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那我也不打擾二哥與二嫂久別重逢,共話巴山夜雨了。
郭絡羅氏羞澀一笑,內心确是十分期待。
與兄長分別後的福康安回到寝房時,但見明珠斜依在床邊門圍子上,雲霄正在給她浴足。此時她已卸了妝,散了發,閉目而歇,美人面姣,青絲柔順,靜好如畫。
雖不是自小生在官宦之家,但明珠身上總是散發着安靜而高貴的氣息,時常不必她說話,都能攝他心魄,輕而易舉。
摒退了丫鬟,福康安坐在床邊,過來扶她,明珠,洗好了,你上床再睡。
嗯……明珠無力倒在他懷中,也不動彈,暈極似是睜不開眼,福康安嘆道:今兒個是我沒招呼好,下次再不能教你喝這麽多酒了。
原本想着她這般困乏,讓她早些睡了也好,正待抱她上床,福康安忽覺胯間溫熱,低頭一瞧,卻不知何時,她的手竟無力地垂在他腿側,手掌不偏不倚,正覆在怒龍之上,一觸即硬的尴尬,此刻福康安是靜不下心來了,
這可怪不得我了,明珠……點了火,就要負責滅……
意識模糊的她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能任他擺布……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二十六回 無可奈何
夜裏明珠朦胧醒來,睜眼卻見一人唇角近在眼前,低頭一瞧,自己正被熟睡的他圈抱在懷中,一絲不挂,肌膚相貼,福康安那溫熱的氣息正落在她額頭上,撩得她酥麻不已,趕忙推離他懷中。
這一推,驚醒了福康安,怎麽?
只見她面色潮紅,緊捂着被子蓋住自己,福康安便知她是害了羞,
渴醒了?
她尚未開口,他竟說了出來,明珠微感詫異,你怎的知曉?
他自然曉得,我也醉酒過,知道被渴醒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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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本想起來去倒水,才一擡身,忽然想起自個兒光着身子,複又躺下不動,見此情形的福康安枕着臂膀饒有興致地笑道:
才剛還想着給你倒水吶!現在看來,還是你自己倒的好!
幸災樂禍,明珠瞧了瞧枕邊,也不見她衣衫,只好開口問他将肚兜兒放在了哪裏。
福康安一臉無辜地看着她,你的肚兜兒,我怎的知曉它在哪兒?實則你就這般起身也沒什麽,人都是我的了,還怕我看?
盡管有了肌膚之親,她也不願讓他正大光明的瞧着她光着身子的模樣,無奈之下,明珠只得求助于他,勞煩三爺你去幫我倒杯水。
若是平常,不必她說,他自會去倒,現下美人無衫,想一覽春光的福康安只想看她起身,
說了不喜你叫我三爺,這樣好了,福康安退讓道:叫聲相公我便給你倒水。
明珠聞言,板了臉子,扭頭不理,你少得寸進尺,一味威脅!不倒便罷,也渴不死!
見她生了氣,福康安趕忙去哄,好!好!倒水!祖奶奶,你莫惱,小人知錯。
随即掀被起身下了床,明珠不悅地瞥他一眼,愣了一瞬,當即啊了一聲捂住雙目。
怎麽?
饒是捂了眼,明珠仍窘迫依然,你怎麽……不穿褲子!真沒羞!
福康安一聽這話不惱反笑,說得好似你穿了一般!
我……明珠低頭一看被中,果然發現自個兒光着雙腿,當即嗔道:下流!趁我醉了脫我衣衫,也不知給我穿上!
為夫若不懂下流,只怕你獨守空房欲哭無淚了!知她臉皮子薄,福康安故意調笑,
昨兒個被你折騰得太累,倒頭便睡了,忘了給你穿衣,自個兒也忘了穿。不然現在我來伺候娘子穿衣?
明珠松了捂眼的手,迅速将頭蒙在被中,你走開!不穿褲子莫過來!
福康安哈哈一笑,随即走向衣架,而後對她道:穿了穿了,睜開罷!人都是你的了,還不敢看?大驚小怪!而後又倒了茶水遞與她,一派恭敬,夫人請用茶。
明珠一手捂着被子,一手接過茶盞,飲了半杯又遞給他,謝了。
哎?福康安驚喜道:我好似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字眼!謝?一個吻!哈哈!
見他轉身去放茶盞,明珠忙去找肚兜兒,卻在腳邊,遂捂着被子遮住胸前起身到床尾去拿,正巧被回身的福康安瞧見那未及遮住的光潔玉背,清晰流暢的蝴蝶骨,讓人頓生觸摸的欲望。
明珠見他看着自己,扯了扯被子捂住身子坐在床尾窘道:你轉過身去,我要穿衣衫。
不轉身,穿不穿由你。他是無所謂的,反正她要穿衣,必得掀被。
福康安回到床上,側躺着盯着她瞧,笑意濃郁,其實不必穿,才剛你觸了規矩,欠我一個吻,該還給我,萬一我吻到深處動了情,又要脫你衣衫不是?
明珠不肯當着他面穿,直接将肚兜兒塞進被中,又将床尾的被子扔了一床給他,自己縮在被中,将被角緊緊壓在身下,以防他來掀。
無奈的福康安邊鋪新被邊抱怨,明兒我就讓她們把多餘的被子抱走!
抱走後她自會再抱來,才不怕他。
八月十一這一日,九公主猶豫許久,決定去找劄蘭泰,自那天過後,他日日早出晚歸,對她避而不見,受不了他這般冷淡對待,她才想與他說個明白。
她去往書房時,只見劄蘭泰正在作畫,明知有人進來,他也不擡首,大約知道是她,才不想說話罷,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九公主來到他身邊,開口溫聲道:
八月十三是萬壽節,十五中秋,屆時皇阿瑪會在避暑山莊設宴三日,皇額娘囑咐要我與你一同前去賀壽。
劄蘭泰也不作考慮,當即拒絕,公主一個人去罷,我在家陪我額娘。
她主動來找他,明顯是和解,他竟不給面子麽?九公主委屈問道:這都幾日了,你還沒消氣?
無氣不需消。
他也不惱,也不笑,卻令她心如刀割般難過,
你莫再這樣不冷不熱的折磨我了,我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麽?
我自十歲那年見過你後,便對你心生敬仰,長大後,我才知道,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喜歡,那時候我也任性,你卻從未嫌棄過我,總是讓着我。
我本以為,這樣下去,等我到了十五六歲,便可以嫁給你,然而這美好的憧憬卻在十三歲那年被一個叫明珠的女子給打碎了!說到此,九公主眸中帶恨,
自她來到京城,我就明顯的感覺到,你看她的眼神,與看我時,截然不同,你望向她的目光裏,盡是溫柔,而你從未這樣看過我!我當時就想:原來你喜歡這樣冰冷的女子麽?
那段日子,我也開始強迫自己,不去大笑,不去怒吼,把自己僞裝的跟明珠一樣冰冷,可你無視我的轉變,依舊眼裏只有她!回想那段日子,九公主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大約在你看來,我不過是東施效颦罷了!然而,盡管如此,我還是那麽想要嫁給你!所有的狠話都只是說說而已,我那麽喜歡你,怎麽忍心将你滿門抄斬?
她明知道,他對明珠的感情有多深,卻還要固執的嫁給他,她眼裏所謂的愛,只是占有而已,事到如今,他又能說什麽?指責?怨恨?終究無法改變現狀,徒勞矣!
