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問。
鄒亦鳴皺了眉:“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簡馨不敢再想其他,趕緊告訴他自己在網吧街入口處。
鄒亦鳴說:“待那半步都別動。”
電話挂了後,周逸辰問:“誰要來?”
簡馨說:“我一個朋友,來幫忙的。”
“那我陪你等。”
***
鄒亦鳴到得極快,簡馨看見他那輛二手皮卡倍感親切,撐着傘跑過去拍窗戶,車窗降下來是鄒亦鳴的一張臭臉,他說:“不是叫你半步都別動,跑出來做什麽?”
簡馨心裏突然變得很踏實,有種看災難片時所有人都得救的感動,她鼻子酸酸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鄒亦鳴并不想解釋,下車來拉着簡馨站到避雨的地方,和周逸辰碰了個正臉,簡馨把情況說了一下,鄒亦鳴想了想說:“既然這麽有計劃的消失就絕對不會是為了去網吧打游戲,何況你們并沒有在網吧找到人,那麽酒吧也不用去了,倒不如去可以住宿的地方查查看。”
周逸辰和簡馨對上了眼,都露出些不可思議。
鄒亦鳴的想法和簡馨是一致的,他們事前并沒有對過口供。
周逸辰點點頭:“行,既然有人陪你那我也放心了,咱們分頭找吧。”
時間不等人,周逸辰把車倒出去,漂亮的車尾燈一下子就消失在雨幕中,而另外一輛破舊皮卡老實敦厚地等在那裏,車皮被雨點砸的啪啪響。
鄒亦鳴拉開車門說:“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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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馨這時才覺出自己已經累得邁不動腿,可又不想讓他看出來,咬着牙往上爬,誰知鄒亦鳴的手掌貼着她屁股擡了擡,幾乎是把她扔進車內的。
關上門後他在雨裏立了兩秒,暗暗摩挲手指,然後飛快地開車前往最近的酒店。
車上他說:“你們學校的孩子都不缺錢,小旅社絕對不會去,咱們從快捷酒店開始查,你跟學校保持聯絡,說不定警方已經查到了。”
簡馨恩了聲,給主任發信息時手都在抖。
鄒亦鳴看見了,左手控制方向盤,右手伸過去握住了簡馨的一只手,那小手又冰又涼,鄒亦鳴沒說話,用自己的溫度将她捂暖。那股熱度順着手臂直沖心田,讓簡馨整個人都緩和下來,她低頭看,看見鄒亦鳴手臂上李瑩咬出來的牙印子已經結了痂,新皮膚泛着粉紅。
雨水拍打着車窗,簡馨說:“謝謝你今天能來。”
鄒亦鳴有些不自在:“以前總不在你身邊,現在得把這毛病好好改改。”
簡馨看着外面的雨幕,竟然有些不習慣這樣的鄒亦鳴。
鄒亦鳴偷偷看她一眼,慢慢松開手。
貿城那麽大,快捷酒店、星級酒店至少一千家,雖然說要找,卻不知從何找起,簡馨心裏沒底,問:“你真覺得會在那裏?”
鄒亦鳴搖搖頭:“不能确定。”
簡馨驚了:“那你……”
“反正不會在酒吧,傻子都知道。”
***
兩人跑了市區比較有名的酒店,均沒結果,此時已經深夜,周逸辰來電話說警方調取了全市酒店的入住信息,其中并沒有那個男孩。
簡馨像放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五星級酒店的大堂裏,毫無形象可言。鄒亦鳴這是頭一回見到她這個樣子,大堂裏燈火輝煌,即使那麽晚了也依舊有人經過,簡馨絲毫不在意,對他說:“我歇會兒。”
他們倆這副樣子實在引人好奇,鄒亦鳴瞥見有人拿起了手機準備拍照,立刻将簡馨擋住,彎腰下去将人抱起來。
簡馨跟坐雲霄飛車一般呼一下騰空,驚得啊了聲,這一聲在空曠的大堂內不斷回響,熱鬧非凡。鄒亦鳴看她窘迫,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擋着,大步走出去,把人放進車裏。
那孩子像是憑空消失了般,哪裏都找不着,簡馨徹底絕望了,問鄒亦鳴:“現在人販子那麽多,要是被帶走了怎麽辦?我會不會坐牢?”
