希望那吳瓊山跟她表明什麽。
這天,烏爾木一身酒氣,夜半歸來,吵醒了蘇果,睡着時被打擾的滋味最惱人!蘇果忍不住斥道:跟誰喝酒呢!怎麽不住酒缸裏,天亮再回來?
尚未醒酒的烏爾木迷糊答道:博和托……
你跟他一起喝酒?蘇果一驚,登時沒了睡意,你們有什麽可聊的?
瞎聊呗!
提起他,蘇果不由火大,他害得雲霄孤苦無依,此等沒良心之人,你最好少接觸!
當初我還不讓你和香兒走得近呢!你不照樣我行我素?烏爾木不以為意,人家博和托除了曾經對不起雲霄之外,為人還是不錯的!
香兒那一句,噎得蘇果無話可說,好好!你愛跟誰結交我管不着!只一點,醉了莫來喋喋不休地找我說話!煩人!
怎麽?烏爾木嘿嘿一笑,你怕我跟他學,也找個小妾?
你随意,我才懶得管!瞥他一眼,蘇果陰陽怪氣地笑道:只要你招架得過來!找十個都行!
我行,腎不行啊!閉着眼,烏爾木還能說話,翻身摟住她問,再者說,你不會吃醋麽?
她可沒工夫吃閑醋!不會!
咦!說的輕巧,烏爾木才不上當,我若真找了只怕你要踹死我!
瞧你說的,我怎麽會踹你呢!蘇果柔聲說着,忽然捏住他耳朵揚聲道:我只會閹了你!
閹了我你可怎麽辦?獨守空閨麽?說着,烏爾木的手開始不老實地摸索着。
去去去!少耍酒瘋!聞不慣酒味的蘇果推搡道:一邊兒睡去!少粘我!
烏爾木又咕哝幾句,沒力氣再說,沉沉睡去。
正月底的一天,雲霄照例給德麟送了點心,才出門,吳瓊山追了出去,喚她等一等。
雲霄停步,疑惑回眸,但見他不自在地笑了笑,遞出一物,
聽聞明兒個你生辰,好歹相識一場,這個送與你做賀禮,希望你能收下,萬莫嫌棄。
信?也未裝信封,要不要當面拆?
看出她的猶豫,吳瓊山溫笑解釋,打消她的顧慮,藏頭詩而已,即拆無妨。
哦?詩詞她最是喜歡品讀,雲霄饒有興致地打開一看,兩行詩映入眼簾:
雲浮山巅缈如海,
霄漢何時邀仙來。
卻原來,她的名字,也能寫出詩句,驚喜無以言表,但是她唇角含着的笑意已經表明了,她喜歡他的文字,那麽,是不是代表,她并不排斥他呢?
想到此,吳瓊山這才敢鼓起勇氣,将一盒子遞給她,沉吟道:其實,這才是賀禮。
雲霄打開盒子,發現是個玉镯,看成色不錯,應該貴重,她忙道不能收。
正是怕她拒絕,他才先拿出詩來,緩和氣氛,本以為她喜歡詩,也就不會拒絕這玉镯,豈料,還是……
有一瞬的尴尬,而後,吳瓊山又強笑着掩飾道:只是生辰賀禮,沒有旁的意思,你就收下罷!當是朋友相送即可。
普通朋友,斷不會送如此貴重之禮,合上蓋子,雲霄迅速将盒子擱回他手裏,抱歉,我真的不能收,詩我會留着的,多謝你的好意。
道罷,未等他開口,她已轉身跑開。
哎,雲霄——喊了一聲,她也未回首,看着她拐彎消失的身影,吳瓊山心中惴惴不安,猜不透雲霄不肯接受是心中無他,還是基于女子本能的羞澀。
深思難解的他,猶豫許久,終是找上了福康安,表明來意,
我本想找夫人,幫我将這玉镯送于她,只是,我貿然去後院求見夫人不太合适,想來想去,只好麻煩福制臺。
實則這一天福康安是等了許久,這個吳瓊山,終于有勇氣說出心裏話了,忙他自然願意幫,但醜話得說在前頭,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對雲霄,真的有意?她的情況,你可曾了解,能否真心接受?