都過去了,你現在已經如願以償,還有什麽可介懷?劄蘭泰擱下筆,繞過桌案,欲離開,忽被九公主自身後緊緊抱住,不許他走,
劄蘭泰,你別這樣!對不起,我錯了,你……你原諒我罷!九公主急切地承諾着,
我會改了我的性子,不再總是跟你發脾氣,不再拿合離威脅你,也不再提明珠,我不再當自己是公主,只當自己是個普通人,是你的妻子,溫柔待你,侍奉公婆,我會努力去改變自己,也希望你,試着接受我,不要冷落我,不要離開我!
這番話倒教劄蘭泰情何以堪?你本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何必這般低聲下氣……
因為我喜歡你!委屈到了極致,便自眼眶洶湧而出,九公主落淚連連,泣不成聲,愛至深處,便害怕失去,為了挽留,可以放棄尊嚴……
擡手将她緊擁自己的手腕掰開,劄蘭泰嘆了口氣,往外走去,
傾吐真心,仍換不來他一絲憐惜,九公主的心,瞬涼如冰,劄蘭泰……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麽?
停下腳步的劄蘭泰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既要給皇上賀壽,便該先備禮。
備禮?他不是不肯與她一同赴宴麽?這麽說,是同意了?九公主愣怔一瞬,破涕為笑,備了備了!我都備好了!你來幫我瞧瞧,妥當與否。
倘若她真能如她所說,不計前嫌,與他安穩過日子,他又有什麽理由拒絕?畢竟父母的安危還是劄蘭泰最大的顧忌。
忍一時,只求風平浪靜。
避暑山莊的萬壽節與中秋大宴,福康安亦受邀前往,明珠如今已是诰命夫人,亦可随行。
然而福康安與她說起此事,她卻不願同行,只因她想着,到時九公主與劄蘭泰必然也在場,指不定會遇見,不如不去,免得節外生枝。
福康安頓覺失望,這是你我成親後的第一個中秋,我本想帶你一同前去,也算我們共渡佳節,你若不肯去,我也不去了。
他何苦這般孩子氣,皇上恩典,你怎能辜負?
她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福康安不悅道:我的心願,你就能辜負?
那拉氏得知此事,也勸明珠同去,避暑山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地,莊內景色甚好,別有洞天,你随瑤林一道,游山玩水,漲漲見識也好。
衆人皆勸,她再拒絕,倒顯得不識擡舉,無奈之下,明珠只得答應。
路途遙遠,是以他們八月十三那日寅時便啓程趕往避暑山莊。
到得山莊,但見前方有一重臺城門巍然聳立,上書:麗正門。
明珠不知其意,福康安解釋道:麗正二字,寓意聖上面朝光明,得沐上蒼。
才下馬車,進得正宮,忽聞有人喚她,明珠起初還以為自個兒聽錯了,四下看看,才發現原來是多羅格格在朝她揮手跑來相迎,明珠姐姐!
一旁的福康安瞪眼道:她都嫁于我了,你還叫什麽姐姐!叫嫂嫂!
多羅扮了個鬼臉道:你管我!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二十七回 再逢陌路
福康安自認管不住她,又問,你不在山莊內玩耍,倒候在這大門處,卻是在等誰?
“等你們呀!”多羅十分佩服自個兒的神機妙算,“我就猜着你們會來!”
說得好聽,福康安才不信,是想瞧瞧這過往的王孫貴公子哪個是你的意中人罷!
被他猜中心事,尴尬的多羅抽出鞭子瞪眼道: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想挨鞭子最好閉嘴!
哎吆!天子腳下,你還敢威脅我?簡直目無王法啊!
懶得聽他啰嗦,多羅上前推他離開,你不是得先拜見皇上嘛!快去罷!我帶明珠嫂嫂在山莊轉悠一圈!
原本還擔心明珠在此三日會覺寂寥,而今有多羅格格相伴,福康安也算放了心,遂去往乾隆身邊伴駕。
興高采烈的多羅拉着明珠在山莊游賞,為她介紹景致,
姐姐,哎呀你看我,竟又叫錯了稱謂!
多羅忍不住拍拍自己的嘴,尴尬一笑,明珠只道無礙,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順口即可。
嫂嫂比瑤林哥哥好多了!他竟給我出難題!
正說着,多羅瞧見前面有熟人,哎!九公主!
明珠一看前方,暗嘆不已,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冤家路窄偏偏遇見他們,幸得多羅在場,她不必說話,免了尴尬。
聞聲,九公主扭頭一看,是多羅格格,而立在她身邊的,竟是明珠,然而已到跟前,不能不理,只好笑臉相迎,多羅?好久不見啊!
是啊!如今你都成親了呢!多羅看了看她身邊的男子,猜測道:這位……是姐夫罷?
嗯,九公主羞澀地點點頭,這是我的額附,劄蘭泰。每每遇見明珠,她總是既憤怒又暗自得意,怒的是又讓劄蘭泰見到了心上人,得意的是可以在明珠面前炫耀,劄蘭泰如今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明珠的!
将這劄蘭泰上下打量了一番,多羅由衷贊嘆,姐夫真是威武不凡!公主好眼光!
那是!她選的夫婿,自然是才貌雙全,九公主微低首,故作難為情地道:多羅你說笑了!
明珠在旁一直未語,多羅好心介紹,這位是瑤林哥哥的夫人,明珠嫂嫂。
何須人介紹,九公主比多羅更早認識她,遂對明珠笑道:之前見面叫姐姐,而今得喚嫂嫂了。
這笑容,看得明珠一陣惡心。她不願理會,卻聽多羅聲音驚訝,
咦?你們不會認識罷?
當然!不僅認識,還頗有牽連!
那公主不早說!害我傻傻的介紹!
九公主掩唇輕笑,多羅看了看劄蘭泰,眼珠一轉,哎,姐夫定然不認識嫂嫂,所以我也不算浪費唇舌!
他不認識明珠?九公主還真希望他不認識她,然而希望只是希望,成不了事實。
九公主擡首去看劄蘭泰的反應,只見他正望向遠處,面無表情,并未在看明珠,當下也不多言,但願他能時刻謹記他的明珠已為人婦,漸漸将她忘懷。
正說着,忽聽背後有人喚道:格格,夫人呀!你們走得真快!讓奴才好找!
烏爾木怎麽跟來了,多羅奇道:何事?慌慌張張的!
三爺讓奴才來尋你們。讓奴才跟格格說:莫帶我家夫人逛太久,夫人舟車勞頓,一路都沒精神,又穿這鞋子,走久了怕她受不了,又擔心她不好意思跟您說,才遣了奴才過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多羅不耐道:瑤林哥何時變得這般啰嗦!
明珠深有同感,看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他很啰嗦!
哎?烏爾木聞言驚訝又沮喪,少爺就猜到夫人聽完定會說他啰嗦!奴才不信,還跟他打了一兩銀子的賭!這下虧大發了!
他們是有多無聊,明珠道:你就當我沒說。
真的?夫人真仁慈,烏爾木喜滋滋道:那少爺問起,夫人萬莫露餡啊!
嗯,明珠吩咐道:你回罷!我們四處轉轉。
奴才不能離開,少爺交待奴才定要跟着姑奶奶與祖奶奶,萬一出什麽岔子也好及時回報,上次……正說着,遲鈍的烏爾木才瞥見九公主在場,立馬住了口,
居然将明珠奉為祖奶奶?還怕人找她麻煩?福康安對明珠當真是好的讓人嫉妒,劄蘭泰何時才能這般對她?不甘被比下去,九公主拈着手帕掩唇諷笑,
瑤林可真逗,看來他對夫人了如指掌啊!
是啊!瑤林哥哥對嫂嫂好得簡直沒天理!連多羅都羨慕不已。
不甘的劄蘭泰心道:誰又知道他曾對明珠有多用心?
