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你怎麽累成這樣?吃了嗎?忙完了?”
鄒亦鳴沒吭聲,還是看着她。
簡馨被他看紅了臉,小聲說:“你這幾天不在奶奶一直念叨你。”
“說我什麽了?”鄒亦鳴啞着嗓子問。
簡馨低頭看鞋尖:“就那些老話……”
關于結婚的老話。
她心裏也是期待的,這一天,她盼了好多年。
“簡馨。”鄒亦鳴喚她,有些鄭重。
“恩?”簡馨仰頭看他,心口撲通直跳。
鄒亦鳴張了張口又作罷,說:“沒事,就想喊喊你。”
簡馨試探着問了句:“你沒什麽要對我說嗎?”
他搖搖頭。
簡馨哦了聲,又重新低頭看鞋尖,心裏突然空落落的。兩個人站在走廊上各自想心事,樓下起了蟬鳴,叫得人心煩。
不知過了多久,鄒亦鳴揉揉她的頭:“我走了。”
簡馨拉着他:“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他說:“不會,你想多了。”
Advertisement
“還去公司嗎?”
“恩。”
“那……走吧。”簡馨也說不出其他話,朝他擺擺手。
鄒亦鳴走到電梯那裏突然回過身來,問她:“簡馨,如果我變得一無所有,怎麽辦?”
簡馨突然想到曾璇結婚前對她說過的話,她說:“不只女人有婚前恐懼症,男人也有。我家大福最近恐懼得瘦了五斤,你說他是不是想悔婚啊?老娘吃了他!”
簡馨看着幾步外的鄒亦鳴,突然笑了,她說:“別擔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着。”
作者有話要說: 章章都是幹貨,給自己點贊,跑~
☆、你是我的雨鞋
這一夜本該伴着蟬鳴入眠,明早又是一個好天,可簡奶奶突然在半夜咳血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簡馨抖着手給鄒亦鳴打電話,她怕自己撐不下去,她需要他在身邊。可他的電話關機了,她找不着他。
簡馨的大辮子亂糟糟地垂在腦後,在監護室外頭坐到天亮,估摸着曾璇應該醒了,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奶奶不太好,你幫我請假吧,這兩天我沒法上班了。”
曾璇停了半晌,說:“好,我幫你辦得妥妥的。”
然後喚她:“簡馨,你還好嗎?”
簡馨點點頭,說:“我沒事。”
當天下午三個好友齊齊趕來醫院,握着她的手不知說什麽好,再晚一點大福和劉波也到了,大福一個勁給鄒亦鳴打電話,終于,在傍晚時分找到了鄒亦鳴。他趕來時樣子沒比簡馨好多少,一向挺括的襯衣皺巴巴地揪在身上,鬓角居然有一根白頭發,似乎一夜間老了十歲。
而他身後,站着一個簡馨從沒見過的女孩。那女孩很自然地跟大家打招呼:“你們好,我是亦鳴的同事黃倩,順路載他過來。”
簡馨尋着聲音望去,這把嗓子她聽過,那晚接電話的原來是她。
曾璇、錢雨和李瑩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黃倩自帶敵意,大福忙來圓場,一面道謝一面把人送走了。
鄒亦鳴在簡馨跟前蹲下,說:“抱歉我來晚了。”
簡馨沒做聲,一直盯着監護室裏的老人。
一大幫人在醫院呆了一天,鄒亦鳴說:“你們先回去吧,這裏有我。”
有他在大家自然放心,于是紛紛散了。曾璇經過時拍了鄒亦鳴一下,說:“你最近很難找喲!”
語氣有些埋怨。
大福自然幫着兄弟,說:“這不是趕來了麽,你別斤斤計較,免得簡馨心裏不痛快。”
鄒亦鳴看了一眼,醫生通知家屬可以進去探視,簡馨在聽護士指導進去後的事項,根本沒在意這邊的交談。他不确定她有沒有怪他,最近一下子發生了好多事,他焦頭爛額的,有些力不從心。
大福拉着曾璇往外走,說:“咱倆今天好好談談,誰也別動氣。”
曾璇說:“好,談就談!”
劉波看着錢雨想說點什麽,錢雨牽住李瑩:“林浩今天怎麽沒來?我送你回去吧。”
李瑩解釋着:“他,他有點感冒,我讓他別來的。”
劉波看着錢雨開車走了,自己站了一會,覺得沒意思,也走了。
***
簡馨進去時簡奶奶正好醒了,見着簡馨挺高興的,說:“小馨啊,奶奶累着你了吧?”
