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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9)

未有遲疑,一口答應。

香兒便想着回去就跟封廉商量,然而封廉聽聞此事,并不贊同,說是現下沒有太多的銀兩為她開店。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三回 凝香成坊

香兒只道銀兩不必擔心,明珠夫人會資助于她,封廉又道女人家成親後不該抛頭露面,你在清媚樓看人臉色那麽辛苦,如今嫁與我,就待在家中好生歇着,我會養着你,現今雖不敢保證大富大貴,但總算不愁吃穿,往後會更好,不必你出去辛勞。

你在為咱們的家努力,我也想盡自個兒的一份力啊!香兒也是忍了許久才敢與他說這些,整日的無所事事實在無聊得很,賣胭脂水粉只與女人打交道,又不會惹是生非,既能賺銀子,又能打發時辰,一舉兩得,有什麽不好?連夫人都支持我呢!

再者說,現在我們雖然有些積蓄,但終歸不夠多,一旦有個小災小難,又該如何?不多攢些,我都不敢要孩子,我有身孕時若是想吃什麽,一想到銀子不充足,就不敢随心所欲,待孩子出世,你得養活兩個人,負擔更重,我若有了店鋪,輕輕松松便能幫你分擔。

任她說破了嘴皮子,封廉依舊固執己見不同意,說到最後,香兒惱了,将他推了出去關上房門不許他進屋,封廉無法,只得去了西屋将就睡一晚。

僵持了四五天,封廉看她一味堅持,只好松口,拿出了五十兩銀子給她,家裏留了些,以備不時之需,這些你拿去罷!

見他同意,香兒心下微喜,面上淡淡道:不必了,夫人會先給我銀子,等我掙回來再還給她。

給她銀子居然不要?怎麽?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啊!看他神色緊張,香兒強忍着想笑的欲望,佯裝滿不在乎地擺弄着手中的胭脂盒。

這些都是她為了開店鋪作打算,特地找了老師傅雕刻的幾款不同材質與花型的胭脂盒子,預備讓明珠她們幫忙選幾個中意的,多作打造。

封廉見狀心急火燎,我都答應你了,你還想我怎樣,才能不生氣?

嗯……放下盒子,香兒反手支颚,沉吟道:你五天都沒在我身邊,我要你補償我,五次!

一聽到她玩笑的語氣,封廉總算松了口氣,嬉笑道:七次!連本帶利都給你,好不好?

說着打橫将她抱起,惹得香兒驚呼連連,嬌媚嚷着,啊……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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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京的太夫人得知自個兒又添孫兒,喜不自禁,直盼着能見孫兒一面。

然而因着前車之鑒,福康安再不敢讓明珠獨自帶孩子回京,除非他被調職,否則,他都會留明珠與孩子在身邊。

德麟出生後的這個年,明珠過得順心了許多,唯一遺憾是伊貝爾不在身邊。

第一場雪飄飛時,京中的她看着漫天飛雪,問永琰,叔叔,我額娘呢?

永琰一愣,恍然憶起他曾說過,下雪時她額娘會歸來,這話是大半年前與她說的,她這小小的人兒,居然還記得?

他又何嘗不期待她的歸來?縱然她在京他也不能與她多說話,至少知道她離自己很近,便已足夠。回回來富察府看伊貝爾時,他都會想,這是明珠的家,明珠的孩子,如此想着,他才覺安慰。

然而皇上看福康安治理雲貴頗有起色,似乎并未打算将他調回京。他不回,大約也不會許明珠一人歸來,這是人家的家事,永琰他,無可奈何。只好又扯了幌子哄了伊貝爾。

乾隆四十六年,二月二,龍擡頭,吉日吉時,香兒的店鋪凝香坊正式開張。

為表心意,福康安特地命人請來了一幫人在店門前舞龍獅,玩雜耍,熱鬧非凡。

鞭炮鑼鼓齊宣天,明珠怕吓着孩子,便沒帶德麟,只帶了雲霄蘇果過來捧場。

有人瞧見總督夫婦皆在店內,便想着開店人必定與他們關系匪淺,這一傳十,十傳百,得知消息的達官貴人皆讓自個兒的妻妾過來凝香坊捧場。

加之二月十二這天,福康安生辰,宴請同僚富商之際,諸位貴婦皆在場,明珠提前交待香兒,讓她當衆給她送來胭脂水粉,好奇的婦人們聞着那香氣,忍不住動了心,問這胭脂出自何處,如此一來,她的店鋪便更是廣為人知了。

瞧着生意頗好,封廉也替她欣慰,只是他一個大男人,終究幫不上什麽忙,遂提議她請個幫手,幫她做活,或是送東西到各府,減免她的負擔。

仔細思量,香兒也覺有必要請個人,開些工錢總好過她一個人裏外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香兒又揣着銀子來找明珠,明珠奇道:開店後的賬目,封廉大概都知曉罷,你這樣拿出來,他不會過問你的銀子去哪兒了?

但聽香兒輕笑道:開店那會子,他只給了我五十兩銀子,其餘的,我說是找夫人您借的,其實用的都是我的私房錢,但他并不知情,如今掙了銀兩,他便催促着我來還給你。

我若不拿銀子過來,當初之事豈不是無法解釋了?

原是如此,明珠笑道:那好,你繼續存,我替你保管。

一旁的蘇果看得十分眼紅,我也想攢私房錢啊!

你何須攢?雲霄打趣道:烏爾木跟着少爺那麽多年,得過的賞賜與家産多不勝數,不都是你的!

蘇果撇了撇嘴,始終不覺得烏爾木的一切都該歸她所有,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哎吆!雲霄掩帕笑道:夫妻倆還分什麽你我?

香兒不也分嘛!香兒是為自個兒謀算,蘇果卻是覺得那些都是烏爾木辛苦所得,她沒出一分力,又憑何霸占人家的財産?

那你也把烏爾木平日裏給你零用的銀子都攢到夫人這兒啊!香兒這提議吓到了明珠,

別介!多了她也怕麻煩,我這兒成什麽了?錢莊?我要不要再給你們些利兒?

道罷衆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正說着,嬷嬷抱來了德麟,蘇果一見小少爺,趕忙去抱,哎呀!小少爺都半歲了呢!模樣越長越俊,像極了咱們少爺!

接過孩子抱在懷裏的明珠笑容幸福。

看着衆人都有了歸屬,日子美滿,雲霄既欣慰,又心酸,然而從始至終,她都不曾後悔自個兒當初的決定,一時的孤獨總比一世的煎熬好。

實則私下裏,蘇果也曾與明珠商議過,夫人,雲霄姐這樣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一個人孤苦一生,還是該給她找個人家,有人陪伴有人疼!

然而提起此事,明珠深感頭疼,我又何嘗不希望她能再尋個歸宿,可每每與她說起,她都以沒心思推辭,我總不能強迫于她。許是她的姻緣還沒到罷!只能順其自然。

既如此,蘇果也不敢再提,只是想着,雲霄是個好女子,理該幸福。

又是一年七月盛夏,煩悶熱燥的總督府突然炸開了鍋,午睡的明珠亦被吵醒,聽丫頭們說是府裏今兒個運來了大象!

