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緊急時刻,福康安顧不得猶豫,縱身一躍,跳了過去,卻只抓住船角,船身一震,搖晃不已。
他想爬上去,劄蘭泰卻狠心來踩他的手,痛得他險些松開卻硬撐着,身後的明珠想拉開劄蘭泰,奈何拉不動他,劄蘭泰氣急一揮手,登時将明珠推倒在地,啊!
福康安不由驚呼,明珠!
劄蘭泰一看她摔倒,忙去扶她,明珠!對不起,我是無心的。
福康安趁機一躍上了船,明珠起身後想去福康安身邊,又被劄蘭泰一把拉過去帶進懷中。福康安欲過去搶拉,忽見劄蘭泰掏出匕首橫在明珠頸前,你再敢上前一步,就莫怪我手抖。
他一直以為劄蘭泰太過在乎明珠才敢來搶她,如今看來,不過如此,這就是你所謂的在乎?居然不惜以傷害她為代價!
劄蘭泰并不在乎福康安的嘲諷,一個外人,又怎會懂他對明珠的感情有多深!你在乎她,不想看她受傷麽?那就別過來!
她是我的妻!你沒資格帶她走!
我先認識她的!
那你怎麽不先娶?福康安毫不留情,直戳他要害,你在乎明珠又為何要娶公主?你先放棄了她,還有臉來糾纏她?
我……我是逼不得已,提起此事,劄蘭泰有些慌亂,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之我是深愛她的,從前是,現在仍是!
可是你必須認清一個事實,她已經嫁給我,是我的女人,跟你再無瓜葛。福康安試圖跟他講道理,卻不知此刻的劄蘭泰已聽不進什麽大道。
不!劄蘭泰一直堅信,她只是遵從父母之命而已!即便你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明珠她不愛你!
就在這一瞬間,福康安驚覺自己竟毫無底氣去反駁劄蘭泰這句話,至今,他都不敢肯定她是否愛上他,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愛不愛我,輪不到你來評判!
為了讓福康安死心,劄蘭泰當着他的面問她,明珠,你不愛福康安,你心底的人是我,對不對?
她感激劄蘭泰,卻從未将他放在心裏,她的心底,一直只有她自己,即便真有人走進來,那也只會是他,福康安。我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劄蘭泰,算我求你,你就莫再糾纏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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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福康安甚至懷疑自個兒聽錯了,明珠居然說,她的心是他的!這句他夢寐以求的話居然會從她口中說出,實在令他難以置信!此言此語,究竟是發自她真心,還是權宜之計?
不!不可能!劄蘭泰無法接受明珠所謂的事實,你在騙我!倘若你心裏沒我,那我們在一起那三年又算什麽?
十三四歲,那不是愛情,是友情!明珠真誠道:我一直感激你對我的照顧,但我還沒有愛上你的時候你已經要娶公主了。
娶公主并非他所願,想起那樁婚姻,劄蘭泰痛苦不堪,你也知道我是無奈的,為什麽就不肯諒解我?
我諒解你的遭遇,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并不能幫你什麽,明珠看向福康安,微微淺笑,因為我已是他的妻。
此刻她面上的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看得福康安心中一熱,說不出的感動。
他想趁機去救明珠,卻被警惕的劄蘭泰察覺,別過來!他一緊張手一抖,匕首瞬時割破明珠的皮肉,滲出血來,啊!明珠不由痛呼出聲。
你瘋了!你這樣會害死她!
心疼了?見不得他們情深意重,你侬我侬,劄蘭泰忽然想通一件事,得意洋洋,
我明白了,明珠不願意跟我是因為你還在,你畢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不想在你活着的時候跟別的男人跑了,這樣名聲不好聽,所以只要你死了,她就沒有牽挂,可以安心跟着我。
一聽這話,明珠慌了,你想怎樣?
此刻船已行到中央,劄蘭泰對福康安恨聲道:你跳下去!只要你死了,我就不會傷害明珠,必定會好好照顧她。如若不然,我就殺了她,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那個純真良善的劄蘭泰究竟去哪兒了,此刻的他眼神陰鸷,說出的話宛如魔鬼一般狠毒!你簡直喪心病狂!
聽到明珠厲聲責罵,劄蘭泰的心驀地一疼,你別罵我,我那麽愛你你怎麽能罵我?
你這不是愛我,你是愛你自己!明珠算是看透了他,只顧滿足一己私欲,根本沒有考慮我的感受!我死都不要跟你走!
明珠,我究竟哪裏錯了?哪裏不如他?你為何對我那麽殘忍!殘忍地扼殺他的溫柔,餘情被泯滅,片甲不留,幻想的天長地久,瞬間支離破碎,無法拼湊,他渴求不朽,她卻說他給的愛是牢囚,而她要自由。
情緒失控的劄蘭泰又忍不住用力,稍不留神,明珠便會被他割破咽喉,劄蘭泰此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福康安不敢刺激他,只喊道:莫傷害她!
少啰嗦!劄蘭泰不耐威脅道:你跳下去!我自然不會傷她!
你這樣有什麽意義?不要癡心妄想了!天真的明珠還企圖以自己的堅定喚醒他的執念,我此生只會有一個丈夫,他叫福康安!就算你逼死了他,我也不會跟你走!
殊不知這樣的話語更刺激他!別說了!劄蘭泰一激動,匕首又是一緊,眼看她的玉頸已滲出了血,福康安慌道:別動她!我跳!但你要保證,今生好好對她!
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好好待她,看着明珠倔強的側臉,劄蘭泰的目光有些迷醉,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她!
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明珠聞言大驚,福康安!你也瘋了麽?你堂堂吉林将軍,大清需要你,你母親在挂念你!你怎能為一個女子去死,這樣死得太窩囊!我瞧不起你!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二回 後知後覺
卻見福康安朝她溫柔一笑,雲淡風輕,人終歸逃不了一死,窩囊或榮光,又有什麽所謂?
明珠急道:我不許你跳!
福康安不理會她,自顧自地說着,我知道,你一直不愛我。成親幾年,你從未對我笑過,我所做的一切,從未真正令你歡心過。
但是沒有關系,我愛你就足夠了,倘若我去了,你能過得開心一些,那麽我願意,将你交給他,想來,他也不會害你。其實我多想,你十三歲那年遇見的人是我……
不過已經不可能了,福康安面帶笑容,最後一回囑咐道:明珠,你能好好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心願!若有來生,我只想,第一個遇見你,與你青梅竹馬,白頭偕老。
不!不是這樣的!我……未及她說出心裏話,他已縱身躍下了船。
淚,一瞬間洶湧而出,心,一剎那支離破碎!福康安!明珠竭盡全力的嘶吼也換不回光陰倒流!
見他跳了下去,劄蘭泰這才收回手臂,剛想看看有沒有傷到她,明珠卻忽然掙開他,欲往船邊,劄蘭泰一把拽住她,自身後抱緊她不許她去。
放手!你這個瘋子!明珠掙紮着淚如泉湧,看着江面撕心裂肺的呼喚,福康安!你回來!
然而江面上連他掙紮的手指都不見,劄蘭泰開懷笑道:跳入松花江,他必死無疑。
回首拽着他衣襟,明珠瞪向他的淚眸含着徹骨的恨,還給我!你把我丈夫還給我!
你是我的!愛極生恨的劄蘭泰欲俯身堵住她的唇,以免她又毫不留情地說出令他心碎的話語,豈料她掙紮不已。
痛苦不堪的明珠甩手給了他一耳光!我是福康安的女人!不是你的!