吳瓊山點頭道:我都知曉,也并不介意,而且,我還有女兒,惟願她莫嫌棄我才是。
怕他只是一時沖動,福康安又好心提醒,你要知道,雲霄是我夫人的好姐妹,夫人斷不會容忍再有人欺騙傷害雲霄。
吳瓊山自認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我是認定了心意,才來與福制臺說。
嗯,東西放這兒罷!我會與她提一提。
一見他答應,吳瓊山欣喜拱手,多謝福制臺!此事若成,您就是子峰的恩人!
呃……福康安忽然有些後悔,一時興起答應此事,這不又成了媒人嘛!但既應承,此時再反悔,也說不過去啊!
果不其然,當他将這禮盒放在明珠面前時,明珠好笑地看着他,說好的再不作媒,卻是拉了一根又一根的紅線!
咳……摸了摸鼻梁,福康安尴尬一笑,稀裏糊塗的就收了,我看他挺有誠意,又是個讀書人,吳鎮的孫子,品性該不會差,他若敢欺負雲霄,我第一個撤了吳鎮的山長之位!
這保證打得有些不靠譜,關吳山長何事?再者說,八字還沒一撇,雲霄不定有這心思呢!你少扯遠!
不會罷?你不是說雲霄挺贊賞吳瓊山麽?
是不讨厭,喜不喜歡我可就保不準了。畢竟不是自個兒的事兒,明珠也不好貿然做主,晚上我問問再說。
用罷晚膳,福康安故意帶了烏爾木出去溜達一圈,好讓明珠借機跟雲霄說說體己話。
才過了年,明珠又打算着為德麟做春衫,攔又攔不住,雲霄幹脆不勸,陪她一起做。
但今晚,明珠的心思并不在針線上,一心只想促成這樁姻緣,雲霄,我不會強迫你為了有個家而再嫁,但若因為心動,我定會支持。
夫人,卻不知她忽提此事是何用意,雲霄低首羞道:奴婢沒有心動之人。
起身拿了裝玉镯的盒子放在桌上,明珠問她,你為何,不願收這玉镯。是真的無動于衷,還是畏懼感情?
我也不知,此時的雲霄心裏很亂,都有罷!想想又覺不對勁兒,這镯子怎會在夫人手上?
你拒收之後,他又去找了瑤林,暗察她的神色,明珠可以肯定,我能感覺出來,你不讨厭他。
是,甚至,有一絲欣賞,欣賞他的才華,書法,這一點,雲霄并不否認,
但……我并未想過與他在一起,他是官,出身書香門第,而我,只是個丫頭。
心知肚明的懸殊,一早就扼殺了還未萌芽的情愫。
不必我說,你也該明白,真正的感情,不會因門第而受阻。你忘了當初的我麽?不過是個官員之女,而你也明白,我的父親,當官并不是出類拔萃,未得皇帝歡心,況且,我還是私生女,以我的家世,又怎會配得上身為皇帝親侄子的瑤林,
但是他願意,縱使他額娘不同意,他也未氣餒,反去求皇上賜婚。如今再回想這些,明珠只嘆緣分天定,成在人為,
由此可見,男人若是真心,不必你擔憂,他必會橫掃一切阻礙,與你長相厮守。
福康安與明珠的感情,從一廂情願的疏離,到兩情相悅的美滿,雲霄一路鑒證至今,羨慕且祝福,
當初少爺娶夫人時,夫人未曾将心相付,但陰差陽錯,反成就一段奇緣,如少爺這般不納妾的高官,實屬罕見。如今聽夫人誇贊少爺,這感覺,當真是恍若隔世。
那時候不理他,是真不願理,現如今誇他,也是真欣賞,會心一笑,明珠已察覺她故意換了話頭,拿我作比是為了說你和吳瓊山,你又打岔。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七回 妒火中燒
停下手中活計,雲霄不再瞎說,正兒八經地與她傾訴心中想法,
相信愛情時,便相信一切,當初我也是以丫鬟身份嫁與做官的博和托,那時候,我還是很歡喜的,相信麻雀能飛上枝頭,憧憬着他一心一意,與我白頭偕老,然而……終是空夢一場……
合離時,衆人只看到她的果斷決絕,又有人幾人明白,她有多心酸,多失望,她只是認為博和托不值得她消沉,才故作堅強,還好,如今事隔多年,她已是真的放下那段屈辱的姻緣,奈何,再找不回天真的心,
如今,不相信,也就沒心思去渴望什麽。
看着雲霄,明珠一片茫然,沒有渴望,究竟是該悲哀還是該慶幸?