簡馨眨了眨眼,奶奶已經很久沒叫對她的名字了。
簡奶奶拉住了她的手,費力笑了一下:“怎麽了?”
簡馨咬着唇搖了搖頭。
簡奶奶說:“奶奶前段時間老糊塗了,你別放在心上啊。”
簡馨又搖了搖頭,硬是憋住眼淚,護士說了不能哭。
她對誰都沒說過,其實她是害怕的,她怕奶奶從此忘了她,忘記她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她就奶奶一個親人,她不希望奶奶把她忘記。
簡奶奶拉着她的手,眼神十分清明:“一晃你就這麽大了,剛把你抱回來的時候像個小貓一樣,大概也知道家裏出事了,整天哭個不停,家裏沒奶我就喂你吃米湯,你很乖,很好養,吃米湯也能吃得胖乎乎,我總算松了口氣,生怕養不活你。”
簡馨帶着哭腔喚了聲:“奶奶……”
簡奶奶說:“老頭閨女都死了,當年我也是不想活了,但你是在我家簡紅懷裏活過來的,我就想着得把你養大,等我也下去了好對她有個交代。”
簡馨現在聽不得這些話,雖然一直說自己有心理準備,但真走到這一步,還是難以接受。
簡奶奶欣慰地看着她:“看你現在這麽好,就像我家紅也活過來一樣,這些年有你我才活得下去,現在時間到了,奶奶不能再陪你,以後你和亦鳴好好過,奶奶看不到你結婚,也幫不了你帶孩子,你別怪奶奶。”
簡馨眼裏一片水澤,有些看不清奶奶的臉,只聽見自己呢喃着:“您別走,您再陪陪我。”
簡奶奶搖搖頭:“奶奶想他們了,得下去看看。”
簡馨從監護室裏沖出來嚎啕大哭,鄒亦鳴忙去扶她,簡馨如救命稻草般抓住他:“鄒亦鳴奶奶不行了,你答應她要娶我的,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這話真是說的一點自尊都沒有了,這時候也要不得那些東西,只要能讓奶奶安安心心的走,簡馨覺得什麽都不重要,她現在不是簡馨而是簡紅,她得替簡紅完成奶奶的心願。
可鄒亦鳴卻猶豫了,她很着急,晃着他的手:“你說話啊!”
鄒亦鳴抿着唇:“你給我點時間。”
簡馨心裏害怕,說出口的話不計後果:“你究竟想拖到什麽時候?如果做不到你早說啊,我可以找別人不一定非得是你!”
鄒亦鳴被她這話刺得心頭冒火,但比簡馨理智一點,避開她的眼說:“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
說得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簡馨頓時冷了心,再不跟他多說半句,兀自隔着玻璃窗守着奶奶,看着床上羸弱的老人,簡馨忍不住抹眼淚。鄒亦鳴遞過來一張紙,她不接,這個男人明明對奶奶有陳諾,為什麽突然變卦?他明知道這件事對她來說有多重要,為什麽還這麽折磨她?
***
簡奶奶是真的沒了生的念頭,當天午夜在夢裏走了。窗外突然電閃雷鳴,貿城下了一場大雨,鄒亦鳴陪簡馨站在外頭,看護士給簡奶奶蓋上了白布。簡馨一直在哭,鄒亦鳴把她抱進懷裏,很難勸說什麽,簡馨一把推開他,離他遠遠地站着。
之後簡馨強打精神操辦奶奶後事,這才知道人走後的規矩有那麽多,她頭一回做,什麽都不熟悉,把自己搞得焦頭爛額。鄒亦鳴這一陣沒去公司,對她說:“我來。”
“有的時候身邊有個男人确實是好的。”錢雨私下裏對簡馨說。
鄒亦鳴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那天所有人都陪着簡馨,簡馨看見鄒亦鳴給火葬場的師傅遞了一條煙,師傅回頭看了看她,不知對鄒亦鳴說了什麽。
鄒亦鳴走回來,低聲問簡馨:“我陪你在外面等,好不好?”
