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幕差點沒心髒驟停,幾步趕過去握着簡馨肩頭急急的問:“有沒有怎麽樣?”
簡馨很沉靜,搖搖頭說:“我沒事,這裏的臺階突然高了一些,我記住了,比賽時就不會摔倒。”
如此特別的簡馨讓周逸辰心頭撲通跳動,他看着她一時忘了松手,簡馨淡淡笑了下:“我真的沒事。”
他這才反應過來,松開她時發現她的手掌被磨破了。他捉了她的手細細的看,只恨自己沒背個醫藥箱來。簡馨抽回手,并不在意,說:“繼續跑吧。”
爬上山頂時一切變得豁然開朗,這種感覺太痛快了,簡馨深深呼吸,把這段時間郁在心口的煩悶都散掉。周逸辰不舍得打擾,站在一旁默默看她。
簡馨轉回頭來問:“周逸辰你不抽煙吧?”
他愣了下,說:“不抽。”
***
比賽那天周舟跟着周逸辰到了現場,一見簡馨就嘴甜道:“美女姐姐我來給你加油啦!”
周逸辰也給她打氣:“別緊張,名次不重要。”
曾璇和大福一人一個小喇叭,大聲喊着口號,其他學校的老師紛紛回頭來看,簡馨紅着臉搶走小喇叭,說:“你倆別鬧。”
周逸辰沒見過大福,曾璇忙做介紹,說:“這是我愛人。”
大福十分不習慣這稱呼,但裝得十分有樣子,與周逸辰相互問候握手。很快簡馨就去起點集合了,他們四人站在一處為她加油打氣,不知什麽時候旁邊多了一人,把一罐正氣水遞給曾璇,說:“如果中暑了你給她喝這個。”
曾璇吓一跳,問:“你怎麽來了?”
大福嘿嘿笑着拍拍鄒亦鳴:“不是說不來麽?”
鄒亦鳴沒吭聲,目光停留在簡馨身上,本來是不來的,可還是想看看簡馨的二號相親男、上次送葡萄的家夥,到底長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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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非常體貼地為他介紹:“這是簡馨的領導,周逸辰。”
鄒亦鳴把視線轉回來,面無表情地朝周逸辰颔首,周逸辰也在打量對方。兩個男人都想在戰術上輕視對方,心裏卻又沉甸甸的知道,對方是顆很有分量的絆腳石。
一聲槍響,簡馨率先跑了出去,瘦弱的身子像只離弦的箭,又像森林裏蹦跳的兔子,靈活極了。
周舟對鄒亦鳴很感興趣,蹲在他身邊看了又看,最後說:“你跟我小叔一樣好看,但是我小叔比你白。”
周逸辰忙把人拉回來,對鄒亦鳴說了聲抱歉,鄒亦鳴不在意,揉揉周舟腦袋,對曾璇說:“我走了。”
曾璇啊了聲:“這就走了?”
他指了指正氣水:“別跟她說我來過。”
這場比賽簡馨拿了第一,這是他們學校參加教師運動會以來的第一個有名次的獎項,簡馨下山時精神滿滿,周逸辰松了口氣,約曾璇夫婦一起吃飯慶祝,曾璇要看簡馨的意思,簡馨拒絕了,說想回家休息,改天再聚。
周逸辰點點頭:“也是,你先好好休息。”
周舟走的時候纏着簡馨問:“美女姐姐,你可以教我作文嗎?”
簡馨看向周逸辰,顯然他也不知道周舟會突然提這個,周逸辰摁了摁周舟腦袋,對簡馨說:“你別管他,家裏請了好幾個老師都沒用,他就是想找個人陪他玩。”
周舟不服氣,說:“我覺得美女姐姐教我我一定會寫得很好!”