好奇的明珠起身帶了德麟去看,果見後院停着幾頭龐然大物,粗壯的腿,褶皺的皮,長鼻子大耳朵,大約就是傳聞中的大象,正由專人看管。

問了護衛,明珠才知,原來這些大象是南掌國使節向朝廷進貢之物。

德麟瞧見這些,很是新奇,指着小手想去觸摸,到了跟前兒卻又吓得縮回手,一連幾次皆如此,格格地笑着,玩的不亦樂乎。

料想此刻的福康安正在忙着接見南掌人,明珠也不去打攪他。

待他忙完,已是午後,見他面無喜色,明珠遂問他,可是遇到什麽麻煩。

麻煩也算不得,只是不歡而散罷了!

原來午宴過後,南掌人向福康安講述他們的轄境常常遭到鄰邦交趾國的侵襲,為求反擊,國王派來使節,乞求用大象與朝廷換大炮。

明珠聽來只覺不妥,火炮關乎一國兵力,又不是珠寶,怎能随意交換?

正是這個理!再者說,我若給了他們大炮,交趾國又該如何?也來換大炮,而後兩國對着開火麽?

明珠聽來只覺危機四伏,如此大亂,怕是後患無窮,到時他們若走投無路,甚至還會燒殺搶掠,騷擾邊境居民!

嗯,明珠所言,正是福康安所想,意識到這一點,他認為此事不需上報給皇帝等待裁決,先斬後奏,一口拒絕,斷了南掌人的妄想,

所以我向他們表明了大清律法,拒絕交換,打算将大象歸還給他們。原本還打算留個大象給兒子玩,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明珠點頭深表贊同,我覺得你的決定很正确,國事重要,萬不能因一己私欲而招惹禍端。

此事奏報朝廷後,乾隆稱贊福康安處事得體,時值四川咽匪猖獗,當時的總督文绶縱容姑息,被皇帝怒革其職,随即又将福康安調離雲貴改任四川總督,兼理成都将軍。

福康安既要調職,封廉自然得跟随,香兒的凝香坊生意正火,卻不得不轉讓于旁人,跟着丈夫同去四川。

知她不甘心,雲霄寬慰道:左右你有這個手藝,無論去何處都能開店鋪。

放棄這鋪子,香兒甚是心痛,可是要招攬客人很難吶!好容易才有了穩定客源,我卻又要離開,唉!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四回 調職四川

你且放心,蘇果覺着香兒不該發愁,只要夫人用你的胭脂,衆人便會争相搶購!

想起以往的盛況,香兒這才展了笑顏, 那倒也是!想開後的她便歡歡喜喜地随衆人一道出發去往四川。

福康安到任四川總督後,即奉命逮捕咽匪。

所謂咽匪,實則是八年前,清軍攻打大小金川時,當中有一次戰役失利後,遁入深山的一些敗兵加入了四川咽嚕黨,逐漸形成一股反清勢力,他們迫于生計,與那些個無業游民、地痞流氓一道争鬥造反,朝廷稱之為“咽匪”。

初至四川,觀察了兩日,再根據烏爾木去平民中搜集的情報,福康安發現了問題所在。

當年平定金川,經歷幾年艱苦卓絕的戰役後,狂妄自大的四川軍隊就成了驕兵悍将,無法無天,甚至連地方官也鎮壓不住。

朝廷有明文規定,武官必須騎馬,除非有皇帝特許,否則即使官至正一品也得騎馬。

而在四川軍營,區區一個從三品的綠營游擊也敢招搖乘轎,福康安到任後,即以“失儀”為理由杖責一名游擊軍官,殺雞儆猴,整肅軍紀。

私下裏,這些個四川軍官議論紛紛,要說驕悍,福康安認第二,還真沒誰敢稱第一!咱們還是收斂些,莫做出頭鳥!

啧啧!另一人嘆息着,至今後怕,他的手段一向狠辣!今個兒這番杖責,荀老三只怕得丢半條命!

能撿回一條命也是好的,縱然是打死了,估摸着皇上也不會過問一句!

哎吆!沒查到咱們頭上就阿彌陀佛了!

有膽子小些的不敢再議論, 揮手道: 都散了罷!散了罷!指不定這軍中還有福制臺的眼線,我們這般聚衆閑扯,萬一被盯上可就麻煩了!

苦熬許久,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封廉毛遂自薦去打擊咽匪,香兒擔心他受傷出事,封廉只道: 既參了軍,就該報效朝廷與福制臺,一味膽小怕事,豈不是辜負了福制臺的期望?

一番話義正言辭,香兒撇撇小嘴兒終是無可反駁,那好罷!但你得答應我,千萬要小心,我還在家裏等着你呢!

我知道。撫了撫她的臉頰,封廉不舍離去,随軍入深山。

在此期間,香兒又重新選了店鋪,繼續開她的凝香坊,一開始顧客很少,明珠又費心為她介紹了福康安手下官員家中的貴婦們去光顧,慢慢的,生意也就好了起來,欣欣向榮。

這一日,福康安忙完公事回府,剛進院子,恍然聽見屋中有絲竹之聲,心下奇怪,他又沒在府中養樂姬,除非宴請官員時才會臨時去請,而屋中怎會有琵琶聲?

待他行至門口,當即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但見屋中有兩個女子身着漢衣輕紗,簡單的流月髻上随意挽了根簪子,琵琶伴舞,悠哉美哉!

而那彈琵琶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明珠! 香兒出身清媚樓,會跳舞很正常,令他驚奇的是明珠居然會奏琵琶?

與她成親九載的福康安竟然從來不知!

身着漢裝的明珠更添妩媚柔逸之态,專注彈琵琶的她,纖指撥動,雅麗至極,令他挪不開眼。

此刻他心中的訝然之情實在無以言表!又不敢出聲詢問,怕擾了佳人雅興。

待一曲奏罷,他才擊掌以贊,聽到動靜,幾人齊齊看向門口,才知是他回來。

香兒媚笑道: 偷聽!偷看!福爺該給賞銀呢!

爺對你沒興趣!我要點她!手中折扇直指明珠,福康安走近她,故意調戲,姑娘,陪一夜多少銀子?

但見明珠起了身,放下琵琶,傲然笑道: 銀子本姑娘有的是!不稀得!說着,她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問,倒是你,陪本姑娘一晚,要多少?

本以為她會斥他輕浮,當衆調笑,豈料她居然也入了戲,實在有趣,福康安随即笑道:只要姑娘功夫好,小爺我免費陪睡!

你……說葷話她自是比不過他,甘拜下風的她紅了臉保持沉默,止了話頭。

明珠留香兒在此用晚膳,如香兒這般有眼色的,又怎會留在此礙眼?遂扯了幌子回家去了。

而後明珠想換下這身衣裳,福康安卻不許,讓她穿着,柔美動人,我想多瞧幾眼。

比旗裝好看麽?

頓了頓,福康安十分懷疑她這樣問是不是在給他下套,若說是,言外之意不就成了:她穿旗裝不好看!雖然他并無此意,難保明珠不會這樣想啊!畢竟無理取鬧可是女人的天賦,于是乎,機智的他媚俗一笑,都好看,你穿什麽都好看!

假得不忍直視!不過聽起來依舊十分受用,明珠笑了笑,甜似飲蜜。

福康安問起她如何會彈琵琶時,她只道是她母親的功勞。

母親當年是樂坊中彈琵琶的,本該送進宮中禦演,卻無意邂逅了我阿瑪,兩人私定終身,樂坊便将她趕了出去。

後來母親曾教過我彈琵琶,但她去世後,我就再未彈過,今兒個是心情好,才為香兒和上一曲。

原來如此,生怕提起往事她心中難過,福康安又笑着與她說起旁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她這身衣裳雖美,用膳時卻是有些礙事,必須一手撩着衣袖,否則只怕滴上油水。

福康安見狀,夾了菜來喂她,看得背後的蘇果與雲霄對視一眼,分外羨慕,蘇果提議,要不咱們先出去?

