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重新開始失敗
走在回家的路上，唐理智發現有個黑影一直跟着自己。
雖然現在時間不晚，按理說不是小偷的活動高峰，但初冬時節，天黑得早，唐理智還是有些害怕。
天啊，不會是最近日子過得太順暢，現在要倒黴了吧。
她緊了緊手中的袋子，裏頭是她剛買的半個哈密瓜，用來防身應該能行。
“你幹嘛！”唐餘安猝不及防地被瓜砸了腦袋，準備好的哄人的話統統不見了蹤影。
許久沒見，唐理智看着他竟然有些晃神。時間真是樣好東西，那些日子為他哭為他怒，現在人站在眼前，也不過如此。
“你來幹嘛？”她收回了眼神，“難不成小唐總改行做賊了？”
“也是啊，你多厲害！大不了被抓之後給自己辯護，黑的也變成白的咯。”唐理智根本不給唐餘安說話的機會，一直在諷刺。
路燈下的她有着故作輕松的臉龐，雖然小嘴不饒人，所幸燈光足夠柔和，沖淡一切鋒利的棱角。
“對不起。”
“呵。”唐理智故意無視他的誠意：“我原諒你了，滾吧。”她嘴角蓄起一絲冷笑，大方地揮了揮手。
“寶寶。”唐餘安不準備放棄，“成茵告你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這次之後，公司已經和她停止了合作，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和她聯系。”他說得情真意切，堅定無比，甚至上手扣住了唐理智的肩膀。
“寶寶，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猶記得他上一次這麽害怕失去，還是第一次創業的時候。可惜害怕失去是不能阻止失去的。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到最後氣壞我自己的身體多不值啊。”她毫無所謂，扒拉着唐餘安的手。唐餘安力氣比她大，她便用指甲刻在他的手掌上，沒想到血痕都刻出來了，唐餘安還是不放手。
“你到底想幹嘛。”她嘆了口氣，要是早八百年唐餘安能這麽死乞白賴地纏着她有多好，她就不至于被成茵戳心那麽多回。
“不要分手。”不要消失，不要讓他回家就看見關于她的一切，但就是沒有她。唐餘安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單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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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餘安，你成熟一點好不好。”似曾相識的話，只是從另一個人嘴裏說了出來，“就算不分手，問題還是存在的。我媽看不上你，你媽看不上我，光這兩點就夠致命的了。而且坦白來說，我真的配不上你。先不說我們學歷、工資的差距吧，我那麽沖動，誰知道以後會惹出什麽呢。我想我還是一個人比較好，吃光喝光，自由自在。”嘗不到愛情的甜美，固然很可惜，但是從此也不用為愛情的苦楚擔驚受怕。
唐理智的一番話讓唐餘安愣在了原地，來之前，他想過幾個場景，她哭、她鬧、她拳打腳踢，但從未想過她會釋懷。
這是最可怕的一種關系。
唐餘安莫名緊張起來，一把将人箍進了懷裏：“怎麽會配不上？寶寶，你很好的，是我錯了，我應該一直待在你身邊的，我不該跟你冷戰。”
胸膛相貼，久違的擁抱，卻沒有等到熟悉的心跳。
小姑娘的手垂在下方，她悶悶地哼唧了一聲，不知道是在說肯定的“嗯”還是否認的“唔”。
“原諒我，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不行！”她答得斬釘截鐵，“我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像個傻子一樣把一顆紅心掏出來，然後任人撕裂任人捅，不，這種蠢事她再也不幹了。
打破勉強場面的是一個男聲。
“理智你回來了啊。”這話聽起來，好像他們住一起似的。