多羅又邀九公主與她們一同游玩,九公主只道尚未拜見她皇阿瑪,先走一步。
自始自終,明珠也未去看劄蘭泰,正如她當初所說,此後便是陌路人,再無瓜葛。
公主走後,多羅不禁感嘆,都嫁人了啊,不知日後我的夫君會是怎樣的男子。
看她這般期許,明珠問她,你的意中人是怎樣的?
我的意中人?說起這個,多羅頗有興致,掰着手指一條條道:要有家世背景,相貌俊朗,高大威武,對外冰冷霸氣,對父母孝順,對我專寵!
要求這般多,明珠越聽越覺不可思議,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有!瑤林哥哥就是啊!多羅一直很欣賞福康安,嫂嫂沒聽說過麽?瑤林可是被人稱頌為隋唐的第一美男子羅成吶!只可惜我才十三,他已經十八該娶妻了!若我年長幾歲,一定嫁給他,那就沒嫂嫂你的份兒咯!
說得好似她多稀罕似的!明珠搖頭輕笑,驀地想起一人,遂道:他還有個弟弟,福長安,倒是與你年紀相仿。
是麽?只見過他二哥福隆安,多羅居然不知福康安還有個弟弟,怎的我沒見過呢?
聽聞也是被皇上接走,與皇子們一同教習,養在太後宮中。
是罷?多羅不由生了好奇之心,不曉得比之瑤林哥哥如何?
明珠不知該如何評價,成親那幾日見過他一兩次,而後他又入宮,不在府上,我也不甚了解。
夫人不曉得,奴才曉得啊!跟在身後的烏爾木道:四少爺不似三少爺這般英武,相較之下要清秀些,但也是文武全才,話不多,性子內斂……
聽烏爾木這麽說,多羅的好奇心又暗暗升騰,得空進宮一趟,去給太後請安,順道瞧瞧他的模樣!
這丫頭真有意思,一旦有了念頭定要想法子去實踐,左右也不是壞事,明珠也不去阻攔。
兩人又在園子中轉了許久,景色宜人令她流連忘返,倒也不覺得腳疼。
八月十三,萬壽節盛宴,叩拜皇帝,恭賀壽誕,而後,男臣與女眷分坐,共享酒宴,觀歌舞。
席間,有婦人誇贊身側的郡王福晉,福晉,您的翡翠镯子翠色濃郁,這般水潤,當屬極品吶!哎吆!還有這紅碧玺戒指好通透啊!聽聞碧玺有駐容養顏之功,福晉的氣色倒是越發好了吶!
福晉聽來十分受用,笑容不自禁地自紅唇間洋溢,王爺回回得了寶貝都會拿來盡我先挑。
那算什麽,不屑地瞧了一眼,多羅拉起明珠的手讓衆人來看,明珠嫂子的西瓜碧玺戒指才漂亮吶!
衆人聞聲看去,饒是鄰桌的九公主也投來目光,只見那碧玺外有一圈綠皮,中間紅瓤,且其軸心外沿是淡綠色,宛如切開的西瓜一般,
貴婦皆知西瓜碧玺可遇而不可求,貴于其他顏色的碧玺。郡王福晉都沒有西瓜碧玺,她一個二品诰命夫人竟有,福晉一聽這話,瞥了瞥眼,不大樂意,
明珠尴尬一笑,收回了手,多羅雖是無心之言,卻怕聽者有意,遂對多羅低聲道:莫要比較,招人嫉恨。
宴散後,衆人各自歸客房歇息,福康安想着往年那情形,不由頭疼,後天中秋,又得聽那些文人雅士吟詩作對,乏味啊!奈何皇上愛此道,我也不能有微辭。
你只管随聲附和,濫竽充數。
可是皇上也會指我作詩啊!我最不擅長了!浴血奮戰可以,探讨兵法我也奉陪,唯獨作詩,苦煞我也!
福康安坐在桌前,提筆苦思冥想,游玩一日,困乏的明珠先行睡去,也不知他何時才睡,
清晨醒來,他仍在呼呼大睡,明珠下了床,瞧見幾團廢紙扔在桌邊,還有一張完好的,寫着一首五絕:
歲歲月常圓,不見舊人顏。
霄漢若有知,對望慰此念。
字尚能入眼,冥思片刻,明珠提筆,改成一首七絕,附在後面。
待福康安醒來看到新詩,不由贊嘆,夫人寫得比我好,我拿這個充數好了!
十四這日,福康安依舊禦前伴駕,多羅陪着明珠繼續游賞。
晚上,九公主許久不見劄蘭泰,問了随從,才知他去了煙雨樓。
待她乘轎前往找到他時,卻見他正低着頭看向手中。
九公主走近一看,是枚戒指,碧玺戒指?你怎會有?
劄蘭泰一看是她,回道:哦,撿的,我正在找失主。
這戒指好生眼熟,似在哪裏見過,九公主略一回想,當即變了臉色,這麽巧?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二十八回 落花有意
何巧之有?
昨日在宴席中,我瞧見有人戴着這枚戒指,不是旁人,正是明珠。
是麽?若真是她的,那可真是巧,只是他不能去找明珠,免得公主又誤會,劄蘭泰遂将戒指遞給九公主,你拿去問問,若是她丢的,順道還她。
九公主卻不肯接,只是盯着他,目中有疑,這樣便想糊弄過去?她掉的戒指偏偏被你撿到?
這般說又是何意?她又在懷疑什麽?那你覺得應該是怎樣?
他還反問她?非得她說出口他才肯承認麽?你們約好了在幽會!她才走對不對?不小心落下戒指,你看到便想藏起來,偏偏被我撞見,才裝腔作勢說不知是誰丢的!
幽會兩個字實在不堪入耳,劄蘭泰登時怒道:你侮辱我可以,別侮辱她!她已為人婦,怎麽可能單獨與我相會?你莫要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九公主眼中冒火,難以自控,我也希望是自己多疑!可為何她的戒指在你手中?
劄蘭泰不明白的是,你怎麽就那麽肯定這是她的?又不止她一人有戒指!
因為這西瓜碧玺!十分罕見!篤定的九公主硬拉着劄蘭泰滿園子找明珠。
當是時,忙了一天的福康安正陪着明珠在半月湖,九公主找到她,強壓着怒火,上前微微一笑,聽說嫂子有西瓜碧玺,我想瞧瞧嫂子的戒指,改日也尋些碧玺,打造一枚。
就等着明珠找不到戒指,九公主便要當面問問,她方才去哪兒了!當着福康安的面兒,看她如何解釋。
不過一枚戒指,凈惹人問,明珠擡手,取下給她,
九公主一看,愣在原地,明珠手上居然有戒指,那劄蘭泰拿的戒指,真不是明珠的?看着兩枚戒指,九公主糊塗了,怎的一模一樣?
少見多怪,福康安耐着性子解釋道:此戒本有兩枚,皇上将其中一枚賜予我,另一個給了和靜七公主,想來應是她丢的。
居然是皇上賞賜?給了她親姐姐,都不肯給她!九公主一聽這話更來火!
公主瞧夠了也該還給我夫人。福康安上前一步,自心思郁結的九公主手中取回明珠的戒指,親自給她戴上,狀似無意地笑着叮囑,
明珠,你的手指嫩白細長,最是好看。只有你戴着它,才會為它增輝。還有,碧玺認主兒,除你之外,最好莫讓旁人碰它,回頭我給你找些白水晶來給它淨化。
福康安明裏暗裏的嫌棄,九公主都未聽進去。
明珠似乎并不排斥福康安,聽着福康安柔聲對她說的恩愛缱绻之詞,劄蘭泰竟沒有勇氣再去看明珠,他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他居然天真的相信九公主的話,相信她會消停,會改變,會不再提明珠,不再懷疑他,呵!昨日還信誓旦旦,轉臉就疑神疑鬼,當真可笑!
