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簡馨說。
期間,周逸辰牽着周舟就站在簡馨身後,寸步不離,讓鄒亦鳴非常不順眼。
鄒亦鳴見她執拗,不再多說:“我走了,你……房子有什麽不滿意就告訴我。”
簡馨仰頭看他,他眼裏的血絲騙不了人,一段時間不見變得更黑更瘦,簡馨滿腦子都是他大半夜不睡覺,蹲在這裏辛苦蓋樓的畫面。
簡馨突然悶悶地說:“鄒亦鳴你還是這樣……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知道他很累,可她并不喜歡這樣的驚喜,她苦澀的對他說:“有什麽事你能不能先跟我說一聲?為什麽我總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到底算什麽?我是不是真的很多餘?”
她這人心眼小愛記仇,奶奶臨終前還說過一回,可她改不了,這輩子就這樣了,她一刻也沒忘過她求婚時鄒亦鳴給的難堪,沒忘過奶奶的遺憾,沒忘過他們分手時的狠決。那些東西都變成了刺,紮在她心裏。
“簡馨!”鄒亦鳴上前一步拉住她。
周舟站成了扭股糖:“簡老師我餓了,我們什麽時候吃飯?”
簡馨不再看鄒亦鳴,回頭對周舟露出一個清淺的笑:“馬上。”
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鄒亦鳴慢慢放開她的手,轉身走掉。
他去肉片店和大福碰頭,大福說;“還以為你能把簡馨帶來呢。”
鄒亦鳴一言不發坐下。小老板問:“吵架了?”
“沒。”他搖搖頭,簡馨最後那幾句話說得他難受,還不如鬧一鬧的好,現在這樣,他覺得生分。
簡馨張羅了一頓午飯,自己卻沒吃幾口,跑前跑後看房子。一樓保留了原來的樣子,手摸上去連點灰塵都沒有,二樓和三樓都刷了白牆,只要放上家具就能住人。她去院子裏給小花澆水,本以為那些花草會凋零,卻不想各個生機勃勃,顯然被照顧得十分好。
回貿城前她仰頭看高高的三層樓房,這一片,确定要拆了,她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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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簡馨穿裙子究竟是為了誰呢?
☆、你是我的毛衣
周舟并不知大人們的事,回程抱着簡馨說:“簡老師,下次我們再一起去玩好不好?”
周逸辰忙把他拉開,剛才的情況他看得很清楚,簡馨短時間應該不會想再回去的。
簡馨揉揉他的頭:“你答應的,這篇周記要得一百分。”
周舟笑眯眯的,顯然很有把握。
周一去學校,曾璇不知與誰在聊天,微信一個勁響,見簡馨來了嘿嘿一笑,邊問邊觀察她神色:“你回江洲了?”
簡馨坐下整理東西:“大福跟你說的?”
此時微信又響,曾璇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幸好簡馨不在意,拿了教案去班級。中午時曾璇約簡馨去食堂吃飯,簡馨說不想吃。
最近接連出了那麽多事,她瘦了好多,曾璇瞥一眼簡馨身上那二兩肉,硬是想拉她起來。簡馨連連求饒:“大姐,我真不想吃,你自己去吧。”
曾璇只好作罷,去食堂路上她低頭發微信,今天一直聊着的頭像并不是大福,最後一句是:“房子的事我怕她心裏過不去,麻煩你顧着她點,謝謝了。”
曾璇想了想,打了一段話:“她中午沒吃飯。”
幾乎立刻就看見對方正在輸入,那人說:“你幫她買個酸奶吧,麻煩了。”
曾璇撇撇嘴,轉而給錢雨發微信:“鄒亦鳴最近找你沒?”
“恩。”
“是不是很不對勁?”
“恩。”
“你就不能多打一個字?”
“老娘在陪客戶吃飯。”錢雨配了個兇狠表情。
曾璇知道她不方便,就自顧自地說了:“鄒亦鳴最近跟我說話那叫一個有禮貌!左一個麻煩了右一個謝謝了,你知道為什麽嗎?我剛才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卧槽他這是把我當小馨娘家人了啊,他這是開竅了知道要讨好我了啊,小雨,我好不習慣啊!”
錢雨的電話來時曾璇正好吃完飯,被她吼了一嗓子:“曾璇你整天沒事幹想什麽呢?這麽簡單的事你還靈光一閃、福至心靈?虧你還是個人民教師!他鄒亦鳴能離得了咱小馨?堵一百萬他們倆還有戲!”