鄒亦鳴忽然傾過來對上簡馨的眼,半句廢話沒有,直接問:“想不想哭?”
簡馨恩了聲。
他伸手把她摟進懷中,說:“哭吧。”
簡馨這才敢把忍了一晚上的害怕露出來,在他懷中哭得稀裏嘩啦,鄒亦鳴習慣用手指卷她長發,這下沒卷到,空落落的手指只好握成拳頭。簡馨無處安放的心穩穩落在了他懷裏,她在別人面前裝鎮定裝堅強,在他面前,用不着。
簡馨哭得太慘了,鄒亦鳴聽着心裏難受,也不知怎麽安慰她,簡奶奶過世時她也是這樣哭的,那時他沒做好,一直後悔到現在。心髒突突跳着,催促他應該做點什麽,他腦子裏全都是簡馨和周逸辰站在一起的畫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某一天簡馨像這樣靠在別人懷裏哭泣。
不,他接受不了。
而這畫面他已經看過好幾次了!
鄒亦鳴貼着她的額迅速低下頭去尋,簡馨毫無防備就被咬住了唇,她愣住了,打了個哭嗝,鄒亦鳴将她擁緊,細細密密地嘬她的嘴巴,這是極親密地,令她無法拒絕的安撫。耳邊是雨聲和雷聲,車內小小的空間令人感到安全,簡馨揪着的手緩緩松開,眼尾滑下一顆淚,感覺到鄒亦鳴的眼睫毛掃在她眼皮上,微微發癢。
就在鄒亦鳴想吻得更深時,簡馨的手機響了,她一驚,把手機掉在腳邊,鄒亦鳴彎腰撿起來,和尚頭刺刺地紮在她腿上,那裏一片酥麻。
只見他接起來聽完,說:“好,我知道了,我們現在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老鄒開始絕地反擊
☆、你是我的毛衣
男孩找到了,誰都沒想到他竟然哪裏都沒去,在家樓下候了半天,等父母匆匆趕去學校後自己上樓開門進去,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一般,如每個放假在家的學生一樣,在房間裏寫老師布置的假期作業。
如果不是警方辦案需要,他的父母回家取戶口本,這場游戲還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
在那孩子眼中,這确實是一場游戲,他自編自演,戲弄了常年忙于工作無暇照顧他感受的父母。
簡馨趕到學校時那男孩并不在,他的父母依舊不肯罷休,直指簡馨工作失職,索要精神賠償。這事簡馨沒法抵賴,她确實沒親自通知家長有關放假的事,拿到簽有名字的通知條後也沒再做确認,當時如果能謹慎一些,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那男孩也就不可能有機會鬧這一出。
學校把這件事交由周逸辰全權處理,站在學校的立場自然是要息事寧人,但這個鍋不能背,主要責任還是家長和孩子之間長年累月的矛盾,并且學校希望這個學生檢讨自己冒充家長簽字欺騙老師的惡行。
兩方都不退讓,忙了一晚上的警察已經收隊了,校長室內氣氛不好,男孩父母決定要将此事公布在網絡上,讓網民評評對錯。
一旦這麽做,簡馨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她不願意。
周逸辰據理力争,發誓要把簡馨摘幹淨。簡馨此時已經沒有了争的念頭,死死撐住自己不能昏過去。
僵持中,門被叩響,那男孩不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卻鎮定得令人心顫。
他看了簡馨一眼,但眼中沒有歉意。簡馨心中不快,覺得自己跟猴子似的被耍了。
男孩張口道:“通知條上的簽名是我寫的,從小到大所有需要家長簽字的試卷都是我自己寫的,我很小就把我爸的簽名練得以假亂真,因為他們常常不在家,如果交不出帶有簽名的試卷老師就要請家長,可他們根本不會來學校給我開家長會,他們只想着賺錢,錢比兒子都重要,這種事多了,我就知道,一切得靠自己。”
這番話說完他媽媽就哭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良心,我們忙了大半輩子還不是為了你!”
