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想辜負明珠,又不願惹怒額娘。
你的心情朕很理解啊!乾隆不覺感慨道:
朕也曾有過中意的漢人女子,可那些群臣,還有皇額娘,總是拿此做借口,阻攔朕的冊封,唉!朕一直主張滿漢一家,他們卻總是歧視漢人,着實沒眼界!放心!你只管娶,你額娘若是有微辭,讓她來找朕!
福康安聞言喜道:既有皇上做主,額娘必定不會再多言,多謝皇上解了臣的困境!
說到此,乾隆又繼續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額娘也是為了你的前途着想,并無壞心吶!只是以你的本事,娶妻看心意即可,不必看家境,只要你日後能為咱大清立戰功,封王拜相都是朕一句話的事!
皇上恩典,臣無以為報。福康安見機提道:不日前,臣得了一顆夜明珠,想獻給皇上。臣記得皇上也曾有一顆夜明珠,大小無異,湊作一對,相得益彰!
那顆夜明珠,乾隆怎會不記得,當時賜給了你姑母,自她去後,朕怕睹物思人,也不再拿出來。
福康安示意随行太監将寶物呈上,乾隆深感欣慰,
難得你一番孝心,朕自當收下。
皇上喜歡,是臣無上榮光。正說着,太監來報,說是紀曉岚求見,福康安就此告退,路上,忽聽背後有人喚道:富察大人!
福康安回首瞧去,但見一二十出頭之人對他恭敬道:您的配玉掉入了草叢。
這白玉頗有價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福康安不覺納罕,你本可以收入囊中,也無人知曉。
只見那人擡首低眉,神色不卑不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呵!有骨氣!福康安接過配玉,很是贊賞,便問他名姓。
奴才鈕祜祿·和珅,三等輕車都尉。
都尉……可惜了點,福康安沉吟道:皇上身邊兒正需要你這樣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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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許多年都尉,侍衛可是和珅夢寐以求的職位,奈何一直沒有機會晉升,如今得福康安一句話,和珅自然感激,多謝富察大人提拔!
小事一樁!福康安朗聲一笑,轉身離去。
今日的福康安并未料到,他此時随手提拔到皇上跟前的侍衛,将來會權傾朝野,獨當一面,甚至與他分庭抗禮!
出了宮,回府路上,烏爾木甚感不解,爺,那顆夜明珠,您不是為明珠姑娘買的麽?為何又要獻給皇上?
來回折騰,他本不願,只是為達目的,他不得不大費周章,因為我要它光明正大的到我手裏,要那些個言官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果不其然,午後,太監胡世傑來傳旨,一行賞賜,珠寶六箱。
福康安接罷聖旨,胡世傑又指了指随行小太監所托之物,
皇上說,那姑娘既叫明珠,便把你晉獻的這夜明珠賜予你們,權當新婚賀禮。另,皇上又将先皇後的夜明珠一并賞賜于你。
獻一珠,得兩珠,若說皇上将他晉獻之珠又賜回,尚在他意料之中,但又把姑母的夜明珠一并贈來,實屬意料之外,
姑母之物,皇上理應留着。
皇上說:自先皇後仙逝,這夜明珠一直放在盒中,實在暴殄天物,贈與你,歸于皇後娘家,也算落葉歸根。
有勞胡公公,替我謝過皇上!福康安随即喚人上茶,
那就叨擾了,品着茶的胡世傑忍不住贊嘆,三公子來得真是時候,昨兒個夜裏皇上批閱奏章之時,多名言官同時上奏,說您花費兩百萬兩買得一顆珍寶夜明珠,行為奢侈,揮霍無度,諸如此言……
随他們怎麽說,福康安滿不在乎,若不讓他們說兩句,他們便覺白吃了皇糧。
皇上一向信任你,自不會多想,可是悠悠衆口,七嘴八舌,皇上如何不煩?胡世傑笑道:
幸得您今日将夜明珠晉獻,皇上龍顏大悅,既贊其孝心,又堵了言官之口。
這正是福康安的真實目的,才飲了一盞茶,胡世傑起身告辭,福康安命烏爾木贈了賞銀又送至門外。
忙完歸來的烏爾木也替主子高興,既是皇上所賞,那些個言官再也不敢亂嚼舌根了!爺英明啊!
你頭一天認識我?福康安心道:爺一向英明,這還用得着你說?看着盒中的夜明珠,他感嘆不已,
唉!為了得這顆夜明珠給她,我花了多少心思,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別再又是看一眼而不說話。
爺的心意奴才看了都感動,烏爾木佯裝淚目:好想以身相許!
別!福康安嫌棄地看看他,爺不好那口!
奴才只恨自個兒不是女兒身啊!不然定要誓死做爺的侍妾!
扯罷你!你要是女人,那該有多醜!随意想象了那一幕,福康安只覺頭皮發麻,爺是斷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這一回,因着之前承諾過一個月不來煩明珠,福康安當真消停了五日沒來,明珠總算能過個安穩日子,此時她正在池塘喂魚食,忽有生人闖入喝道:你便是明珠?
回首看去,但見一身着滿裝的女子濃眉大眼,個頭雖不高,卻手持長鞭,趾高氣揚,好不知禮,明珠也不理她,端起魚食,起身欲走,
站住!那人揚鞭一揮,本郡主跟你說話吶!
險些抽到明珠的手,幸得她及時閃避,只是手一歪,魚食撒了一地,樹欲靜偏風不止。
自稱郡主的女子負手持鞭,轉到明珠跟前,打量一番輕嗤道:我看長得也一般嘛!瑤林怎麽會看上你?
果然又是福康安惹的禍,思量片刻,明珠平靜地看向她道:我也想知道,你去問他,再來告訴我。
我警告你,郡主提鞭指着她兇眉怒目,瑤林是我的,你別纏着他。
明珠真不屑與他糾纏,誰纏着誰?你弄清楚再去指責。
那郡主只覺不服氣,他對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們才是青梅竹馬!
他的真與假,明珠并不關心,你讓他娶你,與我退婚,我感激不盡!
他不肯,他……他變心了。原本頤指氣使的郡主忽然低頭,神情落寞,十分委屈,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卻不肯認。
她……有了身孕?明珠聞言,當即愕然,他居然是這種不負責任之人!繼而又覺她找自己并不明智,
你怎麽不去找他額娘說理?你既是郡主,他額娘自然不會反對你們的婚事。
沒用的,郡主抽泣一聲,委屈道:他被你迷惑,不聽他額娘的話,定要娶你。
既與女子有牽連,他又怎能心安理得來跟她提親,實在可惡,明珠恨聲道:不負責任的男人,實該千刀萬剮!
他不能死!郡主聞言慌道:他死了我怎麽辦?
他始亂終棄,你還心疼他?
我……我是心疼我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不能沒有父親。撫了撫小腹,郡主失望的眼中閃過一絲神采,我相信他只是一時糊塗,過後還會記起我的好。
母親當年大約也是天真的以為,為父親生了孩子,他終會記着她,來接她,後來他終于來了,卻是在她彌留之際,眼前的女子又是一樣,明珠不禁哀嘆,
你太傻了,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得到便忘了,怎麽可能憶舊情。見她不語,想是在自哀自憐,明珠又問她,你找我是想怎樣?
我希望你能退出,主動與他退婚,讓他娶我,他必然聽你的。只要你不願,他也無法。郡主怕她不允,又道:往後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可怎麽見人啊!我阿瑪若是知曉了,必然打死我!