周逸辰說:“你真別管他,我們走了,你好好休息。”
“周逸辰。”簡馨喊住他,“每個禮拜周六你帶他來學校吧,孩子想學是好事。”
周逸辰愣了,曾璇也愣了,大福卷袖子就要上去被曾璇攔住。
等周逸辰帶着周舟走後,簡馨突然緩過了勁,扶着曾璇說:“我難受。”
曾璇趕緊把正氣水給她灌下去,說:“這麽熱的天爬山當然得中暑!你說你這是為了什麽?還有,你幹嘛答應給那小孩補習?真想跟周逸辰好啊?”
簡馨說:“不習慣欠人情,得找個機會還回來。”
大福一聽是這樣才作罷,問:“你欠他啥了?”
簡馨一臉青白地指了指腳上的鞋。
下一周的升旗儀式上,周逸辰代表校方在全校師生面前表揚了簡馨,并且頒發了獎金和證書,簡馨由此又多了一個外號:馬拉松女神。
曾璇拆了簡馨的大紅包,然後大張着嘴表情玄幻:“我靠早知道獎金這麽高我就去參加了!”
簡馨笑了,說:“晚上請你吃飯,也就你記得給我帶正氣水。”
曾璇張了張嘴,終究沒把實情說出來。
☆、你是我的鬧鐘
第一批拆遷款下來了,大福得回去處理,曾璇一臉舍不得,拉着大福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也不知怎麽會說到鄒亦鳴,大福沖着簡馨揚聲道:“哎呀老鄒昨天中暑了,也不知有沒有人給他送點正氣水。”
簡馨正在教周舟寫作文,當做沒聽見。
這當口大福的手機響,接起來聽了沒幾句就拉着曾璇往外跑,簡馨跟上去問:“怎麽了?”
大福的手機沒關,停下來對她說:“李瑩家出事了,我們得去看看。”
簡馨點點頭:“你們先去,我把周舟交代好就走。”
周舟咬着鉛筆問:“簡老師,你今天不陪我了嗎?”
自從拜師後,他小叔就要求他改了那個不正經的稱謂,要尊簡馨為師。
簡馨牽着他往校董室走,解釋道:“老師的朋友現在很需要我,今天我們停一節課,下回補上,行嗎?”
正巧周逸辰推門出來,聽見了忙牽過周舟,說:“你去哪?我送你吧?”
簡馨有些着急,見此點點頭:“麻煩你了。”
于是叔侄倆送簡馨去李瑩家,在樓下時他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知從哪裏傳來女人的哭聲,哭得那樣凄慘,簡馨來不及說其他轉身往樓上跑。
周逸辰坐在車裏,見樓道走出來一個穿職業裝的女人,她低頭抽煙,見簡馨來了忙把煙滅掉,傾身與她抱了抱,兩人相攜上樓。
周舟懵懂地問:“那是誰?”
周逸辰低喃:“是她的朋友。”
她有許多朋友,有些他見過,有些他不曾知道,這些人對于簡馨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周逸辰甚至想,若有一天她能介紹他與他們認識,那才是她敞開心扉的時候。
這一天不知要等多久。
離得越近越不忍心,簡馨站在門口聽見李瑩的媽媽大吼:“你要是敢出這個家門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李瑩的哭聲讓人心酸,她只重複一句話:“媽,我求求你。”
偶有鄰裏路過,紛紛好奇這家究竟發生了什麽,簡馨眼裏蓄着淚,重重捏了捏錢雨的手,錢雨擡手敲門,是曾璇哭着來開門的。簡馨走進去,看見跪在父母前面的李瑩,她真是憔悴得不成樣子,再也不見往日無憂無慮的模樣。
李瑩的媽媽也哭了,恨鐵不成鋼地說:“人家電話都打到家裏來了我和你爸才知道,他都不要你了你還待在那裏做什麽!要不是我和你爸把你帶回來你還要被欺負到什麽地步?李瑩,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對得起我們嗎?你有哪裏配不上他林家?他們憑什麽這麽對你!你要是有骨氣就再也別去找林浩!”
曾璇握緊了拳頭低語:“太過分了!”
