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九魂散?是什麽毒?
樓湛抿了抿唇,見蕭淮臉色第一次如此大變,心中滿是疑惑。
像蕭淮這般從容淡靜之人,很少會談到某樣東西時色變。
蕭淮也注意到了樓湛的眼神,臉色緩了緩,沖她搖搖頭,快步走到床邊,臉色還是有些難看:“确定?”
青枝輕輕扒開王堰的衣服,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心口之邊,赫然有一朵豔紅的蓮花。蓮花應是九瓣,如今卻少了一瓣。
樓湛也上前去,皺了皺眉頭。
她從未聽說過什麽九魂散,如今看來,應該是非常棘手的奇毒。
蕭淮的臉色難看了一陣,嘆了口氣:“趁現在只凋謝了一瓣蓮花,給王大人喂下解□□,看看能否有效。”
“是。”青枝掏出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往王堰的口中塞去。
王堰的臉色還是烏青烏青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仿若已死。
房間裏壓抑無比,幾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王堰。
許久,外頭傳來帶三人來此的人的聲音:“三位,張大人請你們移步,晚宴已經準備好了。”
蕭淮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們走吧。”
離開這個被嚴加看守的小院,太守府的下人領着路,帶着幾人走向後廳。
樓湛淡淡瞥了眼那個下人,側頭看向蕭淮:“九魂散,是什麽?”
蕭淮啞了啞,低聲笑道:“只是一種毒而已。”頓了頓,覺得略過敷衍,蕭淮又補充道,“就像它的名字。中九魂散的人發作後,是不可能解除的,只能用其他法子緩解。這種毒會在心中映出九瓣紅蓮,等九瓣紅蓮盡數凋零,中毒之人便必死無疑。”
Advertisement
聽他說得詳細,樓湛眸中閃過疑色,思忖一瞬,突然湊近蕭淮:“你是不是也中過此毒?”
蕭淮下意識地要否定,看着湊到近前黑白分明的明澈雙眸,又有些開不了口,正想轉移話題,後邊的青枝心直口快,回道:“主子小時候中過此毒。”
樓湛心中一涼。
剛剛蕭淮清楚地說了,中了此毒是不可能解除的。
蕭淮責備地橫了青枝一眼,低聲道:“無妨,我小時候中毒時還未發作便被查出,及時拔除了此毒。”
樓湛心中還是狐疑不定,正要開口繼續詢問,青枝突然低喝一聲,拔劍跳出,一橫劍便擋下了三支飛镖。
一個鬼面人突然出現,一腳踹開給三人帶路的下人,手中長刀舞得呼呼作響,猛地撲向青枝。
“找死!”青枝眸中怒意一閃,提劍刺去,霎時間叮當之聲不絕于耳,火花四濺。
在這太守府中也有刺客?
刺客戴着惡鬼形容,花花綠綠的,濃墨重彩。在夜色中,似乎活過來了一般,乍一看還是很可怖的。
來揚州之前也遇到了一批鬼面人,樓湛心思急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看向蕭淮,做了個口型。
蕭淮贊同地點點頭。
那邊的戰鬥很快進入尾聲。
蕭淮曾經同樓湛說過,當初請高人來王府教授武功時,高人便稱贊過青枝是不世奇才,根骨心性都是極佳,百年難遇。
可以說青枝是王府裏最出色的護衛,至今未逢敵手。
所以解決這個鬼面人不是什麽難事。
鬼面人似乎對太守府很熟悉,眼見青枝步步逼近,他被逼得節節敗退,無路可走時,突然一翻身,躍上身後的屋頂。
青枝跟着躍上去,只追了小半晌,鬼面人突然就不見了。
怕是調虎離山之計,也不知道江家的人跟上來沒,青枝不敢跑太遠,将劍插回劍鞘,幾個縱躍回到長廊上,無奈地聳聳肩:“給他逃了,不過身上有個記號。”
如此熟悉太守府的地形,還有一身好武功,這個人太好猜出。有了記號,就更好辨出了。
蕭淮凝眉:“記號在哪兒?”
青枝得意地揚揚眉:“我在他大腿上刺了一劍,檢查一下腿上有沒有傷就行了。”
樓湛:“……”
蕭淮:“……”
誰會有事沒事去扒下人家的褲子檢查傷口的?
被扔在一旁,毫無存在感的太守府下人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個小風波很快過來,再轉過幾條長廊,就到地兒了。
張影和張玥在門前等待已久,見三人終于來了,松了口氣,連忙把他們迎進去。桌上已經擺好了飯食,蕭淮掃了一眼,微微一笑:“張大人倒是有心了。”
樓湛不吃蔥花、蕭淮不吃魚蝦,張影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兩人的習慣,這飯桌上都沒有那些東西。
張影撓撓頭,笑了笑,沒說話。
待入座了,樓湛擡眸一看。巧了,坐蕭淮對面的就是張玥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和蕭淮對坐着,更方便偷看了,時不時打量他一眼,再偷偷看一眼,臉色羞紅。
蕭淮不動如山,只當沒看到。
樓湛面無表情地挑了挑眉,放低聲音:“世子當真是秀色可餐。”
蕭淮微笑回應:“阿湛也是秀色可餐。”頓了頓,有些惋惜,“可惜,從來不讓我入口。”
……
樓湛敗退,收回目光,拿起竹箸。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即“嘭”的一聲,門被人粗魯地一把推開。樓湛擡眸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久居在此、幾乎要反客為主的南平王使者陸潛。
“張大人當真是讓人心寒。”陸潛走進來,臉上挂着刻薄的冷笑,“你們幾人在此用餐,怎麽就要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在那破爛的小院裏喝稀粥?”