劄蘭泰。又一次誤會他了,九公主顧不得生氣,轉身去追他。
九公主實在無聊!福康安不懂她為何多此一舉,只有明珠看明白了,九公主定是以為劄蘭泰手中的戒指是她的,誤會她二人私會,才找來想問個明白,結果不是,反倒教她難堪了。
八月十五,中秋已至,
天清雲淡,皓月升空。
一年月色最明夜,千裏人心共賞時。
勝地雲山真表地,中秋風月正秋分。每一年今夜,乾隆都會率領群臣在雲山勝地賞月吟詩,皇太後則與一衆女眷賞月閑聊看歌舞。
風景皇洲争較異,彩棚瓜餅貨街頭。乾隆寫下詩句,衆臣争相傳閱,而後文人墨客各展才學,呈于乾隆。
福康安懶得思索,直接将明珠改好的詩寫下呈上:
邀娥助興宴時圓,笑問舊人恍不見,
黃泉霄漢若有知,月下長立慰此念。
剛開始負責編纂《四庫全書》的大學士紀昀先觀覽,有出彩的随即呈于乾隆,看到福康安的詩,紀昀不覺贊道:
好一個邀娥助興宴時圓!看來這月亮不是自個兒圓的,而是聖上相邀,為聖上的萬壽節而圓了三日!
乾隆看後亦點頭,瑤林這句頗有新意!賞金月餅!
金月餅統共六枚,通常是詩文全部評定完畢,再挑出六首好詩行賞,而今才開始看詩,乾隆便先賞福康安一枚,恩寵頗重,衆臣皆附和。
乾隆看完整首詩,卻并未展歡顏,永璂趁機指責道:中秋佳節,該吟作喜慶詩句才是,福康安你卻作哀詩敗興,惹皇阿瑪不快,是何居心?
阿哥之言,紀昀不敢茍同,十二阿哥此言差矣,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
憑他也配指責,福康安既然敢寫出來,便料到後果,遂對皇上道:想起我阿瑪,才湧哀思,皇上見諒。
無礙,瑤林不必自責,紀昀說得對,朕要你們吟詩作對,是要有感而發,哀與樂皆可,而不是讓你們虛情假意,堆辭砌句,只會歌功頌德!乾隆悵然道:
瑤林的句子不禁讓朕想起了孝賢啊!諸如此夜,美景良辰,我想問問她,這月色,可有往年的美,卻不聽她應答,才想起她已先朕而去……她若天上有知,大約此刻也在遙望人間,尋覓朕的影子罷!
衆臣齊道:臣受教,皇上請節哀。
斂了哀情,乾隆道:歡宴而已,盡興同樂即可,不必像朝堂那般拘束。
中秋宴罷,八月十六,乾隆便從避暑山莊啓程前往木蘭圍場行獵。福康安亦受命随行,明珠與多羅一齊打道回府。
這一日,福隆安才下酒宴,坐轎回府,忽然轎子一歪,轎夫似是停了下來,正待發火,便聽他的随從普博特喝道:
大膽!竟敢沖撞朝廷命官之轎!
那女子一聽是官,哭喊道:大人救命啊!有人要抓我!
這聲音,好生耳熟!福隆安掀簾一看,竟是她,靈芝!
二爺?靈芝擡頭一見轎中人,先是一驚,而後哭道:二爺求您救我!
福隆安自轎中下來,扶起她,問她因由。
她還未來得及回答,卻見對面一群大漢追來喝道:死丫頭,居然敢逃跑!活得不耐煩了!
福隆安将靈芝護在身後,對那群地痞怒目揚首,膽敢在本官面前喧嘩鬧事,你們是嫌命短?
為首的也不害怕,理直氣壯道:官家怎麽了?也得講理不是?她爹欠我們賭債,還不起,便将她賣于我們,她便任由我們處置!
二爺!他們要将我賣到勾欄去,那便是死路一條了!靈芝緊拽他衣袖哭道:二爺!奴婢不要去勾欄!
福隆安輕拍她手,以示安慰,又問她爹欠他們多少。
十兩。
“十兩便把你賣了?”福隆安驚詫之餘恨聲痛斥:“你爹真是毫無人性!”
但見靈芝委屈哭訴,我爹把我賣了三十兩給他們,他得了那二十兩便不管我一個人跑了!
福隆安遂命人給他們三十兩銀子,那頭領卻不肯收,三十兩買她,我們再将這丫頭賣了,就不止這個數了,最少八十兩!
面露不耐的福隆安沒功夫與他們瞎耗,普博特會意呵斥道:
居然敢跟九門提督講條件,識相點拿着銀子快些滾蛋,否則立刻将你們那賭場一并封了!
步軍統領!那人一聽是一品高官,也不敢再計較,帶着兄弟悻悻離去。
待他們走後,福隆安轉頭安慰她,靈芝莫怕,他們不敢再找你麻煩了!
靈芝感激涕零,俯身拜道:多謝二爺救命之恩。
小事一樁,與我萬莫見外。打量她一番,福隆安心疼道:瞧你身上都髒了。
他們把我關在柴房裏,哪來幹淨之地,我趁他們開門送飯之際逃了出來,幸虧遇見二爺,否則奴婢怕是又被他們抓了回去。說着又是一陣輕啼。
福隆安只道前面的胡同裏有座別院是他的,可以順道帶她先去沐浴更衣。
謝二爺。
甭左一個謝右一個謝的,福隆安讓她随他坐轎,靈芝慌忙擺手,只道不敢。
總不能我坐轎你走路罷?想了想,福隆安又道:不然我下來走路,你坐轎?
靈芝聞言驚吓道:那萬萬不可!
那便乖乖的随我坐轎,轎子十分寬敞,足夠兩人共乘。
盛情難卻,靈芝只得聽從。
到得別院,福隆安吩咐丫鬟們去準備熱水,又對靈芝道:你先洗着,工部尚有要事需待我處理,約摸兩個時辰也就好了,你且在這兒等我回來,晚上帶去出去吃頓好的。
二爺身兼數職,深得皇上器重吶!靈芝微微一笑,十分乖巧,您快去忙罷!奴婢等着您。
而後她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以往都是她伺候主子,今日也終于享受到被人伺候的滋味。的确惬意,怪不得人人都想當主子,那待遇,與丫鬟簡直千差萬別。
福隆安回到別院時,天已黑了,回來瞧見靈芝正坐在房中等他,桌上擺着六道小菜,一壺酒,見他歸來,忙起身來迎,我才做好,二爺正好回來。
福隆安甚感驚訝,你做的?
是啊!請二爺嘗嘗奴婢的手藝。
我說了帶你出去吃,你怎麽又張羅?
二爺救我,我不知如何感激,我也不會別的,只能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聊表心意,二爺莫要嫌棄才是。
累壞了罷?真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靈芝低眸,含羞帶笑:能為二爺做菜,是奴婢的榮幸。
靈芝這丫頭果然最善解人意,福隆安心中甚慰,坐下與她舉杯共飲。
飯畢,交待她在此安心住着,福隆安轉身欲回府,靈芝見狀,情急之下喚了一聲,二爺……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二十九回 郎情妾意
怎麽?福隆安轉身問她,還有事?
二爺救了奴婢,奴婢無以為報,說着,靈芝來到他面前,踮起腳尖,輕啄他臉頰,又慌忙羞澀低首,模樣煞是可愛。
福隆安心中一動,卻又生憂慮,你,不是喜歡三弟麽?