正想着,忽聽雲霄道:我覺着,還是應該把這個還給他,若是收下,就代表接受了他的心意。讓人家誤會,終歸不好。
明珠可以想象,你若送還,他又該是怎樣的失望。
果斷的決絕總比模棱兩可要好,我不想誤人。
話已至此,明珠再無勸解之辭,畢竟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只能提議,不好幹涉過多。
又做了會子針線活兒,明珠只覺眼酸,便洗漱就寝了。
睡前,福康安歸來,問她什麽情況,只聽她嘆息一聲,他便猜到,八成是沒戲。
雲霄的态度,明珠琢磨半晌,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我瞧得出來,雲霄還是害怕,怕再重蹈覆轍,這個吳瓊山,又是個書生,為人實在,但勇氣不足,未能讓雲霄生出歸屬感,我覺着,必須有堅定之人,才可能打動雲霄。
你的意思是這兩人不合适?
合适,身份合适,性格卻欠缺,但,一個合離,一個喪妻,指望雲霄主動是不可能了,那吳瓊山若是不能再主動點,堅持些,大約也就真沒戲了。
主動?像他當初先斬後奏麽?要他去提親?
明珠當初是想着反正要嫁人,嫁給誰都一樣,是以無所謂,但雲霄現今很抵觸婚事,所以強行提親并無用,我指的并不是提親,比如,雲霄打算将玉镯還給他,換做是你,我若把你送我之物歸還,你會如何?
不可能!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我必會想盡千方百計,令你接受!
吳瓊山就該有這種信心,你這種性子才适合打動雲霄。
哎,我沒興致哦!
看他一本正經的解釋,明珠輕笑出聲,打個比方,你慌什麽。我的意思是,就怕吳瓊山臉皮兒薄,雲霄一還,他便覺着雲霄對他無意,繼而放棄,可就真錯過了。
明白了。如此說來,他是不是該給吳瓊山提個醒?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暗自決定了的福康安不再瞎想,抱着夫人做該做之事。
明珠不明白他為何熱衷此事,拉住他上下游走的手幽幽看他一眼,昨兒個才親熱過,今兒個你怎麽又來?不累麽?
昨兒個吃了飯,今兒個你怎麽又吃?
呃……他說的好似甚有道理,她竟覺無言以對。
帳外燭光朦胧,如此魅惑的氣氛,似乎不做些什麽,便是辜負了良宵。
而她,既無力還手,亦無詞還嘴,只得任他将她當作夜餐,細細品味,吃幹抹淨。
次日,雲霄生辰,趁着德麟休息時,她過來送了點心,正巧看到吳瓊山出了德麟書房,在院中看花草,便想借機将玉镯還給他,遂喚了聲,
吳師傅!
雲霄?瞧見她,吳瓊山很是驚喜,只是那稱謂,太疏遠了些,咱們歲數相當,你喚我子峰即可。
呃……直喚名字,她還真說不出口,只好随意道了句,吳大哥,我……有事找你。
難得她來找他,吳瓊山喜出望外,溫笑相問,何事?
嗯……看了看四周,這裏常有人走,雲霄生怕正說着,過來個丫頭小厮打岔,可就不好了,于是提議去後花園。
卻不知她想說什麽,是要将手镯退還,還是其他?但她要去花園,他自當奉陪。
兩人徐步行至園中,梅枝清冽,雪後初晴,一片蒼茫,疏紅點點,自兩年前,他妻子去世後,吳瓊山有許久未與女子這樣單獨同行了。
上次在街市上看燈,周圍有人,他也未覺窘迫,今兒個僅他二人,立在未化的雪園中,吳瓊山的心底,竟莫名生出一絲溫情,子峰只願,歲歲有今朝。
如此美好的祈願,若被她生生打破,豈不是很殘忍?可若不說,稀裏糊塗地接受了信物,卻無心相付,更加可惡!不如說明白快刀斬亂麻來的幹脆!
