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Merry Christmas
檀得一上臺就看見了過于紮眼的，觀衆席正中間的缺位。
她沒有失落地太明顯，只是默默捏了捏衣角。看了一眼旁邊目光炯炯的賴超辰，檀得也微笑了起來。
總是會出錯的進調的地方沒有問題、節拍很準。
檀得握着話筒，聽着自己的聲音，一邊心猿意馬地斟酌，好像有一點點顫抖呢。
吳厭走進來的時候，檀得和賴超辰已經開始了。
懶得擠回座位了。他輕輕依靠着柱子，站在離她最遠的地方。
卻好像看得清她的每一個表情。
比如，她總是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座位，又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比如，她微微皺眉，仿佛被戳痛。
“這世界那麽大，我的愛只想要― ―”
檀得忽然忘詞了。
陳長風盯着檀得面無表情的臉，輕嘆了一聲。
賴超辰倒是靠譜的，記起了檀得的囑托，瞟了檀得一眼，立刻接了上去。
同時牽住了檀得的手。
剛才的大腦當機好像只是誤會一場。檀得沒有怯場，甚至微笑着與賴超辰對視了一眼。
雖然吳厭看得見，檀得眼底的晶亮，不動聲色地劃過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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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地，在這個耀眼的地方閃爍。
我也不能太不知悔改，是不是？
檀得，太開心，是會有報應的。
賴超辰扶着檀得下了臺，一邊小聲地誇贊：“你也太料事如神了！還好之前有提醒我，不然我們今天就慘了。”
檀得吸了吸鼻子，擡起衣袖，悄悄抹掉快要幹掉的眼淚。笑眯眯地說：“今天真的很棒。”
老班捧着相機，笑着說：“來來來，合影一張。”
正好瞥見人群外圍的吳厭，檀得愣了一愣。
畫面定格― ―
我沒看鏡頭。檀得垮了臉，看着興奮的老班，露出假笑。
“今天賴超辰不錯！檀得倒是緊張得忘詞了。”老班撫掌，“不過配合得很好。”
檀得笑着點了點頭。
老班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賴超辰― ―你爹來了，走，去打個招呼啊。”
賴超辰被老班揪住衣領拖走。檀得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手。
“檀得。”窦元瞟了一眼吳厭，走到檀得身邊：“該回去上課了。”
“嗯。”檀得點了點頭，笑着跟吳厭和陳長風道別。
裝作，她沒有生氣，也沒有介意。
比賽的獎狀在兩個星期後送到了班裏。
檀得輕笑着看了一眼，便大方地把獎狀和獎品都交給了賴超辰。
對他來說，比較有意義。
“檀得。”
小檀同學趴在欄杆上，仰望天空。
包苒走到她的身邊，笑着，仿佛問起無關緊要的話：
“其實那天，你沒有忘詞，對不對？”
檀得一怔，看向包苒― ―她卻學自己，裝作認真看風景的樣子。
過了很久，才聽到那聲很輕很輕地“嗯”。
對待她，要有耐心。包苒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檀得側過了頭，看向包苒，兩個人安靜了一會，都笑了起來。
“對啦，禮物我很喜歡。”檀得指了指已經挂在書包上的柯南挂件。
包苒笑眼彎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
“紅豆手鏈也很好看。”
今年的聖誕節正巧趕上素描班的晚課。
吳厭瞥了一眼曲盈發來的短信：“聖誕快樂，前男友。”飛速敲字道：“聖誕快樂。”
大雪紛飛的天，伸出手指簡直是自殘。他又好面子，不像檀得肯乖乖戴手套。
呼了幾口熱氣，才把手機揣回了兜裏。看着這扇門，吳厭卻猶豫了一會，才按了門鈴。
來應門的是陳長風。
吳厭稍稍有一點驚訝，探着身，看見裏面龜速扒飯的檀得才安了心，默默按了一按背包裏的圍巾。
檀得近來好像淑女了挺多。穿着修身的毛呢連衣裙，裏面白色的羊毛打底。就這樣安靜待着，漂亮又矜貴，也不輸給誰。吳厭看在眼裏，眼梢挑起了一點笑意。
見來者是吳厭，檀得舉爪打了個招呼，緊接着神色如常地與陳長風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像是地下組織接頭時擊掌，在背面驚天動地―吳厭眯着眼想。