曾璇說:“可是他又惹小馨生氣了。”
錢雨留下一句話:“他那樣我也不習慣,不過慢慢也就習慣了,你要保持高姿态,不給咱小馨掉價。”
曾璇在小超市買了罐酸奶,回去放在簡馨手邊,簡馨之前完全沒胃口,這時卻對這罐冒着涼氣的酸奶起了食欲,小心地舔蓋子。曾璇見狀,低頭發了條微信:“你怎麽知道她肯吃酸奶?”
鄒亦鳴發了個五百塊錢紅包過來,說:“她每年夏天都這樣,麻煩你每天幫她帶酸奶行嗎?”
曾璇收了錢,問:“我以前怎麽沒發現?”
鄒亦鳴沒回話,蹲在倉庫裏想起一些事,簡馨和他在一起的每個夏天,就算再沒胃口也會多少吃一點,因為他說過不喜歡她太瘦。家裏冰箱常備酸奶,晚上就見她抱着個罐子喝得嘴邊一圈白,睡覺時還能聞見她身上的奶味,那味道很香,有時他也跟着喝一罐,卻不是簡馨身上的味道。
現在呢?她不在意他說過的話了,所以想不吃飯就不吃飯,想不休息就不休息,像個叛逆期的少女。
鄒亦鳴心裏空落落的,站起來往外走。
大福喊他:“幫我買瓶冰可樂!”
回來時,鄒亦鳴遞給他一罐酸奶,大福罵了一聲毛病,轉眼一看,鄒亦鳴蹲在一旁悶悶吃酸奶,實在怪異。
大福撓撓頭,只好和兄弟一起排排蹲,把那怪呼呼的東西吃完了。
***
第二天簡馨依舊不去食堂,讓曾璇幫她帶酸奶回來,曾璇推了她遞過來的錢,笑着:“姐給你買,吃多少都行。”
其實她心裏不好受,眼看這兩人變成了那首歌——《最熟悉的陌生人》。
簡馨吃了幾天酸奶後就膩了,不論曾璇怎麽哄就是不願意吃東西,簡老師食欲不好在辦公室裏可是大事情,很快傳到周逸辰耳朵裏,他往辦公室送了一大筐上次那種葡萄,記得簡馨說過好吃。他是用着學校發夏季補貼的借口送的,這樣做不會太明顯又正好滿足了辦公室其他人的嘴巴。
曾璇剝了一個喂到簡馨嘴邊,簡馨只吃了一個就搖頭。
“大姐,你想成仙嗎?”曾璇無奈。
簡馨精神卻很好,她說:“天太熱了,我晚上回家有吃飯的,你放心。”
這事曾璇沒直接告訴鄒亦鳴,跟大福聊天時說了說,反正大福都會告訴他的。她不想站邊,只要是簡馨選的,她都支持。
鄒亦鳴電話立馬來了,問了幾句包括那筐該死的葡萄。
曾璇挂了電話直想笑,當年鄒亦鳴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簡馨拿下的,哪裏見過他這副模樣?
這邊嘴上還挂着笑,一轉身就發現簡馨站在那裏不知已經聽了多少。曾璇心裏喊冤,卻不知該怎樣解釋。
“這次真不是我告訴他的,不過他都知道了。”曾璇拉她的手晃了晃,讨好地笑。簡馨嘆了口氣,房子的事欠着他一個大人情還不知道要怎麽還。
下班後簡馨約曾璇去逛街,還主動提出去吃麻辣燙,曾璇見她肯吃東西高興得不得了,點了一桌菜兩人慢慢涮,吃到十點才各自回家。簡馨在樓下找了一圈,看見眼熟的皮卡車。其實她心裏有預感,卻不想面對,所以才會拉着曾璇耗到現在。
說來也是小題大做,她只是苦夏而已,他就從江洲趕過來,如若從前也能這樣,他們倆的是不是結局會好一些?