男孩搖頭:“我不需要錢,我只想每天回家能和你們一起吃個飯。你們知道我經常被班裏同學欺負嗎?你們知道我每次都考最後一名嗎?你們知道我經常被小流氓敲詐嗎?”
他的媽媽愣住了,這些她都不知道。
男孩說:“其實他們根本欺負不了我,是我自己不想坐前排才搬到最後一桌。你們以為我真的只能考最後一名嗎?其實那些題簡單極了,我只是不想寫答案而已。還有,小流氓為什麽會敲詐我?因為我故意讓他們知道我很有錢,這樣他們就會找上我。”
男孩的父親一巴掌扇過去:“你瘋了嗎!”
男孩的臉立馬腫了,他惡狠狠地看着父親,說:“你有什麽資格打我?你再打一下試試?信不信我立馬從這裏跳下去?”
他父親揚起的手僵在半空,經過今晚的事,他是真的相信兒子會這麽做。
男孩的媽媽吓得撲過來将孩子抱住,哭着喊:“你可不能有事啊,咱們家三代單傳,以後就指望你接手你爸的公司,難道你想把這一切拱手讓給外頭的野孩子嗎?兒子你清醒一點吧!媽這麽苦都是為了你啊!媽要是不陪在你爸身邊,他還不知道能弄出多少醜事呢!”
簡馨不想聽這些家長裏短,就想問問,還有她什麽事嗎?如果沒有,她能不能先走人?
“我打斷一下。”鄒亦鳴出聲,“我先把簡馨帶走了,有結果後電話通知吧,沒工夫留在這裏看人間劇場八點檔。”
房間裏的人都愣住了,鄒亦鳴轉頭問簡馨:“走嗎?”
簡馨點點頭,跟着他站起來。
她沒顧忌到自己此時的體力,差點又摔下去,鄒亦鳴和周逸辰同時伸手,最終鄒亦鳴勝,把簡馨撈進懷中,俯身一帶,将簡馨打橫抱起,迎着校方和家長的目光,坦蕩蕩的走了。周逸辰收回手,雖然心也跟着出去,但他得留下來處理後面的事。
簡馨熬不住,極度緊張過後的疲憊如這場暴雨襲來,眼皮子一閉一閉的很快阖上,雨刮器的膠條老化了,一下下都發出低低的摩擦聲,鄒亦鳴把雨刮器關了,一路二十公裏時速開着。
簡馨睡得并不安穩,醒來後發現已經在家樓下。鄒亦鳴拉開車門往她手裏塞一把雨傘,說:“既然醒了,就幹點活。”
“啊!”簡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騰空抱起,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撐好這把小傘,将鄒亦鳴和她都藏在傘下。
上樓後他問她:“鑰匙呢?”
簡馨在他的懷抱裏翻鑰匙,開門後直接被他抱進浴室,她坐在洗臉臺上,他彎腰往浴缸裏放水。
大浴缸占了一半的空間,水費貴,簡馨平時用得少,不過換季時洗床單窗簾倒是極好的。
簡馨的腳夠不着地板,一晃一晃的:“沒水。”
這話剛說完,花灑頭就噗噗噴水了。鄒亦鳴笑着回頭看她:“我在還敢造次?這不乖乖來水了嗎!”