靈芝一聽這話,當即變了臉色,紅了眼眶,泫然欲泣,旁人誤會我也就罷了,二爺居然也這麽說,實在傷奴婢的心!
傷心?福隆安微微愣怔,不明所以,我說錯了麽?
二爺哪裏聽來的這流言?只因太夫人将我許給三爺麽?那是太夫人的主意,又不是奴婢想的,太夫人不肯如奴婢的意,不願将奴婢許于二爺,二爺那時又不在家,不能為我做主,奴婢只能任人擺布,又有什麽法子?回想着自己的可憐遭遇,靈芝羞憤不已,小臉通紅,氣得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福隆安聞言,又驚又喜,上前自身後擁住她哄道:靈芝你莫惱,其實爺早就對你有意了,只是礙着你年歲小,才一直沒能将你納入房中。
今兒個難得見你,本不舍得離開,可若留下,又怕你覺着我是施恩圖報,行為不齒,現今明白了你的心意,既是心甘情願,我們便也算兩情相悅,我又怎麽忍心留下你一個人而走?
靈芝受寵若驚,轉悲為笑,二爺當真喜歡奴婢?
千真萬确!福隆安緊擁着她,大手不知不覺上移,隔着衣服使勁兒揉搓,感受着那美妙的柔軟挺拔,心猿意馬,靈芝,才剛不是說無以為報麽?不如以身相許,可好?
嗯……靈芝欲拒還迎,嬌羞嗔道:二爺好壞!
說說不算壞,做了才是真的壞,你要不要試試爺有多壞?未等她回話,福隆安一把将她抱起,向床邊走去。
靈芝啊!你不知道爺想了你多久,今兒個才能一親芳澤,等得實在辛苦,你要好好補償我。傾訴聲低沉而壓抑,才将她放在床上,福隆安便迫不及待地解去她衣衫,在她唇間耳邊吻個不停,靈芝,你好甜!好香!
見他這般急切,靈芝既期待又恐懼,爺,奴婢害怕……你輕點,啊……
輕不了,我恨不得将你揉碎了吃掉!貫穿她弱小身子的那一刻,福隆安忍不住低吼,哦——靈芝,你好美!
疼……啊……靈芝此刻才體會到這代價有多大,不要了成不成!
爺正在興頭兒上,你怎能說不要?福隆安好言哄道:你且放松,過會子便不疼了。
當真?
當真,爺不會騙你,福隆安壞笑道:保證你過會子抱着爺不松手要個不停!
嗯……我才不會……啊!靈芝忍痛承受着,期待着不疼的那一刻,嬌聲乞求着,
爺!吻我!奴家喜歡你吻我,一吻便不疼了。
是麽?
嗯。靈芝羞澀點頭。
福隆安即刻俯首,如她所願,印上紅唇,又撬開貝齒,捉住她小舌,靈芝嘗到甜頭,情不自禁地擁住健碩的男人,與他糾纏。
她果然喜歡,福隆安明顯感到花蕊水潤了許多,不再像起初那般緊致,咬得他生疼。見她逐漸适應,他便放心的大力進出,惹得她**連連……
釋放後,他摟着靈芝又是一陣激吻,漸覺熱漲,便将她就地正法,又要了一次,得了趣的靈芝嗯嗯啊啊嬌喊不停,聽得福隆安心花怒放,更加賣力,一心想要這小美人徹底折服在他身下。
而後兩人相擁而眠,滿足睡去。
次日清早,靈芝伺候着福隆安穿衣,見他要走,她緊擁住,悵然若失,爺……你還會來看奴家麽?
當然會,莫要哭哭啼啼的,爺最不喜看女人呆着臉使性子,只要你順着爺,爺得了空自然會來瞧你。來,笑一個!
靈芝強顏歡笑,福隆安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蛋兒,寵溺一笑,你看,笑起來多美!而後又攬腰吻了她好一陣兒才松手離開。
且說那拉氏見明珠最近日日請安,便問她這個月可有來月事,明珠回道:尚未。
那拉氏一聽這話心下暗喜,日子不對罷?六月初六你們成親,沒兩天你便來了月事,這都八月半了,還沒來?八成是有喜了罷!
不會罷?明珠本未多想,那拉氏這般一說,她倒有些窘迫了,我的月事一向不準時,有時月月來,有時兩月一次,這次也許只是推遲了。
當姑娘時能與現在一樣麽?那拉氏喜不自禁,忙差人去請大夫。
明珠甚為尴尬,萬一不是,太夫人豈不是白高興一場?
果然,大夫請脈後說她并無身孕,那拉氏一愣,不大相信,大夫你再仔細瞧瞧,她的月事已過了半月呀!
她自己的情形自個兒最了解,未等大夫詢問,明珠便道:我月事向來不準,一月兩月都有過。
嗯……月事不準,難以受孕,老夫還是先開些調理的方子給夫人,安心調養,大夫又囑咐道:另外,要時常放寬心,心思郁結也容易導致經血停滞,影響受孕時機。
有勞大夫。
開好藥方,那拉氏命人随大夫去取藥材,又對明珠囑咐道:日後哪裏不适要及時說,譬如今日這種情形,我若不催着請大夫,你也不知你月事有異會耽擱懷孩子。現下知道病因,按方調理,早為我富察家誕下子嗣,我這個老太太也好弄孫為樂。
是。
聽罷這番唠叨,明珠頭疼不已,心知那拉氏想抱孫子是人之常情,可沒有懷上也不是她的錯,那拉氏這般殷切,倒教她心生壓力。
九月十六,為期二十多天的木蘭秋狝結束,福康安随乾隆歸來。
才回府,他便迫不及待去尋明珠,一進屋,頓覺氣味異常,怎麽屋子裏有股藥味?
不見明珠,問了收拾屋子的丫頭才知她随太夫人去往廟裏進香。
想起藥味兒,福康安又問,夫人生病了?什麽病?怎的我一走她就身子不适?可是你們沒盡心伺候?想挨板子麽?
若真是她們的錯,蘇果自然害怕,可此事算不得病,見少爺這般緊張,還想找她麻煩,忍不住笑道:若要找罪魁禍首,那便是少爺您!
我?福康安不禁訝然,關我何事?我可許久不在家,又沒惹她生氣。
夫人遲遲未來月事,又不是有身孕,大夫說,可能是心思郁結導致。蘇果猜測,大約……是夫人太過思念少爺您罷!
哎吆喂!這話福康安聽來十分受用,蘇果這個謊撒得漂亮!爺得獎勵你,騙得爺心裏美滋滋的!哎,說實話,我走後,她可有在你們跟前提起過我?
提過。
真的?福康安喜出望外,忙問明珠說他什麽。
夫人問:圍場行獵一般多久結束。奴婢說,也不确定,一兩個月罷!
那你看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是不是希望我快些回來?
他想得倒好,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蘇果如實道:夫人只道:最近總算睡得安穩,無人打擾。
不會罷!撇撇嘴,福康安倔強道:她定是口是心非,想我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是是,蘇果不敢再說下去,怕他失望,又請示道:少爺可要沐浴?奴婢去準備熱水。
嗯。在圍場也能沐浴,卻終歸沒有府裏自在,回來可得好好洗上一洗,晚上才好抱娘子,福康安如是想着,心甜如蜜。
待進香歸來的明珠剛進屋,忽然有人将她圈住,吓她一跳,啊——
非禮啊!背後人替她喊了一聲。
果然是他!也是,除了他還能有誰,明珠暗嘆自己太過大驚小怪,掰開他圈住她腰的手,明珠轉身問他,你不是在圍場麽?
雖有驚,卻無喜,期待她看到他後那驚喜的神色果然是癡心妄想啊!哦!你的意思是我去了便不用回了是罷?