這樣的閑事,她本不願管,只是憶起母親的遭遇,她不覺對眼前的女子有些心疼,
你莫慌,總有解決的法子,我帶你去找他。
随後兩人乘坐馬車去往福康安府上。
聽聞下人回禀說有個叫明珠的女子正在府前等他時,喜出望外的福康安幾乎是飛奔出去,烏爾木跟在後頭提醒道:爺!午宴還有人等您!吏部尚書……
推掉推掉!
滿心歡喜的他剛出府門,迎頭便見明珠面上是少有的沖天怒氣,
福康安!你簡直沒心沒肺!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四回 不計前嫌
初夏氣爽,緣何火大,心思百轉間,一臉茫然的福康安頓悟,你是不是怪我這幾日沒去找你?我不找
你是怕你說我不守承諾啊!可不是忘了你!
少跟我扯那些!明珠沒有耐心聽他胡謅,我問你,她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福康安看看郡主,呵呵笑道:我自當謝她!
謝?一個謝字?這就沒了?
那要怎樣?難不成真叫她姑奶奶?福康安瞥了一眼郡主道:我怕她折壽!
她既有了身孕,你自然要娶她,奉她為姑奶奶。
身孕?福康安聞言驚得瞪眼,你有了?你怎麽這麽傻?看你阿瑪不打死你!
他居然還有臉說人家傻,明珠斥道:她就是傻才看上你這個無情無義始亂終棄之徒!
嗯?福康安一時不明白明珠為何罵他,等等,有點亂,她懷身孕跟我有什麽關系?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好意思裝糊塗!明珠拉了郡主道:你怎麽不罵他?到現在你還心疼他嗎?不值
得!
福康安忽然覺得眼前有一場好戲,卻只有他被蒙在鼓裏,瞧瞧明珠,再看看多羅郡主,他喃喃道:
你們……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解釋一下?
小郡主吐了吐舌頭,打算轉身開溜,我只管把人帶來,其他我就不管了啊!
站住!福康安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攔住她板着臉問,你究竟跟明珠說了什麽?
說出你的真面目!看不慣他威脅一個小女子,明珠上前去護小郡主,見她怯怯不說話,不覺詫異,
你方才的底氣呢?怎麽見了他什麽也不敢說?我們雖是女子,卻也不該這般沒骨氣,你怕他作甚?有
我在,我會幫你!
卻見小郡主尴尬一笑,姐姐真是好人!只是我……
原來多羅郡主本是和碩和親王永璧之女,她與福康安确是自小相識,青梅竹馬,但只有兄妹之情,并
無男女之意。
昨兒個多羅來尋福康安,看他無精打采,便問他因由,福康安也未瞞她,只說想去找心上人,奈何自
個兒誇口說一個月不去煩她,去了又怕她拿他的承諾來揶揄,是以猶豫不前。
膽大的多羅誇口能把明珠帶來,福康安壓根兒不信,
我都請不來,就憑你?
我若請來,你待如何?
不把她這話放心上的福康安随口諾道:我叫你姑奶奶!
就為這個,思量一夜的多羅才跑到明珠府上演了一場戲。
她信以為真的,居然只是一場鬧劇,當真可笑,得知真相的明珠轉身便走,福康安趕忙去攔,明珠
,你莫惱,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為一個賭注就該騙我?很好玩麽?她發自內心的憤怒與同情,成了笑柄,明珠再一次深切體會到,
信任是最不該有的情感,你們繼續,恕不奉陪。
多羅見她惱了,忙上前解釋,姐姐我錯了,我也是不忍見瑤林哥哥深受相思之苦,才出了馊主意。
實則他并不知情,你莫怪他。你若因此怨他,我便是罪人了!
然而心涼的明珠并不理會,徑直上了馬車毅然離去。
福康安此時是一個頭兩個大!捶胸頓足無計可施,轉身對着多羅就是一頓吼,你是姑奶奶,她是祖奶
奶!我也是服了你,你扯什麽借口不好,偏說你有身孕,你這不是坑我嘛!我寧願忍痛一個月不見她
,也不願她這般誤會我啊!
多羅撇嘴,無辜地翻了翻黑亮的眼睛,我沒想到她經不起玩笑嘛!
玩笑一旦過頭,那就不是可笑而是可怕了!福康安多少還是了解明珠的,也明白她為何如此生氣,
你以為你一個陌生人她為何要管你?她母親當年懷着她卻不能嫁給她父親,你又說了那樣的理由她才
肯跟你一起來,結果只是鬧劇,她不生氣才怪!
原來如此,多羅自以為無傷大雅的玩笑,卻戳到了人的痛處,她才難以一笑而過。
你把我的明珠哄回來!福康安當即撂了狠話,不然我就跟你阿瑪說你有身孕了,看他怎麽收拾你!
這是威脅?多羅滿臉不可思議,你……你好狠!
彼此彼此!居然好意思說懷了他的孩子,福康安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打定主意不再耽誤,多羅帶着福康安乘坐另一輛馬車追上明珠,硬生生将她的馬車逼停,兩人強行擠
了進去,才又讓車夫駕車,
哎,我聽說南郊有好大一片池塘,荷花都開了,不如我們去游湖罷?就當我給姐姐賠罪?
明珠依舊不理,多羅十分尴尬,看向福康安求助,福康安扭頭不願理多羅,心想你惹得禍端你自己擺
平,
理屈詞窮的多羅只好用激将法,真沒出息,女人都不會哄!
還敢怪他?福康安不服反問,哎!是誰惹惱她的?
是不是你的女人?不是你就別哄!
當然是咯!福康安當即啞口無言,想了想又覺不對,可是她在生你的氣,又不是我的錯!
縱然他們在旁争執,明珠也全然不理會,福康安越想越覺憋屈,又轉頭對明珠道:
話說回來,她信口雌黃,你便信麽?我在你心裏就是那樣朝三暮四不負責任之人?
所以說怪我?一聽這話,明珠更為火大,我不信她是冷血無情,信她是愚昧無知?都是我的錯。
我沒有這個意思!冤枉吶!福康安哪敢這麽想,我是說你應該信任我,我既然跟你說喜歡你,要娶
你,我怎麽可能沾花惹草?你這是質疑我的品行!
所以還是我錯!想起自個兒方才的義憤填膺,明珠惱羞成怒,傻傻的為她出頭,而後再被你指責。
我心疼都來不及,怎麽舍得指責你?我是傷懷!似乎怎麽解釋都是錯,算了我不說了,越說越亂!
解釋不清,心煩意亂的福康安靠在窗邊無精打采的看向外面。
眼見他二人誤會彌深,多羅甚感後悔,
姐姐,我真的只是想帶你來見瑤林哥哥,并無惡意,是我太魯莽,玩笑過了頭,我知道錯了,保證不
會再有下次,你莫生氣了,好麽?
福康安也跟着調解,多羅心善,雖是頑皮了些,終無惡意。你若不原諒,她會愧疚的。
那會子她的确很憤怒,可她追來道歉,她若一直不理,又似乎太過小肚雞腸,氣氛一時間很尴尬,無
奈之下,明珠道:僅此一次,下次若再胡鬧,決不原諒。
知道啦!得她諒解,多羅開懷笑道:游湖咯!
明珠又囑咐她,你是女孩兒,有身孕這樣的話可不能再亂說。
多羅覺着無可厚非,也沒什麽嘛!說說而已,又不會真的有!
這關乎女子的清譽!
一旁的福康安不忍看明珠浪費唇舌,解釋道:她在蒙古待了許久,你說這些她體會不了。
既是禮教不同,明珠惟有作罷。
到了南郊,看到賣蓮蓬的,多羅想嘗,烏爾木便買了些,明珠剛要去剝,卻被福康安接了去,我來罷!萬一弄斷你的指甲可不好。
多羅見狀故意揚聲起哄,咦!瑤林哥也不怕我的指甲斷了!