大福還是幫了兄弟:“林浩他……一時糊塗。”
錢雨說:“林浩他爸媽做得這樣絕,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簡馨上前抱住渾身發抖的李瑩,哄着:“你別哭了,你這樣最心疼的是叔叔和阿姨。”
李瑩仿佛有了希望,轉來求簡馨:“小馨你幫幫我,別讓我媽把我關起來,林浩沒我不行的,我得去照顧他。”
簡馨不敢哭,強忍着勸她:“小瑩,你振作一些!”
李瑩的爸爸從卧房出來,把幾個紅色錦盒丢在地上,對李媽媽說:“你明天把這東西還回去,從此我們李家跟他林家再沒有瓜葛!”
李瑩瘋了一樣把東西抱在懷裏,“不行,我不同意!不能退!”
那是訂婚的時候林浩媽媽給李瑩買的金飾,退了這個就等于婚約取消。
李瑩媽媽把東西搶過來,一巴掌扇在李瑩臉上:“林浩他媽今天說話有多難聽你難道沒聽見?是人家不要你了!”
李瑩好似發了瘋般想搶回來,簡馨離她最近,伸手死死将她抱住,李瑩扯不開簡馨的手,張口狠狠咬上去。
沒有理智的人哪裏懂輕重,簡馨疼得冷汗直下卻不敢松手。這時忽然有人從後面掐住了李瑩的下颚,逼她松口,簡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人帶到身後,再定睛一看,李瑩撲上去咬住了他的胳膊,生生咬出血來,紅豔豔的鮮血染上她的唇齒,令人膽顫。
簡馨立馬想上去幫忙,卻見鄒亦鳴斥道:“你待在那別動!”
曾璇忙把簡馨拉住,捂着她的傷口不知怎麽才好。
李瑩好似要咬下一塊肉才解恨,簡馨知道那種疼,出聲道:“你不是能治她麽!”
鄒亦鳴卻不動,忍着疼說:“咬吧,不然她真的會瘋掉。”
最後是李瑩自己松了口,她唇邊沾血地哈哈大笑:“我才不會瘋,我瘋了林浩怎麽辦。”
李叔叔趁這時忙把準備好的繩子拿出來,和大福一起将李瑩整個捆住,李媽媽哭着把摻了安眠藥的溫水給李瑩灌下,李瑩慢慢睡着了,屋子裏終于安靜下來。
一屋子人都很疲憊,李瑩媽媽說:“我們打算去外地,找個遠遠的地方住下來,時間久了她會想明白的。”
簡馨無法辨認對錯,也無法想象李瑩醒來後發現自己再也回不來不能陪在林浩身邊會有多難過。
李瑩爸爸請鄒亦鳴和大福幫忙,三個人把李瑩搬上了車,李瑩媽媽把不知什麽時候打包好的行李也放上車,一家三口絕塵而去。
簡馨突然被握住了手腕,鄒亦鳴皺着眉看她的傷口,說:“得去醫院一趟。”
外頭太陽很大,簡馨定定看他,鄒亦鳴的臉色泛青,脖子後頭一片刮痧後留下的暗紅。
大福、曾璇和錢雨都沒跟來,由鄒亦鳴帶着簡馨去挂急診,簡馨坐在車上看他那被李瑩咬得同樣慘不忍睹的口子時不時滲出血來,心裏就一陣難受。偏偏鄒亦鳴還教訓她:“你傻啊?就這麽讓她咬?她能把你肉咬下來知不知道?”
簡馨也想刺他兩句,究竟誰傻?明明沒他的事還上趕着找虐!可話到嘴邊卻沒說,安安靜靜聽着。
鄒亦鳴見她不說話也不再多言,到醫院後把她胳膊往醫生面前一放,說:“這要打狂犬疫苗吧?”
醫生問:“這人咬的啊?”
“是。”
“到那邊注射室等一會,我去配藥。”
簡馨張口道:“兩針,他也被咬了。”
醫生好奇:“你倆遇見什麽了?”