越上一層就離得越近,最後近得只需一擡頭,簡馨看見他靠在門邊,手裏提着個大袋子,這是她說不想再見面後,在貿城地界上,他第一次主動出現在她面前。這人真是越來越找不着大學時的書卷氣,痞痞一個大高個站在那,她都擔心會吓到住對面的姐妹倆。
鄒亦鳴沒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一個字都沒說,簡馨低頭開門,也沒說話,他跟着進來了,直接鑽進廚房,兩人跟演默劇一般,不需要臺詞。
簡馨遠遠站着,看他把袋子裏的東西翻出來,各種各樣的水果,就是沒有葡萄。他把水果全都切成小丁,泡了鹽水分開裝在幾個保鮮盒裏,伸手去拉冰箱門,發現冰箱裏空蕩蕩連片菜葉子都沒有,忍不住回了她一眼。
簡馨突然從記憶中揪出一個線頭,有個夏天他也這樣為她切過幾盒水果丁,這看起來是小事,做起來挺繁瑣的,他低頭切水果的背影她一直沒忘,沒想到他也沒忘。
簡馨默默捂住了胃,大概最近太任性又突然吃太辣,這會兒一抽一抽地疼,胃和心在同一邊,她有些分不清哪裏更疼。
鄒亦鳴把保鮮盒全放冷凍室裏,直起腰看她,見她捂着胃額角冒汗,眉頭輕輕蹙在一起,問:“今天吃了什麽?”
這是打破沉默的第一句,不深情不感人,特別家常。
簡馨低頭看拖鞋:“麻辣燙。”
鄒亦鳴眉間擠出一道深痕,說:“以後還是吃點這個吧,別折騰自己身體,吃完了我再給你做。”
“你別過來了,我自己會弄。”
鄒亦鳴沉默良久,說了個好字。
接着又說:“那我走了。”
走到門口,他回身看她:“你別生氣,那事是我欠考慮,以後……我會改。”
走廊沒亮燈,柔光從簡馨背後溢出來,灑在鄒亦鳴臉上,這時對面的門打開,姐妹倆出來扔垃圾,被門口這個男人的背影鎮住了。說實話,第一反應是簡馨惹了什麽人,她們倆立刻就想給保安打電話。
鄒亦鳴沒等來簡馨的話,回頭看了看姐妹倆,知道不能再留,低低地說:“我走了。”
他走後,年紀小一些的妹妹捂嘴驚呼:“好帥!簡馨姐,是你男朋友嗎?”
簡馨搖搖頭,聊了幾句後關上門。
第二天簡馨還是沒去食堂,不過下班後去晚市買了點菜和肉,回家收拾東西時她頭疼,冰箱本來就小,保鮮盒又占了大半地方,弄得她沒地方凍肉。于是隔天中午,曾璇就目睹簡馨從小超市冰箱裏拿了一罐酸奶和一個淡粉色的保鮮盒,把酸奶拌在水果丁裏吃完了。
曾璇看着那個漂亮的保鮮盒問:“他們現在還賣這個啊?我怎麽沒發現?這個套餐多少錢?盒子送嗎?”
簡馨說:“盒子是我寄存的,你要吃嗎?明天我多帶點。”
曾璇眼珠子滾滾,很快便猜到,哦了聲:“我不吃,你留着自己慢慢吃。”
晚上煲電話粥時曾璇對大福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你是沒看到,那水果丁切的比我媽都仔細,什麽品種都有,拌在一起好看又好吃。”
***
簡馨他們學校課業抓得緊,特別是高中部,每個月都有測驗,曾璇每個月最痛苦的是生理期和改考卷撞期,簡直生不如死。通常簡馨改完自己的語文試卷會來幫忙,曾璇正好能趴着休息一會兒。這天也是如此,簡馨拿走她的那一疊試卷一題題對着答案,批過十份後就能記住答案,後面的改起來就快了很多,曾璇捂着熱水袋跟大福說難受,微信聲接連不斷的響,也不知說了什麽,曾璇總是哈哈笑,簡馨最近就指着她的笑聲過活,聽見曾璇笑,她心裏也能輕松一些。
後來曾璇不笑了,辦公室裏靜了好一會兒簡馨才反應過來,她回頭看曾璇,問:“怎麽了?”
曾璇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簡馨忙扶住她:“你別吓我?哪裏難受是不是?”
曾璇哭着問:“小馨,我怎麽辦呀?”