烏爾木,給郡主剝蓮子!
可憐的烏爾木即刻回道:奴才正剝着吶!
哎,多羅湊近烏爾木低語,瑤林哥慣被人伺候,何時學會伺候人了?
烏爾木是見怪不怪了,小聲回道:主子那是自學成才!在明珠姑娘面前他是無所不能,在奴才面前那
是能張口絕不動手,能示意絕不張口,我若做不到心領神會,就等着挨揍咯!
到得湖邊,雇了一條船,
小舟輕蕩,荷花滿池,有明珠在側,福康安只覺心滿意足,暫時抛開官場與家國,惟願與她這般相守,相伴餘生。
感覺有道目光注視,明珠也不看他,只道:讓你來是看荷花的。
人比花嬌。福康安自認是來陪佳人而不是看荷花,我不想知道花在想什麽,只想知道你在想什麽。
在想你若是瞎子該多好。
我變成瞎子你遇到危險誰來保護你?重新審視了她這句話,福康安又覺他似乎有些想多了,問題是,你居然想讓我變成瞎子?你不想讓我看你,想讓誰看你?
盯着旁人看十分無禮!
那正是他所期待的,我希望你對我無禮,你随意看,我絕不介意!
你……回回跟他說不上幾句話,明珠就無名火冒。
眼見天有些陰沉,明珠提議讓船靠岸,
才到岸上,忽下暴雨,
還是明珠有遠見,說下便下,福康安随即脫了外衫替她遮住,那邊有亭子,我們先去避避雨!
說罷便走了,留下烏爾木與多羅頭頂荷葉,
這贊賞多羅實在聽不下去,天陰欲落雨,除了瞎子誰都看得出來啊!
唉!你不理他,那是不知禮數,明珠姑娘不理他,那是性子耿直。你敢訓斥他,那是以下犯上,明珠姑娘訓他,那是忠言逆耳的教導啊!烏爾木已然看透,慣意就好。
多羅心中一軟,心生羨慕,我也想遇見一個像瑤林哥哥這般用心的男子!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五回 聽天由命
到得亭中,被他護着的明珠并未沾什麽水,福康安卻是一臉雨水,明珠本不想管他,念在他是為她遮雨才淋濕,猶豫許久還是遞出了手絹,
嗯?福康安不明所以,明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擦臉。
你給我擦?福康安受寵若驚,卻見她眯了眯眼,忙識趣道:
其實不必麻煩你,我自己來就可以,真的。說着接過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水。
正在此時,亭中又來兩個避雨人,那女子看着男子,溫柔地為他擦拭着額頭的雨珠,福康安頓感脆弱的心被狠狠撞擊,可憐兮兮地看着明珠,
明珠無視他的眼神,只問,多羅呢?
是啊!那小丫頭去哪兒了,沒瞧見。怕明珠擔心,福康安安慰道:許是看到什麽稀奇兒了,放心,
有烏爾木在,自會照顧好她。
過了會子,只見兩人執傘悠悠走來,
離老遠多羅就開始揮手,明珠姐姐!
爺,奴才去買傘了!
四個人,兩把傘,明珠問他,為何不多買一把?
姑娘見諒,攤主就剩兩把了!
是麽?這樣巧?
烏爾木看看主子,得意地挑了挑眉,福康安暗暗伸出大拇指,贊他機敏。
多羅……
多羅心知明珠喚她定是想與她一道,扭頭喚了聲,烏爾木,替本郡主撐傘!佯裝未聽到轉身就走,
福康安暗嘆夠意思,無奈之下明珠只能随他一起,
撐着傘的福康安沒話找話說:
明兒個我得去喝喜酒,劄蘭泰與公主大婚。
大婚?明珠聞言先是一驚,而後又覺理所當然,是啊!定了親,自然該成親。
原本該是我二哥去,可他被皇上指派到四川,是以我得前去。
說到此,福康安順帶一提,原本此次征戰金川我也該去的,可是皇上說我應該先成家,是以不讓我出征。
我已托額娘去算個好日子。我們也盡快成親,如此,便能天天見到你,再不必受相思之苦。
滿腔柔情無人應,見她半晌不理會,福康安看看她,奇道:明珠,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他已有所安排,她還有何話可說,一切由你做主,我沒意見。
沒意見便是願意嫁罷!如此想着,福康安倒也心安理得。
如今既有聖旨欽定明珠為福晉,那拉氏也不好再說什麽,加之看生辰八字時,老先生說他們是天作之
合,說明珠之命旺夫,是王妃之相。
那拉氏不禁疑惑,自三蕃之亂後,清廷再不肯封異姓為王,富察氏又怎能出王?
祖訓舊制,不可盡信,聖意難測,極盡榮寵,也未可知。
若是旁人這般說,她必定不信,但這算命的那拉氏一早便認識,所批之命十有九準,他既如此說,那
拉氏也就半信半疑了。
劄蘭泰成親的這一日,明珠也說不清自個兒是什麽感覺,痛麽?早知道他不會屬于自己,也明智的沒有去付出感情,有何可痛?此緣終究逝滄海,情花終謝不該栽。
午後,福康安又至,如今他在這府上倒是出入自由,無人攔他。
彼時明珠正在繡團扇,一見他步子浮飄,不由擰眉,你飲酒了?
瞧見葡萄架下有張躺椅,福康安順勢一躺,醉眼看美人,你怎的知曉?
這還需問?一身酒氣,想聞不到都難!
成親不是喜慶嘛!我心情好,才多飲了兩杯。
明珠不解,旁人成親,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旁人成親我才喝酒,等我成親之時我便不喝了,福康安笑眯眯地瞧着她,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道:醉了晚上如何與你洞房?
随口調笑,他竟毫不忌諱,惱怒的明珠瞪他一眼,莫要仗着醉了就不注意言辭,若再胡說,我要趕你走了!
好好,我不亂說,見不得她惱,福康安識趣地止了話頭,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有些口渴,你能不能……幫我倒口水?
得寸進尺,不外如是,想喝水回你府上,自有人伺候你!
福康安不依,等不及,現在就想喝!
明珠本不願伺候他,可丫鬟雲霄才剛出去,嬷嬷又去洗衣裳了,現下無人惟有她,無奈她只好進屋拎水壺,出來時,滿斟了一杯放于桌上,冷聲對他喚道:水來了!
卻不聽他應聲,明珠回頭看去,卻見他已閉上了眼,眉頭微蹙,似是睡着了。
喂!福康安!又喚了兩遍,不聽他答應,明珠只好作罷,繼續自個兒的活計。
葡萄架下陰涼宜眠,直睡了一個時辰,福康安才悠悠醒來,打了個哈欠,昏昏沉沉,恍然瞧見自個兒身上蓋着絨毯,心下暗喜,忙問她,你給我蓋的?
雲霄蓋的。
哦!……福康安正覺失望之際,卻聽一旁修花枝的雲霄道:是姑娘讓奴婢蓋的。
是罷?福康安立刻轉悲為喜,明珠斥道:多嘴。
雲霄扮了個鬼臉,只笑不說話。
福康安暗自欣喜,實則你還是關心我的,別不承認!
明珠擡首,定睛瞧着他,聲音是難得的溫柔,我是怕你生了病……
福康安聞言得意洋洋,你看我就說罷!
還要賴我出銀子給你請大夫。
……笑容立時僵住,福康安頗為不滿,哼道:打碎旁人的夢,實在殘忍!