怎麽?礙眼了?

雲霄道:不是礙眼,是心酸!少爺與夫人這般甜蜜,倒教我們這些孤身一人的情何以堪?

很簡單!明兒個給你抛繡球招夫婿!只要她應一聲,給她再找個夫婿簡單如寫一!

雲霄也只是頑笑,并無此意,借口推辭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抛什麽繡球!淨教人笑話!

明珠心知雲霄不願再找人家,也就沒幫口,繼續喝粥。

晚上,洗漱過後,帳中,凝望着薄紗罩身的美人,笑意蔓延在唇角,擡起她的小下巴,福康安微俯身,正要吻上,卻被她伸指擋住了渴望的唇。

拒絕有用麽?她現下這般朦胧姿态,惑得他熱血沸騰,想入非非,倒教人如何按耐?

豈料才握住她手指,她居然傾身上前,輕推着讓他躺下,語帶玩味,說好了我買你一夜,一百兩,夠不夠?

夫人這般主動,福康安頓覺好玩,卻又皺眉不樂意道:我才值一百兩?

你覺得你值多少?

香兒一晚都一千兩吶!

他怎能跟人家比, 香兒是美人兒,賣的是第一夜,自然貴些。你呢?都是老男人了!

我怎麽是老男人了?是滿足不了你麽?自尊受挫的福康安聽不得這話,即刻翻身将她壓住,預備一展雄風!

明珠暗嘆自個兒說錯了話,忙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他卻聽不進去,一心要給她些顏色瞧瞧……

粉蝶透骨現,衣滑小香肩,

魅影展芳華,春色悅無邊。

九月,福康安帶夫人去往昭覺寺參拜。

在山門處才停轎,道魁禪師了元攜僧衆相迎,他曾聽聞皇上提起過了元,且對此人盛贊不已。

有心探一探這禪師是否實至名歸,于是福康安指着前方立着的彌勒像問,此佛笑誰?

禪師未有猶豫,淡然答道: 佛見佛笑。

明珠聞言,暗嘆禪師高明,只因福、佛二字念起來十分相似。

福康安又故意刁難,佛對你亦笑。

禪師回道:“佛笑貧僧修積不到。”

哈哈!福康安聞言,朗聲大笑,這了元禪師如此恭敬卻又不卑微,氣度不凡,果然名不虛傳!

心悅誠服的總督随即笑邀禪師進院。

了元禪師自是明白,福康安這個出身貴族的公子哥兒,任性嬌縱但服善,想得他認可,必須平常心對待,而禪師修為極高,無論福康安問什麽,他皆可對答如流。

至此,他終于相信了皇帝對了元的贊譽,往後一得空,或有心浮氣躁時,他便會來此,尋求點化。

回府的路上,福康安問她在佛前許了什麽願。

她的願望很簡單,祈求佛祖保佑,你與孩兒,身康體健。

如此而已?

不然呢?許的多了便是貪心,明珠并不奢求其他。

你為何不求他保佑我升官發財?

這話真是好笑, 你已官至總督,還有什麽可升?

可升的還有很多, 侯爺,國公,貝勒,王爺……

前兩個還有可能,後兩個嘛!似乎難以實現,咱們大清如今不是禁封異姓王麽?

自三藩之亂後,祖宗的确禁令,再不許封異姓王,但若皇上願意,祖宗家法又算得了什麽?看向明珠,福康安笑得意味深長, 也許你丈夫我會是特例呢?

果真如此,只怕招人非議,信奉知足常樂的明珠并不貪戀權勢, 順其自然,我不強求。

轉眼已到十月二十一,德麟周歲,依照福康安的性子,大擺宴席自然少不了。

如今的他,由人拉着已能走幾步,每每瞧着他,明珠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福珠隆阿,只因兄弟二人太像。

旁人二三十歲大都兒女成群,而福康安已二十有七,才只得一個三歲半的女兒和一歲的兒子。女兒在京城老家,身邊只有兒子,自然寵愛之至,吃穿用度堪比宮中阿哥!

這乾隆喜得侄孫,亦是賞賜不斷,諸如金鎖翡翠之類,枚不勝舉。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五回 觀圖學壞

我跟嬷嬷們交待,飯前一個時辰不許給他吃點心,他一哭,被你知曉,你反倒又去教訓懲罰嬷嬷們,你這不是故意拆我臺嘛!

你呀!擔心太過了!福康安不以為意,但為了安撫她的憂心,還是願意妥協,那好罷!往後你說了算,德麟的事我不再管,如何?

他輕易退讓,又令明珠心中一軟,不好再強硬,抿唇柔聲道:我也沒說不許你管,說的好似我多霸道一般!

福康安卻是甘之如饴,我就喜歡你對我霸道!

幾句話哄得她沒了脾氣,轉怒為笑,不再與他計較。

臘月的一天,傍晚時分飄起了小雪,街上行人漸少,香兒早早地關了店鋪,坐轎來總督府找明珠,确定福康安這會兒子不在府上,她才從包袱裏揣出一本書,遞與明珠。

明珠疑惑一瞧,看到封面那幾個字時,不由紅了臉,但見上面赫然寫着[春-宮-圖]三個字!

這?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只聽香兒樂呵呵笑道:我在這邊兒開店,竟無意遇見一個姐妹,她以往曾在清媚樓待過,後來被人贖身做了妾,如今她相公在四川做生意,她也在此定居。

我問她過得如何,她說這麽多年了,她丈夫依舊獨寵她,我問她有何秘訣,她就給了我這個!

我就送一本給夫人看,學以致用,好拴住福爺的心吶!香兒眨了眨眼,滿目壞笑,這大冷的天兒,就該多動動才暖和,哈哈!

雲霄為她斟了杯茶,笑道:咱們夫人不需想法子邀寵,少爺對她,已經寵得無以複加了!

香兒迫不及待地吹了吹,喝了幾小口,捂着茶盞暖暖手,那也無妨,多些情趣,加深感情嘛!哈哈!

你這丫頭實在壞!我不要這個!羞澀紅臉的明珠欲還給她,她卻跑開了,封廉還等着我回去開飯吶!我走了,夫人留着夜裏慢慢看啊!

哎……無奈的明珠只得勉強留下,遞給雲霄,讓她藏起來。

豈料她竟塞到了枕頭下。

夜裏,洗漱過後躺在溫暖的被窩中,明珠只覺枕頭比平日高了許多,動了動枕頭,才發現這本[春-宮-圖],左右福康安尚未歸來,好奇的明珠悄悄拿了出來翻開去看,

書中那些羞人的姿勢與解說不禁令她臉紅心跳,當她看到炊簫二字的解釋與配圖時,不由大吃一驚!

猶記得當年還在吉林時,福康安曾與她提過,而她當時竟天真的以為他說的是樂器!原來竟是這個?

正走神的她并未察覺福康安已然歸來,靜無聲息走進來的他本想偷親她一口,不想竟瞧見她在側身看着什麽,待他悄悄走近一探頭,竟意外地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不由驚呼,吆!你居然看……

聲音忽至,吓了明珠一跳,趕忙将書藏在被窩中,福康安卻壞笑道:不必藏,我都瞧見了!