簡馨把手機拿過來看,不知誰發的照片,裏頭那女孩挑釁似的比了個不雅的手勢,旁邊睡着大福,兩人都沒穿衣服。
照片拍得挺暗的,但就連簡馨都不會認錯,何況是曾璇,那人确實是大福。
簡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記得這七年再怎麽吵架冷戰曾璇都沒哭過……答案好像已經有了。
曾璇哭過後把照片轉發給大福了,大福的電話立刻打來,曾璇沒接,就讓手機這麽響着。随後簡馨的電話響了,曾璇說:“你別接。”
簡馨說好,也讓手機一直響着。
鄒亦鳴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見大福火燒屁股般趕回貿城,沒多久又一臉天要塌下來的表情回來。
他拉起鄒亦鳴:“走,陪我去喝酒。”
兩人在江邊喝光了三瓶五十六度白酒,大福起先十分清醒,說他和曾璇吵了一架,說曾璇那婆娘這輩子都改不了她的臭脾氣,說到最後自己抱頭直哭,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地通知鄒亦鳴:“我和曾璇可能要分了,這回是真的。”
“為什麽?”
大福沉默了好久,似乎難以啓口。
鄒亦鳴說:“你得說出來我才知道怎麽幫你。”
“……她說我有別人了。”
“到底有沒有?”
大福點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
“……就那天……我喝多了。她來江洲好幾天了,我都沒見,後來她去工地找我,我,我真喝多了……”
“上次你和曾璇吵架也是為了她吧?”
“恩。”
鄒亦鳴放下酒瓶站起來,揮拳就砸在大福臉上,大福一下酒醒了,捂着臉吼:“你幹嘛打我!”
“為曾璇打的,吳宇你太混賬了。”
大福撲過來和鄒亦鳴糾纏在一起:“你特麽有臉說我?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比我好多少?”
鄒亦鳴翻身把大福壓在底下繼續揍:“你給我閉嘴,現在說的是你的問題!”
大福體力比不過鄒亦鳴,只有挨打的份,被揍得哇哇叫,鄒亦鳴把他狠狠收拾一頓後拎起來甩一邊,跑出去又買了兩瓶酒,回來時見大福嗚嗚在哭,他把酒遞過去:“大老爺們哭什麽?你現在怎麽想的?”
男人的友情大多這樣,吵完了打完了又是兄弟,做兄弟就得替他扛着,這事就在鄒亦鳴眼皮底下發生的,他也不好跟曾璇交代。
大福咕咚咕咚灌酒,說:“我想跟曾璇好好過,我真是一時糊塗。”
“那個女的怎麽辦?”
“讓她滾!”
鄒亦鳴沒再說什麽,把酒推過去:“都喝了。”
大福也不想一直清醒,索性醉了拉倒,白酒上頭很快,他邊哭邊喊曾璇的名字。鄒亦鳴也喝多了,心裏也有一個名字卻不敢說出口,酒精上腦時做事比較沖動,把電話撥過去,接通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又匆匆挂斷。
第二天醒來如果不是通話記錄他甚至認為那是自己的一個夢而已,鄒亦鳴在床上愣了好久,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來,聽簡馨說:“昨天和大福一起喝酒了?”
“恩。”
“……以後少喝點。”
“好。”
短短兩句話,說完就挂了,手機跳回桌面,壁紙還是以前的,簡馨站在小涼亭裏,穿一身白裙,長發被風吹起。
***
這之後大福常常借酒消愁,借着酒意給曾璇打電話說愛她,鄒亦鳴就坐一旁看大福喝酒和被挂電話,自己一滴都不再碰。
大福說他:“你這家夥不夠意思。”
鄒亦鳴不吭聲,等大福喝醉了扛他回家,心知這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幾天後,曾璇從貿城寄來一份離婚協議書。
大福這段時間備受煎熬,他哪裏這樣低三下四過?為了曾璇可以說是把這輩子做不到的事都做了一遍,可見曾璇還是這樣不依不饒也來了脾氣,咬牙簽掉離婚協議書給曾璇寄了回去。
曾璇收到後給大福發了條微信:你回來一趟,咱們把手續辦一辦,我多一天也不想跟你呆在一個戶口本上。
大福氣得發抖,舉着手機給鄒亦鳴看:“她現在是連話都不想跟我說了嗎?打個電話會死啊?”
鄒亦鳴看他:“你真去?”
大福哼了聲:“當然去!還要去得飛快氣死她!”