以前聽人說過那畫面不算太好,但簡馨想送奶奶最後一程。她搖搖頭,鄒亦鳴早料到了,沖師傅擺擺手,巨大的機器運作起來,簡馨的耳朵嗡嗡響,空氣中散發一種很難言說的味道,火焰狂肆地吐出舌頭,簡馨握緊了拳頭等待那一刻,覺得自己的魂都飄走了,随時都能暈過去。突然有什麽蓋住了她的臉,她眼前是黑的,什麽都看不到,轟鳴聲中聽見鄒亦鳴在她耳邊說:“別看。”
簡馨毫無力氣地掰了掰他的手,沒掰動,他順勢将她摟在懷中,把她的頭壓在胸口,簡馨頓時放掉了僅剩的一點力氣,全靠在他身上。後來她不知是怎麽被帶出來的,朦胧間記得曾璇吸着鼻子給她喂水,錢雨在一旁說曾璇:“別哭!你別招她!”
不知過了多久鄒亦鳴捧着個盒子走出來。
好友們今天都來送簡奶奶最後一程,簡馨小心地把盒子接過來抱在懷裏,心情很低落。
鄒亦鳴說:“今天辛苦了,先散吧,等我們從江洲回來再聚。”
大夥也很難過,紛紛叮囑鄒亦鳴好好照顧簡馨。
當天下午他就帶簡馨回了江洲,這趟沒坐動車,怕安檢查盒子裏的東西驚擾到奶奶,鄒亦鳴包了輛出租,直接從貿城開回去,鄒亦鳴鬓角上的白發被陽光照得銀閃閃的,簡馨這才看見,卻沒說什麽。
車子在高速上,風景千篇一律,簡馨好幾天沒睡,終于挨不住閉上了眼。鄒亦鳴低頭看她,簡馨睡得不踏實,眉心簇在一起,眼皮子泛着淡粉,微微發腫。
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
到江洲後事情辦得很順利,也不知道鄒亦鳴什麽時候找的風水先生,墓地已經訂好,日子和時辰都是合适的,奶奶能盡早入土為安。
奶奶住院期間簡馨用光了所有的年假,所以喪事一辦完就得馬上返回貿城,這一趟鄒亦鳴帶她坐動車走,兩人在候車室裏等車,奇怪的是前段時間不停響起的手機這幾天卻安安靜靜,她知道這次的項目很大,如果做好了将會是他職業生涯中的新起點,本想問一下,可又想到那天在監護室門口的不愉快,索性作罷。
不知道是動車上空調太冷還是這段時間太累,簡馨沒多久就開始發燒,迷迷糊糊地一會兒叫奶奶,一會兒喊鄒亦鳴,只記得有人一下下撫過她的額頭,她漸漸安心,昏睡過去。後來她做了個夢,夢裏有一對夫妻溫柔地對她笑,可是她怎麽都看不清他們的臉,摸不着也追不到。
醒來時已經天黑了,她躺在自家床上,屋裏沒開燈,隐約看見旁邊坐着個人,簡馨啞着嗓子喊一聲:“鄒亦鳴?”
“我在這。”他走過來坐她邊上,給她拉了拉被子。
兩人坐在一起卻各自沉默,簡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當初提分手的是她,之後他們好像和好過,卻沒正經談過這事。她索性不說話,看他會怎麽說。
鄒亦鳴艱難啓口:“有些話想告訴你。”
“想說什麽?總不可能現在要跟我結婚吧?遲了點。”簡馨心裏不痛快,說出來的話也不教他痛快。
鄒亦鳴點點頭:“跟那事有點關系。”
簡馨發覺這段時間他總會一聲不吭地盯着她看,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你想說什麽?”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路燈的光透進來,鄒亦鳴的臉隐在黑暗裏,簡馨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那次在醫院,他也是這樣看着她,沒叫她看懂眼裏的意思。
真是有意思,短短一個月,她先提一次分手,現在他也提一次,看來是不分不行了。
鄒亦鳴把一張卡放她手裏,說:“這些你留在身邊,這裏的房租上次一次性付了一年,別浪費,就住着吧……以後有好的再搬也行。”
簡馨一下下刮着卡角,“其他都好說,但我得弄明白分手原因是什麽?我猜猜,你媽知道我家的事以後更不喜歡我了,你這些年在我倆之間周旋累了,決定要聽你媽的,對嗎?”
鄒亦鳴皺着眉不贊同,“不關我媽的事,我沒告訴她。”
“那是為什麽?就因為我之前鬧着要分手?”
鄒亦鳴沒說話。
簡馨這輩子只為了奶奶求過他兩回,兩回他都沒同意,她已經丢盡了顏面,到了這種時候只能盡力維持自己的尊嚴,簡馨說:“分就分幹脆點,沒什麽分開一段時間的說法,難道我離了你還不能找別人了?”