我以為要一兩個月。
二十多天了吶!福康安只覺度日如年,你還嫌時日短?你就沒有一丁點兒想我?
不願正面回答他,明珠只道:一個人睡覺安穩。
真沒良心!福康安抱住她,在她耳畔低語,傾訴衷腸,我在圍場裏一個人可睡不安穩,夜夜想你。
明珠窘道:青天白日的,你怎敢這般放肆?
福康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低笑道:你的意思是晚上再放肆?
想起雲霄還在身後,明珠慌亂提醒,總沒個正形!丫頭們都在吶!
不必回頭看,福康安料定她們不在,她們早就退下了,我府上的丫頭怎能沒眼色?
正說着,卻聽丫鬟來報,少爺,莫怪奴婢沒眼色,實在是不得不回禀,太夫人聽聞少爺歸家,命人來請你與夫人過去用午膳吶!
真真掃興!唉!知道了!如此,福康安只好先放過她,帶她去給太夫人請安。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三十回 循序漸進
心事忍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福康安終是鼓起勇氣開口問她,
你為何把藥倒掉?
嗯?此時明珠正坐在桌前繡手帕,不懂他怎會這樣問。
我回來便覺屋中有很濃的草藥味兒,蘇果說你最近在喝藥,可也不至于将屋子都熏出味兒,因為我對氣味兒很敏感,就好奇在屋中尋看,發現一盆長青盆栽的葉子有些枯萎,太過異常,我剛一湊近,便聞出那土中竟散發着草藥味兒……那藥不是調理身子的麽?你為何偷偷倒掉不肯喝?福康安試着揣摩她的心思,
是聞不慣那苦味兒?卻又覺不可能,可你又不是孩子,還怕苦?明珠,我們成親三個多月了,你不想要個孩子麽?既然身子不适,便該遵從醫囑,好好調理才是。
說了這麽多,她并無反駁,也無解釋,福康安有些心急,怎麽又不說話?你若有什麽想法,可以明白告訴我,莫要總是藏在心裏一個人撐着,我是你的夫君,不僅可以與你分享喜悅,也可以與你分擔苦痛。
這麽久以來,明珠已經習慣了自己承受,不希望也不需要誰替她分擔什麽,陰暗的情緒一個人受着也就罷了,告訴旁人,人聽了心裏堵得慌,又幫不上什麽忙,何必多此一舉呢?
還有一種可能,福康安想到就心痛,這也是他遲遲不敢問她的原因,難道因為你不喜歡我,就故意不想懷我的孩子?
他也是會想,她什麽都沒說,他已浮想聯翩,對于他怪異的思緒,明珠甚感拜服,只好停下手中的針線,如實相告,
你不知道我聞了多少年藥味兒,我母親一直身子不好,都是我為她熬藥,我常常在想,到何時,我娘才能不用吃藥,不必遭受病痛折磨,身子徹底好起來。
後來,她終于不再吃藥,因為……她再也睜不開眼,張不開嘴……
這些年,我若有風寒或是發熱,都忍着不肯請大夫,不願喝藥,因為那味道,容易讓我想起我娘。
這次是太夫人請人開了藥,我不得不喝,母親許久都未入我夢了,自我喝藥開始,幾乎每晚都能夢見她,又甜,又痛。
我沒有将藥倒掉不喝,只是将喝剩的碗底,倒在了盆栽中,聞着它,像是回到了我最初的那個家,如同我娘還在身邊一般,飲鸩止渴……
她的聲音明顯哽咽,臉上卻無淚,看似十分平靜。這是她頭一次,願意跟他提起她母親,說出她內心的感覺,福康安既覺欣慰,又愧疚不已,
原是我誤會你了,又害你憶起傷心事,你一定在怪我罷?福康安起身,來到她身後,俯身擁住坐着的她,貼上她面頰,安慰道:
明珠,你且放心,今後有我陪着你,你再不會孤單,你娘未能得到的幸福,會加倍積攢在你身上,這一生,我都會給你無以複加的寵愛。
他的誓言,明珠聽來無動于衷,我不要什麽,你不記得?
不要承諾,我記得,想起她曾經的話,福康安忙道:我不說空話,只做不說。
最近這幾日明珠并未再繼續喝藥,那藥才喝了幾日,月初我便來了月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管用。
原來這個月她來過月事了,月事結束了麽?
結束了。道罷忽覺不對,明珠忙改口道:沒有!
不承認也沒用,福康安笑話道:聰明的明珠幾日不見我變成了小呆瓜,下次說謊前先打好草紙!笨!說着他将她打橫抱起,明珠驚呼一聲,別!小心……
話未說完,已聽他輕呼出聲,
果然還是……明珠睜大了雙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措,尴尬解釋,不是我故意,我說了小心……
說的時候已經進去了!眼見她愣愣地看着繡花針隔着衣服刺進他臂膀中,福康安問她,疼不疼?
他傻了麽?她怎麽會疼?又不是刺到我。
所以你就只管看着,也不拔出來?
明珠恍然大悟,趕緊拔出繡花針,順口問他疼不疼。
針紮一下而已,本不算什麽,可是難得她關心,福康安自該裝一裝柔弱,很疼,紮的有些深,我覺着出血了,你看看。
放我下來,明珠掙紮着,福康安順勢将她放下,哄騙道:我手臂疼,你幫我解了衣衫瞧瞧。
她平時做女紅也會偶爾不小心刺到手指,不過冒出一點殷紅而已,哪有他說的那般誇張,小題大做,騙人!
真的哎!
他倒挺會裝,明珠輕哼道:你當我沒被紮過?
可你手狠紮得深啊!
明珠回眸,問他,很疼?
福康安連連點頭,作可憐狀,明珠卻輕描淡寫地回他一句,忍着。
啊?哎!可憐啊!福康安哀嘆道:沒人疼沒人愛啊!
任他再怎麽裝模作樣,明珠也不理會,收了針線鋪被欲眠,福康安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當了二十多天和尚,今晚我要開葷!
明珠暗嘆他一回來她就不得安生!
這邊廂,言出必行的多羅真的去了一趟慈寧宮,給太後請了安,又問起福長安,太後說他在尚書房還未歸來。
得了太後允準,多羅便着了太監小旭子帶她去往尚書房,當是時,他們剛剛散學,準備學騎射。
多羅也不羞澀,對着衆人揚聲問,誰是福長安?
衆人面面相觑,永琰上前問她,你是何人?敢來尚書房?
多羅才不怕這質問,本格格是和親王之女,太後許我來的!怎麽?你有意見?
和親王?那不是我堂兄麽!想不到他還有個這麽大的漂亮侄女,永琰哈哈笑道:叫聲叔!
多羅從未見過他,瞧了他一眼,不屑揚首,哼!十多歲的小屁孩!膽敢占本格格便宜!
小旭子在旁小聲提醒道:多羅格格,這可是十五阿哥,的确是和親王的堂弟啊!
可我比他大呀!再糾結下去只怕吃虧,多羅不耐煩道:我又不找你,我找福長安!
忽聽一少年開口道:你找我做甚?我不認識你。
多羅聞聲看去,但見那少年果如烏爾木所說,眉清目秀,長身玉立,美中不足,下巴左側似有一道小疤痕。
你就是福長安?你三哥福康安叫我來給你送東西。
送什麽?福長安不覺納罕,三哥常在朝中行走,有事自會親自來見他,怎會叫個女子前來?