為何?為何他心心念念的女人那麽在乎別的男人,劄蘭泰無情提醒道:他已經死了!
不會的!他不會死!不願相信他已經不在的事實,明珠淚如雨下,顆顆燙心,說好了要照顧我一輩子,他怎麽能先死?他跟別人不一樣,這些年,他對我說過的話他都能做到!他不會騙我!不會離我而去!
福康安何其有幸,能得明珠信任,劄蘭泰又妒忌,又心疼哭泣的明珠,好言哄道:別再自欺欺人了!他死了,你就無牽無挂了,乖乖跟着我,我必然會向從像那般對你好!
你走!你瘋了!明珠轉身對劄蘭泰嘶吼訓斥道:你不是我以前認識的劄蘭泰,那個劄蘭泰溫柔善良,他會保護我不被姐妹欺負,會帶我看螞蟻怎麽搬饅頭的碎屑,而今你是魔鬼!你害死了我的丈夫!
聽着她口口聲聲稱福康安為丈夫,劄蘭泰痛恨不已,以後只有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許再提他!
哼!明珠一聲嗤笑,盡是不屑,你做夢!
平日裏,福康安精心挑選寶貝,博她歡心,不厭其煩地說笑,逗她一樂,她都甚少領情,如今想來,竟是心酸難耐,世上還有誰會有那樣的耐心锲而不舍地去溫暖她冰涼的心?
此刻的明珠有些後悔,自己甚少給他好臉色,實在對不住他,如此想着,明珠緩緩走向江邊,劄蘭泰見狀大駭,你幹什麽?
他為我而死,我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江中孤苦伶仃!
氣憤的劄蘭泰緊拉住她,眼中冒火,你居然要為他殉情?他在你心裏就那麽重要麽?
明珠瞪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殺了他,如今的她對劄蘭泰再無一絲感激,只餘怨恨,比你重要!
似有什麽刺進來,劄蘭泰只覺心在滴血,為什麽?為什麽福康安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而位高權重,還能輕易贏得你的心!而我傾盡所有,也換不來你一絲感動?
原因很簡單,他竟執迷不悟,他得皇上器重也是憑借三四年征戰拿命換來的,而不是整日溜須逗鳥只會吹噓祖上功德的纨绔子弟!
得我心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都尊重我的想法,他并未喜新厭舊,即便我對他不冷不熱,他也依舊對我千般好萬般疼!甚至不惜舍棄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我的安危!
而你呢?你只會用我的性命去威脅他!這就是差別!
劄蘭泰又何嘗想傷害她,那是因為我太愛你!我想把你留在身邊才出此下策!
許多強迫的行為偏要以愛為之正名,那是對愛這個字的侮辱!我說過,即便他不再了,我也不會跟你!
她那憤恨而堅決的目光如烈火一般灼傷他熾熱的胸膛,心中一陣酸楚在翻騰,攪得他心神不寧,劄蘭泰尚未開口,卻見明珠轉身欲跳江,驚慌失措的劄蘭泰死死拉住她,明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并不是想害死你!
忽聽背後有動靜,劄蘭泰一回頭,卻見濕淋淋的福康安翻上了船,渾身是水,黑眸恨得發亮,動作十分敏捷,躍起便向劄蘭泰刺去!
情急的劄蘭泰一揮匕首,卻只傷到福康安臂膀,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福康安又刺一刀,正中劄蘭泰腹部!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一旁的明珠都看呆了!
明珠莫跳,我還沒死!福康安跑向她。
臉上淚痕未幹,明珠喜極又泣,撲到他懷中,生怕是夢,感覺到觸手真實,她不由緊緊擁住他,哽咽哭道:你吓死我了!
渾身濕透,筋疲力盡的福康安忽然被她擁着,先是一愣,又覺心頭一暖,酥得快要化掉了!
蒼天吶!他的明珠居然主動抱他!若不是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淌着血惹得一陣痛楚來襲,他險些以為這樣的場景只是自個兒一場空夢!
腹部清晰的劇痛感瞬時傳來,劄蘭泰身子不穩,不由後退幾步,他看向她,這個他最在乎的女子,而她的眼中,卻只有另一個男人,根本沒心思去管他的死活。
開口的聲音幾近哽咽,他還是執意要問,明珠,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何必,執着于此,她從不想傷害他,而他,偏要将她逼至絕境!沒有欺騙的必要,明珠與他對視,
入眼,是她默然搖頭。
呵!果真……還是不愛!她早就放下,只有他,還在憶着自欺欺人過往的舊情,恨着執迷不悟輸掉的曾經。
天意漠然弄世人,未料入網貪癡嗔。
若有來生輪回道,不識不遇……不回身。身上的傷令他清醒,明珠的漠然更讓他絕望,再無留戀的劄蘭泰苦澀一笑,縱身倒入江中!
明珠見狀驚呼,不要!
終于,要解脫了!微微阖眸,他期待着,能在黃泉路上看到彼岸花開,若真有孟婆湯,他必定盡數飲下,忘卻前塵,了斷牽挂。
看着他轉眼下沉,消失,她的心,驀地一痛,初遇的場景在她心頭略過,那個美好單純的少年,曾對她呵護備至,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呢?而她,居然是罪魁禍首!
望着江面,明珠喃喃道:他還有救!又為何偏要選擇一條漆黑的路走到底?
誰也救不了他,因為他自己不想活。福康安道:他因打了公主而被關入宗人府,他阿瑪因為擔憂兒子,一病不起,待他被放出來時,他阿瑪已然逝世。不久,就傳來額驸失蹤的消息,許是他因此記恨九公主,而自己離了京城。
良緣錯,錯赴了紅塵獨行成過客。
紅顏禍,禍害了恩怨難斷嘆命薄。
回頭看着福康安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明珠的淚洶湧難止,他大約不會知道,才剛看到他跳下去時,她的心有多痛!
蹲下身子,福康安為她拭去淚珠,明珠,你哭了?是為我,還是他?
又急又惱的明珠捶他一拳,為一個沒良心的!不聽我說完就跳了下去不顧我!
天大的冤枉啊!福康安委屈道:若不是為你,我又怎麽會跳?
為什麽要跳!明珠才不感激他,你的命就不是命?萬一你死了呢!
嘟了嘟嘴,福康安故意道:你不總說我欺負你嘛!我死了再沒人可以欺負你,你可以再嫁啊!
這話他都說得出口,明珠氣急又捶他,你要我嫁幾回!你不負責任!
嘶!這一錘震到他傷口,痛得福康安倒吸一口涼氣!
明珠見狀吓壞了,怎樣?有沒有事?
最喜歡看她緊張他的模樣,福康安吓唬道:本來沒事,被你打得又裂開了!
料定他是假裝,明珠逞強道:我又不是故意,誰讓你說那些渾話氣我!你以為你聽他的跳下去,我就會好好活着跟他過麽?你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當真?見她如此忠貞,福康安自是歡喜,又感憂心,你這麽說,我很欣慰,但是,若有朝一日我真的先你而去,你必須答應我,要好好活着。
哎,生怕一語成箴,明珠以指捂他唇,嗔怪道: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撫上她的手,福康安欣喜若狂,明珠,我怎麽覺得……話到唇邊,他卻說不出口。
覺得什麽?
我不敢說,怕夢醒。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三回 柔情蜜意
他一直期待幻想着,有一天,明珠會開始在乎他,而今真的感受到了,他又覺得好不真實。
故意賣關子麽?可惜她已經看透,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哦?相較之下,福康安更願意聽她親口說出,那你說說看。
哪料她并不肯如他所願,傲然揚首,你不說,我也不說。
好啊!福康安無可奈何地笑笑,現學現賣啊你?