多謝你的好意,可我覺着,這镯子我真不能收,望你見諒。
果如福制臺所言,她真想奉還,若是事先未得提醒,他必覺氣餒,以為雲霄不喜歡他,但得了醒,他也就明白,也許雲霄只是少了勇氣,而這勇氣,正需他來給。
雲霄,我明白,你的顧慮,一朝被蛇咬的恐懼,讓你不敢再大膽前行,總是瞻前顧後,可你是否想過,也許,老天讓你經歷那些苦難,正是為了讓你遇見真正的良人。
真正的良人?他在說誰?他麽?雲霄看向他,對于他能說出這番話始料未及,他一向穩重,對她禮待,從未說過一句過分的話,今日突然說這些,莫名令她心慌。
接過盒子,他打開,取出玉镯,拉過她的手腕,為她戴上,哎……
她本想拒絕,擡眸卻迎上他真誠的目光,令她不由自主想聽聽他究竟想說什麽。
昨兒個是我不好,沒勇氣與你直言,只說是普通朋友所贈,實則,并不是……
他說不是朋友,那是……?接下來的話,她能猜出個大概,卻想不到明細。
但聽他不疾不徐地道:我妻子病逝後,家裏也幾次提過要我續弦,然而,妻子才去,我也會懷念,那個時候,我心裏還容不下旁人,也就不想再娶。
一兩年後,我漸漸看開,遇見你時,怎麽說呢!如今再回想當初的情形,吳瓊山只恨自個兒沒有多看她兩眼,多與她說幾句話,
當時只覺你頗有氣度,不似一般的丫鬟那樣,唯唯諾諾,但我對你,也不算一見鐘情,畢竟才見面,也不了解什麽,我不容易被表象迷惑,更注重一個人的內在。
訝異的雲霄心道:氣度?內在?我有什麽內在,我竟不知?
而吳瓊山好似能從她細微的神色轉變中,看出她的心思一般,接下來的話,便是為她釋疑,
我看得出,你很喜歡詩詞,但女子大都沒什麽讀書的機會,但我看你懂得也很多,例如我的書法是仿董其昌,你都懂,我好似,遇見了紅顏知己一般,教德麟的同時,開始期待你的到來。
原本,被夫人安排去德麟書房送點心一事,雲霄并不情願,後來去慣了,偶爾還能看看他的詩詞,他還給了她字帖,讓她臨摹,她的日子,也開始豐富多彩。
很感激老天給予她的這一道陽光,但她卻不知,這是朋友之誼,還是男女之情。
正思索着,但聽吳瓊山又道:今日突然與你說這些,的确有些唐突,但我是想,讓你明白,這玉镯不是随便相贈,而是真心以待。我希望自己,能給你一個家,讓你感受到溫暖。也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他凝視着她的目光,清淺卻又灼熱,令她不知所措,我……
雲霄正要說話,忽聞一聲沉喝,雲霄!
回首一看,竟是博和托!怒目圓睜地呵斥道:
我還記得今兒個是你生辰,好心來給你送禮,你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他的手上,的确拿着一個小禮盒,但她又怎會稀罕,冷臉扭頭道:我的生辰,與你無關。我跟誰一起,更礙不着你的事。
打量着她身邊的男人,博和托心中憤慨,即便你要找,也該找個比我好的!他有什麽好?酸腐書生一個!你也看得上?
惱羞成怒的雲霄正要斥他,卻見吳瓊山上前一步,從容解釋,我有官職,只是守孝停職了而已。
哼!虧他好意思說出口!小小文官!一抓一把!算不得本事!你會武功麽?你能保護雲霄麽?
我沒有武功,但我珍惜她,不會傷害她,你會武功又如何?傷她心之人反而是你!直視于博和托,吳瓊山不卑不亢。
住口!被戳中痛處的博和托憤而罵道:我們的事,你一個外人,沒資格評判!
這話連雲霄都聽不下去,厲色斥道:博和托,人貴有自知自明,你再這樣胡攪蠻纏,只會令我惡心!
曾愛過他的女人,如今竟然說他惡心!我還不是為你!這些年,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而你呢?對比兩人的心境,博和托只覺不甘,羞憤之下,幹脆扔掉手中賀禮,
憑什麽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潇灑轉身投進別人的懷抱?