大福第二天就趕去了貿城,曾璇跟主任請假說家裏有急事,簡馨擔心她,這幾天曾璇已經不哭了,像個鬥志昂揚的戰士,這可不是好狀态,她怕她會熬不住。
曾璇卻說:“簡馨,晚上咱們吃大餐慶祝一下。”
兩人約在民政局碰面,手續辦完後各自領了一本離婚證,曾璇半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擡腳要走,大福心裏不痛快,說話十分不客氣:“曾璇你也是為了錢才嫁給我的,別搞得自己跟個貞潔烈女似的。”
曾璇當衆給了他一巴掌:“吳宇你特麽良心都被狗吃了,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在場的人紛紛看過來,大福破罐子破摔滿不在乎:“怎麽,找到比我更有錢的了?”
曾璇氣瘋了,點點頭:“對,比你有錢多了。”
說的都是氣話,卻最能傷人心。
大福說:“那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最後還有個要求。”
“行,你說。”
沒有人能把離婚當做一件值得慶賀的事,而曾璇和大福做到了,他們辦了一場離婚宴,排場比當年結婚時還要隆重,曾璇穿着一身黑色婚紗和大福站在臺上,各自發表對于這段婚姻的感想,末了,兩人都表示:“能早日脫離苦海,甚好。”
由于當年鄒亦鳴和簡馨是他們倆的伴郎伴娘,這回也跑不了,又做了一回伴郎和伴娘。簡馨有時很羨慕曾璇和錢雨,她們都是敢愛敢恨的人,做什麽都随性灑脫,既然曾璇想這麽結束她的婚姻,她自然義不容辭。
曾璇分了大福半個身家,花起來一點不心疼,這次特地請了貿城最有名的設計隊伍為出席的各位女士設計發型、打點妝容。簡馨作為要一直站在新娘身邊的人,自然得到重點照顧,一圈弄完後幾乎不認得鏡子裏的自己,想把唇上的顏色擦掉。
錢雨攔住了,說:“這樣挺好的。”
簡馨只能這樣走出去,擡頭看見站在外頭等她的鄒亦鳴。
***
鄒亦鳴顯然沒料到會見到這樣的簡馨,依稀記得那年她也是這樣好看的站在他身旁,挽着他的手,一步步走過紅毯。可笑的是,七年後大福和曾璇離婚了,他和簡馨也分手了,而他們依然是伴郎和伴娘。
簡馨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轉身想回去,被他擋住。鄒亦鳴今天穿一身正裝,這行頭久了沒穿真挺不自在的,西裝袖管窄,腰身也緊,脖子上還勒一圈領帶,實在比不上他在江洲打赤膊來得舒服涼快。
兩人就這麽站在一處好久,誰也沒提三層小樓的事,鄒亦鳴拎起她的手細細看了看傷口,簡馨整條手臂都像燒着般,火辣辣的。
曾璇拎着一瓶紅酒探出頭來找簡馨:“快來。”
看見鄒亦鳴也在,曾璇顯然不待見他,哼了哼:“一丘之貉。”
鄒亦鳴沒想撇清關系,知道曾璇怪他,也不還嘴。
大福一圈喝下來後拉着簡馨聊天,鄒亦鳴過去解圍,說:“你想說就跟我說,我都聽着。”
大福一腳踹開他:“老子跟你說什麽?你現在越來越像鋸嘴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個屁,簡馨啊,你不嫌我煩吧?你跟我聊聊天行嗎?”
簡馨只能點頭。鄒亦鳴怕他講話沒分寸,就一旁守着。
大福其實早都醉了,說話有些大舌頭:“簡馨你看啊,當年咱們四對多好,現在都分了,這特麽不是老天爺在開玩笑吧?你得再好好想想,鳴子不像我,混賬一個,他絕對是四好青年,人都會犯錯,你得給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說這話時,鄒亦鳴沒攔,靜靜觀察簡馨的表情。
簡馨不吭聲,抓了杯紅酒仰頭喝了一口。
大福見有人陪他喝,一時高興,接着說:“為什麽我說你得給他一個機會呢?我馬上給你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
鄒亦鳴覺得苗頭不好。
“當年咱們畢業時學校有幾個名額,最後一個給了你,你記得吧?”
鄒亦鳴一把捂住大福的嘴對簡馨說:“他喝醉了,都是醉話,你別呆這兒了,過去陪曾璇吧。”
曾璇哪裏缺人陪,和錢雨二人把在場的男士都喝趴下了。簡馨也不知自己是該聽還是不該聽。大福掀了鄒亦鳴的手說:“今天在這裏我說了算,鄒亦鳴你別婆婆媽媽!”