簡馨深覺這自來水公司和鄒亦鳴是串通好的。
水聲輕響,鄒亦鳴試了試水溫,簡馨還沒準備好就被他扔進了滾燙的水裏。
撲通一聲,濺起好大水花,鄒亦鳴眼鏡上都挂着水珠。
她立刻發飙:“好燙!”
鄒亦鳴笑:“就要這樣燙一燙才能驅寒氣,我已經念在你細皮嫩肉給放了點冷水,你忍着吧,都是為你好。”
簡馨不做聲了,乖乖坐在浴缸裏,暖流從腳底直蹿而上,到達頭頂後簡直舒服死人,鄒亦鳴轉身出去,說:“你把衣服脫了。”
等他把門帶上後簡馨開始扒衣服,到底還是受了寒,小腹一抽一抽的把一缸水都弄髒了,她最後拿着花灑沖幹淨,低頭聞了聞,覺得還是有一股血腥味。
正想着是不是要再抹一遍沐浴露,就見門打開,鄒亦鳴拿着她的浴巾進來,兩眼也不偷看,将她嚴實裹住,根本不讓她自己走,打橫抱出去直接放在腿上,十分熟悉地找到吹風機,調低檔給她吹頭發。
這事他從前沒做過幾回,簡馨受寵若驚。
鄒亦鳴的眉越皺越緊,顯然不滿意簡馨那一頭短發,沒十分鐘就吹幹了,用手一下下拽她發尾,嫌棄得不得了。
簡馨被拽疼了,哎呦一聲捂住了腦袋,正巧對上他的眼睛,不知他什麽時候關的電吹風,外頭的雨也停了,房間裏一下安靜起來,他似乎很累,靠在她肩上,呼吸間微熱的氣息輕輕拂過,簡馨不自在地動了動,怕他聞見味道。
她已經很控制了,卻還是會想到以前,這男人其實很壞,最愛在某件事上捉弄她,其中他最喜歡的姿勢是把她像這樣放在腿上,讓她自己動,她哪有那個體力,也經不起他那麽看着她,動沒兩下就喊累,鄒亦鳴總會壞壞的笑,眼睛裏有鈎子一樣。簡馨羞紅了臉去摘他眼鏡,真急了也會什麽都不管直接蓋在眼鏡上,每一回的勝負都無懸念,不是他戴着滿是指紋的眼鏡低頭瞧她,就是他眯着眼把她捉到離自己半厘米不到的地方,将她一絲一毫的反應都看得清清楚楚。
“以後大晚上的別跟其他男人出去,把你賣了怎麽辦?”鄒亦鳴嘆了一聲,說話時唇貼着簡馨的皮膚,像是吻。
簡馨那裏經不起這般,輕輕顫了顫,鄒亦鳴真的改為一下一下的吻,輕輕吻遍她的頸間和鎖骨,他的手掌發燙,隔着浴巾握住她的腰,熱力透進來,讓簡馨渾身從內而外暖起來,比泡澡還有用。他一路往下直到胸口,動作堅定又極有侵略性,簡馨被他鎖在跟前動不了,只能任他剝開,她伸手推了推,小貓樣的力氣直接被忽視,鄒亦鳴在她胸口停了停,許久未見了,如今好不容易見一回倍感親切,那小紅點羞答答地綻放在他眼前,他張口含住,另外一點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揉。
簡馨渾身一震,這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她覺得應該喊停,可卻停不下來。鄒亦鳴索性把浴巾抽走,壓着她的腰貼上自己,他的衣服濕透了,沾在簡馨身上黏糊糊的,四周都是他的味道,簡馨恍恍惚惚間發出小貓樣的叫聲。
鄒亦鳴将她向後折,神情嚴肅地一路往下親到她白生生的肚臍眼,簡馨想起什麽飛快地捂住自己腿間,他重新回到上頭,啃咬她的耳朵,十分郁悶:“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
簡馨松了口氣,鄒亦鳴這人在這方面絕對不是個性急的男人,沒有一回強迫過她。
原以為這人會停下來,可卻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燙,像個火球。簡馨喘着氣任由他折騰,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鄒亦鳴俯下臉看她,許久後說:“你說的那件事,我做不到,你別怪我。”
簡馨已經無法思考他說的是什麽,鄒亦鳴最後使勁揉了揉她的胸口,将那一片雪白揉成了粉紅,他呼一下把她抱到床上,迅速蓋上被子,轉身往外走。簡馨滿面通紅地坐在床上發呆,一時半會回不過神。
一會兒後他在門邊露臉,說:“起來,吃面。”
簡馨應了聲,趕緊拿小翅膀去換,然後靜靜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面。
這天他們倆最後的對話是——
簡馨問他:“要是學校開除我怎麽辦?”