鄒亦鳴點點頭:“行,分了吧。”
曾璇最常挂在嘴邊的話是“戀愛不能談太久,久了就淡了”,簡馨一直不以為意,只要對方是鄒亦鳴,這場戀愛談多久都行。現在她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是了,他們的感情是淡了,不然她為什麽會這麽平靜?
其實時間才是愛情最大的殺手,它消磨了所有激情,把一切變得平淡如水。
簡馨不讓自己露出半分情緒,面上淡淡的,嘴裏的話卻如刀子:“難為你還願意幫我操辦奶奶的後事,辛苦了,也不枉費我和你好過一場。”
這話不好聽,鄒亦鳴不愛聽,他最近脾氣不好,被簡馨挑起心火,語氣不算太好:“說夠了吧?你沒必要這樣,大家好聚好散,以後還是朋友。”
“我沒法跟你做朋友,你以後別讓我看見你!”簡馨更是一頓子火,砰一聲把水杯砸到牆上,拉上被子遮住了頭。
鄒亦鳴沒敢真的走,在門口守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才離開。
第二天簡馨出門前突然對空空的家說了句:“我去學校了。”
沒有那個男人叮囑她路上小心,餐桌上也沒有他穿着睡衣喝牛奶刷新聞。
簡馨給曾璇帶了兩條毛巾一把雨傘,這些都是鄒亦鳴準備的,聽說江洲有這個習俗,喪事随了份子錢的都能得到一份還禮。曾璇不提奶奶的事,想說點輕松的逗簡馨開心:“你們家老鄒對你真沒話說,經過這件事我和錢雨給他打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他驕傲。”
好幾天沒用桌子上一層的灰,簡馨一邊擦一邊說:“我們分手了。”
曾璇的笑變得很尴尬:“你逗我吧?”
簡馨說:“這次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跟我念:鄒亦鳴是大渣渣!
這個故事裏的男女主都不完美,都有點自私,不過慢慢的他們會為對方改變,所以請忍耐一下現在的男主,我會讓他飛得更高~
☆、你是我的雨鞋
曾璇心道不好,這回出大事了,立馬想召集錢雨和李瑩趕來救火,簡馨拿走她的手機說:“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曾璇說:“那晚上我們逛街吧?”
女人想要心情好的話購物是最見效的,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簡馨搖搖頭:“晚上我得早點回家準備下周公開課的教案。”
這一天裏,曾璇偷偷觀察她好幾回,簡馨表現得十分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讓曾璇很不放心。七年的愛情長跑說分就分?換了誰都受不了。
下班後簡馨沒等曾璇就先走了,她找了家發廊,坐下來對發型師說:“幫我剪短。”
她那一頭油亮厚重的長發連根分叉都沒有,發型師輕易不敢下手,詢問着:“美女,剪多短?我幫你修個型麽?”
簡馨比劃一下:“這麽短。”
咔擦咔擦,鋒利的剪刀與那把長發較量,費了好些力氣才齊齊絞斷,發型師問:“你還要嗎?”
簡馨想了想,說:“幫我裝起來,謝謝。”
之後她就什麽也不管了,閉上眼任發型師折騰,再睜眼時覺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陌生。記憶裏奶奶提到一回,那是她很小的時候,天熱得長了滿腦子痱子,不得已剃了個大光頭,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後來就再也沒剪過頭發。
發型師有些不确定,問:“你覺得怎麽樣?如果不喜歡,還可以再修整。”
這一行幹久了都知道,女孩子哭着來剪頭發絕對是失戀了,這種客戶最不好伺候,像今天這位,雖然沒哭,但那麽好的一把頭發說剪就剪,必定也是有點煩心事。發型師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心情不好加上不習慣長發突然變短發,生怕再把人惹哭了。
簡馨倒是挺滿意的,付過錢後提着有些壓手的袋子往家走,正巧碰上小區門口有人收頭發。簡馨過去問:“你出多少錢?”