嗯……明珠嘤咛一聲,羞得鑽進被中躲起來,坐在床邊的福康安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晌才趴在床頭哄她出來,實則不必害羞,咱們都老夫老妻了,你看這個也不必躲着我,你想看大可以找我要啊!說着又是忍俊不禁。

羞惱的明珠掀被斥道:不許再笑了!讨厭!

好好,我不笑!哈哈!好容易止住了笑意,福康安好奇問她,哎,這書你從哪裏得來的?

将被子捂着臉,只露出無辜雙眼的明珠如實回了句,香兒給我的,被他撞見自個兒偷看禁書,當真羞死人了!

好看麽?

他又開始逗她,窘迫的明珠實在不想理他,我不知道,我才看了兩頁而已!

是麽?他才不信!方才我瞧見你看到了吹什麽品什麽呢!書給我,讓我翻翻是多少頁!

啊?居然看那麽清楚,他究竟是何時回來,又在她身後站了多久?氣惱的明珠白他一眼,嗔怪道:偷看我!你是小人!

你還偷看書呢!咱們彼此彼此!哈哈!說笑着,福康安問她要書,她藏起來不肯給,他便來搶。

搶到手後,他在她身邊悠然躺下,翻着書與她同觀,看得津津有味,啧啧!你瞧瞧這麽多姿勢咱們都沒試過,往後每天試一個!

起先她還不好意思與他共看,奈何福康安一直在旁為她講解,耐不住好奇心的她也偷瞄幾眼,翻到炊簫時,明珠忍不住問他,之前我懷着孩子時,你說也可以同房,可是指這個?

是啊!扭頭看向她,福康安心念微動,稍感難為情地笑笑,但怕你接受不了,也就沒細說。

明珠心下十分震撼,難以想象那畫面,居然可以這樣?

男女之間,沒有什麽不可以。這是男人向往的極致,只可惜,我從未有機會試過……說這話時,福康安故意瞄瞄她的反應,但見她紅着臉白了他一眼,你大可找旁人試啊!

福康安傲然哼道:我才不許旁人占我便宜!

明珠心道這話說反了罷?占便宜的是男人才對罷?

但見福康安笑眯眯過來抱着她道:我只許你占我便宜!

明珠不由打了個顫栗,嚴辭拒絕,我不需要!

我需要!這麽好的書,不可辜負,佳人如花,當需澆灌……說着撫上她身,吻上她唇,惹得她嬌呼出聲,唔……

輕蹭間她已攀附,微啓唇,呼吸急促,她似是也在渴望雨露……

多虧了香兒,福康安才能誘哄着明珠,一償夙願,第二日,神清氣爽的他便命人備了禮送至她店鋪中。

接過禮,香兒先是一愣,一聽說是福制臺所贈,當即便明白了,本是好心送于夫人,未料到他會感恩,大約是嘗到了甜頭罷?想到此,香兒嬌笑出聲,收了禮,又打發了小厮賞銀,這才去忙店裏的事。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這天,一直在府中百無聊賴的明珠抽空帶着德麟去了香兒的新店鋪,但見她店中有好幾個客人在詢問,香兒為她們一一解惑,還拿胭脂為她們上妝,好讓她們有所體會,直到她忙完,才得空過來招呼明珠。

此處的生意,比之雲南如何?

看着店中請的兩個丫頭忙忙碌碌,香兒只覺自個兒的辛勞沒有白費,卻又生憂慮,比以往更好,我只是怕,才有起色,福爺又調職,封廉又得随他走,那我的心血又白搭了!

無妨啊!蘇果覺得這樣更好,到時各省各地都有你的凝香坊,你這個老板娘可是要名揚天下了!

還名垂青史呢!香兒自嘲地笑笑,我一個賣胭脂的,養家糊口即可,可不敢想太多!

正說着,忽有一人闖進來,氣勢洶洶地罵着賤人!盯着香兒沖過來就是一耳光,不要臉的賤蹄子!居然勾引我丈夫!

啊——被打的香兒懵了一瞬,登時站起身來,不甘斥道:瘋女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你只識得男人,自然不識得我!秦英是我大哥!

秦英?那不是她的好姐妹,琬兒的丈夫?那麽這個女人,是琬兒的小姑子?她的丈夫,香兒的确是見過,卻是十分不屑!

原是琬兒為了給她介紹生意,便告知小姑子這兒的胭脂好用,小姑子帶着丈夫來捧場,哪知她丈夫瞧見香兒長得美,便留了心,幾次偷跑過來,約香兒去酒樓,香兒只道自個兒已然成親,冷臉拒絕了他的邀請。

卻不知這女人如何知曉,竟跑來鬧事!看不下去的明珠跟着起了身,香兒卻示意她好生坐着,這樣的女人,她還應付得來!

遂站直了身子與她理論,是你丈夫來找我,我又沒理他,自己男人管不住,還有臉跑來怪我?

婦人不甘示弱,張着紅唇罵道:還不是你下賤勾引他?他以往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裝的罷!現在才露出本性,虧你還信以為真!哼!你是沒聽到他在我面前如何貶低你!說你是母老虎!睡在你身邊都沒念想!香兒為了氣她,故意造謠,挑撥離間!

賤女人還敢狡辯?那瘋婦上去又要打香兒,這一回香兒有了防備,再不會讓她得手,撸了撸袖子正準備與她撕扯,忽見她身子不穩,摔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扶着腰哎吆叫着,低頭一看,原是幾顆琉璃珠子,怪不得方才腳底打滑!

被丫鬟扶起身的她怒問周圍人,誰的珠子?墊到本夫人了!

明珠放下懷中的德麟交給雲霄,悠悠起身道:是本夫人的琉璃,被你踩了,是不是該賠?

沒瞧見摔到我了麽?我還要找你算賬呢!那婦人惡狠狠上前,正要再說,雲霄故意在旁恭請道:夫人,是時候回總督府了,總督大人說了,今晚要回府用晚膳吶!

總督?婦人聞言,當即傻了眼,你……你是總督夫人?

我不是,難道你是?冷了眸子,明珠肅顏厲聲道: 誣陷人還無禮動手,實在可惡!立即給香兒賠禮道歉。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六回 失手傷人

我沒錯!這婦人認定了一臉媚态的香兒是妖精!本就是她狐媚勾人!

嫉妒人家年輕貌美就出言诋毀,你怎麽不說是你人老珠黃留不住丈夫心?明珠毫不留情地嘲諷着,少啰嗦!要麽賠禮道歉,要麽咱們官府見!

婦人聞言,心裏咯噔一聲,面上仍逞強道:官府也是講理的地兒,難道因為你是總督夫人,他就故意偏袒你?

哼!還真是有骨氣呢!明珠冷笑道:法理抑或人情,我們都占上風,你若不信,咱們就拭目以待!

遂吩咐門外護衛去報官,而後提醒那婦人,明兒個公堂見,你可莫要吓得不敢來!

看來這總督夫人是當了真,可她娘家與官府關系密切,也不會輕易退縮,随即扭臉威脅香兒,

就這麽說定了!誰不來誰心虛!除非你關門,否則我日日來攪得你做不成生意!道罷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明珠肯為她出氣,香兒很是感激,哪料晚上與封廉說起此事,封廉竟不許她去公堂。

我為何不能去?又不是我的錯!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知曉有男人時常去你店裏騷擾你!

封廉的态度實在出乎香兒意料,你是覺得丢人麽?

默了默,他悶聲說了實話,自己的妻子被人惦記,終歸不光彩!