兩人都沒說話,心情沉重地去注射室。
被人咬後不僅要打狂犬疫苗還要注射破傷風,簡馨這人表面看着挺堅強,可從小就怕打針,小時候每回打疫苗回來奶奶都煎個雞蛋獎勵她,這事她跟鄒亦鳴說過,那時他還笑她嬌氣,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
醫生端着個盤子進來,裏面好幾個針筒,簡馨一看就冒冷汗,指着鄒亦鳴說:“先給他打。”
鄒亦鳴低頭笑了下,伸出手來給護士。簡馨目睹了全套的清創和注射,更害怕了,對着空氣問了聲:“疼不疼啊?”
鄒亦鳴點點頭:“有點。”
然後走過來蓋住了她的眼睛。
簡馨說:“看不見我更害怕。”
醫生笑了:“這麽大人還怕這個?”
簡馨聽見鄒亦鳴低聲叮囑:“您輕一點。”
還問:“這會留疤嗎?能不能碰水?現在天氣這麽熱發炎了怎麽辦?飲食上要注意點什麽?”
他問的時候醫生就開始給簡馨清創了,簡馨也不知怎麽的,眼皮被他熱熱的手掌蓋着突然就有了安全感,挨過去後拿掉他的手哼了聲:“也不怎麽疼嘛!”
話雖然這麽說,眼睛卻紅紅的。鄒亦鳴低頭看了好久,簡馨對上他的視線:“幹什麽?”
忽然他伸手将她抱住,寬寬的肩膀将她圈在懷裏,簡馨頓時就撐不住了,從在李瑩家就憋着的眼淚一時淌過心頭,酸澀得令人發抖,眨巴眨巴眼就自動冒出來,打濕他的胸口。
鄒亦鳴什麽都沒說,靜靜等簡馨哭夠了想給她擦眼淚,簡馨忽一低頭,自己随便抹了把臉,說:“我沒事。”
鄒亦鳴把手收回來,說:“跟我上去看看林浩嗎?”
簡馨點了點頭。
兩個人手上都帶着傷,一前一後去了林浩所在的樓層,林浩醒着,見到他們挺高興,簡馨站在旁邊不說話,是鄒亦鳴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後端詳林浩的神色。
林浩知道李瑩被父母帶去外地後說了句:“也好。”
再沒問其他。
他不知道李瑩哭得有多傷心,他不知道李瑩為了他都瘋了,他只是這麽輕飄飄一句,讓簡馨齒寒。這事簡馨不知道該怪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難受極了,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鄒亦鳴倒是陪林浩坐了很久,林浩說了很多話,末了勸鄒亦鳴:“你再不回頭就來不及了,會後悔的,真的。”
***
接下來的日子大福忙翻了天,拿着合約上門和戶主把帳算清楚,錢轉過來後看着戶頭上的數字他跟鄒亦鳴感慨:“賺錢真特麽不容易。”
“賺錢哪有容易的。”鄒亦鳴拍拍他小了一圈的肚皮說。
大福看着鄒亦鳴幽幽地說:“你現在還有點人樣,之前半死不活的我看的就鬧心……也就簡馨治得了你!”
鄒亦鳴沒出聲,最後一掌差點把大福拍吐血。
大福把錢分了分直接轉到鄒亦鳴卡上,鄒亦鳴看着手機短信問他:“算錯了吧?”
大福搖搖頭,咬着一根冰棍說:“雖然合同是那麽寫的,但這主意是你出的,理應平分。”
鄒亦鳴懶得多說,想把多的錢轉回去,大福攔着他:“老鄒,這事你不拉上我其實自己也能做,我沒臉拿大頭,心裏不自在,你夠義氣我吳宇也講道義,咱們還是五五分的好,我爸教過我,在商場上,不能貪。”
鄒亦鳴笑了:“喲,懂事了啊。”
晚上他做東,請工人們喝酒,包了一整個燒烤店,小老板也到場了,不讓人倒酒,要了一罐冰牛奶,說回去有酒味女兒不讓他抱。
大福說:“女兒奴。”
小老板笑了:“是。”
大福又提:“鄒亦鳴你現在也算事業有成了,趕緊的把簡馨追回來,老子看你倆這樣都煩,能不能讓我和曾璇省省心?”