不,驀地停下手中的針線,明珠神思飄飛,這是仁慈,編織一個夢,才是殘忍。
不知她此話何意,福康安也懶得糾結,酒醒後的他猛然記起此行的目的,對了,我額娘親自去合了我們的生辰八字,算來兩個日子,一個是六月初六,一個是七月初八。你說哪個好?
下個月與下下個月,似乎并無區別,随你。
六月還不算太熱,七月我怕你穿着婚服坐一天會受不了,還是六月好!
他這人當真稀奇,你既有了打算,何必問我?
我這不是與你商議嘛!福康安凡事都會顧及她的感受,太急着成親我是願意,只怕你不樂意。
明珠一直認為自己的感受并不重要,親都定了,何時成親,有什麽所謂?
也是哦!平日處事果斷的他如今卻瞻前顧後,福康安暗嘆自個兒因為太在乎而太過糾結,那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六!
六月初五,明珠出嫁前一晚,明山禀退下人,進入屋內,坐在桌前,将心中想說的話一并說出。
當年,我與你母親兩情相悅,奈何門第之見,老夫人不許我們成親,我們也曾私奔過,卻在船上被他們攔截,掙脫之際,你母親落入水中,我去救她……之後便沒了知覺,待我醒後,母親告訴我,你娘她,溺水而亡……
直至前幾年,老夫人病重,才告訴我,原來當年你娘并未死,救上來後發現她有了身孕,老夫人要她堕胎,她死活不肯,為了保住你,她只得聽從老夫人的安排,遠走他鄉,只因老夫人曾要挾她,若是敢帶孩子來找我,她可以進門,孩子必定遭不測,是以她多年不敢與我相認。
十四年後才得知真相的我,四下打聽,尋你母親,終于找到,想去彌補,奈何你母親等了一輩子,終是等不及了。
這段往事,明珠從未聽她母親提過,今日聽她父親說起,才真正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母親終究是不在了,道歉與悔恨,皆無意義。
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恨我,今日我與你說這些,也不是想得你諒解,大錯終究已鑄成,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又怎能奢求別人原諒。
這麽多年,她一個人把你養大,也不肯嫁人,蹉跎一生,是我辜負了她啊!我一直沒能盡到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明山于心有愧,
很多時候我在想,若是自小把你養在身邊,你大約也不會是現在這般冷清的性子。劄蘭泰是個好孩子,對你也很照顧,我還想着,你若嫁給他,也算有個好歸宿。不料他家突逢巨變,他必須得娶公主,只能嘆你們無緣吶!
這個福康安,倒也是少年才俊,雖驕橫了些,我看他待你倒是用心,你嫁過去,必不會再受欺負。只是大戶人家人多事雜,不比自家,爹爹了解你的性子,不會介懷你的冷淡,可是旁人不會那般寬容,你千萬小心謹慎,晨起須問安,待人當恭敬,必要時委曲求全,切記莫要得罪人。你過得安穩,是你母親
多謝父親提點,明珠謹記。
縱使客套話,也總比不說話的好,明山也知足了,又交待了她早些休息,這才起身離去。
六月初六,将将五更天,明珠已被嬷嬷喚醒,起來洗漱穿戴。
才上了妝,正梳發時,那兩姐妹相約來到明珠房中,寶靜看看寶娴,寶娴示意她來說,一番推推搡搡過後,寶靜這才不情願地開了口,
雖然我們姐妹素來待你不算親厚,可終歸都是阿瑪之女,也相處了三四年,今兒個你要出嫁,我們也該來恭賀一聲。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明珠沒心思探究,正如寶靜所說,終歸有一絲血緣,遂看了丫鬟一眼,雲霄會意,将桌上小盒拿來打開,只聽明珠道:這綠幽靈手串,你既喜歡,便留着罷!
啊?當真?寶靜喜出望外,趕忙接住,樂呵呵道:那可真是謝了!
明珠又将那串翡翠項鏈贈與寶娴。
寶娴不由吃驚,平心而論,這翡翠若是她自個兒的,縱然寶靜來讨,她也是舍不得給的,明珠居然肯相贈,也是難得。
多謝你了,明珠。
明珠肯贈,也不是為得她們一句謝,不過是底下嬷嬷丫鬟對她好的她都贈了物什,倘若獨獨她姐妹沒有,只怕她們氣不過,找丫鬟婆子們麻煩,是以明珠才決定将這兩樣送與她們。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六回 貌合神離
離開明珠房中後,寶靜忽覺心中有愧,我們以往那般對她,她還肯送我們禮物,唉!我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寶娴将裝着翡翠鏈子的盒子遞與丫鬟,囑咐她仔細點拿好,又轉頭嗤了寶靜一眼,一點小恩小惠便将你收買了?真沒出息!
寶靜不禁訝然,這般珍貴!怎算小恩小惠?
于你來說珍貴,于人家而言卻不一定,寶娴才不信明珠肯割愛于曾辱罵過她的人,
你沒瞧見前幾日福康安帶了整整十箱聘禮!當中還有不少是皇上恩賜之物,寶貝見得多了,她自然不屑,人家瞧不上的打發給你,你還感激涕零!
哦!想了想寶靜又覺不對,你既然嫌棄為何還要收她的禮,扔了啊!
寶娴一時啞口無言,而後又逞強道:不要白不要!
人心叵測,喜怒哀樂善變的皮面下,很難看出真心實意或是狼心狗肺。是以明珠從來不肯相信與依賴一個人,怕的就是前後懸殊的變化,被捧至高處再摔落,倒不如一直安靜的低在塵埃裏。
鳳冠霞帔,胭脂染唇,珠玉滿身,這大概,便是母親一生渴望而不可及的,看着鏡中的自己,明珠喃喃道:
娘,你放心,女兒一定會小心謹慎的活着,絕不辜負你的辛苦養育。
終要來的,躲不過,明珠已然看開,順命而行。
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身着喜服的福康安架着禦賜駿馬來迎親,氣宇軒昂,意氣風發,
喜不自禁的是福康安感激蒼天有這成人之美。
悲從中來的是劄蘭泰妄想與她白首的心作廢。
人群中的劄蘭泰看着明珠上了花轎,美豔一身紅,殘留他眼中,卻如耳畔抓不住的風,
愛亦難,恨亦難,恩怨枉纏綿。
砍不盡,斬不斷,情絲縷縷連。
揮不去,遮不嚴,如刺梗喉間。
憶不完,拼不全,前塵恍如煙。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常圓。
自此後,恩斷情絕,再無瓜葛。
拜堂時,蓋頭遮住了她的目無表情,福康安只能瞧見紅唇若隐若現,
送入洞房後,福康安便去招待賓客,明珠手持玉如意,端坐在房中。
直至晚宴過後,福康安送罷貴賓,這才到得房中,依禮挑開蓋頭,
繞是時常相見,福康安也被她今日的妝容驚得眼前一亮,平日的淡雅,此時的精致,都是他所心儀的,而今,終于如願以償,娶她為妻。
丫鬟們為她卸下鳳冠,簡單洗漱,換上常服,福康安亦換了常服,衆人領了賞,統統退下,此刻,屋中只餘他二人。
明珠……
未等福康安說完,明珠忽然起身,來到桌邊,手持酒壺,斟了兩杯,該飲合龛酒了。
這般主動,倒不似她平日的性子,不過這酒确實得喝,
好。福康安走過來,與她共飲。
才飲罷,明珠又倒一杯,福康安納罕道:一杯就成了。
不過倒你杯酒,你還舍不得?