香兒卻不知自個兒何錯之有!我又沒去招惹他!他找我我也未理睬!夫人還為我抱不平,你也不問那男人是誰,也不想着為我出氣,反倒覺得我丢你人了?

一提起這個,封廉有些急燥,我早說過不希望你開店,女人開店容易招惹是非,你偏要一意孤行!

現在果真出了事,你若真去公堂,縱然不是你的錯,可一旦讓旁人知曉,尤其是軍營那些弟兄,他們知道了又該怎麽看我?

原本他們就在背後議論你的身份,我都裝作沒聽見,若是再生此事,我的臉真的沒處擱了!

我的身份?你不是不在乎麽?他的話,無疑是雪上加霜!你在乎我的出身又為何要娶我?娶了之後現在又說這樣的話?

她一直以為他是與衆不同的男子,不會在意世俗,願意與她厮守,她才将自己的終身托付于他,萬未料到今時今日這樣傷人的話會從他口中沖出!捂着胸口,笑看紅塵的香兒頭一次體會到疼得感覺!

封廉!那瘋女人打我時我都沒那麽疼,只當被狗咬了,可你現在這些話令我很心痛!

我沒有嫌棄你,封廉不知是自個兒表述錯誤,還是她理解有偏差,耐着性子解釋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待在家裏,不要出去抛頭露臉!有我養活你就好!我一個大男人,不希望旁人說我是靠妻子過活!

她大約不知道他在外受了多少流言蜚語,怕她聽了不舒坦,他從來都是默默承受,不與她說,今兒個心裏煩躁,失口說了出來,竟又刺痛了她,實則他心裏更壓抑!

難道我不知道在家清閑着有人伺候着好麽?我一個女人辛苦開店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希望日子越來越好!單指望你在軍中那點銀兩,我們連個孩子都要不起!

吵紅了眼的兩人各自站在自個兒的立場上,都不肯去為對方忍讓着想,孰是孰非,已難論斷。

激烈的争吵過後,封廉自個兒去了西廂,留下香兒一人哭得失望傷心,她辛苦努力,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排斥厭惡,如今受了委屈,他也不安慰,夫人一個外人,尚且知道為她讨回公道,而她的丈夫,居然要她忍氣吞聲!她究竟在圖什麽啊!

第二日,香兒未去公堂,那婦人也沒去,後來通過琬兒,她才得知,原來那婦人回去後拉了丈夫回娘家,找她父親,說要對薄公堂,要給當官兒的送禮,她父親得知原委,罵這女婿不争氣,又訓他女兒胡攪蠻纏,數落了一頓将他們夫妻倆打發走了。

沒了父親撐腰,那婦人也不敢造次。畢竟香兒有總督夫人護着,她也怕吃虧。

而這凝香坊關了好幾日的門,後來又重新開張,卻已沒了香兒的影蹤。

原是心灰意冷的香兒決定轉讓,明珠得知此事,悄悄買下了她的凝香坊,她這樣做,自有她的打算,現在你們夫妻有争執,你不想經營也就罷了,只是凝香坊是你的心血,憑白給旁人實在可惜,我将它買下來放着,有朝一日你想開了,想接手的話,我随時可以還給你。

多謝夫人好意,只是我再沒心思為這個家付出,出力不讨好,我何苦來哉?鬥志與希望一旦破滅,人便再沒精力去做什麽。

封廉也明顯感覺到香兒的變化,除非他找她說話,否則她不會主動理他,以往的她常去總督府串門,最近天天待在家裏,哪兒也不去。

看她如此頹廢,封廉心裏也不舒坦,但他是真不願她出去辛苦,只希望日子久了,她能明白他的苦心。

乾隆四十七年五月,咽匪已被士兵打擊殆盡,福康安奏報朝廷時,不忘将封廉的功績陳述,明珠得知後甚感欣慰,如此一來,封廉加官,指日可待,待他做了官,日子好過些,香兒與他,大約也會冰釋前嫌。

然而老天總是難遂人願,明珠正期待他二人和好,卻不知他家中飛來橫禍!

且說封廉得知福康安在上報朝廷的折子中嘉獎了他,心情甚好的他打算回家将這個好消息告知香兒,卻在門口聽到屋內有兩人争吵的聲音,但聽香兒叫喊着,畜生!你放開我!

難道香兒被欺負了?憤怒的封廉一腳踹開了門,果見一男子在拉扯香兒,上前揪住那賊人便要打,這人不會武功,根本不是封廉的對手,眼見要吃虧,他故意咧嘴嘲笑道:跟我睡過的女人也值得你動手?

少在這兒挑撥離間!封廉不信他的鬼話,香兒是我的妻子!不可能跟你!

呵!戴了綠帽子還不知罷?那人瞥了香兒一眼,得意洋洋,不信你問她啊!

封廉看向香兒,等待她的解釋否認,然而等了的,竟是可怕的沉默!此情此景,他的心,驀地緊張起來,沉聲問香兒,

為何不說話?

心知無可欺瞞,香兒悲痛哭訴道:我是被他強了!那晚我喝醉了,他闖進來欺負我!我不敢告訴你,想着忍忍也就罷了,可他今天居然又來騷擾我!

他的妻子,居然被人強了,而他毫不知情!再擡眸瞪向眼前的男人時,封廉已紅了眼,呀!的嘶吼一聲,罵了句畜生,攥拳便是一陣痛打!

那男人還不了手,被打得鼻青臉腫,瞧見桌上有削水果的刀子,便想拿着防衛,剛抓到手,欲刺封廉,卻被封廉奪過,争執間,刀子插入了那人腹部!

鮮血瞬時流出,那人癱坐在地上,被打得已無力氣掙紮,虛弱喚道:救我……救我我可以不與你們計較……

別信他!若是救了他,他必定報官!香兒上前,搶過封廉手中刀,蹲下身子又補幾刀!盯着他的目光滿是憤恨冷然,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就是你的下場!

雖說最近時常剿殺咽匪,可那是在軍中,奉命行事,不擔責任,如今在家中殺人,封廉一時難以接受,可看着他失血過多而亡,他的心裏,居然沒有愧疚!是他變殘忍了麽?不!這個無恥的男人玷污他的妻子!就該死!

思量片刻,冷靜下來的封廉交待香兒,你在這兒看着!我去駕馬車來!

馬車?變數叢生,香兒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做什麽?

從驚懼到冷然,他眸色的轉變只在片刻間,下定了決心,他不再猶豫,毀屍滅跡!難道等着坐牢?

也是,既鬧出了人命,總不能傻的去自首,想法子掩蓋一切,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随後兩人将死屍擡上馬車,用被單裹住,香兒又迅速找來破布将血跡清洗幹淨,跟着與封廉一道将屍體運至遠處,扔進河裏……

整個過程中,香兒故作鎮定,實則她的心與手,皆在顫抖!

夜色中樹影斑駁,一如她黯淡複雜的心緒。她希望此事神不知鬼不覺,卻又明白,人在做,天在看,萬一疏漏被發現,那麽……

糾結後的她下定決心,對封廉道:假使被發現,就說人是我殺的!我一介婦人,死不足惜,你參了軍,前途不可毀!

盡管憤恨淩亂,然而香兒這句話還是震撼了他,但此時的他,心底不只有感動,還有其他,莫名的情緒,比如,作祟的自尊心,我不會讓你替我擔罪名!

本來最後幾刀就是我補的,不然他不會死!我才是殺人兇手!