那人把那麽一長條辮子拎出來看了看,說:“六百。”
簡馨說:“一千。”
那人又加了點:“八百,不能再多了,還是看你頭發質量好才有這個價,最近頭發都不值錢了。”
簡馨搖搖頭:“一千,不然我不賣了。”
她拿回來裝袋子裏,一點也不肯讓。那人見她倔,只好攔住說:“行,一千就一千。”
其實她不在意那兩百塊錢,只是不想太早回家,抓個人多磨兩句。
***
第二天簡馨頂着新發型去學校,威力不下投了一枚深水魚雷,她原本就長得好氣質恬靜,私下裏被學生稱作文科女神,不僅是自己帶的班,就連新入學的低年級都知道有個辮子長長的老師叫簡馨,多少女孩子學她蓄一頭長發,不過都沒她那麽黑那麽厚。
走到樓梯口碰上年級主任,主任愣了愣,說:“簡馨啊,都不認識你了。”
簡馨其實也有些不适應,以前一到夏天就覺得脖子上貼一條大麻花辮挺熱的,現在辮子沒了,又覺得後頸空落落的,有些涼。
進了辦公室後曾璇自然看見了,看了幾回把書拍在桌上,對着空氣說:“哼,不好看!”
簡馨說:“涼快。”
曾璇簡直想拎起這人狠狠甩兩圈,她問:“簡馨,你不心疼嗎?”
心疼什麽?頭發嗎?簡馨搖搖頭:“不心疼。”
曾璇看怪物一樣看她,然後抱着手機出去了。
後來簡馨去上課,一進門班裏學生就開始哀嚎,簡馨拍拍黑板:“安靜,開始上課了。”
一群孩子憋到下課鈴響,争先恐後問她:“簡老師你怎麽了?”
簡馨背對着他們擦黑板,說:“沒怎麽。”
“師公喜歡你的新發型嗎?”
簡馨的手頓了頓:“我喜歡就可以了。”
當晚曾璇死活賴着要跟簡馨回家,兩人到家樓下一看,錢雨和李瑩已經到了。好像時光錯亂般,這畫面跟不久前的某天一模一樣,簡馨被她們圈在中間,她們不問:“你還好吧?”
而是拎起手裏的袋子說:“我買了酒,李瑩買了小菜,今晚不醉不歸。”
簡馨說:“冰箱裏還有……”
曾璇說:“有什麽都拿出來,老娘餓了!”
在簡馨準備食物的時候,曾璇在各個房間偵查一圈,出來沖錢雨和李瑩搖搖頭,鄒亦鳴收拾得很幹淨,一點東西都沒留下。
四個女人坐在地上喝酒聊天,好笑就笑,生氣就罵,簡馨覺得這樣也不錯。錢雨碰碰她,問:“究竟為什麽分手?”
簡馨想了想:“說不上來,反正我們分了,分開後我才看清一件事。”
“什麽?”
“他到底還是不夠喜歡我。”
錢雨捏了捏啤酒罐,這句話她感同身受,到底是不夠喜歡,才會輕易分開,才會讓她受委屈。
簡馨嘆了嘆:“當年在一起容易,沒想到分開也這麽容易。”
***
錢雨點點頭:“确實很容易。”
簡馨說:“你知道嗎,鄒亦鳴一次也沒說過他愛我。”
錢雨瞪了瞪眼,單這一項,劉波比鄒亦鳴好一點,在一起時愛來愛去的總挂在嘴邊,讓人聽着心裏舒服,都是女孩子,誰不愛聽這個?錢雨一直認為鄒亦鳴這人是個悶騷型,平日裏跟大家在一起一本正經的,私下裏對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朋友總該說點好聽的吧?沒想到居然表裏如一,七年了連個愛字都沒說過!
“你也忍得下去!”錢雨作勢掐了簡馨一下。
簡馨本來是不在乎這個的,剛在一起時年紀小,覺得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大家心知肚明,她知道他這人,對你怎麽好都不夠,嘴巴上一點都不顯出來,特殊的時候叫她一聲馨馨就能讓她臉紅心跳很久。慢慢的時間久了,她就格外想聽聽,不知道從鄒亦鳴嘴裏說出那幾個字會有多好聽。沒想到到了最後,他也沒對她說過。
“鄒亦鳴不是說今年要結婚麽?我聽大福說他這個項目可以拿不少分紅,前幾個月還拉着大福一起去看樓盤,你們倆分了,他買房子跟誰住?不會也有小三吧?”曾璇喝得臉紅紅。
錢雨拍拍她:“別亂說。”
簡馨知道這是他們倆自己的問題。他幾天沒人影她不擔心,而他也是一樣,她說要分手他就拖着行李出去了,走得十分幹脆。
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早就變了,只是沒遇到這些事之前,發現不了。
簡馨嘆了口氣,分手這事真不能說,一說就靈驗,奶奶臨走前叮囑了再叮囑,可她和鄒亦鳴沒能在一起,說斷就斷了。
曾璇問她:“你恨他麽?”