哪能啊!只是……福康安想想都覺期待,低聲笑道:今晚大喜之日,還有正事要辦,不宜多飲酒。
我想飲酒。明珠也不拐彎抹角,直言不諱。
為何?
大喜之日,心情好。
是麽?也沒瞧見她有一絲笑意,沒看出來你心情好。
明珠坐了下來,不再将就他,你不想陪我也就罷了!
陪!福康安跟着坐下,脆聲應道:你發話,我怎能不陪?
連飲了四五杯,福康安覺得不對勁兒,你不能把酒當水喝。晚宴時皇上微服前來,我已陪他飲過酒,若是再喝,我怕……今夜冷落了你就不好了。
想起上次他醉後倒頭便睡,明珠心道:醉了才好!醉了老實!遂假意勸道:無妨,醉了我會扶你休息。
不洞房怎能休息?福康安柔聲提醒道:明珠,春宵一刻值千金……
先飲三杯再就寝。
……這酒勸的,福康安是不得不喝啊!直到一壺酒飲罷,明珠不肯,還要繼續,福康安只得喚人拿酒,卻無人應聲,這才想起他一早囑咐過,今晚屋外不許留人,無奈他只能親自起身到門外去喚。
待他拿了酒來,卻見明珠手臂為枕,已是醉倒在桌上。
明明不勝酒力,偏要逞強,搖了搖頭,福康安上前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唉!傻丫頭!想灌醉我,卻自個兒先醉了……
想想都覺可笑,此刻明珠閉眸昏睡,福康安半躺在側,手指輕輕掠過她眉眼,滑到唇畔,薄唇小巧紅潤,分外誘人。
拜過天地已是夫妻,今兒個可是名正言順,你不能再打我了,說着,福康安俯身一吻,
頸間隐隐的芳香令他沉醉,輾轉吻到她耳畔,卻被紮得生痛,福康安定睛一看,原是耳墜子礙事,便伸手将它取了下來扔在枕邊,朝思暮想之人如今就在他身下,看着她迷醉而乖巧的神色,福康安鄭重道:
明珠,過了今日,你便真正成了我的女人,盡管你不信承諾,我還是要說,我福康安此生,獨寵你一人,誓必要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皇後也不如你,她尚有妃嫔與她争寵。而我,眼裏心上,唯有你。
她醉得不省人事,許是聽不到這些,然而福康安之言,句句發自肺腑,誠心而道。
此刻的明珠已睜不開眼,只隐隐感到耳畔有輕微的氣息,耳垂似被咬住,柔軟的感觸,一陣酥麻,她下意識哼咛一聲,不……
柔弱的推拒毫無用處,反倒激起他深藏的欲望,這是在誘惑我麽?
平日那般冷清,醉了酒倒是格外媚惑,惹人憐愛。
眉心微蹙,櫻唇微啓,這般情态,福康安怎生受的,上前吻住,探入,觸到丁香小舌,又伸手解了她的肚兜兒,扔在床裏邊,
不要……我要睡覺……
你就睡在我懷裏啊!氣息紊亂的福康安柔聲哄道:明珠……我要你!
嗯……別……明珠下意識推拒,他卻将她擁得更緊,別逃,讓我愛你,如珠如寶……
當明珠清醒時,睜眼便看到自個兒的內衫與肚兜兒散在帳中,千方百計想躲這洞房之夜,終是逃不過……
轉頭看到他睡在身側,不願與他親近的明珠退出被子,起身又拉來一床新被将自己蓋得嚴實,又悄悄将肚兜兒穿好,這才離他遠遠地躺下。
嬷嬷告訴她,這一夜,一對龍鳳花燭不能熄滅,要燃盡,寓意白頭偕老,而她,并不期盼這白頭之緣。
喝醉了的新娘子,她怕是頭一個罷,花燭夜就這般稀裏糊塗的過了,只記得酒後頭暈得厲害,憶不起後來的事,惟有身上的酸痛與褪盡的衣衫讓她明白自己此刻已不再是處子之身。
眼前這個男人,就這樣真的成了她的夫君,恍然憶起三個月前,他讓烏爾木給她代話,說她将來必會是他福康安的妻。她以為的玩笑話也能成真,是天賜姻緣,還是造化弄人?
想什麽呢?
聽到說話聲,明珠才知他醒了,翻了身不願理他,
咦?你何時又拿了被子?福康安看她一人蓋着被子并不似昨晚那般與他同被而眠,甚感疑惑,不會是我将被子都搶走了罷?
一個人睡慣了的福康安還以為是他睡相不好,忘了身邊有人,将被子都蓋在身上,凍醒了明珠,她才又拿了被子,忙問她可有不舒服,又觸了觸她額頭,幸好不燙,這才放下心來。
忽聽門外有丫鬟來喚,說是今兒個要給老夫人敬茶,得早起。
等一刻鐘再喚!交待過後,福康安又問明珠,你困不困?若不願起,那便睡着,明日再敬茶。
這話他也敢說,敬茶是規矩,明珠豈能不知禮,你不怕你額娘生氣?
話能說出口,福康安便自有應對之策,我自能替你圓過去。
不必。新婚頭一天,若不去請安敬茶,那老夫人又會如何想,她只想規規矩矩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想成為衆矢之的。
明珠讓他先起,他卻不肯,你先。
賴不過他,明珠只得坐起身來,等着一覽春光的福康安當即傻了眼,你何時将肚兜兒穿了的?
要你管?
失望的福康安只得坐起來,喚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丫鬟們端着首飾盒子,讓明珠選耳墜,明珠只道還戴昨兒個那對,丫鬟卻找不到,福康安想起他昨晚取了她的耳墜,便起身到床頭枕邊拿來遞給她,可是這對兒碧玺金墜兒?
明珠不語,看樣子是默認了。丫鬟随即為她戴上,又開始梳髻。
終于讓福康安發現她在意之物,原來你喜歡碧玺?日後我會留神,有好的碧玺都留給你。
丫鬟不了解她的喜好,一再請她挑飾品,明珠不願費神去選,一應首飾皆是福康安在旁為她挑選。
梳洗完畢,兩人一同去往老夫人房中。
路上,饒是走得很慢,明珠還是不由身子一傾,幸得福康安順手扶住,低頭瞧見她今日穿着花盆鞋,想來是穿不慣,便叫丫鬟回房去拿雙平底繡花鞋來換。
明珠只道不必,頭一日請安敬茶,穿着得體方顯敬重。
聞言,福康安心中甚慰,她雖對他冷淡,對外處事倒是頗有分寸。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七回 身屬心離
到了老夫人院中,跨門檻時,福康安體貼相扶,敬茶時,跪下以及起身,福康安怕她穿不慣花盆鞋而摔倒,都及時去扶,以致屋內衆人皆看在眼裏,明珠也有些難為情,一時也不敢多言。
敬罷茶,福康安又為她引薦屋內衆人,二哥福隆安尊皇命去了四川,這是二嫂,這是二哥的長子,豐紳濟倫,才剛十歲,長女惠陽,六歲。這是我四弟,福長安,今年十四。
明珠跟随他一一稱呼,介紹完畢,即上朝食,用餐前,老夫人那拉氏開口道:
明珠,既入了府,今後便是富察家的媳婦兒,平日須當尊老愛幼,對丈夫相敬如賓,與叔嫂和睦共處,體恤下人,勤儉持家。
明珠謹記額娘教誨。
嗯,開飯罷!
席間,福康安為明珠夾菜,老夫人瞥見後悠悠道:才說了相敬如賓竟又忘了?丈夫既為妻子布菜,妻子也自當效仿。
是。明珠無奈,只得問他,你想吃什麽?