多羅朝他招招小手,甜甜笑着,你過來我告訴你。
待他走近,多羅負手輕晃,眸帶天真地看着他,給你送個朋友,就是我,多羅格格。
衆人聞言,哈哈大笑,倒令福長安很難為情,怕旁人再笑,他只好領她去別處,借一步說話。
身後有人起哄道:多羅格格!我也想跟你做朋友!
多羅回頭,朝他們扮了個鬼臉。
帶她離開人群,福長安又問,三哥讓你找我有何事?
這孩子怎麽跟福康安一樣啰嗦,不愧是兄弟倆,才剛我已經說了,還問?
送朋友?明顯開玩笑,福長安搖頭轉身,沒事我走了。
哎,多羅一愣,你就這麽走了呀?
不然呢?你想怎樣?
嗯……多羅眼珠一轉,提議道:咱們比比功夫罷!我若贏了,你就要把我當朋友,跟我玩兒!遂又問他會什麽。
福長安道:我會用劍。
正好!多羅抽出腰間鞭,我會這個,咱們比試比試,看誰厲害!
那好罷。女孩子找他比試,他總不能退縮,提劍讓她出招。
福長安劍法學得不錯,只是與她不熟,又念在她是女子,不意傷她,才招招留手,而多羅一心想贏,鞭鞭想敗他,一鞭抽到他手腕,趁他恍神間,又甩一鞭卷走他手中劍。
哈!我贏啦!多羅拍手稱快,見他去看衣袖,忙湊近問他,是不是很疼啊?
這還需問?福長安擡首,看她一眼,你猜。
本想跟他做朋友,卻又弄傷他,多羅心中有愧,撇撇嘴,抱歉啦!不是故意想傷你,只是想贏你嘛!不然你不跟我做朋友啊!
我又沒說不跟你做朋友。
是麽?你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這麽拼命了!多羅趕忙叫來小旭子去拿紗布幫他包紮手腕,福長安只道不必,小傷無礙。
包起來好得快些,免得生膿。
她這麽一說,福長安咽了口唾沫,頓感惡心,只好依她,作了簡單包紮。
而後兩人坐在草地上,稍作歇息。
多羅偷瞧他一眼,見他正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便好奇問了一句,哎,你覺得我漂亮麽?
這女孩,頭一次見他竟這麽問,她倒好意思,福長安不知該如何評價,随口回道:還好罷!
什麽叫還好!這個回答多羅不滿意,那你嫂嫂漂亮麽?
他的嫂嫂可不止一個,哪個嫂嫂?
瑤林哥哥的夫人啊!你三嫂。多羅只與她相熟。
還好罷!
他怎麽看誰都是還好!多羅又問,那我跟她比,誰更漂亮?
她……福長安統共也沒見過幾次,再說嫂嫂是三哥的女人,他也不可能盯着人看啊!只是略有個印象,嘴唇挺漂亮,是鵝蛋臉,而你……側臉看了看多羅,多羅故意朝他眨了眨大眼睛,呼閃的睫毛又濃又翹,很是迷人。
然而福長安的關注點似乎并不在這兒,只見他微微皺眉,誠心請教,你這……是包子臉罷?
啊?等了半晌等來這麽一句,多羅嘟嘴嚷道:你才包子臉吶!我小嘛!當然臉圓啦!長大了就會變小臉!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三十一回 水到渠成
是麽?只有越長越大,哪有越長越小?你蒙我還是你被人蒙了?又或者是自欺欺人?
他居然還在糾結她的臉!多羅惱道:你會不會說點好聽的?連女孩子都不會哄,這樣下去,以後你是娶不來媳婦兒了!
他才不擔心這個,不是還有你嘛!
我?他什麽意思?多羅忽然心跳不已。卻聽他道:
你不是要跟我做朋友麽?朋友不是該仗義相助麽?若我将來真的娶不來夫人,那就勉為其難娶你好了。雖然你是個包子臉,但子不嫌母醜,狗……說到這兒,福長安忽然閉口不再言。
哈哈!看他貶到了自己,多羅笑得前仰後伏,雖然他損她是包子臉,可是她竟然覺得他損得很真誠,覺得他是在說出心裏話,而不是故意損她,哎呀!多羅都不明白自己怎麽對他這般寬容?
有那麽好笑麽?福長安看着笑瘋了的多羅,眼神裏頗有嫌棄的意味。實在想不通三哥怎會讓這麽個女孩來找他做朋友?故意坑他麽?
好容易止了笑,多羅想了想又問,那萬一哪個瞎眼的偏偏看中你,願意嫁給你呢?
那咱們還是朋友。
憑什麽!多羅覺得他的想法太随便,人家願意嫁給你你就要娶啊?你也不問問自己喜不喜歡?
遵循常理也有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談什麽喜不喜歡?再者說,女孩子不都一樣嘛!
不一樣!每個都不一樣!多羅甩着辮子洋洋得意,又不是所有女孩都像我這般可愛又聰明又會武功又善良!
也是,雖然才相處了一會子,福長安倒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與衆不同,并不是所有女孩都像你這麽好動、臉皮厚、話多又兇!
你說什麽?多羅轉頭怒視,抽出長鞭,福長安機靈退後,指認道:我沒說錯罷!開始兇了!君子不動手,淑女不動鞭!
沒有鞭子我也打得過你!多羅說着,扔掉鞭子,向他出拳。
結果卻被他輕松制住手臂,多羅動彈不得,不服氣地扭動道:哎,你怎麽能欺負女孩子!
她倒會狡辯,松開牽掣她的手,福長安自是也不服,你贏了我是女中豪傑,我贏了你便是欺負你?
那當然,女孩子本來就比男子柔弱啊!你該讓我幾招才是。
還讓?得寸進尺啊!我手腕被你打傷,等于讓你一只手,你還想怎樣?
兩人争執不停,誰也不服誰,再吵卻也不惱,直至傍晚,多羅才與他道別出了宮。
第二日多羅便迫不及待去找明珠,彙報進展,嫂嫂!我昨天去看那個福長安了!
明珠還以為她只是說說,未料竟實踐了,不由輕笑,你還真去了?
那當然!本格格從不說空話!
明珠問她感覺如何,可有跟他說話。
多羅又不是淑女怕羞,讓她跟陌生人說句話簡單得如同寫一!豈止說話,還打了一架!
什麽?才見面就打架?還真是兇悍!
見明珠神色驚訝,多羅勸她莫慌,聽她慢慢道來。聽罷事情經過,明珠由衷贊嘆,你倒是有招,這算是不打不相識?
這樣他才對我印象深刻啊!
如此說來,多羅對福長安應是印象頗好,否則不會笑這麽甜。明珠提醒道:
你打傷了他,還弄爛人家衣裳,是不是該賠一件新的?
哎?還真是這個理兒,多羅不由贊道:嫂嫂這個主意好!我正愁下回該怎麽找他吶!
還有下回?看來她是真的動了心思。
晚上,明珠跟福康安說起此事,福康安大吃一驚,剛夾的肉都掉在了桌上,多羅跟我四弟?
怎麽?他的反應似乎更甚于她。
多羅太兇啊!連我都挨過她的鞭子!福康安不敢往下想,啧啧嘆道:甚為我弟弟擔憂!
明珠覺着他言之過早,多羅才十三,他們現在只是朋友,不過認識而已,你擔憂什麽?多羅又不一定嫁給他。
千萬別!她要是做我弟妹,只怕這日子要鬧騰咯!
說罷兩人未再言語,繼續用膳,福康安卻一個人輕笑出聲,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頭一次主動與我唠家常,以往都是我找着你說話,你還不是回回應我,今兒個卻是難得,是不是該喝一杯?
沒興致。想着上次他二哥歸家那天她醉了酒,被他欺負,明珠已下定決心,再不貪杯。
小酌怡情!