本以為他已不在人世,如今生還,明珠只覺不可思議,便好奇問他是怎麽上來的,那江中水那麽深,水流湍急,你又怎能跟着船行?
神秘一笑,福康安拿出一物給她看,有這個。
卻是一把鐵鈎,這是……
但聽福康安為她講解,此乃蓮花鈎,合起來小巧玲珑,一打開便有五個鐵鈎,我剛跳入水中,就是拿它鈎住船木,順船而行,再伺機上船,趁他不備制住他。
看着蓮花鈎的細鏈,明珠奇道:這般細,不會斷麽?
不會,福康安很有把握,這是軍中特制的,測試過的,只是水流太急,手拉着它,磨得有些痛。
想着方才的情形,明珠只覺後怕,問他在水下是什麽感覺。
嗯……福康安如實道:轟隆隆的,聽不清水面上的聲音,有幾次險些被猛流沖走!
那你還跳?明珠數落道:為什麽那麽傻?倘若你真的因此喪命,那我……
你怎樣?福康安十分期待她的後話,笑眯眯瞧着她。
難為情的明珠瞬時改口,我……我改嫁!
哼!聞聽此言,福康安醋意大發,才剛誰說只要我一個丈夫,現在又要改嫁?
擡眼看着他,明珠眸色認真,所以你定要好好活着,不能比我先死。
那是,我夫人這麽漂亮,不知道多少人觊觎吶!所以我得長命百歲,好好看着你,不能讓人有機可乘!
幾句話逗得明珠破涕為笑。輕擁她入懷,福康安不再玩笑,正色道:
我是真的願意為你而死,但我又怕,我若死了,再沒人像我對你這樣好,那你豈不是很孤苦?
你不是不信諾言麽?可我說過,要守護你一輩子,所以我必須得活着,活着履行我對你的承諾。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知她此話何意,福康安茫然問她,你知道什麽?
他都能為了她拿性命作賭,她為何不能對他敞開心扉呢?既然去了心鎖,也沒什麽不可說,明珠坦然對他道:
旁人的話我可以不信,但該信你,因為你是我夫君,是唯一一個,願意一直對我好的人。
守得雲開見月明,原來竟是這種感覺,看來皇天真的不負有心人!福康安開懷笑着,又緊擁着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滿足過!
此時江邊已有官兵把守,烏爾木在馬車旁候着主子,卻被上了岸的福康安揮退,他對明珠提議道:
咱們騎馬回去罷!
可是你的傷,能耽擱麽?明珠希望他能快些回府包紮。
福康安只道小傷無妨。
一直躲着的船夫被官兵抓住,烏爾木詢問道:主子,這個船夫……
帶回府審問。
明珠本覺得那老頭應是冤枉的,但有屬下在,她若當衆求情,豈不是駁了福康安的面子?如此想着,便沒有出聲,想着回府無人時再與他說。
回府的路上,兩人同乘一匹馬,夕陽已落山,福康安擁着她順手扯着缰繩,不疾不徐地慢行着。
将夜的風輕柔涼爽,明珠問他冷不冷,
已經吹幹了,也不覺冷。話音剛落,他忽然側首打了個噴嚏,明珠忍俊不禁,裝也不會裝像些!回去可得喝姜湯!
你突然這麽關心我,我很不習慣啊!
你屬什麽的?
屬狗啊!我跟你說過你居然忘了?福康安故作生氣狀,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我覺着你是屬駱駝的!對他好還不習慣?明珠不禁懷疑他內心深處是否有受虐傾向!
貼着她面頰,福康安叮囑道:那你可得一直對我好!別只是今天對我好,明兒個又厭煩我,我可受不了這落差!
聞言,明珠蹙眉看向他,一臉嫌棄,我怎麽覺着你像個女人一樣?只有女人才會患得患失罷?
什麽呀!我又沒這個!說着福康安壞笑着朝她豐盈處摸了一把,明珠不由暗嘆,果然又露出男人本色了!
我知道你是屬小豬的,哈哈!兩人歡聲笑語,不知不覺就快到了将軍府,福康安忽生嘆息,
明珠,我突然很想,這條路沒有盡頭,我們一直就這樣走下去,多美好。
回府後又是公事纏身啊!回想今日之事,驚險的好不真實,賭一場生死較量,幸得他命大沒死,沒有失去明珠已是萬幸,因此贏得了明珠的傾心,更是值得。
心急如焚的兩個丫鬟在府門處左盼又盼,終于瞧見夫人安然無恙歸來,喜極而泣,蘇果抹淚道:還好找到夫人了,吓死奴婢了!都是奴婢不好,只顧玩兒,看丢了夫人!
這兩人跟她久了,到底也知心,明珠忙上前勸慰,傻丫頭莫哭,我不是好好的嘛!
還敢哭?福康安覺着自個兒沒罰她們已是天大的仁慈!你無事則罷,若有什麽,我是斷不會饒了她們!
眼瞧着人家小姑娘傷心難過,他非但不憐香惜玉,還加油添醋!實在無情!明珠回頭瞪向他,兇什麽?
我沒兇啊!是你在兇我罷?莫名其妙的福康安一臉委屈,哎你們評評理,我跟夫人誰在兇?
這理她倆可沒膽子評,哪個都不敢得罪啊!丫頭們一個勁兒地圍着問明珠可有受傷,明珠只道無礙。
福康安聽得一陣心酸,爺的胳膊還在流血,你們都瞎了沒一個關心我!真是養了一群白眼兒狼!
蘇果一看他傷處,吓得驚呼,哎呀!真是哎!
臭丫頭真會說話!什麽叫真?難道還有假?
看到血有些發怵的蘇果不由後退,奴婢包得不好呀!還是請大夫來給您包紮罷!少爺您再忍忍啊!遂喚烏爾木去請大夫,烏爾木笑道:早請了!還等你說!
先沐浴!濕衣服貼着身子真難受!福康安又扭頭對明珠挑眉,暗送秋波,那會子抱你的時候把你衣服也沾濕了,你也得沐浴,不如咱們一起?
居然想鴛鴦浴?明珠羞斥道:得寸進尺!
難道她不應該嬌羞答應嘛?哎,我為你受的傷啊!你就不能補償我一下?
明珠微睜大眼,口中一臉真誠地說着冠冕堂皇之辭,我是心疼你啊!受了傷就該歇着養一養,莫胡思亂想,對傷勢不好。所以還是各洗各的罷!道罷旋即轉身回了房,雲霄跟上前去準備伺候她梳洗。
喂……失望目送她離去,無言可辯的福康安不禁腹诽:說好的英雄救美之後便是美人感動得以身相許的戲文都是騙人的!哼!
蘇果見狀玩笑撇嘴道:這種過分的要求夫人怎麽會同意嘛!明擺着的事兒,少爺您就不該提!
你懂什麽?福康安此時得意洋洋,明珠已經深深地愛上我而不可自拔了!
是麽?蘇果趕忙擡頭看看夜空是不是有太陽!還是月亮啊!那定是少爺在做白日夢!夫人怎麽愛上您的?
不能說!這是我們的秘密!
福康安平日裏對待下屬總是冷着一張臉,人人懼怕,對她倆格外寬容也是因着明珠,每每他開心得像個小孩時,那必定是因為夫人給他好臉色了,看他心情好,蘇果也敢跟他說笑,哎呀!少爺您說說呗!