他卻沒心思與她讨論這個,只是在想着那男人死前的話,煩惱的他看了看深沉如墨的夜色,頹然道了句,莫再争了!回去罷!

待回家後,香兒坐在床裏,封廉坐在床邊,兩人皆是沉默,這種安靜幾乎要令香兒窒息,他是在介意那件事罷?而她,的确是被人強了,不幹淨了,又該如何辯解?

過了許久,深呼了一口氣,他才開口問,你被欺負,是何時的事?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七回 淡漠如許

半個月前。想起那天,她至今後怕,每天醒來,都希望那只是一場噩夢,而不是真實發生過的遭遇,

不再經營凝香坊後,你時常在外忙着逮捕咽匪,我一直悶在家裏,孤獨一人,那天突然想飲酒,家裏的酒沒了,我就出去打了些,半醉時,那個畜生突然闖入,說是在街上看見我,尾随而來,我想反抗,卻毫無力氣……餘下的,她沒臉再說。

當時他還在剿匪,但是中間回來過一次,還在家中住了一天,卻不曾聽她提過半個字,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有何用,香兒不由苦笑,你還不是怕人知曉,只會叫我忍讓,息事寧人!

她還在記恨去年她平白無故被打一耳光時,他不肯讓她去公堂一事罷!封廉不明白她怎會将兩件事混為一談!

這能一樣麽?那只是口舌之争,這次是被欺侮!倘若你被人玷污我還不為你出氣,我還是男人麽?

事後諸葛亮?香兒聽來甚覺可笑,那時你都嫌丢人,此事不是更丢人!你若知曉,必定會嫌棄我,我又怎敢說?

我……他正待說話,卻聽她又接着道:

你可知道,這人就是去年打我那個女人的丈夫!當時你若許我去公堂,夫人必會為我做主,給他們個警告,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他就是看我們膽小怕事,才敢趁你不在家中如此猖狂!說到此,香兒對封廉,竟生出一絲恨意,又厭惡忍辱而活的自己,

如今我已是不潔之身,殘花敗柳!不配做你的妻子。

香兒……

聞聲,香兒看着他,其實內心還是很期待他能告訴她,他愛她!他不在乎那些!可是封廉開了口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自嘲地笑笑,她只好佯裝滿不在乎的模樣,以掩飾她的失望與不甘,你在乎,這很正常!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也明白香兒一個弱女子,遇見壞人,壓根兒無力對抗,被欺負的她實屬無辜,可是,一想到她被別的男人強上,他的心,就莫名急躁,痛苦的封廉扶着額頭,劍眉深鎖,你給我些時日去接受。

一開始就不能接受的話,又何必勉強?香兒無言以對,依在床邊,側臉看向帳裏,不再說話。

封廉尴尬起身,擡着沉重的腳步去了西屋。

本以為苦盡甘來,他與香兒終于可以過好日子,豈料天降橫禍!他該如何?口是心非說自己不在乎?明明此刻的他很介意,可他也不能棄她于不顧啊!畢竟是真的愛她才會娶!他又怎舍得輕易離棄?

然而究竟該如何抉擇,他始終無法做決定。

三日後,香兒忽然來找明珠。已經許久未過來的她突然串門,明珠瞧見她很是喜歡,拉她坐下說話,她卻哀着一張臉。

明珠問,可是家裏有困難?若是有,你大可說與我聽,我必會盡全力幫你。

被問及此,一向喜眉笑目的香兒面上,難得顯現出哀怨之色,這件事,誰也幫不了,是他自個兒過不去那道坎兒!

這樣的語氣與神色,令明珠訝然,小心翼翼地問她究竟所為何事。

既打算過來,她便沒想着瞞明珠,遂坐定與她道出原委。

聽罷此事,明珠驚得久久不能言語,這才多久沒見,她居然經歷了如此殘忍之事!半晌,她才忍不住嘆了句,這便是人生無常麽?

香兒也不懂,老天為何要無情的折磨她,許是我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才不得安寧。

你打算如何?看她帶着包袱,明珠心生不好的預感。

也是猶豫了三天,她才決計如此,我想離開他。

果然是,看來香兒真的對他絕望了……

雖不知該如何評判此事,但明珠身為外人,自然是勸合不勸分,他不是說,讓你給他些時日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自個兒想開,回頭來找你。

香兒哀憐一笑,夫人何必安慰我?他現在的态度,才是他最真實的想法,人心中的刺,是拔不掉的。他永遠不可能當作那件事沒發生過,而我,也不想因此委屈一輩子,處處看他臉色。

實則,在他不許我開店時,我們已經有了分歧!我生性愛說話,喜歡與人逗趣,而他想要的妻子,是老實在家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我真的,做不到。

悶在家裏這三個月,我壓抑得快要瘋了!卻也不想與他說,明知他不會理解,又何必浪費口舌?

如今出了此事,他一再沉默,我告訴自己,給他三天,三天內,只要他來找我,說不介意,還想與我過日子,我便再不計較其他,好好跟着他,若他不來找我,那便是不想再繼續,只是礙于面子,不好出口趕我走,

既然如此,我再待下去,實在沒趣!不如自個兒走了,不讨人嫌。

或許他并不是這個意思,或許他在等你找他?

一切可能,這幾日我都想過了,不過自欺欺人罷了!真愛一個人,又怎會舍得看她心碎而不去哄?

香兒說的是,至少她與福康安若是鬥嘴,不到一天,他都會來找她低頭,斷不會等到第二天,而封廉這次,三天不理她,實在是傷了她心。

我悄悄離去,他并不知曉,而夫人待我情深意重,我不能不辭而別,令您擔憂。但我意已決,夫人不必再勸,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香兒潇然道:

您且放心,我只是,想開始新的生活,并不是看不開,我想,我的離開,對兩人都好。

雲霄在旁聽着,許久未說話,只因太過動容,她似乎在香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種無奈,她感同身受,但香兒并不悲哀,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想好了自己的路,這就足夠,

夫人,既然香兒已經決定,我們就該祝福她,支持她,若是勸她留下,那麽她的餘生,便只剩将就!

雲霄的話,說到了她心坎兒裏,感動的香兒起身,上前握住雲霄的手,冰涼了許久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暖意,有你們的理解,香兒不枉此生!

嗯,雲霄點頭道:今後,即便一個人走,你也不孤獨,因為有我與夫人,還有蘇果,在默默地關懷着你。

香兒終于展顏,慰人慰己,我不會自怨自艾,我會努力讓自己的日子過得精彩!

沒有遇見封廉以前,我是笑着的,沒道理離開了他,我就活不下去啊!而他……男人,自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她走後,封廉會找誰,也不是她該管的,

我想,他會遇見他想要的,适合他的女子。

目送她離去,明珠與雲霄皆是唏噓,福康安得知後當即立誓,往後我再不會給任何人說媒賜婚!也是邪門兒,促一樁,散一樁!

瞧他懊惱的模樣,明珠只覺好笑,反過來安慰他,你也是好心嘛!

話雖如此,然而,不是好心都有好報。

笑過後,明珠頓生感慨,忽然上前抱住他腰身,依在他懷中。

如此主動,倒令福康安受寵若驚,喜滋滋悄聲問她,可是想要了?

明珠不由氣苦,除了這個他還會想什麽?天天要?你也不怕傷身?

除了在宮裏被九公主下藥那一次,其餘的時候,他從未感覺力不從心,精力充沛,不要豈不浪費?

