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韻之曾聽樊澄提過她家是翻新的四合院,只是當她真的看見這間四合院,卻又與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她本以為翻新的四合院該現代化些,只是沒想到樊澄修舊如舊,将四合院最古色古香的部分保留了下來。夜間從屋外看,院門門扉上的兩盞裝飾成紅燈籠的照明燈真是點睛之筆,燈罩之上兩尾紅鯉魚實在太有味道了。
樊澄家四合院所在的胡同比較寬敞,規劃了停車位,樊澄一開始就在自家門口給自己定了車位,目的不是她自己要停車,而是朋友來她這裏方便停車。現在這個車位恰好派上用場。
停好車,三人下車,樊澄又幫着将行李拖進院子裏,随即她鎖好院門,走過來開了正屋的大門。彼時謝韻之正在欣賞院子裏的景致,她站在院子西南角的假山流水青苔綠植前,流連不已。這小景布置得極雅致,夜間有燈光打亮,看上去別有一番意境,一下就撞進了謝韻之心裏。
樊澄開了門,見謝韻之還在院子裏賞景,不由笑着喊道:
“韻之?快進屋吧。”
“來了。”謝韻之應了一聲,轉身往正屋走來,結果又注意到了東北角的葡萄藤架。
“唉?你種了葡萄?”她好奇道。
“對。”
“真的能結葡萄嗎?”
“當然,等到了夏天你就能吃到我們家的葡萄了。”樊澄笑了,謝韻之這問題問得也太可愛了。
“天哪,你是怎麽種的?我爸在我們家陽臺上倒騰葡萄藤好久了,結果根本長不出來,都快枯死了。”謝韻之道。
“哈哈,好吧,改天我給你整理一篇葡萄種植技巧。”一邊說着,她一邊輕輕攬住謝韻之的肩膀,将她迎入了家門。
剛帶上門,樊澄就聽見藍依依發出驚呼:
“我的天!康德,你怎麽胖成這樣了?”
扭頭一看,原來康德聽到門口動靜,趕過來迎接鏟屎官了。結果就被藍依依一把抓住撸了起來,康德想抗議,但屈服于藍依依熟稔的手法之下,露出了可恥的享受神情。
“小藍養過貓?”樊澄問,一邊問,她一邊率先進了屋。
“養過十來年,我小時候家裏一直有貓,後來出來工作,就沒再養了。”藍依依一邊回答,一邊狠狠揉搓了一把康德,便站起身來。讓開身子給謝韻之,因為她注意到她韻之姐一臉期待地站在邊上,仿佛在排隊撸貓。
韻之姐今晚怎麽這麽萌?比康德還萌。藍依依心道。
謝韻之蹲下身來,康德這見色忘義的家夥居然主動蹭了過來,謝韻之一邊輕笑一邊将康德抱進懷裏。
“我找到一雙棉拖,一雙兔子棉鞋,你們自行分配?”樊澄一手拎着一雙,笑着展示給謝韻之和藍依依。棉拖是很正常的款式,兔子棉鞋則過于可愛,藍依依和謝韻之相視一眼,藍依依主動選擇了棉拖,賣萌的機會要讓給韻之姐。
“你居然會穿兔子棉鞋?我真是想不到啊老樊同志。”謝韻之一邊抱着康德換鞋,一邊開口調侃樊澄。
結果樊澄的回答差點沒把她笑死:“那鞋是我初中三年級我媽給我買的,我一次也沒穿過,她也不讓我扔,于是就一直擺在家裏落灰,我每年還要拿出來洗曬一次。”
樊澄一邊說着,一邊脫去了大衣,挂上了衣架。屋子裏暖氣很足,溫暖如春,謝韻之和藍依依也都脫了外套,進了屋。
“你們先坐會兒,看電視也行,茶幾上還有我的pad,沒有鎖,可以玩兒。我先去做飯。”樊澄已經開始挽襯衫的袖子,準備洗手下廚了。菜她都處理好了,只等下鍋。
“大神,我來幫忙!”藍依依自告奮勇,樊澄也沒跟她客氣,這便開始吩咐藍依依要做些什麽了。
謝韻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抱着康德,望着遠處廚房中忙碌的兩個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從心底包裹上來,讓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她陷在沙發中,閉着眼享受了一會兒這難得的悠閑時光,聽着廚房中傳來的樊澄和藍依依的細碎對話,心想這大約就是生活最平淡最舒服的背景音。不多時香味飄來,她腹內的饞蟲就被勾了起來,頓時覺得有些餓了。
她放康德下來,自己起身,走到了廚房邊上。樊澄的廚房很大,廚房邊上還有一個專門用來洗手的水池,謝韻之洗了手,這動靜引得樊澄和藍依依回頭注意到了她。
“韻之?你去餐廳等一下,一會兒就好了。”樊澄道。
“你不讓我幫忙做飯,好歹讓我幫忙端個菜嘛。”謝韻之笑道。
“韻之姐,不是不讓你幫忙,實在是你的廚藝我們放心不下。”藍依依道。
謝韻之瞪她:“我的廚藝有這麽不堪嗎?”