不說!有關劄蘭泰之事,他也不願多說,爺要沐浴!快去備水!
好罷!失望的蘇果領命退下。
晚上,洗漱過後,兩個丫鬟依命退去,明珠親自為他解扣,脫到臂膀處,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弄傷他,是不是很疼?
是啊!是啊!看他點頭如搗蒜,明珠便知他是故意誇大其詞,想博她心疼,當下也不拆穿,卻聽他又道:其實,只要你親親我我就不覺着疼了!
虧他說的出口,明珠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讓我瞧瞧這人臉皮能有多厚!
哎呀!下手真重!好疼啊!我不管,就這裏,你親一下,算是補償!
瞧他這般實在假到離譜,明珠都不願理他,奈何他再三要求,耐不住他啰嗦,明珠只得勉強同意,那你閉上眼。
好!難得她同意,福康安自然乖乖聽從,從未主動過的明珠鼓起勇氣墊起腳,才湊近他臉頰,老實不動的他忽然扭臉,以唇相印。
出其不意的舉動吓得明珠正要閃躲,卻被他機智地摟住,後退不得,不甘淺吻的福康安才探入她口中,卻覺手臂一痛,原是受到驚吓的她一緊張扶上他臂膀,正是他受傷之處,
甜吻未得反吃痛,暗嘆一聲倒黴的福康安只好松了口,去看臂膀,明珠見狀驚呼,糟了!滲出血了!
福康安不以為意,拉着她坐在床邊,沒事兒死不了!
害怕他往後再沖動,明珠在他身旁坐下叮囑道:瑤林,你記住,以後不許再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不許為任何人而死,不許……
聽不清她喋喋不休的囑咐,他在意的只是前兩個字,才剛你叫我什麽?
才剛?她說什麽了,我讓你記清楚啊!
不是,再前面!
他突然這麽問,明珠一時也想起自個兒究竟還說了什麽,福康安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你居然……喚我瑤林!
他為何會是這般震驚的神色?明珠不禁懷疑,難道她喚錯了?不應該啊!明明他的字就是瑤林,福隆安是珊林,她不可能記錯啊!
疑惑間,卻聽福康安問道:能不能,再喚我一聲?
啊?他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有這個必要麽?才剛只是無意喊出,如今故意要她喊,她只覺難為情,紅了臉低眸道:我說不出來。
可是我想聽啊!你大都直呼我名,從未這樣溫柔的叫過我的字!軟的不吃福康安預備來硬的,你若不喊,我就……
擡眸,明珠驚恐地看着他,就怎樣?
我就不聽了呗!
還以為他又要怎樣吓唬她呢!聞言明珠忍俊不禁。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四回 剖心明志
心上人的笑顏濃如沉釀,只一眼,便教福康安輕易沉醉,你笑起來多美,以後要多笑,我喜歡看。
說着,緩緩湊近側吻她的唇,她沒有拒絕,只是羞紅了臉,他又覆上,擁住她輾轉親吻,不滿足的小舌撬開貝齒,尋找那柔軟渴求纏綿,吻得她一陣顫栗,不由倒在他懷中。
豈料他并不滿足于一個吻,而是探入衣襟,怕他動情,明珠提醒道:
你還受傷啊!不能這樣……
沒關系,小傷。
這人不是自相矛盾嘛!明珠看向他,眼波流轉間眉目微嗔,才剛誰說很痛?
謊言被拆穿,福康安笑着強辯,為夫人效勞,痛也得忍着啊!
明明是滿足他一己私念,卻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面對他的強詞奪理,明珠甚感無奈,又拗不過他,只能任他擺弄。
壞人……讨厭!
說得太對了,福康安也不反駁,男人到了床上沒有君子,都是小人……
以往明珠總是害怕他進來,因為常有刺痛感,今兒個也不知為何,竟有些許期待,然而他卻徘徊不入,似乎并不着急。
嗯……別這樣……好難受……
明珠,你想要我,是不是?
見她搖頭不肯承認,福康安誘哄道:告訴我我就幫你,你不說,那我睡了哦!
她才不要對他說她想要這幾個字,明珠賭氣道:随意……
開什麽玩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福康安不再逗她,趁其不備,一舉攻入,惹得身下佳人一聲嘤咛,
聽到那情不自禁自唇齒間溢出的聲音,明珠趕忙咬住纖指,企圖堵住這細碎的呻吟。
福康安見狀,拉開她手哄道:不必壓抑,我喜歡聽。
那聲音……明珠只覺羞恥難當。
本就如此,盡情釋放,不必強忍,明明快樂,為何要壓抑?唯有聽到她的聲音,他才能發覺她的快樂之處,能帶給你快樂是我的榮幸,我會更賣力!
嗯……忽然一陣顫栗,恍如飄忽在雲端,似有什麽從內裏釋放一般,這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令她難耐又恐慌,緊緊抱着他,想讓這異狀消失,卻仍是止不住的輕顫。
被她縮得受不住,福康安不再強忍,低吼着釋放。
此時的明珠頓覺口幹舌燥,拼命喘息着。
待春潮散盡,明珠才惶恐開口,才剛,我怎麽了?
她的異狀被他盡收眼底,亦深切地感受到,兩人能一同飛霄,實屬難得,寵溺地輕啄她臉頰,福康安在她耳畔柔柔低語,
那就是極致的快樂,真正的閨房之趣。以往你心裏對我有芥蒂,都不曾打開心扉與我配合,難以攀上巅峰,而今,我們心心相印,自然容易得趣。以後,我每晚都會給你那樣的快樂。
不,明珠深感懼怕,我不要。
為什麽?福康安只覺好笑,那可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她居然還拒絕?
我……我害怕,回想起才剛的情形,身子不由自己控制,好吓人!
你敢說那種感覺不舒服?嗯?
別問了……明珠只覺羞赧,捂臉蜷縮起來。
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确是不曾有過的體驗。
曾經她總愛背對他,今日卻是面朝向他側躺,福康安伸出一只臂膀讓她枕着,順勢将她摟在懷中,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高官厚祿算什麽?能讓明珠體會到做女人的樂趣,能令她滿足睡去,才是他最大的榮光!
夜裏,恍惚聽到明珠在說話,福康安朦胧醒來,扭頭看去,但見她仍是閉着眼,額頭滿汗,眉頭緊皺,口中呢喃着別過來……
明珠,明珠……連喚了好幾聲才将她喚醒,驟然清醒的她,恍了一瞬,隐約回想起夢裏的情形,仍心有餘悸,她忽然将薄毯蒙住頭,蜷縮在裏面,福康安問她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
驚吓的她怯怯道:你瞧瞧窗外有沒有人?
瞥了一眼,窗影上只有枝桠輕擺,哪來什麽人影,那只是夢罷!你莫怕!
哄了半晌她才肯探出頭來,福康安料想她應是又胡思亂想了,你夢見劄蘭泰了?
……嗯……夢見他向我索命,全身濕淋淋的,頭發遮着臉,可我知道那是他!他說我害死了他,他說他好冷!我拼命叫你,你卻不理我,只是笑笑的看着我,你身邊還立着一個陌生女子,她大着肚子,一臉得意地看着我,你們都不管我,我好怕,我被劄蘭泰拖下水,他的手好涼,就像冬天的冰一樣!
夢裏的感覺太真實,以致于她醒來還是覺得後背發涼,
聽罷她的夢境,福康安一頭霧水不可思議,什麽嘛!你夢見劄蘭泰索命倒也正常,但我一定會阻止啊!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我身邊怎麽會有別的女人呢?