唐理智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的無奈更深了，這一朵朵桃花都爛到根子了，怎麽還不肯放過他。她拍了拍唐餘安的後背，說道：“回去吧，你很快就會有新的女朋友。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是他嗎？”唐餘安板起了臉，目光如炬，射向沈嘉複。
“是。”唐理智不得不承認這樣很幼稚，但是特別管用。
唐餘安被氣得扭頭就走，毫不留戀。
她了解他，自尊心多強的男人啊，怎麽可能去卑微地挽留變了心的愛人。以前不會，現在不會。
很快，在唐餘安的心中，唐理智就會成為曾經的成茵。
“我幫你拿。”沈嘉複見狀，配合地拎起裝瓜的塑料袋。可是唐理智沒有放手，她就近找了個垃圾桶，将半個哈密瓜扔了進去：“瓜爛了，還是扔掉吧。”
“那我陪你再買一個。”
“不用，不想吃了。”
兩個男人都是聰明人，但他們一時無法分辨唐理智的隐喻究竟指的是誰。
“我跟他了結了，現在輪到你了。”确認唐餘安的車已經消失無蹤，唐理智停下了腳步。她不知道沈嘉複為什麽還要來這裏，她記得自己已經明确地拒絕了他的示好。
“理智，我知道你剛剛走出一段情傷需要時間康複，我會等的。”沈嘉複真是個幸運的男人，上天給了他一張溫柔的臉孔不說，還賜他一副柔軟的嗓音。
可也許是唐理智變得成熟了，又也許是唐理智聽多了免疫了，她居然無動于衷，還生出一絲厭煩：“不喜歡的話，怎麽等都沒用的。沈嘉複，剛才拿你當擋箭牌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希望你不要誤會。”
“不喜歡到連嘉複哥哥都叫不出口了嗎？”
“……”
“你以前喜歡過我，也許努力一下，以後還是可以的。”
“沈嘉複，我想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這句殘忍的話終于說出了口，就像是對沈嘉複多年來的若即若離一個報複。
“我一直在想，成茵怎麽能這麽了解我的性格？還有……”唐理智的目光逼向沈嘉複，她繼續追問道：“如果我們家還是當年只有一套老房子的人家，如果我沒有開始打扮減肥說法語，如果我和唐餘安沒有談戀愛。沈嘉複，你真的會多看我一眼嗎？”
這一刻，沈嘉複的眼睛暗了下去。
他不喜歡被人當面戳穿的滋味，就像跳梁小醜被趕上了鋼絲。
“你看，這就是真實的我。不給人臺階，說話帶刺，自私冷漠，其實你也未必喜歡的。”唐理智嘆了口氣，沒有回頭地爬上了樓。
雖然被拒絕的人不是她，唐理智卻也感覺悶悶的、苦苦的。
她打開了冰箱，想找點甜的東西緩解一下情緒。诶，明明記得還剩兩個橙子的，怎麽翻來覆去找不到。
“小衛，你有看到冰箱裏的橙子嗎？”她敲了敲室友的房門。
門沒開，聲音倒是傳了出來：“我看你一直沒吃，早上就替你吃掉了。”
靠！
門外的唐理智握緊了拳頭，她都三令五申多少回了，連告示都打過兩三次，結果這個小衛還是我行我素，随便拿她的食物吃。
簡直……
“對了，我中午做了炒飯，吃不完了給你吃。順便你把盤子洗了吧。”小衛匆匆地打開房門，背上雙肩包就出門了，連個吵架的時間都沒有。
唐理智嘆了口氣，這壓根不是給她吃，就是懶得洗盤子吧。
她受挫極了，可是她不能把小衛趕走，因為和人共享兩室一廳是目前最經濟節約的租房方案。如果任性地追求一室一廳的自由自在，可能就會吃不上飯。
重新開始，失敗。
生活只是再次陷入另一種困境。
唐餘安受了情傷，最焦心的那個人要屬顧向亭。
難得地，他的餘安哥都不願整他了，每回見着他都是低聲嘆氣，然後蓋下青黑色的眼皮。這反而讓顧向亭無法解脫。
他試着去跟唐理智解釋，總是一開始說得好好的，一聊到唐餘安對方就挂機，到後來唐理智把他也加入了黑名單。
心不死的顧向亭又去求自家女友，只是他們淺薄的愛情根本敵不過人家深厚的友情，多說幾句甚至自己也要淪為單身漢。唉，算了。
最後他終于想起盛炔。
“包在我身上！”孕期中的盛炔一口應下，她最近的日子過得就像是國寶大熊貓，好不容易撿着一件有意思的新鮮事兒。
當天晚上，盛炔就風風火火地到達了杭州。
