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位什麽樣的人?”青枝思索了一下,皺眉問。
小二撓撓頭:“是位年輕的公子爺,長得挺俊。哎,出手可大方了,上來就打賞了小的十兩銀子。”
這說了跟沒說似的。
青枝翻了個白眼,揮揮手讓後頭的人把菜擡進去,待人悉數退下,才關了門,走回蕭淮身邊,一臉疑惑:“莫不是認識主子的人?這兒離王府也不是太遠。”
出手闊綽,儀表不凡的年輕公子爺,還躲在暗處不願露面。蕭淮沉思片刻,搖搖頭,“應當不是。”
樓湛正用銀針挨個試探了桌上的菜,聞言擡眸瞥了眼一牆之隔的隔壁,淡聲道:“過會兒我們應該能見到他。”
試過每盤菜,都沒有下毒的跡象,樓湛收回銀針,安靜用飯。
蕭淮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想到今日是曾經樓息被逐出雲京、流放交州的日子,心中一嘆,低聲道:“過不了多久,扇儀應該會傳信過來。”
樓湛一怔,心中明白過來。應當是蕭淮讓沈扇儀在這幾日注意樓息。
心中一暖,她點點頭,微微卸下心中重擔。
待三人用完飯,準備離開時,木門再次被人敲響。青枝打開門一看,門外站着個清秀的小厮,五官清媚,笑容甜甜的,開口說話的聲音也極是清脆悅耳,毫不掩飾自己真正的性別:“幾位,我家公子請你們到隔壁一敘。”
倒是掐準了時辰來請人。
青枝回頭看蕭淮和樓湛,擠眉弄眼,表情古怪。
樓湛奇怪他露出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歪頭去看蕭淮。
蕭淮一笑,低聲解釋:“青枝想說,有古怪,懶得理會,直接走人。”
樓湛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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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湛,去不去?”
“去。”樓湛抿了抿唇。
“也是,人家這麽好心招待我們,怎麽能辜負人家的一番美意。”蕭淮揚揚眉,同樓湛走到門邊,和和氣氣道,“麻煩姑娘帶路。”
看他臉色溫和,眸子明亮,俊雅不凡的模樣,扮作小厮的小姑娘臉紅了紅,連忙轉身,帶着三人走到隔壁的雅間門口,直接推開門,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樓湛同蕭淮對視一眼,并肩走進房間。後頭的青枝撇撇嘴,不太情願地跟上,順手關上了門。
雅間裏正坐着個青衫男子,長發豎冠,面容清秀和氣,舉手投足間皆帶了股書卷氣,卻又不像個書生,更像是個世家公子。
見樓湛和蕭淮進來,他連忙起身,擡手一揖,聲音沉穩:“下官見過靖王世子殿下,見過樓大人。兩位遠道而來,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蕭淮微笑着打量他,半晌,道:“張府丞?”頓了頓,他虛虛一扶,“請起。”
知道他們身份,并且能在他們一上岸就派人盯上的,也只有現下揚州主持大局的府丞張影了。
“張大人不在晏城坐鎮,跑到此處是為何?”
張影被說破身份,也不驚訝,請蕭淮和樓湛就坐,倒了兩杯茶推過去,才無奈地嘆道:“如今揚州雖然表面上看一派太平,實則暗潮洶湧。前幾日北面和南面各來了一些人,身份不明,神出鬼沒,極具威脅,像是在尋什麽人。下官聽說兩位一路人遭遇幾次刺殺,便趕過來好做提醒。”
北面來的……
樓湛腦中靈光一閃。此前只知道有兩股勢力在追殺他們,卻不知道來向。如今知道了,這北面來的,大抵就是雲京內派出來的了。
若是不考慮欲致蕭淮于死地的人,雲京內誰和她有生死大仇?誰最希望她死無葬身之地?無非是大長公主蕭凝。
連續派了這麽多人過來,卻不是蕭凝能做到的。看來蕭凝身後還有人,只是這個人,絕不會是裴琛。
她思量了片刻,就聽到蕭淮問道:“王大人的傷勢如何?”
張影搖搖頭,一臉愁容:“不容樂觀。那日我同王大人正在辦公,忽然聽到門外有啼哭之聲,我們忙出門查看,沒想到才一出門,就有一支毒箭飛來。王大人把我推開,自己卻當胸中了一箭。那箭刺得頗深,箭頭還有倒鈎,極是陰毒。值得慶幸的是,避開了要害之處。”
他說着說着,臉色難看:“這幾日王大人連發高熱,昏迷不醒。南平王的信使又賴着不走,飛揚跋扈。下官焦頭爛額,昨日才找了借口離開到此。”
“南平王信使?”蕭淮眉頭一蹙,“南平王信使到此為何?”
“快到豐收嘉季,南面的蠻子又開始北上搶掠。南平王鎮壓了幾波,扛不住,派人到揚州讓我們派人增援。”張影苦笑着,臉色更為無奈,“王大人昏迷前讓我等閉口不言,只對外宣稱他到外辦公。可南平王信使非要見王大人,幾次三番都差點闖進王大人的房間。揚州現下風起雲湧,難以平穩,我們借不出人手,他便一直賴在此處不走。”
樓湛聽得眉頭微蹙。
南平王,她聽說過。是先皇遠親表弟,年少時便進入軍營中,摸滾打爬到将軍之職,戰功赫赫。後來被封王到交州,一直鎮守南疆。
聽聞南平王性情豪爽,愛護百姓,此番南蠻入侵,難以鎮壓,這才派人來尋求增援。可是這信使為何不去更近的雲州?或者說,在揚州尋不到助力,為何不到雲州?