小老板也說:“我也覺得簡馨真不錯。”
鄒亦鳴沒做聲,燒烤店師傅過來敬煙,他擺擺手:“戒了。”
大福嘿嘿笑起來,對小老板說:“簡馨不讓他抽。”
小老板也笑了,怪怪地噢了聲。
☆、你是我的鬧鐘
大福意猶未盡,對小老板爆料:“老鄒特麽的真是個情種,你還不知道吧?簡馨她家也要拆了,就一個帶院子的小平房,估計分不到多少錢,這事人家簡馨都不急,他非得費時費力地……哎喲!”
鄒亦鳴在桌下踹了大福一腳:“吃你的東西,話多。”
大福沖小老板擠眼:“還不好意思了!”
小老板聽明白了,說:“你想蓋幾層?聽說最近下了文件,超過三層半的一律不算。”
鄒亦鳴咬着烤串說:“三層夠了,也是我對老人家的一點心意。”
大福喝得醉眼惺忪:“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簡奶奶,可你現在把睡覺的時間都擠出來耗在那個小院裏,這心意足夠了,誰沒個糊塗的時候?簡奶奶人好,會體諒的。”
鄒亦鳴沒說話,逝者已逝,體不體諒他不知,但這事是紮在簡馨心頭的一根刺,這人執拗慣了,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他也知道自己混賬,做這些事不為別的,只圖能減輕點罪惡感,真什麽都不做的話他對自己都沒法交代。
這頓飯吃完鄒亦鳴照舊要去簡馨家看看,大福攔着他:“你趕緊回去睡一會兒,工地我幫你看着,放心吧,出不了事情!”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大福推他:“你這人真是跟簡馨越來越像了,誰說都不聽的是不是?”
鄒亦鳴被他說得沒辦法,只能先回家睡一下,打算後半夜去替大福。這一覺多睡了兩小時,醒來時天都快亮了,鄒亦鳴匆匆往那邊趕。簡馨家靠路邊,做事不能太張揚,一般到淩晨四點大家就收工,等他到時見幾個工人在旁邊早餐攤吃東西,不見大福蹤影。
鄒亦鳴問了問,大家都說不知道。他一邊給大福打電話,一邊認真檢查施工質量,雖說不是為了住人,但這是簡馨家的房子,一絲一毫都要做工整做完美才行。
大福的電話沒打通,一直到中午才出現,好像有煩心事,煙一根接一根。
“去哪了?”鄒亦鳴問。
大福沒說話,擺擺手:“我今天請假,得睡一下。”
***
周末時曾璇過來看大福,大福舉着一束玫瑰花去車站接她,把曾璇鬧了個大紅臉:“都老夫老妻了你這是幹什麽!真不害臊!”
大福殷勤得跟個小太監似的鞍前馬後,曾璇心裏甜極了,嘴上卻說:“你是不是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大福點點頭:“是做了,老婆你得原諒我。”
說得很認真,曾璇笑着掐他耳朵:“給你二兩狗膽你都不敢!”
這夫妻倆秀恩愛秀得鄒亦鳴都吃不下飯了,抱着飯盒遠遠躲開他們,偏曾璇不放過他,湊過來說:“簡馨現在每周都給咱們周董的小侄子補習作文,聽說那小孩是他們家的掌上明珠,全家人捧在手心哄着的,誰都不怕卻最聽簡馨的話,最近在家鬧着要讓簡馨做他嬸嬸,我們辦公室的人都羨慕簡馨,那周逸辰車房存款樣樣不差,人還長得特體面,對簡馨更是好得沒話說,有事沒事就來我們辦公室溜一圈,還不就是為了看簡馨一眼……哎老鄒你見過的吧?就上次運動會帶着小孩那個!”