簡馨捂着頭問錢雨:“你是不是買到假酒了?我頭好疼。”
曾璇說:“我跟你說話呢!”
簡馨拉過一整晚都只安靜喝酒的李瑩:“李瑩我頭痛,你給我揉揉”。
曾璇只好轉移戰場,問李瑩:“你今天怎麽回事?心情不好?不會也吵架了吧?”
李瑩笑了下:“沒有,別瞎說。”
曾璇點點頭:“那就好,哎你家林浩上次見怎麽瘦那麽多?他在減肥嗎?帶上大福一起啊,大福現在胖的都不能見人了。”
李瑩說:“還是你親自管管你們家大福吧,別累着我家林浩。”
曾璇和錢雨齊齊笑起來:“好了好了,知道你們感情好。”
***
因為第二天都有工作,所以三個人沒留宿,喝到差不多就走了,曾璇另外建了個群聊,拉了錢雨和李瑩,把簡馨排除在外,李瑩一直沒出現,所以只好曾璇和錢雨商量辦法,最終結果是錢雨友情贊助一枚優質男同事。
曾璇把時間地點拍在簡馨教案上,明顯底氣不足卻要死撐着,說:“忘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多接觸幾個人,你不許說不去。”
簡馨說:“要去的,我都答應奶奶要早點結婚成家。”
曾璇汗都出來了,在群裏跟大家說:“我覺得小馨有點不對勁!”
錢雨說:“失戀綜合症而已,她同意了?”
曾璇說:“第一時間就同意了!太不正常了!”
錢雨說:“接下來實行b計劃。”
錢雨的這位男同事質量确實不錯,不過曾璇看過照片後說了句:“跟老鄒比還是差了些。”
錢雨說:“你閉嘴。”
約好了晚上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見面,簡馨為了表示重視,穿了件黑色的衣服,過去時人家已經到了,氣氛還行,那人明顯是個相親老手,說話舉止都不讓人尴尬,簡馨松了口氣,來之前就怕自己嘴笨性子悶會冷場。
她起身去洗手間順便跟好友彙報進度,出來時覺得門口有個人影很眼熟,不過一下就閃沒影了。
第二天曾璇被簡馨堵在走廊上,平常不發火的人一旦生氣起來那是很可怕的。簡馨一個字都還沒問曾璇就趕緊老實交代:“真的不是我告訴老鄒的,是大福!你要找就找他算賬。”
原來真的是他。
曾璇八卦地追問:“怎麽樣,老鄒是不是對你宣示主權了?你們是不是和好了?”
好友們預想的那些畫面全都沒發生,簡馨搖搖頭:“沒有。”
“啥!”
實際情況是鄒亦鳴那家夥遠遠地看着她和別人相親,然後掉頭走了。如果不是那匆匆一瞥,簡馨還不知道他有來過。
看來他是真不在乎了。
曾璇見簡馨臉色不好,不安地問:“你不會跟我們生氣吧?”
簡馨沒說話,抱着講義和作業去教室。曾璇咬着一塊小油餅在微信群裏彙報情況:通知,姐被冰山美人狠虐一番,求抱抱,求摸摸。
錢雨秒回:辛苦你了小璇。
李瑩回:我們都是為了小馨好,她以後會理解的。
曾璇說:當年咱們四對那麽好,如今能保一對是一對,不能再散了,姐心裏不好受。
錢雨沒了聲音,李瑩說:你和大福也好好的。
曾璇打了很多字,最後又慢慢删光。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虐到大家了?集體虎摸一下~愛情的路上有苦有甜,昨天是苦,那麽甜還會遠嗎?飄走~
☆、你是我的雨鞋
簡馨問曾璇:“小雨那同事沒再跟我聯系,是不是沒看上我?”
曾璇的表情跟見鬼一樣,她低聲咆哮:“你還真在意結果啊!”
簡馨點點頭:“在意啊,不然幹嘛去相親。”
曾璇用力盯着簡馨看了半天,确定她不是在說氣話。
簡馨問:“一般這種情況接下來要怎麽辦?”
曾璇整個人很虛弱:“你還相麽?”
簡馨說:“相啊,這回是誰?”