明珠喃喃道:那個女人,我認得。
她還認識?這就更荒謬了,福康安問她那女子是誰?她卻不肯說,覺得自個兒疑神疑鬼了,夢是沒有依據的,不必當真。
前半段倒是有些依據……福康安明白,劄蘭泰之死,明珠深感愧疚,才會做了那樣的夢,想起白天之事,他亦有一絲擔憂,你會不會怪我,害死了他?
明珠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又怎會無端怪罪,如你所說,是他自己不想再活,你傷了他,卻不是要害,他若肯活,我們也會救他,只是可惜……可惜劄蘭泰年紀輕輕就這麽去了,他額娘若知曉,必然心痛。
他屍沉江中,水流湍急,根本無法打撈,若是在河中,我必然會派人撈出他屍身,将他安葬。
福康安說的是事實,明珠也不好強求什麽,我明白。
他掠走明珠之時,福康安的确對他恨之入骨,但他自盡後,倒讓人心生惋惜,仔細想想,他也是可憐人。不如,我們給他燒些紙錢?
他居然會主動提出,明珠甚感吃驚,你……不介意?
不介意,因為你的心屬于我,這就足夠。明知她心善,若不做些什麽,必然不能安心,由她提出,還不如由他來說,既彌補了明珠的愧疚,也省得自個兒吃醋。
向來深情長辜負,薄情遺恨念成毒,
浮世一夢終恍惚,此情經年後人書。
自此後,明珠再出門,博和托跟随時,蘇果再不嫌他礙眼,時常叮囑他,你可跟緊點兒,看清楚周圍是否有壞人!
博和托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夫人和兩位姑娘盡管放心。
六月底,福康安收到兄長書信,說家中一切安穩,不必憂心,又說靈芝才添了個女兒。
說得他有些心急,明明遲遲未有身孕,這期間看了幾個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讓她放寬心,天時地利,自然受孕。
本以為他會問,過了半月,也不聽他開口,思量再三,明珠決定還是跟他說清楚,免得造成誤會,
劄蘭泰帶走我那天,我跟他說,我有了身孕,所以……他并未對我怎樣。
什麽?你有身孕了?福康安聞言大喜,正要再問,卻見明珠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的重點是不是錯了?難道……你不在意,他有沒有輕薄我?
為什麽要在意?倘若他真的欺負了你,那也是因為我的疏忽,才導致你被人帶走,這不能怪你啊!我絕不會嫌棄你。
倘若他沒有,我卻懷疑的問了,你大約會很難過罷?不問不是我不關心你,而是太在乎你的感受,才選擇忽略。說了半晌,福康安也不知她是否聽明白了,呃,你懂我的意思麽?
嗯……明珠點點頭,他有時大大咧咧,有時又很細心,連她不曾想到的他都能考慮到,她非草木,如何能不動心?
才剛不是說有身孕了嘛!我看看!說着要去掀她衣衫,哎!明珠忙擋住道:我還沒說完,那只是權宜之計,我哪有身孕?
那我們繼續努力啊!福康安興致勃勃,明珠卻心緒不寧,
旁人成了親都會有身孕,為何我一直沒有?倘若,我一直生不了孩子……
以往她并不在乎自個兒是否能懷上孩子,自從開始在乎他之後,她偶爾也會想,若能為他生個一男半女也是好的,奈何天不遂人願。
不會的,福康安勸慰道:我們又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還捐建私塾,好人必會有好報的!
我是說假如……算了……不說了。傳宗接代是必須,她又何必,問這些傻話,難道一個女子不會生育,還霸着男人不許他納妾?那怕是天理難容罷!
明珠,我知道你在怕什麽,怕你萬一生不了孩子,我額娘會讓我納妾……
別說,明珠捂住耳朵,不願與他讨論此事,我突然不想聽了。
強行掰開她的手指,他要她聽清楚,有我在,你不需怕,我必定會想辦法。
辦法?不是所有的事都有解決的辦法罷!許多事只能聽天由命,無能為力,孩子的事,誰也不能強求。老天若不給,你能如何?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五回 一醉成患
實則他早就考慮過此事,你可以假裝有身孕,十月過後,咱抱養一個就是。
偷龍轉鳳之舉,他竟敢想?這事豈敢作假?太夫人若知曉了,必定大發雷霆!
福康安自有他的計較,我會瞞着,咱們在外地,一年半載又不回京,到時候抱着孩子回去,額娘必定不會懷疑。
明珠可沒膽子撒這樣的彌天大謊,這太冒險了,萬一……
福康安卻道:這是最好的法子,有了孩子,額娘就不會逼我去納妾,咱就當他是養子嘛!而後你再安心受孕,再生個咱們的孩子我又不嫌多!即便你依舊不能生育,我也待你如常,總之絕不會納妾就是了!
明明子嗣大過天,他卻一派無謂,只将她看得最寶貴,她何德何能,受此情深意重,明珠無語凝噎,瑤林,你……
未察覺的福康安還在繼續說着,所以明珠你要相信事在人為,相信我對你的一片衷情,有我在,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忽覺明珠抱住了他,福康安一愣,低頭看她,她卻将頭埋在他懷中,閉目感受着他溫熱的胸膛,清晰的心跳。
福康安欣慰笑着,輕撫她秀發,手指捋過發絲的溫柔,快要融化她的心,遂将他抱得更緊,我喜歡……
嗯?福康安一愣,問她,喜歡什麽?
喜歡你手指梳我的發。柔柔道罷,她才發覺到了異狀,咦,你的心跳似是越來越快……
因為某個地方越來越硬……
啊?了然于心的明珠驚慌擡首,想推開他,卻被他的大掌攔住後背,現在才想躲,似乎晚了些……
睡前才折騰過,你不會又想……
一日三餐,一夜三次啊!天經地義之事,她何必驚恐?點了點她鼻尖,福康安壞笑道:這次來點新鮮的……
什麽?
福康安忽然摟住她腰身,将她抱起順勢跨坐在他上方,惹得明珠一聲驚呼,啊……你要怎樣?
福康安亦坐起身來,緊擁着她,只做別問。
順手解開她頸後帶子,肚兜滑落,羞赧的明珠慌忙伸手去捂,然而白嫩的溝壑盡現,直燒他心火,捂什麽?我又不是沒看過?
我沒看過你這樣看着我啊!以往她都躺在床上,閉目感受,從未以這樣的姿勢清晰地看着他的動作。
福康安笑着耳語,“記清楚,這叫……觀音……坐……蓮!…”
帳裏春光旖旎,兩情缱绻。
帳外人心叵測,謀生禍端。
這一日,麟趾剛辦完公事回府,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來請他,少爺不好了!小姐正與太夫人争執吶!
怎麽?
不敢耽擱,丫鬟提議邊走邊說,麟趾匆匆忙忙趕去,一路上聽了個大概,明白了因由。
到得那拉氏屋內,正瞧見喜塔拉坐在椅子上,別着俏臉不說話,而他額娘亦是抿唇不語,丫鬟正在給她捶背順氣,見兒子來了,那拉氏指着喜塔拉恨聲道:瞧她犟的!要把我活活氣死!
已知曉來龍去脈的麟趾不再與她廢話,開門見山,你不想嫁給呼特侖,額娘讓你進宮伺候皇上,你也不同意,我且問你究竟想如何?
默了默,喜塔拉直視于麟趾毫不羞怯地道:我喜歡福康安!
那拉氏聞言驚道:你表哥已然成親,難道你甘心做妾麽?
喜塔拉毫不猶豫十分堅定,我願意!