剛剛收工的唐理智只看見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停在路口，車窗搖下，露出不施粉黛、皮膚依舊吹彈可破的盛公主。
“一起吃飯！”盛炔歡快地招了招手，然後将她帶到一家連某餐廳點評網上都沒有記錄的私房館子。
如果盛炔是個男的，那她一定是标準的瑪麗蘇總裁。
坐定的唐理智這樣想道。
“這是我跟阿正一直來的店，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唐理智點了點頭，夾了一小塊面前的醋蘿蔔，酸甜比例恰當，她忍不住再來了一口。
“理智妹妹……”盛炔看着醋蘿蔔越來越少，心中猜想起來：“你最近是不是很喜歡吃酸的。”
“也不是最近吧，我從小就很喜歡吃的。”很快，唐理智就聽出盛炔的真實意思：“那個，我沒有懷孕哦。”她和唐餘安在一起的時候，保護措施一向做得很好，也幸好做得好，分手的時候才毫無後顧之憂。
她原以為盛炔會借這個話題幫唐餘安說話，心中正醞釀着怎麽回絕，卻沒料到盛炔居然說：“那還行，省得唐餘安又能拿小孩威脅你。”
唐理智尴尬地笑笑，看來之前的腹稿完全派不上用場。
“像唐餘安這種感情涼薄的男人就該被人教訓教訓。理智妹妹你知道嗎，當年阿正娶我的時候他居然勸阿正，不該為了我耽誤事業，你聽聽，這是人話嗎？”對于盛炔，說唐餘安的壞話實在易如反掌，“不過呢，他對你還真的很上心，前段日子他還準備問阿正貸款，說是你想要住有院子的小房子。”
“……”唐理智只是垂下了腦袋，她覺得剛才吃下的酸蘿蔔好像開始泛苦味了。
“成茵那事兒我也聽說了。這明顯就是亭亭的疏忽，人唐餘安上飛機前都給他交待過了，他還是沒照顧好你。真不知道他怎麽辦事的！搞得你們一個離開上海，一個借工作澆愁。”
哦，原來唐餘安也不是完全無情無義啊。唐理智微微點了點頭，不過事已至此，無論是好話還是壞話，只要是關于唐餘安的，唐理智都沒有那麽想聽。
他們已經分手了，他們的确分手了。又不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寶物，不至于讓她留戀不舍吧。
私房館子的老板和盛炔很熟，熱情的招呼之後又送了兩小碟剛炒制好的葵花子。
市井弄堂随處可見的瓜子被盛在葵花花紋的高級碟子裏，好像連嗑瓜子的動作都不得不優雅起來。
唐理智看着面前瓜子殼堆起的一座小山丘，突然想起《金粉世家》中的一幕。那是燕西和清秋相愛的最初，漫無邊際的向日葵花海，他們身處其間，十指相扣，心意相吸，以為美好可以永恒。
“你看過《金粉世家》嗎？”唐理智問道。
盛炔點了點頭，即使蔣恪正不在，她還是自願喝着孕婦營養湯。
“沈清秋那麽聰明，又讀了那麽多書；金燕西的家世那麽好，又那麽專情。那時候我們班好多女生都希望這輩子能有一個這麽浪漫的男朋友。但後來他們哪怕結了婚生了孩子還是選擇各分東西，搞得大家只能帶着又腫又黑的眼睛來上課。”那時的她只會把一切歸因于編劇的問題，長大了才明白，這樣的故事有多真實，開頭再燦爛也不代表善始善終。
“所以有些人只适合談戀愛，不能在一起的。”唐理智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坦誠道：“雖然我讨厭死成茵了，但不得不承認她和唐餘安在一起至少會比我和唐餘安在一起要好得多。”唐餘安需要一個長袖善舞的妻子，需要一個在成人世界如魚得水的身邊人，而這兩個形容詞都不屬于唐理智。
盛炔不禁放下了筷子，也許問題比他們看見的還要大。
“不過我知足了，初戀是唐餘安，多高的起點啊！”她笑得很真實，因為她真的從來也沒有後悔和唐餘安在一起。
世界上快樂的東西太多，值得的東西更多，情情愛愛，有過就好。天長地久，很容易變成癡人說夢。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盛炔這麽好的命，永遠被人捧在手心。
一坐上回家的車，盛炔就給唐餘安撥了個電話。
“你要真的在乎人家趕緊死命追吧，再冷靜下去，理智妹妹就能看破紅塵了。”一段感情最忌諱心平氣和、雲淡風輕，等到唐理智放下了，恐怕唐餘安本事再大也是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