福康安樂滋滋看着她道:你夾的我都喜歡吃。
擺在她面前最近的一盤菜是涼拌松花蛋,明珠随手夾了一塊放在他碟中,福康安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但還是勉強保持着。
二夫人郭絡羅氏瞪着眼瞧着福康安将那塊松花蛋吃下,實在難以置信,瑤林不是一向不肯吃松花蛋麽?
是麽?明珠轉頭瞧向他,福康安轉了轉眼珠一笑而過,我有說過不吃麽?二嫂記錯了罷?
嫂嫂或許可能記錯,老夫人斷不會記錯,福康安的确自小不食松花蛋,他本可以拒絕,今日卻肯咽下,怕也是因着明珠的緣故,他對她的在乎,已到了無法理解的地步。
用過朝食,福康安照例得入朝處理戶部事宜,二夫人郭絡羅氏提議帶明珠在府中四處走走,認認地兒。
福康安知她素來不喜與生人相處,一心為她解圍,對她道:你若覺困頓,便回房歇息罷。
豈料明珠卻道:無礙,走走也好。
驚訝之餘又覺欣慰的福康安叮囑道:你願意去自是好的,只是得先讓丫鬟回房給你拿雙鞋換上。這花盆鞋你穿着不慣,多走些路,只怕腳該腫了。
瑤林何時變得這般細心?
呵!福康安讪笑道:二嫂見笑了,遇見心儀之人,便會不由自主為她着想。而後又對明珠道:
你且安心待在府上,以後這便是你的家了,想吃什麽,缺什麽,盡管跟丫鬟婆子們說,二嫂最是熱心腸,有何不懂的,問她即可,等我回來。
何其啰嗦,明珠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嗯。
快去罷!郭絡羅氏掩唇笑道:有我在,盡管放心。
福康安走後,明珠随二夫人轉了一圈,午時,郭絡羅氏定要留她在房中用膳,明珠推辭不過,便留了下來。
而後她又回到自個兒房中,本想小憩片刻,睡醒時卻已過了一個半時辰。饒是如此,明珠仍覺身上酸痛依舊。
傍晚時分,下人來報,三爺說本該回來陪您,只是皇上留他用膳,他怕您等得着急,便派奴才來知會一聲,讓您先吃着,不必等他,用過晚膳他即刻歸來。
他當真是多慮了,巴不得一個人待着的明珠并未等他。
用過晚膳,又看了會子書,困意來襲,明珠便喚來丫鬟伺候洗漱。
只着內衫的她坐在鏡臺前,蘇果取了釵簪,散了發髻,此刻正在為她梳發,百無聊賴的明珠無意看了一眼妝臺鏡,突然瞧見脖頸處一片青紫,
嗯?怎麽回事?明珠見狀驚問,床上有蟲子?
蘇果聞言慌道:昨兒個大喜,一應床品皆是嶄新,今兒個早上才又換了新的褥子,不曾瞧見有蟲子啊!
恰逢福康安回來,才進門便聽他嚷道:哎呀!辣死了!可口的茶有麽?
有,雲霄道:桌上那杯是才剛倒給夫人的,她尚未喝。
正好,我喝點。那道菜太辣了!不過的确美味,得空讓咱府上的廚子試着做來你嘗嘗!端起茶盞的福康安瞧見明珠正對着鏡子左看右看,而丫鬟正在床上四下打量,便問她們怎麽回事。
蘇果回道:夫人說床上有蟲子,奴婢正在查看。
怎麽可能?福康安房中一向整潔,又有丫鬟時常清掃,怎會有不幹淨的東西在此。
怎麽不可能?你瞧瞧!明珠轉身,指了指自己的脖頸處,都紫了,是不是中毒了?
噗!彼時福康安正在飲茶,看到她脖頸的印記,想着喝完這口再解釋,未料她最後一句着實驚人,福康安實在忍不住這才噴了一口!
他竟笑得出來,明珠白了他一眼,斥了句幸災樂禍,轉頭又去看鏡子。
我笑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咳咳……福康安被才剛不及咽下的水嗆得狂咳不止,放下茶盞走到她身後俯身低聲道:那印記是我留下的,不是蟲子。
明珠只知自己不是處子身,卻記不得其他的事,板着臉怒氣沖沖質問他,你為何要趁我喝醉了咬我!卑鄙!
我……咳……哭笑不得的福康安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床笫之事,只模棱兩可地道了句,情不自禁!
丫鬟們聞言,在身後掩唇偷笑。
早已洗漱完畢的明珠不再理他,先行上床歇息,福康安由丫鬟伺候了這才跟着躺在床上。卻見她又一個人睡一床被,外側給他留了一床,不禁詫異,
哪有夫妻倆分被而睡?
我冷!明珠胡謅道。
那正好該跟我睡,福康安笑嘻嘻哄道:我給你暖暖。
我習慣一個人睡。
這話別扭,說得好似我昨兒個以前是兩個人睡一般。成了親就該改了這習慣,再說昨兒個跟我睡得也挺好啊!
那是醉了,沒有意識。
福康安想要鑽到她被中,她卻捂得嚴實,
哎呀!福康安指着帳頂慌道:原來蟲子在那兒!
哪兒?明珠驚得擡頭看去,瞬時覺得肩上一涼,一低頭,福康安已趁機鑽進她被中,得意洋洋。
明珠無奈,轉身側睡,他緊跟着側身貼了過來,環住她細腰,
明珠伸手想去掰開,你別這樣,我不習慣!
慢慢習慣。一觸碰到她,福康安便覺心神一恍,只想更親近,明珠,我想……
不可以!
這拒絕未免有些早,福康安委屈道:哎,我還沒說呢!
那點心思,何須他說,我猜得到!
真聰明!不愧是我夫人!
不合時宜的贊賞明珠聽來只覺有詐,果不其然,下一句才是他真正目的,那你也該料得到,拒絕不過是白費力氣,我想……
我不想……
話音未落,他已在她頸間婆娑,還探出舌來吸吮輕咬,又在她耳畔柔聲呢喃,那印記便是這樣留下的,要不右邊再印一個?
親熱的動作令她覺得很癢,別!輾轉閃躲間,她成了平躺,他順勢欺上她身,不!
今晚的明珠十分清醒,用盡全力推拒的雙手卻依舊被他牽掣,
別……別這樣對我!
本以為她口中的不要只是出于女兒家羞澀的欲拒還迎,可吻她時,她卻一直閃避,掙紮得厲害,一直對她很有耐心的福康安終覺心下不悅,停下了動作,直視着她,我是你夫君,拜了堂名正言順,你為何不願意?
見她不言語,福康安提醒道:昨晚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那是我醉了!
她的面上,盡是不甘心,福康安的心忽然一涼,你的意思是,昨晚你若沒醉,便也不許我碰你?
她也不回答,只是不情願地嚷道:你放手!
回答我!失望的福康安羞憤難當,你是不是不願意?所以昨晚算我趁人之危了?你莫忘了,是你灌我酒不是我灌你!