鄒亦鳴想都沒想直接說:“到那時候,我養你。”
真的要睡時天都快亮了,鄒亦鳴等簡馨睡着才離開,他還得返回去開工,這時又開始下雨,雨刮響了一路,開車的人卻并不在意。
簡馨醒來後發現桌上他留了字條,他的字一貫利落硬朗,寫着:房子不錯,下次有時間再慢慢參觀。
作者有話要說: 恩恩,朝着大和諧勇往直前!
☆、你是我的毛衣
考慮到孩子今後的一生,這件事并沒有傳開來,當晚在場的所有老師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對外透露半句,不知周逸辰是怎麽辦到的,男孩的父母沒有再揪住簡馨不放,學校也沒有對簡馨做出處罰。簡馨心虛,跑去問周逸辰,他說:“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的權利也沒大到可以左右學校的程度,簡馨,這事怪不了你,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老天都幫着那小子,就是要讓他鬧這麽一回。”
雖然學校沒處罰,但簡馨還是覺得欠了點什麽,回辦公室路上遇見主任,主任朝她招手,小聲說:“那天是我給你家屬打的電話,我擔心你路上出事,你倆回家沒怎樣吧?”
簡馨這才知道那晚鄒亦鳴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不,應該說是從天而降,救她于水火間。她問:“您怎麽知道他的電話?”
主任拍了拍常年随身攜帶的記事本說:“你剛來咱們學校的時候他就給我留過電話號碼,說以後有事一定要跟他說。我這人最會收東西,那麽久了也能把他電話翻出來,簡馨啊,那小夥子人看起來不錯,還是你有眼光。”
簡馨從來不知鄒亦鳴有關照過她的同事,她上任那天鄒亦鳴有一個很重要的面試,時間正好撞上了,她是獨自來報道的,人生地不熟的很拘謹,辦好就職手續後發現曾璇站在外頭等她,這家夥悶不吭聲走了大福家的人脈也來當老師了!
曾璇說:“姐得繼續罩着你,就你這小雞崽的斤兩沒了我遲早骨頭都不剩。”
那天她特別開心,回家後聽說鄒亦鳴的面試也通過了,狠狠做了一桌的菜,舉杯時是這樣說的:“從今天起,我們就在這座城市紮下根了,希望生活能一帆風順,我們能心想事成。”
簡馨快步走回辦公室,撈起電話又跑出來,尋了個角落給鄒亦鳴打電話,她的心口撲通直跳,總要說點什麽才行。
鄒亦鳴現在很好找,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電話打來時正在睡覺,接起來啞啞地喂一聲,像極了那天晚上他說:“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
簡馨耳朵很燙,舉着手機半晌不說話。鄒亦鳴這才睜眼看是誰,又低低喚了聲:“簡馨?”
“恩,是我。”簡馨說,“想再跟你說聲謝謝,沒別的事,我先挂了。”
鄒亦鳴徹底醒了,沒弄懂這姑娘的意思。
簡馨回到辦公室見曾璇趴在桌上,忙過去問:“不舒服?”