鄒亦鳴恩了聲,低頭扒飯。
曾璇讨了個沒趣,如果可以恨不得能抛開鄒亦鳴的心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鄒亦鳴說:“你別操心我們的事,把你家大福看緊點。”
曾璇不在意:“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他能幹什麽?我倆好着呢!”
曾璇待了兩天又走了,她走後大福挺惆悵,對鄒亦鳴說:“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離不開她曾璇的一天。”
鄒亦鳴皺起眉:“滾。”
之後他和大福分了工作,他每晚留在簡馨家蓋樓,大福則守着其他地方以免出事。天亮了回去倒頭就睡,天黑了又各自忙碌,有時候兩人幾天都見不到一面,只能通過電話商量事情。
簡馨家的鋼筋是他鄒亦鳴親手紮的,磚頭是他一塊塊壘的,牆也是他糊的,這個窗子留多大,那邊的門朝哪裏,鄒亦鳴原來是個書生,哪懂這種事,但他這人沒架子,跟着有經驗的師傅一點點的學,現在也算半個師傅了。
陳鳳仙心疼兒子,憤憤地說:“你給她家蓋什麽房子,你倆不是分手了嗎?拆遷費你又分不到,幹嘛做這吃力不讨好的事?”
想想覺得不對,拉住要出門的鄒亦鳴問:“是不是簡馨讓你這麽做的?”
越想越覺得有理,十分不客氣地說:“我就知道這姑娘有心眼,明明看得出來我不喜歡她卻裝傻,還不是因為你在貿城有份好工作以後可以幫她,後來倒好,知道你辭職了立馬分手,肯定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哼,現在他們家要蓋房子用得着你了,又跑來纏你,鄒亦鳴你給我有點骨氣,別管他們家的事行不行?”
鄒亦鳴一時沒說話,如醍醐灌頂般突然發覺這些年他都做錯了。
他是單親家庭,母親撫養他十分不易,他一貫對陳鳳仙百依百順,饒是大福和曾璇時常替簡馨打抱不平他也在意,覺得自己可以做到兩面兼顧,再加上簡馨從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半句對母親的不滿,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可今天他突然清醒了,這相安無事的局面能維持七年并不是因為他能兩面兼顧,而是簡馨不想他為難才什麽都忍耐。
正如李瑩媽媽說的,你是也是家裏的寶貝,憑什麽被他們家糟踐。
她簡馨也是簡奶奶的寶貝,憑什麽在他家受這份氣?他鄒亦鳴又有什麽值得簡馨做到如此?
陳鳳仙以為被自己說中了,氣得在他背上拍了拍:“你現在也不差,別吃回頭草!簡馨有什麽好?我看隔壁王嬸的侄女不錯,家裏是水利局的,你有空去見見。”
“媽您以後別說簡馨。”鄒亦鳴出聲制止,“簡馨很好,不是您說的那樣。”
陳鳳仙愣住了,這是兒子從小到大頭一次沒順着她,她心裏有氣,越是不讓說就越要說:“我一點都沒說錯,要不然你們怎麽會分手!她既然嫌棄你你還做什麽癡情種!你看不透她,聽我的就行。”
“是我提分手的。”鄒亦鳴站在陳鳳仙面前,個頭高處一大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說:“以前我總是順着您,所以讓您輕看了她,是我的錯。別的不說,單就江洲市,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您不要帶着偏見看她,我如今能振作起來幹一番事業,全都是簡馨的功勞,她沒求我幫忙,她甚至不知道這件事,她跟了我七年什麽都沒得到,我這麽做只是圖個安心,我不累,有事做怎麽會累?媽,您說句實話,簡馨對您好不好?有時我記不起來給您打電話,都是她提醒我。逢年過節帶回來的禮物哪件您不喜歡?她還沒嫁過來每次回來都做菜洗碗搞衛生,大年初一還跟我一起封紅包孝敬您,這附近鄰居誰家媳婦這般好?您以後別這麽說她了,我都替她不值得。”
鄒亦鳴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糊塗,她是他那麽重要的人,他應該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她的。
說到底,人都自私,最愛的還是自己。
陳鳳仙被兒子說得沒了底氣,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去年簡馨帶她去商場買的衣裳,透氣又涼快,不打折,簡馨刷了卡,沒有一點不開心。
但陳鳳仙還是傷心的,兒子為了個外人這麽跟她說話。她轉身往裏走,放話道:“反正到時候四六分,沒拿到錢我是不會罷休的!”