張影一見他就沒好氣,臉色冷下來,“不是陸潛兄自己要求單獨在院中用飯,讓廚房煮粥送去的嗎?”
陸潛滞了滞。
再怎麽厚臉皮,自己打自己臉這種事還是挺疼的。再無理取鬧下去,被打臉的還是他。
咽下嘴邊的話,陸潛心中含着一股惡氣,狠狠剜了張玥對面的蕭淮一眼,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掃了坐在張玥旁邊的青枝一眼,陸潛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隐隐帶着恨意。
“一個下人,怎麽同主子們同桌用飯?滾開,這裏不是你應該坐的位置!”
青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打架?我奉陪。”
這句話極具威懾力,陸潛不知怎麽突然縮了縮,張了張嘴,努力壓下心中差點爆發的怒意,沉着臉坐到青枝邊上。
自從他來到太守府後,張影顧及到他是南平王的親信,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張影的性子和心腸又都有些軟,他再作威作福,也沒能狠下心派人将他亂棍打出去,他也就越來越嚣張跋扈了。
然而蕭淮一行人才來,他就吃了三次癟。
張影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不好提醒他飯菜只有五個人的份,偷偷叫了個下人,去廚房再炒幾個小菜送來。
這頓飯因為陸潛的到來,吃得很不愉快。
張玥似乎聽過張影的教誨,不敢再給蕭淮惹麻煩,一直低頭默默吃着飯,不再偷觑蕭淮。
倒是陸潛,隔着青枝,也要玥兒長玥兒短地親熱叫着,叫得張影臉色發青,恨不得當場打他一頓。
臨用完飯了,陸潛站起身來,看着張玥又要繼續搭話。青枝突然像是伸展筋骨一般,一伸手,手中還拿着竹箸,猛地捅到了陸潛的大腿。
陸潛嗷地痛叫一聲,差點就痛得跪倒在地,扶着桌子勉強站穩了,臉色痛得發白,冷汗滾滾。大怒咆哮:“你敢刺殺我?”
青枝輕咳一聲,抛了抛手中的竹箸,一臉無辜:“刺殺?不不不,別給小的扣上這麽頂打帽子,小的可承擔不起。這只是一雙普通的竹箸,小的也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使者大人的腿而已。”
只是碰到腿而已,犯得着叫得那樣撕心裂肺?
其他人懷疑的目光投射過來,陸潛鐵青了臉色,狠狠瞪了青枝一眼,轉身一瘸一拐地離去。
樓湛放下竹箸,搖了搖頭:“太蠢了。”
蠢成這樣,南平王是怎麽好意思、怎麽放心派這個人來的?
***
晚上用過飯,青枝出去溜達了一圈,确定江家的人跟上來了,悄聲同樓湛講了。
張影留蕭淮說話,樓湛便點點頭,先回了小院。
進了小院,樓湛正想推門進入房間,手指忽然頓了頓,回身道:“閣下能否出來?”
四周寂靜無聲。
樓湛搖了搖頭:“江家之人,又何必如此?”
四周還是一片寂靜。樓湛嘆了口氣,失望地正想進入房間,眼前突然閃現出一道藍色身影。
院中的石桌旁,突兀地坐上了一個穿着藍袍、戴着鬥笠的人。
樓湛一怔,“閣下是江家的人?”
藍衣人頓了頓,緩緩點頭。
“可否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到我身邊的?”
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問題才說出,藍衣人就回答了。他的聲音很是沙啞,低低的,啞啞的,“十年前。”
十年前,正是樓承夫婦被刺殺的時候。
樓湛沉聲道:“阿挽和息弟身邊,也有江家的人?”
藍衣人沉默了一下,道:“樓挽沒有江樓江家的血脈,自然沒有。”
樓湛啞然。
樓挽是樓承故人之子,父母雙亡後,被樓承抱回樓家收養。也過了十數年,樓湛早已把樓挽看做了親弟弟,乍一聽到這句話,心中還是有些涼意。
也難怪,初遇蕭淮不久,在河邊喝茶談事時,遇到被惡徒欺辱的樓挽,沒有人出手相助。
“我知道了。”
樓湛心中還是有些抵觸,回過身,就聽藍衣人一字一頓道:“你讨厭江家?”
樓湛的背脊微微一僵:“沒有。”
“那,江家一直想将你們接回平漓,你願不願辭官回去?”
這問題來得突兀又讓人驚愕,樓湛愕然片刻,回頭一看,沒看到藍衣人,卻看到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蕭淮。他顯然也聽到了那句話,眼神有些複雜。
樓湛默然片刻,斬釘截鐵:“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