曾璇對此事并不知情,離婚宴那天她笑得開心,之後卻再沒見她笑過,簡馨很擔心,想為她做點什麽。
曾璇拉着她的手說:“小馨,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簡馨問:“你想去哪裏?我請假陪你去。”
曾璇搖搖頭:“我不想待在貿城了。”
簡馨知道了,她要離開,離得遠遠的。
“離開後就能變得更好嗎?”
曾璇說:“不知道,但我想試試。”
上課鈴響,曾璇振作起來拿着教案去教室,簡馨留在辦公室裏想了很久,中午放學時找到了那個男孩。
他中午沒回家,看來是在食堂解決午餐,簡馨說:“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男孩說:“你別指望我道歉,這事你也有責任你心裏清楚。”
簡馨點點頭:“不會讓你道歉,是我的失誤,所以我請你吃飯。”
男孩悶頭往前走:“我有錢,用不着吃你的。”
簡馨擡腳跟上,讓食堂阿姨刷她的飯卡,最後坐在男孩身旁的位置,安安靜靜吃完飯,什麽也沒說。
第二天也是一樣,她跟在男孩身後打飯,吃完後走了。
這事重複了幾回,學校裏關注女神老師的孩子可不是小數目,很快孤僻慣了的男孩也得到了同樣程度的關注度,大家都好奇女神老師為什麽要請他吃飯。他再怎麽老成到底還是個孩子,終于憋不住了質問簡馨:“你究竟想怎麽樣!”
簡馨說:“你考個第一名吧,你不是說考卷很簡單嗎?我覺得你在吹牛。”
男孩漲紅了臉:“考給你看!”
***
沒過幾天,曾璇顫着聲抖着手舉着她的粉紅六喊簡馨:“小,小馨,你過來看看,這是咱小雨不?”
簡馨沒比曾璇早知道多久,一個小時前鄒亦鳴把視頻發她微信上了。
曾璇扯着她:“小馨,不是我看花眼了吧?”
視頻裏有個極其彪悍踩恨天高的大美女帶了一幫漢子把人堵在小區門口,光天化日之下扒了人家衣服,連條內褲都不剩,而那縮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就是不久前給曾璇發照片的小三。
曾璇說:“錯不了,這女人化成灰我都認識。”
簡馨看了看她,見萎頓好幾日的曾璇終于有了神采,眼神亮得可以去井下挖煤。
曾璇把她臉轉回手機上,興奮地說:“你快看啊,可精彩了!”
只見那恨天高美女一腳揣在小三肚子上,那麽細的鞋跟直叫人看得牙酸,那小三張口就嚎:“殺人啦,我不認識他們,大家幫忙報警啊!”
不明事情真相的大媽看着那人可憐,想上來勸兩句。
那恨天高……哎,現在就直接說錢雨吧……錢雨一巴掌掃過去,直接打歪了小三的嘴,大聲道:“在場的各位!她不認識我我認得她!半年前她在微信勾搭我男人,我男人是個老實人,吓得立馬把這事跟我說了,我這人大肚,既然沒什麽也就不追究,和我家那口子依舊恩恩愛愛,可惜我太大意了,忘記了我媽常跟我說的,家花沒有野花香,還有一句是我後來加的:表子配狗天長地久!”
這話說的順溜,在場居然有人鼓掌叫好。
錢雨接着說:“我男人和她睡了,你說睡就睡吧反正我用過了你接着用廢物利用不是,我這人環保觀念很強的,不在乎這點男人,可這表子非要把照片發我手機上,我男人見瞞不住了跪着求我原諒,但我這人吧,有潔癖,嫌髒,誰知道他有沒有沾了什麽菜花病回來?于是我立馬離婚了,可這事沒完,我男人好歹曾經是我的人,有錯我們家裏算清楚就行,你嘛……”
錢雨拍了拍小三的臉,體貼地剝開她擋着上身兩點的頭發,說:“你讓我不爽我得找回來,不然這口氣我咽不下。”
一聽是這麽回事,那大媽也不管了,這年頭,小三最可恨!