“韻之姐,你的廚藝我還真沒見識過,好像只限于用微波爐熱東西吃。”藍依依故意揭了謝韻之的底。
“依依!”謝韻之不由羞惱起來,撲上去揪住藍依依肉嘟嘟的臉頰。藍依依連忙求饒,樊澄在旁邊笑得不亦樂乎。
“不是不會做,只是不常做,常做自然就會了。沒關系,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學,我來教。”樊澄道。
“沒錯,你看你的大神都這麽說了。”謝韻之洋洋得意。
“好嘛,大神你就護着韻之姐吧,你們倆聯合起來欺負我,單身狗沒人權啊!”藍依依哭嚎道。
三個人笑鬧間,晚餐上桌了。菜品很簡單,兩個素菜一條魚,一鍋冬筍雞湯。雞湯是樊澄早上出門時就炖上了,魚是蒸魚豉油清蒸的,特別鮮美。樊澄和謝韻之吃的都不多,而藍依依的飯量則比較大,神奇的是樊澄掌握的量剛剛好三人吃完,半點不浪費。
吃完飯,謝大小姐總算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那就是洗碗。雖然樊澄廚房裏有洗碗機,但謝韻之還是一絲不茍地把碗全部洗幹淨了。在此期間樊澄去喂貓鏟屎去了,謝韻之有些不高興,她本還有些期待和樊澄一起在廚房裏洗碗的場景,之前在樊澄爺爺家裏體驗了一回,不知道為什麽就上瘾了。
她擦幹手出了廚房,便看到藍依依正坐在沙發中玩手機,樊澄在不遠處給康德搭的攀爬架邊,看着康德吃貓盆裏的食物,手輕輕揉着康德的腦袋。謝韻之走過去,蹲在了樊澄身邊。樊澄扭頭看她,唇角帶笑。
“康德幾歲了?”謝韻之問。
“三歲零三個月,我三年前剛結束群租生活,有了自己單獨的住處,便養了它。那個時候它才剛出生,小小的一團,巴掌大,跟個小老鼠似的。不承想現在長這麽肥!”說着樊澄狠狠揉了一把康德的腦袋,康德發出嗚咽地抗議,但仍然不肯放過碗裏的食物,低着頭猛吃。
謝韻之低聲地笑,也跟着伸手捋了一把康德。樊澄拉住她的手,笑道:
“走,我帶你去看看書房。”
謝韻之登時眼前一亮,她對樊澄的書房已經向往很久了,說實在的今天她如此堅持要來樊澄家裏,相當一部分原因是這些天和樊澄微信聊天,樊澄總是時不時發一張自己在書房的工作照給她,她實在被樊澄撩得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樊澄的書房在西屋,無窗的三面牆被通高的木質書架占滿,中央空當地帶還置放了兩排書架,背靠背立着。書架是胡桃木的,淺褐帶紫色,看上去很舒服。書房的角落裏還擺放着一個滾動可落鎖式的伸縮木梯,本身自帶座椅功能,很有風情,謝韻之第一眼就相中了,很想自己也買個。
靠窗的位置,擺設着樊澄的大書桌。她的書桌是呈“匚”字型三面環繞,中央靠窗的長桌并排擺放着一臺蘋果一體機和一臺組裝臺式機,右手的長桌是書案,置放着筆架、筆洗、筆山、鎮紙、裁好的宣紙、歙硯、徽墨,還鋪着專門的書法臺墊。除此之外,謝韻之還發現了一個專門的鋼筆收藏盒,打開後頓時開了眼界,各種各樣的鋼筆,細細數來能有三十來支。