少貧嘴!香兒的事令我心裏很不舒坦,明珠惆悵道:若說封廉有錯,可男人都愛面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能為香兒出手,想來也是在乎她的,只是後來一直沉默,着實傷了香兒的心。

猛然想起自個兒是個官,福康安提醒道:等等!你們的重點,為什麽都是香兒與封廉?沒人在乎那個被他們抛屍河中的人麽?一條人命哎,你好像絲毫沒放在心上?

明珠可不覺得他死得冤枉!那樣的畜生就該死!

她說的是人情,他卻得考慮法理,但你可有想過,好好的一個人死了,家裏人不會找麽?不會報官,不會調查?

可這幾天城中并無動靜。三天了,并未聽說誰家死了人到官府去鬧。

福康安有些不太理解,也是奇怪,他總有小厮随從,難道就沒人知曉他去了哪裏?沒人去香兒家問?

明珠也不明白,大概猜測着,聽聞他妻子十分彪悍,上次不還闖進店去打了香兒!許是他做賊心虛,怕府上随從知曉,知會他妻子,幹脆一個人悄悄的出去了。

這倒有可能。

明珠倒不擔心這個,管她會不會追究,縱然追究,料想你也能擺平!

這話說的,好生輕巧啊!愣怔了一瞬,福康安裝模作樣地強調道:我可是好官兒,你要我徇私枉法?

得了罷!對他再了解不過的明珠是聽不得他自誇好人,明明是狼,何必裝羊!

色狼麽?這個他承認,附耳低語,只對你色!

沒心思與他打情罵俏,明珠哀嘆一聲,擁着他,更知珍惜,只能說,世間如你對我這般好的男子,實在少有。

這算是誇他?美滋滋的福康安暗嘆蒼天開眼,明珠,你終于知道我的好了?

她又不是第一日知曉,我一直都知道啊!

可你從來不誇我!

這也值得計較?你又不是小孩子,還想聽誇贊?

有誇贊才有動力!好話聽來自然受用,你每日誇我幾遍,我加倍對你好!

哦!明珠故意曲解,眸帶不悅,擡首問他,你的意思是,我不誇你,你就不對我好了?

哎?我沒這個意思!怎麽說着說着就被她帶到了溝裏?

她當然知曉,他的本意,嬌羞一笑,遂墊起腳尖,輕啄他唇,卻被他攬住腰身,深情回吻……

要多幸運,才能遇見他,得深情,享專寵,福禍無離棄,風雨總相依。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八回 無花空折

第二日,天未亮時,封廉突然求見,彼時明珠還在睡夢中,被他的呼喚吵醒。

揉了揉眼,福康安不情願地披袍下了床,出了裏屋到外頭給他開門。

但見封廉火急火燎的,身後跟着的小厮一臉驚懼,爺!奴才攔不住他啊!

知他所為何事,福康安也不惱,只是外頭太冷,他只好強忍着困意,打着哈欠請封廉進屋來坐。

匆忙行了禮,封廉就問香兒可是留宿在此。

搖搖頭,福康安嘆道:她已經走了。

走?才落座的封廉驚得起身,她要去何處?

福康安可不願仰首與人說話,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來,他才繼續道:她沒說。

她為何不辭而別?

果然是當局者迷麽?這麽簡單的事兒還須問,香兒也是個有性子的,看你不願理她,她自然不想再繼續糾纏你。

我沒有不理她!聽這話音,福康安似乎知曉內情。也是,香兒在四川,除了他這個丈夫之外,也只與夫人熟識,她若要走,夫人必然會問她因由,夫人既知曉,那麽福康安必然也該知情,算起來當年他們的婚事也是福康安一手促成,既不是外人,說了也無妨,抛開顧慮,封廉如實道:

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想靜一靜再說,豈料我今兒個去找她,便已不見蹤影。

他所謂的靜一靜,于香兒而言,卻是寒意無邊,你也不想想,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你安慰之時,你卻只會沉默,那她會如何想?她肯定以為你嫌棄她,不想要她,是以才離家出走。

我已經想通了,她是無辜的,我娶了她,就該對她負責,這是我作為男人,作為丈夫應盡的責任!

他這話若是早一日說與香兒聽,大約就能免了這離分,你跟我說有何用?可惜待你想通時,她已走了。

此時的封廉後悔不疊!起身拱手道:大人,我想去找她!她曾說過,沒被賣到清媚樓之前,她也是有老家的!不知她會不會去那裏……

明知他的心已亂,強行留他在家坐着也無用,不如讓他去找找,免免心焦,那你去罷!軍營那邊我會安排,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到時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都要回來!

多謝大人成全!着急的他正要轉身,忽聽一道女聲響起,封廉,有句話,我須提醒你,你若只是為了責任而去找她,實無必要,最好是你真心放下芥蒂,因為感情,因為舍不得才去找,這才值得!

原是被吵醒的明珠在裏屋聽着他們說話,心有所觸,才起身穿衣來囑咐。

聞言,封廉心中已有答案,之前的确是為了責任,但自從找不到她,那一刻,我真的害怕失去她,怕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他實在不敢去想象,那樣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明珠欣慰一笑,你能想清楚最好,我也期待你将她帶回來。

多謝夫人!得了允準,封廉即刻啓程去找尋香兒,然而一個月後,卻仍是他一個人歸來。

沿途并未碰見她,去了她老家,等了幾天,四處打聽,也不見人,卻不知她究竟去了哪裏。她一個女子上路,半路會不會遇見意外?

找不到人,他這顆懸着的心,始終不能放下,然而期限已到,他不得不回四川,再說他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原本期待着香兒只是賭氣,過些日子想通後也就回來了,然而回去後,家中仍是無影蹤。

她似乎并未帶多少衣物,看着屋裏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封廉那緊繃了許久的心弦終是承受不住而斷開,坐在桌邊埋頭顫抖……

心念作祟冷佳人,一時錯釀半生恨。

又等了一月,仍不見香兒歸來,久而久之,封廉似乎已習慣了這等待,靜靜地期待着,有朝一日,她會突然歸家。

夏日炎炎,知了鳴啼,用午膳時,福康安并無興致,明珠問他為何悶悶不樂,他只是勉強一笑,似是不想多提。

明珠使了眼色,雲霄暗揮手,示意丫鬟們退下。

下人退卻後,她再問起,他才嘆道:今兒個挨了訓!

明珠奇道:除卻皇上,誰還敢訓你?

哎!一語中的!擱了筷子,福康安悶聲回道:正是皇上!

這就怪了,一向愛稱贊他的皇帝又怎會訓他?所為何事?跟我說一說。

不意瞞她,他便如實道:這四川鹽茶道林俊,是咱們富察家的世仆,他爹林國泰曾立過功,是以脫了奴籍。

我念在舊情,跟皇上推薦林俊擔任四川布政使,但未說明他與富察家曾有主仆關系,皇上便回信将我訓了一頓,還特意下旨,

規定八旗奴仆即使脫離奴籍,成為平民,擔任官職也有限制,內用不過五品郎中,外用不過四品道員而止。

原是碰了皇上的釘子,是以他才敢怒不敢言,皇上不許便罷,這誰也沒法子啊!

福康安煩躁的是皇上的回絕太出乎他的意料,可我以往保舉的官兒,個個都成,偏這個沒被應允,你不知道我當時應得多幹脆!

因為收了人好處,是以不安?

他并不是因為收了好而愧疚,好處可以退,關鍵是面子挂不住!