錢雨把小三的臉轉出來,說:“大夥拍清楚一點,讓有家庭的姐妹們都提個醒,以後見到這號人得遠遠避開,誰知道她哪天又勾搭上誰。”
于是很多人舉着手機上前拍,還特下流的專拍小三沒穿衣服的地方。
錢雨在後頭很自信的比v,給自由攝影師們幾分鐘時間後回到正題,問小三:“我剛才說的話,有一個字錯嗎?”
小三撕心裂肺地吼:“你個臭三八!”
啪,錢雨不動氣,給了一巴掌。
小三哭:“你騙人,我沒有!”
啪,錢雨又賞了一巴掌。
小三大概被打蒙了,說話不計後果:“你自己管不住男人怨我做什麽!你老公可喜歡我了,說我比你緊比你會伺候人,我還有照片,都傳給你!”
錢雨啪啪啪三巴掌下去,那小三滿嘴血,吐出來兩顆牙。錢雨站起來對一道來的兄弟說:“給我把她頭發剃光,綁在小區門上示衆兩小時。”
小三尖叫起來,眼看頭發一撮撮掉落,可她護得了上面護不住下面,最後什麽都不管了,只捂着臉躺在地上。
視頻的最後,是她被綁在門口接受人民群衆正義的唾沫,也不知警察怎麽來得這樣慢,整整兩個小時後,小三才被解救,她連一件遮羞的衣服都沒有,想回都回不去,只能縮在角落裏等天黑,沒有人可憐她,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簡馨和曾璇久久不能平靜,對看一眼後問的是同一個問題:“錢雨不會怎麽樣吧?”
兩人忙給錢雨打電話,錢雨聲音聽起來十分愉快,問:“找我幹嘛?”
簡馨剛要問,曾璇拉住她,說:“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和簡馨正好路過你公司,過去等你下班。”
錢雨說:“好啊。”
***
一下班曾璇就拉着簡馨打車去找錢雨,親眼見到她平平安安出來時曾璇哇一下哭了,跑過去抱住她,一聲聲喊着:“小雨你怎麽這麽傻啊!”
錢雨笑她:“在我公司門口哭成這樣我以後怎麽做人?餓了,吃飯去。”
等填飽了肚子錢雨終于說起那天的事,她看着曾璇:“小璇,女人不一定就得指望男人,這口氣姐姐替你出了,視頻上印的是我的臉,以後有什麽事我也替你擔着,你別怕,這種事對我沒什麽影響,我就問你一句,看那小三被揍成那樣,你爽不爽?”
曾璇紅着眼:“我特麽都高朝了!”
簡馨說:“注意你身為祖國花朵的園丁的言辭。”
曾璇呸了聲,舉杯和錢雨碰了碰:“這杯我敬你,小雨,千言萬語都在酒中,這份情,我這輩子不敢忘。”
錢雨沒喝,看着簡馨:“你覺得呢?我做錯了?”
簡馨搖搖頭,舉起杯子也碰了碰:“你辛苦了。”
錢雨仰頭喝幹,說:“就差小瑩了。”
錢雨喝了酒不能開車,于是三個人分開走,簡馨不着急回家,慢慢在路上晃着,接到某人電話,也不知他怎麽聽出來的,問:“喝酒了?”