規規矩矩地出了門。吳厭站在路燈下，溫柔地看着檀得被母上攏緊了外套。他很喜歡檀得被人這樣妥帖安放。微微皺眉的時候又在想，這麽好的閨女，以後便宜了誰，他才不會可惜。目光迎着蹦蹦跳跳下了樓的檀得，陳長風眼尖，瞧見她踩空了一級，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吳厭就已經喊出了口：“小心。”―也已經眼疾手快地扶了檀得一把。
檀得心念微動，輕聲說了句謝謝，又如夢初醒地飛快松了手，不着痕跡地轉出吳厭懷裏。
啧，女大不中留，女鵝同他生分了許多。吳厭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棕色的大衣，仍舊擺出不知所謂的笑容。
三位各懷鬼胎地走到了學校門口。檀得和陳長風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
吳厭走了幾步才發覺耳邊只剩呼呼的風聲了。回過頭，檀得笑眯眯地向他揮了揮手。
……吳厭瞥了一眼檀得旁邊仿佛被挾持的一臉無奈的陳長風。
到點了。三個人沉默地僵持着，直到校門漸漸關上。
吳厭咬了咬牙，把畫板扔了出來。特別酷炫地憑借身高優勢，輕輕松松地翻過了校門。拎着畫板，壞笑着走到檀得面前。
“怎麽着，學會逃課了？還不帶我？”吳厭促狹着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檀得，冒出的暖氣瞬間就氤氲成水汽。
特別像個纨绔子弟。但是……
也帥氣得讓檀得迷了眼。
她微微颔首，眼光拐到別處，虛張聲勢裏寫着慌張：“誰不讓你去了，自己滾過來。”
吳厭看着菜單，微微皺了皺眉。檀得瞧出他嫌這五光十色的燈礙眼，默默調成了溫吞又散漫的光點。
“我喝酒，長風你呢？”吳厭先看了一眼檀得，才又看向陳長風。
陳長風坐在點唱機前專心點歌，敷衍了一句：“随你。”
“檀得…”吳厭看着默默脫掉外套的檀得問：“喝可樂？還是也試試酒。”
陳長風皺着眉擡起頭：“要是被老媽聞出來了，我們都得挨一頓毒打。”
吳厭卻不為所動，溫柔地看着檀得問：“想喝什麽？”
檀得笑了一笑，糯糯道：“一點點酒，可樂。”
陳長風扶額：“你是不知道她七歲的時候把酒當水喝，把酒店裏所有的玻璃杯排成金字塔狀，整整八層。”
吳厭合了菜單，笑眯眯地擡眼看檀得：“怎麽這麽天才。”
陳長風：……
吳厭懶怠地把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打趣檀得：“來KTV被抓到可是要處分的。乖學生怕不怕？”
檀得拿起了麥克風，神采飛揚地笑了一遭：“不怕。”
他們一起唱的第一首歌，是五月天的《我不願讓你一個人》。前奏起，吳厭溫柔地笑着提醒檀得：“音有點低，行不行？”
檀得固執地揚起下巴，唱道，“你說呢，明知你不在還是會問。”
吳厭的聲音很好聽。只是一直要她誇，檀得卻不肯。
蠱惑又溫柔。檀得總覺得聲音是不會騙人的，她總是能看到那個壞男孩皮下純良的心。磁性的聲線貼合着檀得清澈通透的嗓音。
他慵懶，她卻帶着日後的悵惘。
果然有點吃力。檀得歇了一會，安靜聽到高潮，才又穩當且默契地接了上去：“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檀得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光像黃莺，輕輕地，只落在了吳厭肩頭。
啤酒端來了。
陳長風直接捧起杯子就喝了起來，檀得看了他幾眼，又托着下巴，專注地看吳厭分小小的一杯給她。
檀得咂了一口―咦，好苦。
看着閨女皺了眉，吳厭輕笑了笑，替她扶住杯子：“你好久沒喝了，這次只喝一點點，不要上頭了。以後慢慢來。”
檀得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知怎麽，她明白―吳厭這樣，不是怕她醉了，媽媽責怪。于是傻裏傻氣地給了個微笑。
吳厭壞笑着輕輕彈了一記她的腦門，立刻轉過了頭去。怎麽回事呢？檀得咧着嘴角，他怎麽臉紅了呀。
檀得去完洗手間回來，迎面撞上年級裏挺有名的幾個小混混。她也只是面熟，談不上認識，便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擦肩過去。
為首的那位，卻覺得這位總是被年級表彰的好學生有點意思。他痞笑着攔住了檀得的路，盯着她泛着紅暈的小臉，一時興起，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檀得立馬沉了臉，微眯着眼，把他的髒手給甩開。
缪光被拂了面子，心下有些惱火，又不能當着衆人的面真對女孩子動手。便不知死活地靠在牆上，盯着她，暧昧不明地笑：“去我們包廂玩玩呗？”