好歹她也是府中嫡女,本可以風光出嫁,又何故委屈自個兒,麟趾實在不明白,做呼特侖的妻不好?偏要做人家的妾?
只聽到那人的名字,喜塔拉便感厭惡,我讨厭呼特侖!俗人一個!
那拉氏倒也不逼她嫁于呼特侖,只希望她能進宮侍奉皇帝,做皇上的妃子,可比福康安的妾地位高多了!以你的美貌,必能得皇上恩寵!
皇上年紀太大,都能做我爺爺了!高傲的喜塔拉不屑一嗤,我才不想做他妃子,他哪如表哥年輕俊逸!
住口!連聖上也敢冒犯?這要是讓旁人聽到,傳出去可是殺頭的大罪!那拉氏怒不可竭,你這孩子……自小把你寵壞了!姻緣之事也敢挑三揀四!
女兒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想被人擺布!何錯之有?被母親責訓的喜塔拉轉頭看向最疼愛她的哥哥麟趾求救,哥你幫幫我罷!
這種事如何幫?
喜塔拉早有考量,你跟瑤林有交情啊!你請他過來,順道說說此事。
麟趾甚覺為難,萬一他不應,豈不尴尬?
只要哥哥肯幫我就好,結果如何你就不必管了,我自認命。
麟趾本不願做這媒人,奈何喜塔拉軟磨硬泡,他只得勉強同意,并向他額娘保證:只許她任性這一次,福康安若不應,她便得聽從家人安排。那拉氏無法,這才答應。
你姑母病了,聽聞很嚴重,也不知能不能挺過這關,我得趕去瞧瞧,那拉氏囑咐兒子道:喜塔拉太任性,總不能讓我省心,這些日子你可要替我管教好她!
麟趾面上應得幹脆,心底卻是十分清楚自個兒管不住這心高氣傲的妹妹。
然而既應了她,就得兌現承諾,得了空,麟趾邀福康安來家一聚,飲茶暢談時,狀似無心地提議把喜塔拉許給他,親上加親。
豈料福康安一口拒絕,只道自個兒已然成親。
喜塔拉不在乎這些,她可以給你做妾。
她願意那是她的事,他卻不需要,我不會納妾。
總不會是嫂夫人不許你納罷?女人不該管這些啊!麟趾笑道:表弟你位高權重,有一兩個妾室再正常不過,我去跟弟妹說。
不必,不是她的原因,是我自個兒不願。
他妹妹容貌出衆,家世又不差,提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她都不應,偏瞧上福康安,而他竟對她毫無興致,麟趾不由奇怪,表弟是嫌喜塔拉不夠漂亮,還是家世不夠好?
福康安不是膚淺之人,一個女人單憑容貌根本無法打動他,再者說以他的身份更不需要仰仗女人的家世,便對麟趾道:
喜歡一個人,不是在乎她好不好,關鍵是能不能看得順眼。只要你瞧着順眼的,她有缺點你也甘願包容,不順眼的,再美也不稀罕多看。
言畢,福康安欲告辭,麟趾偏留他在此用晚宴,也罷,便當最後一次,以後表兄這府上,他是不能再來,免得尴尬。
喜塔拉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起伏,憤恨不已,而後眼珠一轉,勾唇冷笑。
待他回府時,明珠還在睡着,福康安小心翼翼地床邊躺下,此時天已蒙蒙亮了,忽聽她道:
你回來了。
嗯。福康安看她轉過身來,眼中布有血絲,料想她是沒睡好,你一夜沒睡?
睡了,半夜醒來不見你,就睡不着……瞧他沒有精神,明珠問他,喝醉了?
在我表哥府上,喝高了。
沒事就好。明珠淡淡地道了句,也沒再繼續追問他。
想着她夜半至今沒睡,福康安心生愧疚,擁她入懷,讓你擔憂,是我不好。
我是擔心你出事,看你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明珠柔聲問他,頭疼麽?讓丫頭們去給你做碗醒酒湯罷。
不必,我已然醒酒。說着,福康安伸出臂膀讓她枕着,撫了撫她的發,輕聲哄道:你一定很困,再睡會兒罷!
嗯。明珠順從閉目,安心而眠。
又睡了會子,兩人才起身梳洗用朝食,卻見他默默喝了兩口粥便道有事先走。
雲霄奇道:少爺看起來悶悶不樂啊!
我也覺着。蘇果亦感納罕,以往他在夫人跟前兒都不住的說話,今兒個什麽也沒說。
明珠自嘲地笑笑,許是日久生厭了呢!
怎麽可能?蘇果笑道:夫人您可是少爺的寶貝!你們成親這麽些年,少爺何曾冷落過您?
後來這兩個月,一切如常,福康安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愛,明珠也就忘了此事。
轉眼将近重陽,将軍府中擺滿了珍稀的菊花品種,皆是旁人所贈,閑來無事的明珠正在院中為花灑水,蘇果甚是擔心,倘若少爺回來瞧見夫人在幹活,必定要責備奴婢啊!
幹個小活兒也不許,整日閑坐着當神仙麽?正說着,忽聞背後有人喚道:
表嫂!
明珠回頭一瞧,原是喜塔拉,便請她到堂中去坐,又命丫鬟備茶。
看她以手支腰,行動緩慢,明珠不禁問她,你成親了?
沒有,不過快了。喜塔拉掩唇而笑,今兒個過來,就是請表嫂為我做主。
她們素無往來,她能為她做什麽主?就在明珠疑惑之際,忽聽喜塔拉道:
我有身孕了。
看她一臉嬌羞,明珠莫名其妙,所以呢?
但見她輕撫小腹,一臉欣慰,孩子的父親,是瑤林。
福康安?明珠聞言,微蹙眉,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她竟還不信?喜塔拉瞧着她,只覺明珠的篤定實在太可笑,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他是男人,我是女人,這就足夠。
福康安說過,他不會納妾。他也說過,兩人要彼此信任,是以她不該憑喜塔拉一面之辭就懷疑福康安對她的忠誠。思及此,明珠也不發火,滿目淡然對她道:
你先候着,等他回來再說。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六回 無可辯解
而後明珠回了自個兒房中,留喜塔拉待在前廳候着。
雲霄怕明珠心裏難受,忙勸她,少爺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喜歡喜塔拉那樣的女子,指不定她是诳人,夫人萬莫被她騙了。
蘇果義憤填膺,抱怨道:她什麽都想搶!以為全天下都該讓着他,夫人可以将首飾讓給她,丈夫可不能讓!
明珠也不是一味忍讓懦弱之人,此刻的她并不相信喜塔拉之言,只等福康安回來處理。
忙完公事回府後,福康安徑直回房,坐在堂中的喜塔拉瞧見他,笑呵呵出門來迎,表哥!
瞧見是她,福康安面露驚詫,你怎麽在這兒?
當然是有要事。喜塔拉低眉淺笑,再說,你是我表哥,我為何不能來你府上?
她自以為風情萬種,在福康安看來卻是矯揉造作,不耐問她,怎麽?難道麟趾有事?
不是我哥,喜塔拉看着他,羞澀一笑,是我們的事。
他跟她?挒了挒身子,福康安目光嫌棄,什麽事?
我有了身孕,兩個月。
眉心微蹙,唇角微動,福康安臉色不大好,默了半晌才問,與我何幹?
你忘了?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你在我們府上與我哥哥飲酒,醉了便留宿在那兒……他居然還問與他何幹?喜塔拉上前,挽住他胳膊,表哥不會是得了便宜卻沒膽子認罷?