簡馨說:“恩,喝了點。”
“在想什麽?”夜裏靜靜的,他們倆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簡馨仰頭看天,貿城晚上的燈太多了,讓她找不着星星,她說:“我覺得小雨變得有點陌生,我不知道她從哪裏找來那麽多幫手,也不知道她能讓人變得這樣慘,你不知道,大一的時候宿舍裏有蟑螂,她最害怕,看都不敢看,爬到上鋪哭,等我把蟑螂都打死了她還不敢下來。”
鄒亦鳴說:“人都會長大的。”
簡馨點點頭,這些年,錢雨太不容易了。
“我對自己很失望。”她說,“曾璇明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可她被欺負了,我沒想到要幫她報仇,我覺得我也變了,變得很冷漠,變得沒有良心,剛才那頓飯我簡直坐如針氈,我根本不配有臉待在那裏。可曾璇和錢雨對我永遠都那麽好,我知道她們不在乎我的這點小心思,但我自己過不去。”
鄒亦鳴說:“你現在,需要一個人帶你走出來。”
簡馨低頭看鞋尖。
“這個人只能是我。”鄒亦鳴嘆了口氣:“簡馨,我也曾對自己很失望,對未來很迷茫,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躺在家裏混吃等死。”
簡馨想起那晚在小涼亭,他們針鋒相對,誰也不饒誰,都想把對方刺得滿身血。
那一夜,是她的噩夢。
鄒亦鳴低低說話,每一個字都鎖在簡馨耳朵裏:“我上回跟你說了,答應你的那件事,我做不到。”
簡馨突然明白他在說什麽了。
她曾對他說過,“我這人怪,沒辦法跟你做朋友,以後還是別再見面了。”
那天,他們喝了一頓散夥酒。
鄒亦鳴喚她:“簡馨,林浩看起來不是很好,我本以為這一生會很長,現在卻覺得每一天都要好好珍惜。”
提起林浩,簡馨也是一片悵然。
他問簡馨:“不怪我吧?”
簡馨不吭聲。
鄒亦鳴說:“以後,你別避着我就行。”
簡馨緩緩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求錢雨護體!
☆、你是我的毛衣
轉眼夏天就過去了,簡馨感覺度過這個夏天用了很久很久時間,幾乎感覺不到秋天就到了冬天,氣溫一天比一天低,這時候簡馨才覺出長頭發的好,往年她就編個麻花辮搭在脖子上保暖又省事,哪像現在,一吹風就從領口灌進來,不圍圍巾根本不行。天冷了,也意味着春節就快到了,當然,學生們最期待的寒假也到了。
期末考試那天曾璇遞交了辭職報告。
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他們學校當老師,可她走得義無反顧。她不說自己究竟要去哪裏,也不說歸期,更不讓簡馨去送她,只等那一紙解約合同下來。
簡馨想了又想,決定告知大福一聲。電話打過去時大福與鄒亦鳴躺在地上睡覺,他說:“老鄒,你家簡馨找錯人了吧?”
鄒亦鳴一把拿走手機,低聲問:“出什麽事了?怎麽不打給我?”
簡馨一愣,聽出了他的着急。她說:“我沒事,你把電話還給大福,我有話要說。”
鄒亦鳴不肯:“你跟我說也一樣,我幫你轉達。”
簡馨知道自己說不過這人,只好把正事先辦好,她講:“曾璇要走了。”
“去哪裏?”
“她不肯說,所以我想提前告訴大福一下。”
鄒亦鳴說:“好,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對簡馨說:“朋友之間,不是靠一兩次的義氣,你別跟自己較勁,也別覺得自己比誰差,這麽多年我看在眼裏,曾璇她也不是傻子,如果覺得你不好,為什麽會和你那麽要好?你就做你自己,你做不到錢雨那樣,錢雨也做不到你這樣。”
簡馨默默琢磨了這番話,辦公室沒人時她拉過曾璇的手:“小璇,我這人嘴笨又木讷,很多話都擱在心裏不說,你別怪我,我雖然不能陪你去,但我一直都會想着你,有什麽困難你就給我打電話,心裏難受了,也随時找我,希望你回來時,能是從前的那個你,我在這裏等你。”
曾璇鼻頭紅紅的:“我努力。”
大福聽說這事後有半天沒吭聲,鄒亦鳴看不過眼,用腳踹他:“怎麽?還想回去找你那光頭小三啊?”
大福呸了聲:“老子一時糊塗你能不能別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