***
周五晚上,周舟用周逸辰的微信與簡馨通話,他說:“簡老師,這個禮拜要寫一篇游記,明天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簡馨之前接到居委會電話正想跟周逸辰商量明天的補習課,就說:“周舟,你讓小叔聽電話。”
周逸辰就在旁邊,接過來說:“簡馨?明天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嗎?我打算帶他去附近逛一逛。”
簡馨非常抱歉:“明天我得回老家辦點事,所以這周的補習課可能要取消了。”
周舟在一旁大喊:“不行,沒有簡老師我不會寫作文!”
周逸辰捂住小孩的嘴,問:“老家?江洲嗎?”
簡馨恩了聲。
周逸辰說:“這樣正好,明天我送你去吧,順便帶周舟去走走,一舉兩得。”
簡馨說:“不用麻煩了,我……”
“我不是特地送你去的,我是為了周舟的游記。”周逸辰笑着說。
周舟湊在手機前十分可愛地求着:“簡老師你就讓我一起去吧,我保證寫出一百分的周記!”
周逸辰問:“簡馨,這樣也有負擔嗎?”
簡馨說:“不,既然這樣,那就謝謝了。”
那邊周舟爆發一陣歡呼,周逸辰說:“那我明天過去接你,早點休息。”
通話結束後錢雨正好打進來,問:“簡馨,明天幹嘛?”
“回江洲,老房子可能要拆了。”簡馨邊說邊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
錢雨說:“你等等。”
她查了查日程很快道:“明天我有空,送你過去?”
簡馨說:“不用,明天我跟同事的車回去。”
“哪個同事?”錢雨想了想,“哦,曾璇說喜歡你好幾年的那個校董小開?”
簡馨說:“他叫周逸辰。”
錢雨向來直接:“估計老鄒會氣得夠嗆。”
簡馨說:“他怎麽會生氣,當初是他先提分手的。”
“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當初是你先提分手的。”錢雨說。
簡馨一陣沉默。
“簡馨,其實你們都一樣,你們都不是認真的。”
“一切都晚了。”簡馨說。
錢雨沒接下去說,而是問:“你是不是在選衣服?”
“恩。”
“穿那條粉色裙子吧。”
她之前也在猶豫,可跟周逸辰一起出門,穿裙子是不是太隆重了?
簡馨問錢雨:“能行嗎?”
錢雨說:“就算我沒說,你也會穿的,別騙自己。”
簡馨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問:“既然明天沒事,要不要一起去?”
錢雨說:“我不忙的時候約會也很多,拜托不要以為我沒人約,就這樣,我挂了。”
簡馨挂了電話,把粉色連衣裙挂在門後。
這次開會定在周六一大早,所以周逸辰很早就來接簡馨,周舟因為前一天太興奮沒睡好正在車上補眠,簡馨走過去,周逸辰有些移不開眼,片刻後感嘆:“你今天真好看,這是你第一次單獨見我穿裙子。”
簡馨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不是為你穿的。”
周逸辰哈哈笑起來,“難道是為了周舟?我嫉妒他了。”
車子上路,簡馨不知道有人正在等她。對面巷子裏蹲着鄒亦鳴和大福,兩人眼睛都紅彤彤的,一看就知道熬了通宵沒睡覺。
大福打着哈欠:“想看就出去看,躲在這做什麽?”