簡馨只聽見大福對她說:“那是老鄒讓出來的。”
最後那個名額,是鄒亦鳴讓出來的。
他本可以服從分配成為一名教師,每月有固定工資每年還有寒暑假期,工作安逸又穩定,接觸的人也更純粹,不會出現拼死拼活為公司奉獻最後卻被犧牲成了替罪羊這種事。
這事他沒對她提過,半個字也沒有。
“為什麽?”簡馨問。
大福笑了:“你覺得在學校拿死工資能攢多少錢?他跟我說要讓你住上花園洋房,要讓你跟着他不吃苦,不出來闖,什麽時候能買上房把你娶回家?你們女人都一樣……”
最後的話沒說完就被鄒亦鳴封住了,他斥道:“發什麽酒瘋,嘴巴放幹淨點!”
大福依舊笑呵呵的,簡馨頓時惱了:“買房有那麽重要嗎?我又沒說要房子。”
鄒亦鳴低聲對她講:“你別聽他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簡馨仰頭對上他的眼:“鄒亦鳴你自己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鄒亦鳴搶過大福的杯子仰頭喝幹淨,解了緊緊綁着的領帶說道:“對,當時那個名額是給我的,我沒對你講過我爸的事吧?”
簡馨搖搖頭,鄒亦鳴從來沒提起過,她知道那是他的傷口,所以從來不主動提。為的這個,就算陳鳳仙對她态度再差,她也忍了,畢竟她一人帶大鄒亦鳴非常不容易,見着有別的女人來分他,自然不會舒服。
鄒亦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伴着那點往事下酒,酒喝完了他父母的事也說完了,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大聲,引得大家都回頭看:“我才不要去當老師,我得趕緊把你娶回家,标上我鄒亦鳴的名字!”
簡馨心一抽,想起鬧分手那段時間他總挂在嘴邊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原來不是拖延,而是他真的需要,而她卻只顧自己 ,還怪他。
說到底,他們都太自私了,只為自己打算卻借由各種冠冕堂皇的幌子掩藏了這份私心。
***
大福和曾璇在這場離婚宴上都喝醉了,氣氛十分火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場結婚宴。
人前表現良好,回家後各自悲傷,曾璇哭着對簡馨和錢雨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老娘當初就是傻才會相信他吳宇能改邪歸正!看,狗改不了吃屎,這回總算死心了。”
大福也哭,對鄒亦鳴和劉波說:“老子沒哭,老子是高興!森林啊,我來啦!”
簡馨這晚睡在曾璇家,雖然很累卻怎麽都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鄒亦鳴說完那些話後的樣子——
他把酒杯輕輕放在桌上,沉沉看着她,說:“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對誰有這份心了。”
這種感覺讓簡馨覺得像是小時候遇到不會做的數學題,算不出答案,找不到解題步驟,只能看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傻傻發呆。
一直背對簡馨躺着曾璇突然說:“小馨,我現在徹底站周逸辰這邊了,他比較靠譜,你別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想吃水果拌酸奶!
☆、你是我的毛衣
氣象部門發布橙色暴雨預警,學校宣布停課兩天以免師生在路上發生意外事故。任務分配到各個班,有個女老師休産假去了,簡馨作為代理班主任接手這事,一個個往家長那裏挂電話,她還開了一次班會,叮囑學生們放假別亂跑,最好呆在家裏或者和父母在一起。
能上私立中學的孩子家庭條件都不錯,家長們見學校這麽重視也主動配合,唯獨聯系不到一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男孩的家長。簡馨對那孩子極有印象,個頭小小的卻坐班裏最後一桌,上課時看起來很認真,但考試成績沒有一次例外的全部吊車尾。
簡馨幾乎快把電話打爆了,實在沒辦法只好在自習課時把男孩叫出來,問:“個人資料裏的父母聯系電話是對的嗎?”
男孩點點頭。
“可是我聯系不到你爸媽。”
男孩說:“他們比較忙,老師您有什麽事跟我說也行。”
簡馨遞過一張關于暴雨放假的通知條,說:“晚上回去給你家長看過,簽了字明天給我,行嗎?”
男孩點點頭:“行。”
第二天他果然把條子帶來給簡馨,上面簽着很草的名字,簡馨點點頭:“恩,這樣就行了,你回去上課吧。”
這是貿城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雨,一早簡馨就眼皮直跳,果然吃過早飯後預感靈驗——外頭下着大雨她家卻停水了!