“王大人昏迷前還寫了封信,說只有世子殿下才能看懂。”張影滿口苦澀地說完,從懷中摸出一封漆好的信,遞給蕭淮。
蕭淮接過,看了看這封信,看起來未被拆開過,才動手拆開,展開信紙。只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緊了,臉色也嚴肅起來。
樓湛沒有去看信內內容,低聲問:“如何?”
“得去淌一趟渾水了。”蕭淮低低說了聲,将信交給青枝。青枝心領神會,摸出火折子,直接給燒了。
張影身後一直安靜的小姑娘頓時瞪大了眼,一臉驚愕:“王大人說了什麽?哎你怎麽把信給燒了!”
青枝呲牙咧嘴,做了個鬼面:“不燒,留給你看啊?”
小姑娘一跺腳,嘟着嘴瞪他。
張影幹咳一聲:“玥兒。”
聲音含着警告之意。
蕭淮倒是不在意,擡眸看了那小姑娘一眼,笑道:“這是令妹?”
張影有些尴尬地點點頭:“這是舍妹張玥,聽說我要來見兩位,非要纏着跟了上來。唉,舍妹年幼無禮,還望世子和樓大人見諒。”
蕭淮淡淡道:“無妨,令妹同舍妹一般精靈可愛。”
說的是蕭暮吧?
樓湛想起雲京裏對她充滿善意、活潑可愛的少女,唇角不由微微一彎。
張玥看到她的變化,又是瞪大了眼:“不是說樓湛不茍言笑,面若冰霜嗎?”
張影回頭瞪她:“閉嘴!”
樓湛抿了抿唇,“張大人不必介懷。”
說了這麽多,也大致了解了如今揚州的情勢,蕭淮當機立斷,趕往晏城。
晏城離業陽不遠,樓湛想到那是蕭淮從小長大的地方,心中不由好奇,想去看看。
待此間事了,還得繼續四處雲游,尋找山川記錄,到時候提一下去業陽……蕭淮應當不會奇怪吧?
幾人一同鑽牆馬車前,樓湛瞥了眼蕭淮的背影,心中暗暗想着。
***
從這江邊城鎮到晏城,若騎快馬,得行半日。若坐馬車,則需要近一日。
蕭淮三人從小舟上上岸時,不過清晨。到達晏城時,又是一個清晨。晏城城門方打開,城外等候已久的人排隊交納銀兩才能進入。
本來以幾人的身份都不用排隊等候,未避免引人注目,幾人還是排到隊伍之後,等待入城。
九月的天比起七八月來說已經涼爽了許多,清晨清風陣陣,頗為涼爽。
青枝眯着眼掃視四下,防備任何突如其來的刺殺。
張玥突然“啊”的尖叫了一聲。
樓湛回頭一看,張玥不知何時竄到了青枝身後,此時正滿臉羞紅。見附近的人紛紛回頭看她,她氣憤地指着身後的人:“他,他亂摸我!”
她身後是個尖嘴猴腮的男子,眼睛眯得細細的,看起來有幾分猥瑣。聽到張玥的話,他翻了個白眼:“誰摸你了?我又沒有龍陽之好。”
張玥氣得渾身顫抖:“你!不知廉恥!登徒子!”
男子嗤嗤地笑:“這位兄弟,你說我摸你,給出證據啊?這樣咬着我不放,莫不是想訛詐,占我便宜?”
張玥怒目圓睜,柳眉倒豎,就差撲上去和他打成一團了。張影原本站在最前面,聞聲回頭:“怎麽回事?玥兒,是不是你又耍脾氣了?”
張玥更怒:“大哥!”
蕭淮看了那男子半晌,淡淡笑道:“想占便宜的是閣下吧。閣下懷裏揣着的,不正是那位小公子的錢袋?”
男子笑容一滞:“你胡說什麽!血口噴人!”
蕭淮不想和這種地痞流氓多費口舌,瞥了看熱鬧看得正高興的青枝一眼。
青枝嘿嘿一笑,擡腳一踹,那男子都還來不及躲,就被踹翻在地,差點吐出膽汁。青枝伸手在他懷裏一陣摸索,挑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碎花錢袋,啧啧道:“看你這幾個月沒洗過衣裳的模樣,會有這樣一個錢袋?猥/亵了人家還順走人家的錢袋,該打。”
說完,就一個巴掌呼了過去。“啪”的清脆一聲,男子痛苦捂臉,疼得說不出話。
青枝将錢袋往張玥手上一扔,不耐煩道:“勞煩,別來後面添事兒。”
張玥吃了虧,又理虧,悻悻地走回張影身前。
張影瞪她一眼,回身小聲道:“多謝世子相助。”
蕭淮淡笑搖頭。
張玥忍不住又回頭來看,看到蕭淮的笑容,兩頰生暈,又連忙回過頭去。
樓湛看得清楚,挑了挑眉,拉了拉蕭淮的袖子,待他低頭湊過來聆聽,小聲道:“看來這回,要被拉去當壓寨相公的,是你了。”
蕭淮一愣,随即一臉憋不住的笑,同剛才客氣的笑容完全不同。他也壓低了嗓音,聲音裏也是藏不住的笑意:“阿湛可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