鄒亦鳴嘆了口氣,就是因為不能明着看,才躲在這想偷看一眼的。
幾乎是趕着點到了開會的地方,周逸辰的車停到門口,簡馨下車來,身後跟了個小尾巴。周舟拉着她的手不放,說自己不去別的地方,要陪簡馨開會。周逸辰笑着把周舟抱走,三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十分令某人覺得十分刺眼。
大福一聲我靠,斜眼瞄鄒亦鳴,鄒亦鳴什麽表情都沒有,眼裏鎖着簡馨身上那條連衣裙。簡馨愛穿裙子,夏天裏總喜歡這樣在他跟前晃,他以為她只會為他穿,沒想到不是,她可以為別人穿。
大福小聲說:“怎麽哪都有他周逸辰啊?真讨厭。”
本是為兄弟抱不平,可他平舌翹舌不分,“鄒”和“周”一個音,氣得鄒亦鳴拿石頭扔他。大福躲不過,腦門被砸了個包,罵道:“你心裏有氣別朝我撒!”
鄒亦鳴死死盯着簡馨,見她進去開會了才敢走出來,隔着條馬路跟周逸辰點了點頭。周逸辰顯然也很意外能在這裏看見他,十分有禮貌地對他笑了下。
這個笑在大福看來,格外具有挑釁意味。
大福問:“你打算怎麽辦?”
鄒亦鳴轉身走了,低低地說:“搶回來。”
大福連連鼓掌:“就你這句話我早餐可以多吃兩碗!”
鄒亦鳴一點吃飯的心情都沒有,說:“待會還不知道要怎麽跟我鬧呢。”
大福啊了聲:“為什麽?”
随即想起已經蓋得差不多的簡家小樓房,一時頭大。
***
簡馨開完會出來心情很低落,周逸辰站在車旁等她,周舟小聲嘟囔一句:“簡老師真好看,小叔以後生小妹妹啊,我會陪她玩過家家。”
周逸辰咧嘴笑起來,揉了揉周舟的小腦袋。
簡馨走到跟前時已經調整了心态,她不想提太多自家的事,周逸辰也不多問,只說:“找個地方吃飯?”
簡馨想了想,說:“路上買點菜,去我家吃吧。”
車子開進路口,到了近前簡馨差點沒認出自家的房子,鄒亦鳴就在門口等她,見她來了,站直了些,順便用眼尾掃了掃後頭的周逸辰和周舟。
周舟晃了晃簡馨的手:“咦,他怎麽也在這?簡老師我上次見過他。”
“在哪見過?”
“在你的運動會!”周舟說。
簡馨看向周逸辰,周逸辰點點頭,“那天他也去了,沒讓你知道。”
簡馨下車來,鄒亦鳴把鑰匙還給她:“物歸原主。”
簡馨皺起眉:“你怎麽有我家鑰匙?”
鄒亦鳴不說話,牽了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腦袋,短短的發根硬紮紮的,刺得掌心麻又癢,簡馨覺得自己曾摸過他的頭,可記不清了,好像是在夢裏。
鄒亦鳴說:“你自己給我的。”
又問:“忘記了?”
說着話時,挑眉看了眼周逸辰。
簡馨問:“這是怎麽回事?”
鄒亦鳴說:“這片遲早要拆,所以我先蓋了幾層。”
說得淡定,其實心裏惴惴不安,端詳簡馨神色。
簡馨沒說話,把手藏在身後。
鄒亦鳴見她沉默就知道預感成真,他嘆了聲,語氣疲憊:“簡馨,我并不想惹你生氣。”
“謝謝。”簡馨一肚子的話,歸結為這二字。
為什麽要蓋樓?她很清楚,鄒亦鳴是為了她好,“這個你們怎麽算?五五分嗎?等我拿了錢就打給你。”
“你跟我談錢就過了。”鄒亦鳴皺起眉。
“還是要算清楚,到時候我打你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