這麽大的雨連外賣都叫不到,簡馨正在發愁,肚子又隐隐作痛,她心道不好跑去廁所一看,生理期居然早了一周。現在吃不上飯已經不算大事了,簡馨決定連水都不喝,不然拿什麽沖廁所?
她頭兩天總是會很難受,外頭風大雨大,電閃雷鳴,簡馨躺在床上卻不安心,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她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家裏除了停水沒有大事,工作上,昨天下班前已經再三檢查了門窗,下周的考卷也已經印刷好放進了保險箱,似乎……是她多心了。
她蜷縮着身子抵抗那股墜脹感,不知手機正壓在心口處,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電話進來時手機又震又吵,簡馨一陣心悸,迷糊中看了看來電顯示,接起來問:“周逸辰?”
周逸辰那邊很吵,他急喘着告訴她:“簡馨,出事了,你們班的學生離家出走了。”
簡馨腦子嗡一聲:“誰?不可能,我都有通知給家長。”
周逸辰說了那男孩的名字,并道:“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今天學校放假,早晨看孩子去上學,可是到現在都沒回家,于是來學校找孩子,現在正在校長辦公室鬧呢。”
簡馨一下便想通,什麽都不解釋,對周逸辰說:“我現在馬上過去!”
周逸辰說:“你別動,我過來接你。”
簡馨出門時才發現原來已經是晚上,天像漏了個口子,把雨水傾倒而下,貿城的每個角落都無比潮濕,黑暗,陰冷。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逸辰到得很快,上車後對簡馨說:“家長已經報警了,我們現在分頭出去找人,你跟我一組,希望那孩子沒走遠。”
簡馨點點頭,其他話不想說。
周逸辰見她這樣,安慰道:“你也別急,說不定是去網吧玩得忘記回家了。”
簡馨搖搖頭:“那孩子早就計劃好了,他模仿了他父親的簽名。我剛接手這個班對他的情況不是很了解,當初打不通電話時就應該想想原因,可我沒有這麽做,而是給了張通知條,我那時還洋洋自得,覺得自己能勝任這個職位,現在想想真是諷刺。”
周逸辰不認同:“正如你說的,那孩子早就盤算好了,你自然防備不到。”
簡馨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都是我的疏忽。”
***
周逸辰把車停在網吧一條街的入口,馬路上幾乎沒有車駛過,平時格外熱鬧的這條街也人跡罕至,大雨封鎖了視線,讓尋找更為困難。孩子父母提供的信息是他今天出門穿校服,背藍色書包,腳上一雙最新款耐克球鞋。
周逸辰帶着簡馨一家家網吧搜,把孩子的大頭照亮出來問網管有沒有見過。寒氣從腳底透進來,簡馨渾身發抖,打心眼裏希望那男孩就在下一個網吧裏等着他們。
可惜事與願違。
整條街都找過了,所有人都說沒見過這個學生。
越是慌亂的情況簡馨就越鎮定,她對周逸辰說;“這個點也應該要睡了,我覺得應該去各個酒店查查。”
可周逸辰卻覺得這思路不對,他說:“簡馨,我們不能在錯誤的地方浪費寶貴的時間,校方的意思是最好能比警方更早把孩子帶回去,這樣學校才有優勢解決後面的問題。這事我有經驗,那孩子既然離家出走就不會輕易被找到,入住酒店得用身份證,他沒那麽傻,我估計咱們得去酒吧找找看,男孩子對那種地方好奇。”
簡馨和那孩子接觸不多,卻覺得他不是對酒吧網吧有興趣的那一類,沒錯,時間寶貴,所以她說:“那這樣,咱們分頭行動,你去酒吧,我去酒店。”
周逸辰拉住她:“你別生氣!以後我再跟你賠罪,現在聽我的行嗎?”
簡馨說:“我沒生氣,真的,我只是想快點找到他。”
周逸辰說:“你不能一個人行動,別到時候人沒找到你又丢了,咱們先去酒吧再去酒店行嗎?”
簡馨抽回手:“我這麽大個人怎麽會丢?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趕緊走吧。”
周逸辰卻說什麽都不肯,僵持時簡馨手機響,一看來電就愣了,接起來道:“我現在有事,晚點……”
“在哪?”鄒亦鳴打斷她的話。
簡馨沒反應過來,還是說:“有什麽話明天……”
“我問你在哪?”
能聽見電話那端也是雷聲陣陣,簡馨昨天還看過天氣預報,江洲并沒有雨。
“你過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