檀得懶得理他，瞅了缪光一眼，就毫不客氣地踩着他的金貴球鞋過去了。
吳厭推開門，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撫掌大笑。
總學不會服軟，也許也是一件好事呢？檀得的敞敞亮亮，總讓人很想要守護。
她應該住在陽光裏，始終無憂無慮。
“你！”缪光咬着牙，門牙的缺口卻稀落着風，氣勢瞬間殺了一半。
陳長風正想上前，吳厭卻拉住了他，笑眯眯地說：“等等，她還沒出完氣。”
“踩髒了你的鞋，對不起。”檀得誠誠懇懇，言語擲地有聲，“但是你，應該不敢為自己的無理道歉吧。”
吳厭默默推了推門框，直起了身子，眼光溫柔地望着她。
大多數人都不明白，承認錯誤也是一種勇敢。
缪光覺着自己被冒犯了。卻說不清楚―激怒自己的，到底是什麽緊要的東西。因為欠缺，所以無理取鬧。
他揚起了拳頭，惡狠狠地盯着檀得，想看她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哭唧唧示弱。後面響起了勸他的聲音“算了吧”。
檀得卻冷靜地看着他，固執又篤定地說：“我不怕你。”因為…迫不得已到要用拳頭來服人―是很廢物的事呀。
聲音清冷地回響在廳裏，又撞進了誰心裏。
缪光正欲揮拳頭下去的時候，吳厭已然護在了檀得身前，穩當當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淩厲。
她想做什麽他不會阻攔。
但不能受傷是底線。
原本還劍拔弩張不饒人地，一見到吳厭，檀得忽然滿腔委屈了起來。沒有逞強―這是第一次，她安心地站在了別人身後。
“走吧。”檀得還沒反應過來，吳厭就自然地伸手去牽―沒有牽到，他又忽然握住了拳頭，不遠不近地選擇揪着她的衣袖離開。
“那些人……”檀得邊走邊回頭看，疑惑地問。
不緊不慢跟在檀得身後的陳長風才開口：“他們跟吳厭認識。”
原來如此。檀得低頭看了一眼吳厭的手，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的背影。也許是察覺到檀得的注視，吳厭忽然不動聲色地松了手，悶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也和他們一樣？”
“你們不一樣。”檀得立刻反駁。
“怎麽不一樣？”吳厭眯着眼，目光像掐滅煙灰的冷，“我打架喝酒，壞事做盡呢。”
檀得有些惱他的自棄，別過臉小聲道：“就是不一樣。”
吳厭微微颔首，微笑着說：“但是我答應你，以後不輕易打架了。”
離正常下課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三個人壓了一遍馬路，被呼嘯的冷風吹得頭皮發麻。偏偏這兩個男孩子穿得格外少―檀得瞥了一眼默默瑟縮的吳厭，推門進了一家便利店。
陳長風拉着吳厭直奔飲料區，檀得一眼瞅到貨架上包裝精致的平安果。
她不喜歡吃蘋果。後腳跟剛擡起來，卻又落地。但是…她瞥了一眼貨架縫隙間的後腦勺。
今天有值得被記住的理由。
思忖了一下，檀得還是果斷地抱了三個平安果在懷裏。
檀得搶着付了帳，“喏。”把兩個平安果丢進吳厭和陳長風懷裏，她難得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根，眼光倒是誠實地打量着他們的反應。
陳長風笑眯眯地把蘋果放進了包裏，看着窗外暖橙色的燈光混着落下的初雪，溫柔道：“聖誕快樂。”
吳厭把禮物盒捧在手裏，微笑着說：“謝謝。”
檀得剛推開店門，吳厭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賣關子地笑：“等一下。”
檀得乖乖地站住不動，看着吳厭單手從包裏拿出了一條圍巾。一面黑色，一面白色，印着熊貓圖案。
“國外帶回來的。我嫌女孩子氣，就送你了。”吳厭溫柔地替檀得理好高領，手指纖長又漂亮地幫她系好圍脖。
檀得低頭摸了一摸，果然很舒服呢。
看出來她很喜歡，吳厭也笑着颔首，摸了摸鼻子。
當檀得的眼光又落在他身上，吳厭看着她，認真道：“聖誕快樂。”
是圍脖、一池星光和初雪呀。
檀得克制住心跳，也笑着說：“MerryChristmas.”眼底的光亮卻熹微了，餘燼熏得眼眶寡情又好看，她轉頭看向窗外，溫吞地接道：“何清歡。”
要時時刻刻掩飾自己的心意，是唯一一件在你身邊，卻還是讓我難過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笨蛋檀得還不知道吳厭已經分手了，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