大約是因他沒什麽豐功偉績,皇上才不肯許他高升,明珠好言寬慰道:至于面子嘛!我想皇上并不是有意駁你的面子,興許他老人家只是對事不對人呢?

你幫林俊是情份,沒成那是天意,總之你已盡力,也無愧于他,待他往後有機會立功,你再保舉不遲。

那林俊也不可能因此怪你,他若不通情理,也不值得你去保舉。目光短淺之人,要之何用?

一直心想事成的福康安忽然被拒,總覺着被打臉,但明珠此番安慰倒也十分合理,他若一味鑽牛角尖兒,計較此事,倒顯得小家氣,實在對不住皇上多年來對他的恩寵。

如此想着,也就釋然。

見他展眉,明珠忙夾了一塊牛肉放他碗裏,受氣的福康安尋求安慰,故意撒嬌,夾的不算,我要你喂我!

好好好!他心情不佳,她自該哄哄他,喂罷又起身,親自為他倒了杯冰鎮的烏梅汁,以消火氣。

果如明珠所言,林俊此人一直勤勤懇懇,無論是在四川,還是後來在戰場,甘為福康安差遣,屢屢立下軍功!最終被破格提升,官至按察使、布政使,雖已是十年之後,卻也算異數也,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待到菊花盛放,天氣涼爽時,明珠看着将近兩歲的德麟在花園中跑來跑去,心中甚慰。

風中不時飄來菊香,重陽将至,每逢佳節備思親,此時的明珠格外期待能早些回京,讓他們姐弟二人見上一面,也不知伊貝爾會欺負他,還是保護他。

晚上,她已洗漱散了發,福康安才從外頭歸來,看模樣似是心情大好,

哎呀!一不小心我又成了媒人,半月後我得去喝喜酒!

說好的不做媒呢?你何時又做媒,我竟不知?

我也是才知曉!蘇果為他端了熱水,脫了靴子,泡上了腳,他才繼續為她解惑,

今兒個林俊突然攜禮過來,說是感謝我為他招了個好女婿,我還納悶兒呢!一問才知因由。

今年初春時,我不是為秀才們辦了詩文大會嘛!那個第一名,你可還記得?

明珠當然記得那場詩文會,因為她也好奇跟去看了,記得,詩冠蜀中的四川三大才子之首,張船山,被人譽為青蓮在世,只是,其貌不揚,是以自封一號,蜀山老猿。

福康安不由笑贊,夫人記性不錯!

不止明珠記得,同行的蘇果、雲霄都記得,一則是張船山才華橫溢,二則是,他的相貌的确很奇特,乍一看,甚像猴子,但偏偏此人才思敏捷,超凡脫俗!所作詩文連福康安都贊不絕口。

而他今日忽然提起此人,難道,那林俊所謂的女婿,便是這張船山?

對呀!這張船山還是成過親的,只是可惜,妻子因病去世,而林俊仰慕他的才華,居然願意将寶貝女兒嫁給他!他的女兒林佩環不知你可有聽說過?

明珠搖頭只道不知,福康安便好心為她講解,

這個林佩環卻是個才貌雙全的佳人,可謂詩詞書畫,樣樣精通!二八年華,尚未出閣,乃多少文人雅士,公子哥兒們心中的夢中情人,

而她誰也看不上,偏偏在詩文會上被張船山的才華折服,願意為張船山續弦!既是因詩文會結緣,我自然就被林俊當作了媒人!

他們要成親的消息傳開後,有人傳為佳話,有人扼腕嘆息啊!

是麽?聞言,明珠喃喃道:有多美?

本以為明珠聽罷後會道一句內涵重于外在,佳人配才子,天造地設之類的感嘆,豈料她竟無端想象着那林佩環的樣貌,倒令福康安愣了一愣!

意識到失誤的他頓感懊惱,立即改口,望向她一派誠摯地道:呃……沒有你美,你最美!

這語氣,假得不忍直視!起了身,明珠來到妝臺前,心緒不寧的她拿了象牙梳來梳發,才梳兩下,又覺煩躁,甩手一扔,将梳子扔在了妝臺上,細長的手指繞着發絲,有一下沒一下地拉扯着。

蘇果與雲霄掩唇偷笑,福康安眯了眯眼,假意一瞪,示意她們出去。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華 第一百一十九回 陳醋微甜

為他擦了擦腳,蘇果這才端了水,與雲霄一道退了出去。

瞧着明珠這般情态,福康安忍俊不禁,來到她身後,盯着鏡子笑話道:嘴再嘟長點,可以挂油瓶了!

她是真的生氣,他竟還有心思開玩笑,愈加令她惱火,不由拍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讨厭!少來煩我!

怎麽?福康安明知故問,我哪裏惹夫人生氣了?你說出來我好改啊!

難道他還未意識到自己的異常?以往你從未這麽誇過人!

我沒有誇過你麽?福康安恨不得将她誇作天上月!你眼睛比我大,詩詞寫的比我好!性子比我冷靜……

這些話他的确拿來誇過她,但明珠現下在乎的是,你沒誇過除我以外的女人,今兒個是頭一回!

哦!原來真是吃醋了呢!心下微喜的福康安故作恍然,而後解釋道:那只是複述旁人的評價,并未帶任何我自個兒的感情在裏邊兒!

她縱是天下第一美人兒,天下第一才女,那也是旁人眼中的,在我眼裏,你才是我的天仙,最好的女人!穩居第一最重要之人!

白了他一眼,明珠勾唇自嘲,我可不會作畫!

那又如何?福康安才不會在乎這個,那我也照樣愛!就像我也有缺點,脾氣暴躁,又高傲,可你并不嫌棄我,認為我是天下第一好男人!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對不對?

嫌棄地看了看他,明珠很适時地向他潑了盆冷水,我何時說過你是第一?你是自我感覺良好罷?

聞言,福康安笑容一滞,皺着眉滿目驚詫,我不是第一,誰是第一?你還覺得誰好?哪個才子還是将軍?說到最後已是嫉妒生恨,哼!告訴我他是誰?爺要找他一決高下!

也不知他是真沒想到還是故意裝糊塗,懶得再與他瞎掰,明珠遂道:他……就是……富察·德麟!

就猜到會是兒子!福康安佯裝惱怒,湊近她哼笑着,好啊你!居然敢逗我?

明珠故意慫恿,你去找他比拼啊!

哪裏用比?看着鏡子,福康安自信滿滿地笑着,肯定是爹比兒子英俊!而後又扭頭看向她威脅道:逗我是要付出代價的!說着,已在她脖頸處輕咬一口。

啊!輕微的痛感惹得明珠驚叫出聲,嗔了句讨厭!

見夫人面上終于有了笑容,他這才松了口氣,“現下不生我氣了罷?”

明珠也不答話,只嘟嘴警告着,“往後不許你再稱贊旁的女人!縱然她真比我好,也不許你在我跟前兒說!

遵夫人的命!

聽他鄭重且幹脆地應了一聲,明珠這才消氣,正待說話,忽被他攬腰抱起,低語着尋求獎賞。

才行至床邊,忽聞外頭嬷嬷求見,說是小少爺要來找額娘。

應了聲,明珠趕忙掙脫他懷抱,規規矩矩立好。這才許她們進來。

德麟邁着小腿兒快快地跑到明珠跟前兒,額娘!額娘!

哎!乖兒子!将他抱起坐在懷中,德麟摟着額娘開心地笑着。

福康安立在一旁,抱臂面無表情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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