疼!又喊了一聲,此刻的明珠深感無助。
福康安趕忙松了手,卻見她手腕立時紅了一圈,
我不是故意,只是有點……福康安也不知怎麽了,看她拒絕自己,很受打擊,坐起身來,心煩意亂的他不由捏了捏眉心。
他自問對她的遷就無人能及,并無絲毫怠慢之處,婚前對他冷淡也就罷了,成親後竟還不願與他親近,這是什麽道理?究竟是對他有所芥蒂還是她心中另有他想。
他中意她,想要得到她,也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縱使成親之前她也曾說過沒有很喜歡他,可她也親口說過,不讨厭他,倘若她說出一句不願嫁,他必定會尊重她而退親,如今已是夫妻,除非她有旁的念想,否則不該拒絕……
福康安很想開口問她,又怕她覺得自己疑神疑鬼不信任她,只能将雜亂的思緒忍在心裏,拼力壓下。
驀地想起父親說:凡事忍讓,必要時委曲求全,明珠才開口道:今早醒來,身子很痛,你今晚若再折騰,我怕是下不了床,明日不能去給你額娘請安,又失了體統。
原是為這個,福康安當即松了口氣,兀自笑笑,暗嘆自個兒多慮了,又轉身柔聲哄道:昨兒我也飲酒了,失了分寸,今兒個我會溫柔些。
是真的疼!明珠微微皺眉,走路都難受,你放過我罷!
洞房初夜,本就心疼她,福康安也就要了兩次而已,她竟受不了麽?也罷,她都開口求饒了,他怎麽忍心去強要,萬一惹哭了她,又不知該如何哄了,
那你今晚好好歇着,明兒個可不許再拒絕!
嗯。明珠胡亂應了一聲,明日愁來明日愁,只能躲過一劫是一劫。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八回 不屑一顧
才說罷,福康安卻又入了她被中抱着她,
明珠心中一慌,你怎麽……說話不作數麽?
我只想抱着你睡,不亂動……你放心。
起初福康安将手放在她腰間,的确老老實實,可聞着她身上的香氣,雜念叢生,手又不規矩的緩緩向上移去,卻被明珠及時拍了回來,接連三兩次,都在明珠将将睡着之際,
困頓的明珠有些不耐煩了,都三更天了,這樣讓人怎麽睡?還是各睡各的罷!
好罷!福康安也是睡不着,佳人在側,血氣方剛的男兒怎能沒有欲念,奈何只能壓制,不可盡興,痛苦萬分,無奈只能獨自蓋一床被子,轉身背對着她,這才昏昏睡去。
次日明珠睡醒後,不見福康安在側,問丫鬟幾更天,雲霄只道已是食時。
什麽?豈不是誤了請安的時辰,明珠不悅道:怎麽不喚我?
回夫人,是三爺不讓奴婢吵醒您,三爺說您昨兒個沒睡好。
他人呢?
應是給老夫人請安去了,爺交待,讓您再睡會,不必擔心請安之事,他自會跟老夫人交待。
終是誤了,她此時再起身過去,老夫人怕也不會高興。罷了,既有他打圓場,她大可放心再睡。
且說福康安一個人去請安,老夫人自然要問明珠何在,他只道她身子不适,是以讓她歇着。
終歸是自家的兒媳,加之算過命後,那拉氏對明珠也不似當初那般排斥了,便問,請大夫瞧了麽?
無甚大礙,不必請了。
小病忽視,才養成大病來,否則你二哥的嫡妻和嘉公主也不會早逝,留下我孫兒豐紳濟倫而去,皇上念他孤苦,又将他接入宮中去養,親孫兒不得常見,我也是命苦啊!
提及舊事,老夫人心中又是一陣悲痛,每每提及嫡妻二字,二夫人郭絡羅氏便覺心中有刺,只因她是繼妻,身份不比那公主兒媳尊貴,老夫人待她自是一般。
福康安上前安慰,老夫人又哀泣道:你自小也是被皇上接到宮中當作養子,雖是無上榮耀,可終究不能母子團聚,難享天倫啊!如今孫兒又是如此,唉!
好容易将她勸住,那拉氏又囑咐他定要請個大夫瞧瞧,若是明珠身子骨弱,合該早些調理。
額娘不必憂心,真沒事,只是……福康安壓低了聲道:晚上累着了她,所以多睡會子也就好了。
原是如此,倒是瞎擔心一場,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搖頭嘆道:
雖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可你也得有個節制,貪歡傷身吶!而後又交待靈芝去吩咐廚子炖些補湯給他。
呃……福康安頓覺難為情,額娘不必費心,孩兒還要入朝,晌午晚上都不再家中用膳。
無礙,老夫人慮事自是周全,讓他們炖好煨在爐子上,待你晚上忙完歸來讓丫頭們端給你。
果不其然,晚上福康安歸來已是戌時,卻見靈芝端來一碗湯,說是老夫人囑咐他必須喝下。
擱着罷!歇會子再說。福康安欲打發她走,靈芝卻道老夫人說了,定要親眼看着他喝下才能離開。
無奈,他只得勉強喝下,想着明珠昨晚的應承,滿懷期待的福康安将将上床,哪曉得趕巧不巧,明珠居然說自個兒來了月事,得知此事,呆楞了許久,福康安只悻悻地道了句,我去睡書房。
湯都喝了,她才說她來了月事!這下若不睡書房怕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次日,福康安告知老夫人說明珠來了月事,這幾日都不能來請安,老夫人也未說什麽,府上規矩,來月事那幾日都不必來問安。
只是老夫人又擔心兒子睡書房太寂寥,便提議讓他納個侍妾,福康安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又不好直接拒絕他額娘的好意,便找借口道:額娘,我才成婚兩三日,嬌妻在側,不需納妾。
可她總會來月事啊!多個人照顧你也是好的,男人一妻多妾再正常不過,你大哥便是你阿瑪妾室所生,我也待他視如己出,只可惜他戰死沙場,英年早逝……唉!
旁人是旁人,他是他,如今如願娶了明珠,他斷沒有再去納妾的念頭,只是那拉氏不理解他的想法,話不投機,繼續說下去只怕起争執,福康安便以入朝為由離開了。
晚上,福康安正在書房看兵書,丫鬟靈芝敲門而入,少爺,太夫人說您素日辛勞,命奴婢炖了參湯給您。
又是湯!福康安聽着都頭疼,明珠還在月事中,他才不想喝湯,免得肝火過旺又無解。
才喝了茶,不想喝東西,擱着罷!
看他揉了揉脖頸,靈芝适時道:少爺可是肩膀疼?奴婢給您按捏一會子,保管神清氣爽。
也好!忙了一天的福康安确覺肩部僵硬又酸疼,常聽額娘說你手法好,她最喜歡你給她捶捏。
得太夫人贊賞,是奴婢的榮幸。靈芝說着來到福康安身後,為他捶背,捏肩,按手臂,力道恰至好處,福康安不禁浮想聯翩:明珠何時才能這般溫柔的待他?大約只有做夢時……
瞧他閉目養神,十分享受,靈芝心道這功夫不是白練的,遂将手指上移,虎口張開,順着後頸緩緩向上,停在耳後下方,拇指與食指同時用力打圈按捏,約摸四五轉兒再用力向上提拉,輕微的疼痛過後,甚為舒暢。
看着他側顏英挺的棱角,靈芝竟有些期待他能回頭看她一眼,于是更為用心,但願他能沉醉在這撫揉之下……
肌膚相觸,陣陣酥麻,福康安不由撫上她的手,那拉氏常誇她的手柔若無骨,靈芝雖是丫鬟,卻不必幹粗重活兒,只需伺候主子即可,又時常得那拉氏賞賜潤膚膏保養雙手,是以柔潤無比。
羞澀的靈芝想閃躲,卻被他緊緊握住手腕,一用力便帶入懷中,仰慕之人就在眼前,這般近距離的四目相對,靈芝心潮澎湃,羞赧不已,低頭不語,福康安擡手,捏着她的下颌,低頭吻上……
忽聽福康安道:才剛還好,這會子怎麽沒力道,怎麽?累了?