提起那一夜,福康安十分懊惱,嫌惡地揮開她不自量力挽向他的手臂,眸眼冰冷,我不記得。
喜塔拉指着自個兒腹部道:孩子就是證明!
戲文都沒這麽巧罷!福康安煩不勝煩,對她吼道:打了!我不要!
他居然要她打掉?這可是你的孩子!
福康安才不承認,只有明珠懷的才是我的孩子!
他好狠的心!走投無路的喜塔拉只好出言威脅,表哥果真如此無情,就莫怪我告到姨母那兒,讓姨母做主!
随你!告到皇上那兒都行!福康安最恨威脅,卻也不怕威脅,我早就說過不會納你為妾,縱然你耍手段趁我喝醉投懷送抱也無用,拿孩子威脅更是愚蠢至極!
未料到福康安如此固執,竟不看孩子情面,喜塔拉暗嘆失算,又不甘心就這般罷休,好!咱們走着瞧!
她居然鬧到府上,也不知明珠是否知曉,福康安正煩悶,一轉身瞧見明珠正立在東邊月門處,定定地看着他,而後轉身。
福康安暗嘆不妙,趕忙追了上去,
明珠,我希望你能聽我解釋。
見她不言不語地向前走着,福康安跟在身後繼續道:
那日我在麟趾府中,他說起想把他妹妹許給我一事,我當時就拒絕了,而後他又留我喝酒。
終歸是表兄弟,前面已經拒絕,駁了他的面子,喝酒一事若再不應,說不過去,我便勉強留下,想着以後盡量不去他家,除非喜塔拉出嫁,免得尴尬不是。
盡了興,醉了酒,感覺有人扶着我,我以為是烏爾木,也就沒在意,可等我醒了,卻發現……想起當日的情形,福康安只覺恍若一夢,
發現身邊有個女人,但我真的沒有一絲印象!我明明記得我倒床就睡了,我也不知那晚究竟是怎樣,回來也不敢跟你說,怕你生氣,沒想到……
這幾個月喜塔拉毫無動靜,他也便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哪料今日這女人會突然尋來,還說有了身孕,福康安甚感煩躁,唉聲嘆氣,而後又對她道:
明珠,我還是那句話,絕不會納妾,你放心。
當時喜塔拉說孩子的父親是福康安時她還不信,如今他竟沒有否認,看來喜塔拉說的都是事實,真是諷刺啊!
親耳聽到他說起此事的來龍去脈,明珠的心驀地一疼,痛楚傳到嗓喉處,堵得她難以喘息,為何到了此時此刻,他還能義正言辭的告訴自己他不會納妾,是自欺?還是欺人?
她都有了你的孩子,你讓我的心往哪兒放?看着院中被風吹落的秋海棠,明珠忽然笑了,
心就不該放在旁人那兒,還是鎖起來安穩。
明明秋高氣爽,她的笑容,卻是那麽涼。
讓心愛的人傷感,福康安愧疚難當,上前擁住她以誓決心,明珠……我這輩子只愛你,即便真的醉了糊塗了,睡了旁的女人,我也不會愛她,不會要她!
沒有推拒,明珠任由他抱着,別說了,本屬常情,你不必解釋,不必惶恐,不必保證,我不會計較。
聞言,福康安驚喜地松開她,凝望着她笑問,你肯原諒我了?
卻見明珠看向他,緩緩開口,有妻有妾很正常,何況她已有了你的骨肉,這不正是太夫人所期待的麽?我沒有孩子,沒有資格生氣阻止。
說得好似理所當然,福康安卻怕極了她這般淡漠的眼神,明珠……你別這樣,我倒寧願你哭鬧罵我!
有什麽意思?她懶得去鬧騰指責,覺得毫無意義,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去忙罷!道罷,明珠轉了身,關上房門。
封閉的房中,卸下僞裝的明珠頓感無力,依着門框滑落在地,她告訴自己不在乎,不要計較,為何眼淚還要不争氣的溢出眸中,明明什麽道理都懂,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心痛,許誓言的人沒有錯,錯的是輕信的人。
倔強的抹去眼淚,她不願看到懦弱的自己,站起身來,洗了把臉。
在門外徘徊了一陣兒,福康安也不敢貿然進去,怕惹她動怒,便喚來丫鬟進去陪着她,千萬看好夫人,有什麽動靜立即向我彙報。
兩個丫頭領命進去,卻見她正在認真地繡着香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蘇果不覺訝然,夫人,您……沒事罷?
明珠也不擡頭,繼續做些手中活計,有什麽事?
輕輕推了推她,雲霄示意蘇果莫再提,只對明珠笑道:哦……沒事就好。奴婢的香囊也沒繡好呢!奴婢陪夫人一道繡罷!
嗯。應了聲,明珠未再說話,雲霄坐下來陪她做活兒。蘇果問她午膳想吃什麽,她只道照舊。
且說喜塔拉回府後臉色并不好,見狀,麟趾問她,怎麽?他還是不肯?
瞧她悶悶不樂,也不回話,只是走向桌邊斟茶自飲,麟趾便明白她并未心想事成,我說過你不該铤而走險,萬一他不認賬,豈不有損你清譽?
麟趾好心的規勸在她聽來卻成了風涼話,你別管,我自個兒的事,我會想辦法。
我就不明白,嫁給呼特侖有什麽不好,你卻不願,偏要自找麻煩!
喜塔拉心道麟趾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不是讓他去嫁,他自然覺得男人都一樣,實則千差萬別!
呼特侖與瑤林根本沒得比!他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而瑤林年青有為,深得皇上賞識,他日榮光無限,我若進入富察家,對咱們母家,對哥哥的前途都有利無害!
麟趾從未這般想過,咱們一母同胞,我即便想高升也不想犧牲自個兒的親妹妹啊!你也瞧得出來,瑤林不同于一般的男人那樣好色,納妾成群,你這樣,萬一……
沒有萬一!喜塔拉堅定道:後路我都想好了,只要你幫我瞞着,莫拆臺就好!
她為何偏要一意孤行,喜塔拉!
不想聽他再啰嗦,喜塔拉不耐道:哥哥忙你的罷,我先回房了。随即轉身離去。
這一天,似乎特別難熬,午後,趁蘇果去後廚端藥之際,雲霄适時勸道:
夫人,少爺對您如何,奴婢們都看在眼裏,想必您也十分清楚,這次他醉酒犯錯,必是無意,縱然喜塔拉有了身孕,少爺也是不許她進門的,夫人您就原諒少爺一次罷!
雲霄只看到眼前,卻忽略了以後,明珠卻是看得通透,現在不許她進,那以後呢?等她生了孩子抱着孩子來找,他還不認?即便他不認,太夫人能不認?
那必是沒完沒了,到時她又能如何?攔着不許她們母子進府?太夫人必定會說她不夠大度。又或者看她進門,兩人共侍福康安?
以往沒有把心交給他時,他納不納妾,納幾個都無所謂,可如今,她說不在乎也只是自欺欺人罷!
一想到這些,明珠便覺頭疼,見她蹙眉扶額,雲霄忙上前為她按捏。
待蘇果端來湯藥時,明珠卻不肯再喝,以往她願意為他生孩子,便可忍受這苦味兒喝藥調理身子,而今喜塔拉都已懷了他的孩子,她又何必再強求?