怡的是他,虧的是她,明珠才不上當,想喝你自個兒喝,我不喝。
計未得逞,福康安暗嘆失敗啊!
幾日後,多羅将做好的衣裳拿到宮中給福長安,前些日子弄爛了你的衣衫,而今做了新的還給你。
他都忘了,她竟還記在心上,大男人怎會跟你小女子僅僅計較,我又不缺一件衣裳。
哎,你只比我大一歲哎!十四歲的大男人?多羅撇撇嘴,缺不缺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弄壞了我過意不去,我可不想欠誰什麽。
福長安奇怪的是,你怎的知道我能不能穿,就做了?
只要是她想做的,就算不得難事,我找了小旭子,讓他想法子找來你平日制衣的尺寸,聽他說這尺寸是夏日量的,這又過幾個月,我想着你必又長高了,所以叫裁縫做的稍稍大一些。
還算聰明,想不到你臉圓心挺細。
那叫可愛!多羅警告道:以後不許說我臉圓!
本來就圓還怕人說!福長安苦口婆心道:人得正視自己,才能揚長避短……
你們師傅在哪兒?聽不下去的多羅抽鞭道:我得謝他教了個好徒弟!學以致用啊!
福長安看到她鞭子,贊她揮得好,多羅聽來自然開懷,想學麽?我可以教你!
她肯教,福長安自是樂意學,可多羅卻讓他叫聲師父。福長安哪肯,只道待她教會了再喚。
不過逗他玩兒,多羅也不計較,另找來一條鞭子給他,開始用心教他。
十月,天漸冷,這一日,日頭難得的暖,明珠正在院中,與丫鬟們踢毽子,踢得累了才坐下歇着,正巧郭絡羅氏進得院中,
二嫂來得正好,與我們一道踢毽子。
卻見她也不應聲,只是抿嘴側着頭,詫異的明珠起身走近,才發現她已是紅了眼眶,忙拉她坐下,問她出了何事。
二爺他……要納妾!郭絡羅氏抽泣道:原本他已有兩個妾室,我也沒說什麽,他就算再納旁人,我也睜只眼閉只眼,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可他如今要納的人,卻是我最厭惡的!說話間,郭絡羅氏眼中的憤恨難以用迷蒙的淚眼隐藏。
卻不知二嫂厭惡誰,明珠與她相處以來,她都是和藹待人,甚少與人有争執或過節,今日傷心,卻是為哪般?
二嫂莫慌,慢慢道來。
拈起手帕擦了擦淚,她語帶哽咽道:今兒個二爺突然帶了一個女子回府去見太夫人,說要留她做妾,那女子不是旁人,居然是靈芝!
啊?明珠聞言,也是一驚,靈芝不是被打發出府了麽?二哥又怎會跟她……
提起她,郭絡羅氏恨惱至極,我早就說過,她不是省油的燈!肯定是她被趕出了府,不甘心,又想法子勾引二爺!
即便二哥這樣想,太夫人不一定會答應啊!畢竟上次……靈芝是太夫人原本要賜給福康安的女人,他不要,現在這個女人又跟了福隆安,終歸是兄弟,旁人論起來,多少會笑話。
太夫人自是不同意,可二爺居然說,說靈芝有了他的骨肉!這賤蹄子!倒是有備而來,怪道二爺這兩個月時常不在家,連侍妾也不怎麽得寵,原是陪那小妖精去了!說起來郭絡羅氏便淚流不已,想着以後還得面對她,更是煩躁,
卻不知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竟招惹這等人!
那太夫人同意了?
郭絡羅氏恨道:暗裏懷了富察家的骨肉,太夫人能不同意?太夫人說,不擺酒,明兒個晨時讓靈芝敬茶,便算二爺正式納她為妾。事已至此,我若說什麽,争風吃醋,有失風度,可心裏實在難受,才找你說說。
我明白,明珠寬慰道:二嫂有話盡管與我說,我不擅長勸解,但會聆聽。說出來,總比藏在心裏好受。
晚上,想了許久,明珠對福康安道:明兒個我不想去請安。
除卻月事,她一向請安及時,突然這麽說,福康安還以為她身子不适,忙問她哪裏不舒服。
沒有不适,不想去而已。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因為靈芝?
他白日不在府上,倒也消息靈通,你也知曉?
二哥帶她到額娘面前,與額娘起了争執,動靜如此之大,我怎會不知?明珠的心思,福康安猜了個大概,明兒個她要敬茶,你不想見她,才不想去請安?
明珠嗯了一聲,福康安怪道:最不想見她的人該是二嫂,她又不是我的妾,你為何不想見?
我替二嫂生氣,二嫂得做好人,不敢不去,我可以不去。
生氣也能替?福康安呵呵笑道:頭一次聽說,漲見識了!
當時好心送她出府,如今她偏要想法子回來,真不明白她如何想的,作妾那樣好?找個老實本分的男子嫁過去做妻不好麽?
明珠對靈芝此舉驚訝是因為不了解這個丫頭,福康安卻是見怪不怪,你是不知她心比天高,在府裏過慣了,見慣了好的,怎能不向往?讓她去過普通人家的生活,她怎會甘心?
做妾至少是半個主子,有人伺候,做普通人的妻,她還得洗衣做飯,侍奉公婆,伺候丈夫,自個兒帶孩子。兩相比較,她倒寧願做妾了。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三十二回 如願以償
明珠暗嘆福康安看得倒是透徹,人與人的想法大相徑庭,當初我是看她被太夫人脅迫,覺得她無從選擇很可憐,才放她出府,好過自由生活,而今她又想方設法回來,我實在不能理解她。
所以那時候就該讓我一劍了結了她,也不至于今兒個給二嫂添堵。
他無心之言,竟令明珠心生愧意,算來倒是我的錯了。
不過是說旁人,她竟想到自己,自覺道錯了話,福康安輕撫她肩膀,柔聲勸解,不需自責,你當時也是好心,我們也不是神算子,誰也料不到後來之事。
心知他是寬慰之詞,明珠也不好再為此繼續糾結。只見他又躺下,枕着手臂跷着二郎腿,望着帳頂悠悠道:
額娘不讓二哥擺酒,二哥便打算明兒個去外面酒樓擺,宴請同僚。二嫂還不知情,若知道了又該窩火。不過二哥向來多情,對靈芝一時新鮮很正常,能不能長久留住二哥的心,就看她的本事了!
家中一妻二妾,他還不滿足,唉!
你嘆什麽氣?歪頭看見她這般懊惱的模樣,福康安只覺好笑,人家納妾,瞧把你氣的!
旁人之事,明珠本不願多做評判,只是二嫂是好人,看她委屈流淚,明珠也跟着難過,不由嘆息,男人都是朝三暮四!女人于他們而言,不過玩物。
哎!哎!福康安聞言當即坐起身來看着她,很是不樂意,你這一棒子打得遠啊!把我都帶上了,我有朝三暮四麽?
誰提他了,明珠白他一眼,我說男人又沒說你!你起什麽哄?
這比提他更嚴重!敢情我不是男人?揪住她一句話不放,福康安借機翻身将她壓住,我得讓你瞧瞧,我是不是男人……
明珠忙去推他,是是!
還未嘗到你便說是,太過敷衍!
回回他都有理由來折騰她,明珠早知反抗無用,只能由他。
十月初八這一日,福隆安果然帶了靈芝到酒樓中大擺宴席。
原是幾日前,福隆安又去別院找靈芝時,靈芝卻不許他親熱,一問才知,她有了身孕,這本是喜事,而她卻面露愁容,
二爺,你找人開副藥,将孩子打了罷!
福隆安聞言大驚,怎麽?你不想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