左手的長桌應當是樊澄平時讀書時坐着的位置,桌上安放着小書架,其內排列着她最近正在讀的書。此外這張桌子還兼有做手工的功能,因為樊澄除了練習書法之外,還喜歡刻章,桌上有全套的刻章工具。
東西雖多,但卻被樊澄擺放得很有條理,看上去非常清爽幹淨。
謝韻之又去看了看她的書架,她的書大多是文史、社科類的,但令人意外的是也有不少理科類的書籍,雖然只能算是科普類型的,但物理、化學、生物一樣不少,每一本都很舊了,顯然樊澄仔細研讀過這些書。其中有一本法醫學教材,幾乎被翻爛了,謝韻之可以想象她寫懸疑推理類的困難了。
“你高中理科學得怎麽樣?”謝韻之忍不住調侃式地問她。
“馬馬虎虎,所以寫的時候可痛苦了,推理大多要涉及理科類的知識,好在我的高中同學和研究生時期的朋友都很給力,現在不少在大學做研究,或者在當醫生,我有問題就去請教他們。”樊澄苦笑道。
怪不得,樊澄的在知識和邏輯方面還是很嚴謹的。謝韻之笑道:
“以後我可以幫你參考一下,我高中理科學得還不錯。”
“是嗎?”樊澄癟嘴,一臉不相信。
謝韻之沒理會她的質疑,目光浏覽書架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三本書,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指着那三本書道:
“你怎麽會有三本郁達夫全集?”
“因為我看不進去郁達夫,所以總是忘了自己有郁達夫的書,去了書店看到了就新買一本。”樊澄笑道,“左邊那本,是我在書店遇到你那天買的,挺有紀念意義的。”
“是嗎?”謝韻之還是第一次知曉這件事,她想要去拿那本書,但是放得太高了她夠不着。樊澄很貼心幫她把木梯拉了過來,放在書架邊鎖好,謝韻之爬上去把書取了下來,順便就坐在了梯子上。翻開了書的扉頁,便看到了樊澄蓋的藏書章在上面,小篆刻的“三墨”二字,應當是樊澄的齋號,還有她用鋼筆寫的一行字:
【你乘春風而去,挾走我心,我唯願你随秋風歸我身旁。】
謝韻之不經露出笑容,餘光中,樊澄已然靠近,雙臂撐住了她身下木梯的扶手,将謝韻之半環在懷中,面龐湊在她耳畔,有氣息輕輕噴吐而來,謝韻之咬了咬唇,低聲問樊澄:
“為什麽起三墨的齋號?”
“因為寫我的澄字要點三個墨點。”
“就這麽簡單?”
“你要我解釋,我能說出好幾個意思。但最基本的,我是希望這個齋號告誡我多寫多學,能文思泉湧、胸有點墨。”樊澄的聲音在謝韻之耳畔低低響起,謝韻之的耳廓已然燒了起來。
“你要是……讀不進郁達夫,呵……我讀給你聽,嗯……”謝韻之說這話時,能感受到樊澄濕潤的唇輕輕銜住了她的耳垂,她渾身都在戰栗,喉間經不住發出細碎的輕吟。
“那我大概這輩子都看不進去郁達夫了。”樊澄笑道,随即伸出左手食指,輕輕勾住謝韻之下巴,領她扭頭面對自己,随即低頭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