不,靈芝這才回過飄忽的神來,爺恕罪,奴婢重給您按。回味才剛的臆想,她不由得紅了臉頰。
福康安卻道不必,不早了,該歇了。
靈芝聞言心中暗喜,原以為他會将她留宿在此,豈料福康安竟坐直了身子對她道:我要就寝了,你也回去早點歇着罷!明兒一早還得伺候我額娘呢!
本想順其自然,未料會是這樣的結果,靈芝只能自己開口,少爺,太夫人要奴婢……
見她欲言又止,福康安不禁問,怎麽?額娘還有什麽事?
靈芝紅臉低首,聲音幾不可聞,她要奴婢留下,侍寝……
晨時已拒絕,額娘還是不肯打消這念頭,福康安只覺頭疼,對她道:不必,你回去罷!
直言後他仍是拒絕,靈芝慌道:奴婢不能這麽走了,完不成太夫人的囑托,奴婢會被處罰的!
明白她懼怕主子的心情,福康安慰道:明兒個我自會跟額娘說是我讓你走,不會殃及你。
眼瞧着他轉身要走,情急的靈芝忽然跪下哀求,求少爺!您就當可憐奴婢,要了奴婢吧!
她這般作踐自己又是何必,許是受了太夫人的命,身不由己罷!瞧她低聲下氣也是可憐,福康安不忍嘆道:你相貌也不差,又是額娘身邊得寵的丫頭,本可以由額娘指婚給好人家做正室,何苦偏要做我的妾?
靈芝低聲抽泣道:奴婢十歲便被太夫人買來做家奴,以後的路并不由自個兒做主,全憑太夫人一句話。
他不怕他額娘,丫鬟卻怕,無奈,福康安只得道:那你今晚留在書房罷!我回我房中。道罷旋即轉身。
身後靈芝忙喊道:三夫人來月事不吉利,您不能與她同寝!
住口!誰敢攔着他去找明珠,便是與他過不去,福康安心中對她僅存的那一絲同情瞬時化為憤怒,
你只管待在這兒,明早再走,便當你完成了額娘的囑咐,至于我去哪兒,還輪不到你來管。
而後轉身離去,再不管她。
福康安上床時,明珠已然睡下,生怕驚醒她,是以他小心翼翼地躺下,只是她素來眠淺,若非熟睡,一點兒動靜便能将她驚醒。
她也不睜眼,側睡依舊,開口問,你不是該睡書房麽?
你還沒睡?福康安訝然笑道:可是在想我?
才怪,明珠解釋道:睡了,驚醒了。之後便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子,卻聽福康安道:
想你了,在書房看不到你,想離你更近些,就過來睡。
明珠提醒道:我來月事不吉利,你不該與我睡一處。
連她也這般說,福康安頓覺心煩氣躁,吉人自有天相!我生來富貴,怕什麽不吉利?
旁人都忌諱這個,她才以此作由,萬未料到他竟不以為意。
見她不語,以為她是生氣了,福康安又來道歉,我不是故意沖你,只是今晚心情不大好!許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訴你,免得你也跟着煩憂。你只需知道,我心裏只有你,就足夠。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般感慨,明珠無言以對,倦聲道:睡罷,我困了。
好。看着她因側睡而垂在身後的及腰青絲,福康安伸出手指勾起一縷繞在指尖,黑亮順滑,又芳香四溢。
他又湊近自身後抱住她,知她必會反抗,他提前道:我知你身子不适,斷不會碰你,只是想擁你入眠,你安心睡罷!
困意來襲,明珠實在無力與他狡辯,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個兒沉沉睡去。
第一卷 明珠無心怎關情 第十九回 話不投機
特許待在書房的靈芝羞憤難當,底下的丫頭們都知道太夫人欲将她賜予三少爺作侍妾,是以對她尊敬有加,她也等着侍奉了福康安,榮升為半個主子,也可風光過活。
萬未料到他竟會拒絕太夫人的安排,在府中的丫鬟裏,她自認相貌出衆,二少爺福隆安曾向那拉氏讨要過靈芝,那拉氏只道靈芝年歲尚小,不宜侍奉主子,如今她已年滿十五,偏袒三兒子的那拉氏才想着把她趕緊指給老三福康安。
三少爺俊美又得聖寵,她心底自是歡喜,如今卻是這般情形,令她十分難堪,明兒個太夫人知曉了又會如何看她,丫鬟們得知她被三少爺嫌棄,又會如何在背後嚼舌根?一心期待的美好日子瞬間化為泡影,靈芝實在無法想象明日以後的路,她該怎麽走……
這一晚,憂心忡忡的靈芝輾轉難眠,天一亮,她便回到那拉氏房中,那拉氏見她一夜在外留宿,以為好事既成,格外開懷。
侍奉過主子的丫鬟得将沾有血跡的錦帕上交過目,那拉氏問她要,她佯裝鎮靜的将錦帕交出。
那拉氏接過錦帕一看,當即在嬷嬷耳畔低語了幾句,嬷嬷點點頭,上前也不說話,直接掰開她手指,果然發現食指有劃口,那拉氏冷哼一聲,嫌惡地将錦帕扔在地上,
念在你這些年盡心侍奉的份兒上,我原本想讓你作個侍妾高人一等!哪知你竟不識擡舉作踐自己!竟然割破手指來糊弄我!
太夫人居然看出來了,靈芝聞言,心中一顫,正想着說出實情,豈料太夫人竟喝問道:第一夜為何沒有破?背地裏又跟誰私通?說!
靈芝吓得跪地不起,奴婢沒有!奴婢不敢啊!
鐵證如山,她還有臉否認!沒有私通你為何要割破手指來哄騙我?這血量能一樣麽?
太夫人,靈芝再不敢欺瞞,慌忙解釋道:實則三爺他,并未寵幸我!
現在你跟我說沒有?倒令那拉氏如何相信,那你這一夜都在哪兒?
在……靈芝沒了撒謊的膽兒,只能如實道:在三爺書房。
當真是奇恥大辱,那拉氏眯了眯眼,身子前傾,不由冷笑,你的意思是,你在我兒房中待了一夜,而他并未碰你?說到此,那拉氏眼神一戾,難道我兒有障礙麽!
不!靈芝吓得不知該怎麽解釋,少爺他去了三夫人房中……而她接下來無論怎麽說,那拉氏也不會相信,
明珠來月事,他怎會過去?那拉氏指着她恨聲道:死鴨子嘴硬!荀嬷嬷,給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是!荀嬷嬷毫不客氣,上前便是一耳光,丫頭,早些說實話,便少受些皮肉之苦!
太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跟人私通!
……
蘇果向來與靈芝走得近,得知她有難,忙跑到福康安房中跪求,三爺救命!求您救救靈芝姐!她快被太夫人打死了!
什麽?
靈芝昨夜去往您書房中侍寝,回來卻不見處子血錦帕,太夫人懷疑她早已與人私通而失身,要活活将她打死!
聽罷,福康安第一反應是看向明珠,澄清道:我沒碰她!
明珠不關心他是否碰了她,只是奇怪他哪裏有空閑,昨夜你明明宿在這兒,難道你夜游?
胡說!福康安辯道:我才沒有夜游症!
不對,明珠想起一事,你是後來才到這兒的,之前呢?
在書房。道罷福康安又覺不妥,難道明珠懷疑他?我就是為了躲她才回來寝房,我又不喜歡她,怎會碰她?明珠你要相信我!
明珠沉吟道:碰了便碰了,你沒有瞞我的必要,我又不會将你怎樣。
明珠……她居然這般無謂,還認定他與靈芝有什麽,福康安此時是有口難辯,失望又難過。
卻聽她繼續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