這回的相親男由曾璇本人友情贊助,地點還是定在上次那個餐廳,離學校近東西又好吃,兩全其美。
簡馨覺得自己上次出師不利是因為選錯了衣服,于是這次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還向曾璇讨意見:“你覺得這樣行嗎?”
曾璇繼續虛弱:“這麽認真做什麽……”
簡馨低頭檢查紐扣,說:“老大不小了我得盡快把自己嫁出去,免得奶奶在那邊替我擔心。”
曾璇扶牆走,低語:“老鄒會殺了我……我要買一張去太空的船票……”
簡馨拍拍她:“他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曾璇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蹲在地上畫圈圈:“這日子沒法過了……”
忽聞一聲輕笑,簡馨和曾璇同時轉頭,看見學校理事站在幾步開外,笑得很斯文。曾璇忙站起來,表情尴尬地喊了聲:“周董。”
周逸辰走過來問:“兩位美女在這做什麽呢?”
曾璇火燒屁股般:“我要回家了,你們慢聊。”
他問簡馨:“你呢?”
簡馨說:“我和人約了吃飯,您呢?”
周逸辰說:“我晚上也有約,聽說街口那家餐廳挺不錯的。”
簡馨點點頭:“是不錯,您約在那了?好巧。”
“你也在那?”
“恩。”
周逸辰指了指自己的車:“順路,一起過去吧。”
簡馨說:“不用了,沒幾步路。”
周逸辰說:“也行,那待會見。”
***
簡馨到餐廳時人還不多,一眼就能看見周逸辰坐在靠窗位置,人家也看見她了,畢竟是領導,她得過去打個招呼。
見她過來,周逸辰站了起來,笑說:“你也挺快。”
簡馨說是,見他等的人還沒到,不敢多打擾,卻被他叫住。
周逸辰說:“簡馨,你的位置在這裏。”
簡馨有些明白了。
他個頭很高,因為職務關系穿一身西裝,站在餐廳裏有些鶴立雞群,慢慢到了飯點,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看他,而他卻只看着簡馨,說:“是我拜托曾璇的,希望不會太唐突。”
簡馨沒想到會這樣,是有些意外的,她與這位周先生平日裏不過點頭之交,只在去年教師節學校組織野炊時分到一組,說過兩回話。
周逸辰觀察着她的臉色,說:“你我都單身,這樣見面,不算錯吧?”
簡馨與他交集不多,不過經常能在周一職工大會和各個節日裏看見他站在前面代表校董發表講話,他這人年紀不大,背景卻很深,說起話來格外有底氣,是他們學校未婚女教師私下裏評出的鑽石王老五。
她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沒什麽底氣的等她一個答案。
周逸辰生怕她掉頭就走,卻見簡馨拉開座椅說:“我遲到了,不好意思。”
他忙過去很紳士地給簡馨推椅子,重新坐下後笑得有些燦爛:“餓了吧?這裏什麽好吃?”
簡馨拿着餐牌看,點了上次吃過的幾樣菜,氣氛挺好,都是一個單位上班的,說說學校裏的事,時間很快就過,只是,周逸辰對簡馨的稱呼很無奈,糾正道:“你叫我名字行不行?”
簡馨張了張口,“逸辰”二字太過親昵。
周逸辰說:“你就連名帶姓的叫,總比什麽董強,我也一直都叫你簡馨的。”
簡馨笑了,說:“好,那下回我見着您盡量自然一點。”
“您也改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又不是老頭子。”
簡馨點點頭。
相親一般都會提到工作、收入、家庭情況、未來發展等,但簡馨沒對周逸辰說這些,反正他是校董,該知道的他肯定從人事檔案了解過。吃完飯後周逸辰開車載她回家,到樓下時他下車來,說:“今天很開心。”
簡馨說:“我也是。”
這是一頓不用抱什麽期望只需專心享受美食的晚餐。
周逸辰拿出手機給簡馨看,說:“剛才我哥提醒我幾個相親要點,我确實疏忽了,現在跟你說一下我的情況。”
簡馨擺擺手:“不用,這個……”
話還沒說完,就見他正了正領帶,說:“我的工作你知道的,收入也就是一般公務員水平,不過我父母在學校有股份,我是碩士畢業,目前沒打算讀博,事業上目前沒有更多的想法,未來想盡快和我喜歡的女孩成個家,我……以前也談過,好合好散,你不需要擔心什麽前女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