我潇灑?莫名其妙的指責,惹惱了雲霄,她本不願舊事重提,他卻咄咄逼人!着實可惡!
你不納妾我會離開你?說什麽你對我念念不忘,小妾生了一個又一個孩子,不是你的功勞,難道會是旁人的?既想風流快活,就莫要将自個兒标榜成情聖!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三十八回 自食惡果
吳瓊山不由一愣,一向溫婉的雲霄竟也會發脾氣?且不慌不忙,條理清晰!反駁之辭一針見血,令人深感欽佩!
被雲霄堵上死路的博和托強辯道:可你始終在我心底,你卻要把我撇得一幹二淨麽?
吳瓊山提醒道:你已經不是她的丈夫,沒資格再糾纏她,管她的人生!
她是我的女人,第一夜給了我!你算什麽東西?
他以為這樣的宣示會讓他嫌棄雲霄麽?當真可笑,吳瓊山若是在乎這些,也不會向雲霄表明心意,可惜她心已不屬于你!
博和托心痛又憤恨,這人卻加油添醋,一個勁兒的提醒他,雲霄與他的距離,怒氣沖天的博和托失去了理智,上前拽住他衣領便是一拳,打得吳瓊山後退一步,唇角流了血,雲霄大吃一驚,忙去扶他,你怎麽樣?
不意讓雲霄擔憂,吳瓊山苦澀一笑,咽下腥紅,只道無礙。
雲霄越是關心,他越是憤恨,加之吳瓊山擡眸瞪了他一眼,一臉不服輸的模樣,更是惹毛了博和托,上前又想動手,卻被雲霄擋在前面,你夠了!再敢動手我不會跟你善罷甘休!
哦?博和托恥笑道:你待怎的?打我為他報仇麽?
我不許你再打他!不願讓吳瓊山再被連累,她只好澄清,他是無辜的,我跟他什麽也沒有!
博和托才不信這鬼話!我看到你對他笑了!上元節那晚就看到了!
這是什麽歪理?我不對他笑,難道在他面前哭麽?你何必在這兒無理取鬧!毫無意義!指着花園口,雲霄對他不耐呵斥,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你就那麽讨厭我?看着她與那個男人一起指責他,博和托怒極反笑,我妨礙你們了?
他那陰晴不定的臉色,雲霄實在沒心情去看,你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多可憎!
跟這種人說不清道理,我們走罷!說着吳瓊山拉了雲霄要走,博和托卻緊拽她手腕不松開。
雲霄恨聲掙紮着,你放手!
他也拉着你,你為何不讓他放手!博和托不想承認,卻終是忍不住質問,你喜歡他?是不是?
沒有資格的管束,她不屑服從!不管你的事,放手!
怕他弄疼雲霄,吳瓊山讓他放手,兩人都來拉扯,争執之下,雲霄手腕上的玉镯被博和托扯掉,咣當一聲,碎落在地!
那一瞬,觸目驚心,那是他贈出的心意,飽含深情,雲霄才戴上,不到一刻鐘,竟被這瘋子摔碎!
肆無忌憚地踐踏旁人的真心,他還不知愧疚,反而得意嘲笑,這樣無恥之人,實難饒恕!
惱火的吳瓊山也不顧自個兒是否打得過他,疾步上前,掄起拳頭朝他打去!
氣急的博和托推開雲霄,一把攥住他拳頭。吳瓊山并不懂武功,人倒十分有力氣,死死抵住他胳膊!
就憑你,也敢跟我動手?我就讓你嘗嘗不自量力的下場!心一狠,博和托反手一擰,擰得他胳膊肘卡擦一聲!
啊!吳瓊山痛呼出聲,雲霄吓一跳,趕忙去扶吳瓊山,吳大哥!卻見他垂着手臂,痛的額頭直冒汗!
擡眸怒視,雲霄恨意叢生,咬牙斥責,博和托!你居然打折他的手!
這只是小小教訓!博和托不以為意,瞟向吳瓊山,我警告你,離雲霄遠點,再不悔改,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冷哼一聲,博和托轉身離開。
看着他強忍的模樣,雲霄愧疚不已,吳大哥!你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