傍晚,天陰得令人壓抑,明珠獨自一人去往後院亭臺,想讓大風吹走紛繁的思緒。
當初不敢接受他,就是害怕有朝一日會有意外,會失去。
後來被他的真誠打動而接受,沒多久又是這般,也許這不是福康安的錯,但她仍是無法承受這事實。
男人本性麽?她才說了相信他,将自己的心托付于他,轉身老天就無情地給了她一耳光,她還能相信什麽呢?上天當真是吝啬,始終不肯讓一個人太幸福。
烏暗的天邊傳來轟隆隆幾聲悶雷,明珠忽然很期待能來一場暴雨,轉瞬間,豆大的雨點開始下落,嘩啦啦雨勢愈加兇猛。
走下亭子,明珠立在雨中,任雨水打落在臉上,有些刺痛,她卻甘願,想以此麻痹內心的痛楚。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六十七回 清心寡欲
從丫鬟處得知她一個人在後院,憂心忡忡的福康安随即執傘而來,看到她立在雨中,渾身濕透,又痛又恨,無名火頓時來襲,跑上去吼道:你這樣折磨自己就等于拿了把刀在戳我的心!
明珠不信這話,人心終究不同,一個人的苦,另一個人又怎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跟我回去!他拉起默不作聲的明珠,她卻掙脫不肯走,見她如此執拗,氣急的福康安扔了傘,那好,我陪你淋!
明珠又不願與他立在一處,起步而行,福康安亦跟在身後。
到得屋中,她身上已濕透,福康安為她解開扣子,脫下外衣,只剩內衫在身,而後拉她去了後屋湯池。
這湯池是他為明珠而修,才建好半月,明珠一直不肯與他鴛鴦戲水,今兒個兩人淋了雨,衣衫盡濕,他抱她下了水池,她也不反抗,也不看他。
明珠,你看着我!
然而她對福康安的命令無動于衷。
挑起她下颚,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旁處,封上她的唇,怒氣化為狠吻,她也不閃躲,任他擺弄,對他的挑逗撫摸毫無反應。
想起往日柔情缱绻,那吻是有感情的,她願意接受,如今知曉他碰過別的女人,她的心,如何也無法再去熱情回應,連假裝也不願。
習慣了她的溫情相擁,突然冰冷,他又難以接受。
往常他吻她,她都會有感覺,會配合,現今,是對他絕望了麽?無奈,福康安只得停下來,松開她。
他該怎麽開口,才能令她原諒?說對不起麽?這是廢話罷?她一定不願聽。
想着那耳墜,她有,喜塔拉也有,一如福康安是她的丈夫,而喜塔拉也是他的女人一般。一時間,明珠只覺惡心,漠然取下耳墜扔到他身上,又掉落水中。
看着他送與她的耳墜被她親手所扔,下沉于池底,這無疑于在打他的臉!
福康安自認專情于明珠,絕無二心,怎麽也料不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而她,似乎并不打算原諒他的無心之過。做錯事的悔恨與不被原諒的心酸交織在一起,令他無顏面對。
無奈,他只好起身上去,冷聲喚道:來人,伺候夫人沐浴!
丫鬟怯怯上前,伺候他換了幹淨衣衫,福康安黯然離去。
晚上,福康安進來時,發現她側躺的肩在微微顫抖,許是聽到了他腳步聲,她的身子忽然平覆,待他去看時,她已閉上了眼,手中握着錦帕。
臉上的淚大約是她才剛偷偷擦了,然而睫毛還是濕潤的,她以為他看不到麽?
疼如刀絞的感覺福康安已體會過,這一年多兩人終于不再鬧別扭,習慣了這種平淡的幸福,他實在不想再繼續猜疑冷漠的日子,便鼓起勇氣道:
明珠,你痛,是因為愛我,那能不能因為愛,原諒我一次。這樣我們兩人都難受,明明相愛,為何要互相折磨?
她知道她應該原諒,卻又無法說服自己,我不想騙你,我做不到。
一陣心酸上湧,痛成一絲苦笑在唇角暈開,謝謝你的誠實。福康安起身道:我知你不想見到我,我去書房。
倘若那時劄蘭泰侵犯了她,他依舊會包容會理解會心疼她,絕不會怨怪嫌棄。如今他只是醉酒無意,她為何不能諒解?果然,她的愛還是沒有他深罷?
看主子心煩意亂,烏爾木過來書房勸慰,主子想到應對之策了麽?
正在想!斜依在椅子上,福康安以手支颌,愁眉緊鎖。
于是烏爾木拉來椅子坐在案邊與他一起想法子。
福康安提議找人把她的孩子打掉,烏爾木慌道萬萬不可!那可是主子的骨肉!
是個屁!他壓根兒沒把喜塔拉所謂的孩子當作自己的種!爺都沒感覺!什麽都不記得,突然就冒出個孩子!
實則烏爾木心中也有疑慮,奴才也覺得事有蹊跷!以往都沒有,偏偏那晚,他們府裏的下人硬拉我喝酒,三個人一起灌我,奴才就醉了,奴才若是清醒,必然會帶主子您回府啊!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啊!
反正少爺不能打掉她孩子,烏爾木提醒道:夫人若是知曉,必然覺得您心狠手辣,對您誤會更深。
那要怎麽辦啊!福康安惆悵得快要瘋了,趴在案上只覺平生勇謀無處使。
思量片刻,烏爾木道:奴才有一計,但需時日。
福康安一聽這話有了精神,忙問他什麽法子,他卻保密不肯說,這事兒奴才一個人去辦,就當主子不知情,否則會害了主子的名聲。
福康安對他是百分百信任,好!那就交給你,若能博得明珠諒解,随你開口,只要爺能辦到,必應!
烏爾木嘿嘿一笑,先謝過主子,奴才必定不負厚望!
随後烏爾木通過銀錢買通了呼特侖的家奴,得知呼特侖此人很好色,我家少爺早就相中喜塔拉姑娘,只因她是這城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性子又辣,甚合少爺口味,奈何她從不把少爺放在眼裏啊!
烏爾木與他幹了一杯,故意誘導,女人嘛!一旦得到她,她不就乖乖從了!
哪有那麽容易!那随從也知道他家少爺的念想,然而只是想想,未能實踐,她壓根兒不肯與我家少爺單獨會面。
壓低了聲,烏爾木悄聲問他,哎,想不想立功?
聽這口氣似是有譜啊!随從樂呵呵拱手道:但請哥哥指點啊!
神秘一笑,烏爾木附耳低語,我有法子讓她出來,你只管把這個給你家少爺,然後就等着領賞罷!
這是……
銷魂散,烏爾木挑眉陰笑道:你家少爺身強力壯自是不需要,但是烈女嘛!終歸要想法子迷她一迷,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她除了嫁給你家少爺,還有什麽法子?呃………
那随從倒也贊同,只是有些擔憂,可萬一她還是不肯嫁……?
這些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你家少爺占了便宜不是?
哦!兩人相視一笑,随從會意點頭,哥哥厲害,小弟佩服。
而後烏爾木便以福康安的名義寫了封信讓人捎給喜塔拉,說是以他的名義,其實并未署名,只寫了信,約她到某地商讨腹中孩兒一事。
次日,福康安去找明珠時,卻不見人,雲霄和蘇果這兩個丫頭也不在,問了許多人皆不知曉,焦急的他不由怒斥這群奴才,一問三不知,要你們何用?
下人誠惶誠恐,将軍息怒。夫人是主子,她要去哪兒,奴才們也不敢過問啊!
只有博和托知情上報,卑職聽雲霄說,夫人去了尼姑庵。
什麽?尼姑庵?莫不是想不開要出家罷?
聞言大驚的福康安趕忙乘馬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