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孩子
“林小姐，你可以還我人情了。”
收到唐餘安電話的時候，林缦總算松了一口氣，看來她表妹的初戀還有救。
15分鐘後，唐餘安挂斷電話，心緒卻并沒有平靜下來。林缦剛才說“你們吵得厲害的那次，我見了理智，她一直都捂着肚子”是什麽意思，難道她有小朋友了，可是他們每次都做了充足的保護措施，唐餘安忍不住拔煙，抽着抽着，他腦中又響起之前盛炔的話“她胃口倒是不錯，吃了一堆酸蘿蔔”。
不會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的寶寶當時該有多難過啊。
他焦慮地看着四周，目光最後停在床頭的三只玩偶上。
那是他選的小恐龍，和她選的小兔子，它們不知世事，仍舊歲月靜好。
“求求你們了，讓我的寶寶回到我身邊吧。”突然，他熄了煙，對着玩偶虔誠地祈禱起來。
後來，睡不着的唐餘安索性開車去了唐理智家樓下碰碰運氣。明明心裏很清楚地知道唐理智在杭州上班，但他好像還是不受控制。
他的理智早就跟着唐理智一起出走了。
那是她踩着高跟鞋奔向他的花園，那是她逼着他給他遛狗的石子路，還有那個池子，他們曾經一起摔過，摔得那麽疼心裏卻還是甜的，
“咚咚咚。”車窗被敲響，唐餘安從回憶裏醒來。
是唐媽媽，她正準備去扔垃圾，一下樓就看見了這輛打眼的阿斯頓馬丁。
“以後你不要再來了。”唐媽媽的語氣沒有以前那麽沖了。她似乎開始相信唐餘安的真心，但只限于相信，光憑這些，唐餘安依舊成為不了她理想的女婿。
“阿姨，我來幫你倒垃圾吧。”他下車，準備将垃圾袋接過。
唐媽媽立馬往後退了一步，拒絕人的樣子和唐理智如出一轍。
“你聽着，以後你不要再來了。”唐媽媽又重複了一遍，“你們見一次，我們家寶寶就哭一次。你放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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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馴的唐餘安不說話，唐媽媽知道這孩子也是個犟頭犟腦的主兒，索性把話攤開：“不知道你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家後來是靠拆遷才過上現在這樣看起來還不錯的日子的。她小的時候，老房子沒開發，我跟她爸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借了房貸，也只能買很遠的房子。因為戶口分配的地方沒有好學校，她爸爸又注重教育，我們就把她送去很遠的寄宿制學校，一周或者兩周接她回來。每次送她去學校，人家小孩都哭的，她從來就不哭，背着書包頭都不回。”
“直到高中，她爸升職了，老房子也拆遷了，我們就在她高中附近買了套房。結果她不肯回家住，還是要住學校。要不是因為高中宿舍不能養狗，估計她也是不會回來的。”錯過的時間都是無法彌補的，無論親情、愛情、友情。唐媽媽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和她爸其實後悔的。她一直在住宿，很多事情都習慣自己解決。被人欺負、跟人吵架、考試沒考好，只要老師不跟我們說，她自己也不提。包括現在，她還是不怎麽願意跟我們說心裏話。”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怕她沒心沒肺像個男孩子，結果有一次鄰居跟我們說，看見她在花園裏抱着湯圓哭了很久，不知道自言自語些什麽。後來我們才知道她就是個敏感脆弱的小姑娘。但知道也沒用，她在我跟她爸爸面前還是一樣笑呵呵。”
“我看得出來，你很成熟，事業成功，能力也很強，但是跟我們家寶寶不合适。她會像粘着湯圓一樣粘着她未來的老公，會很作，會要人哄，你給不了的。”
“我可以的。”路燈下，唐餘安的眼神格外堅定。
“唉，你還是沒聽懂。”
深夜12點，唐理智扛了一天的單反機子，腰酸背痛，眼睛發花，連玩手機的心思都沒有。她剛要将手機擱成睡眠模式，鈴聲就響起了。
“絮？”
“理智妹妹，唐餘安為了你開車撞了沈嘉複，現在在醫院，你有空的話，還是過來見他一面吧。”奇怪，怎麽是顧向亭的聲音。而且她不是已經聲明一百遍了嘛，不要再跟她說任何和唐餘安有關系的話。
這些天她都要受夠了，盛炔、林缦、顧向亭還有池薇，動不動就把話茬子往唐餘安身上引。三人都能成虎，他們這麽多人來勢洶洶，她要怎麽重新開始生活呢。
等等，“什麽在醫院？唐餘安怎麽了？”
“唉，電話裏解釋不清。餘安哥這次真的是瘋了！”
“在哪個醫院。”問出聲的那一刻，唐理智已經定了一張最快到達上海的動車票。畢竟他們之間還沒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吧，唐理智對自己解釋道。
一路上，她胡思亂想了許多，尤其動車外只有一整片的漆黑，讓她更加不安。
不會的，肯定不是大事，如果真的事關生死，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給她打電話的。可她只是個前女友啊，為什麽很多很多人會給她打電話呢。
唐理智照着顧向亭給的地址一路奔到了住院區，她學聰明了，到達醫院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護士臺确認病情。
擦傷、輕微腦震蕩，不用開刀只需靜養。她果然被騙了，但比起生氣，更多的還是松了口氣。
轉身之際，她聽見護士臺的小聲讨論。
“交班的時候聽說這個病人一直不肯吃藥，一定要等女朋友來。”
“怎麽這種男人我就碰不上呢。”
呵，苦肉計，唐理智雖然看不上這個方法，但還是折進了唐餘安的病房。現在是淩晨四點，也許他不會發現自己。
他們好久沒見了，看着唐餘安淺淺的眼皮、看着他唇下淡淡的痣，她甚至有點陌生。
她好像并沒有徹底認識他，不是很驕傲的嘛，那為什麽遲遲不肯放開自己，而且是跟沈嘉複“在一起”的自己。
“寶寶。”唐餘安忽然醒了，他慶幸自己醒了。
掀開床單，赤腳落在地上，空調的暖氣不夠，一陣寒意鑽過，唐餘安卻幾乎沒有感覺，他只知道抱緊唐理智。
“寶寶。”他的聲音又回到了她的耳邊。
唐理智撲騰了幾下，最後還是放棄了反抗。
“現在開心了？能吃藥了？”唐理智的眼睛瞥到床頭櫃上的幾粒藥，心中嘆了口氣。她拍了拍唐餘安的後背，說道：“唐餘安，你這樣抱着別人的女朋友真的好嗎？”
“你這樣騙人才不好。”
唐理智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他撞了沈嘉複，估計沈嘉複已經告訴他了吧。于是她乖乖承認錯誤：“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才能讓你死心。”
多誠懇，多成熟。可這根本不是他要的那個唐理智。他希望她發火，暴跳如雷也好，砸他罵他也行，但不要這樣，像對待所有陌生人一樣彬彬有禮。
“寶寶，不分手好不好？”他極少有這麽卑微的時候，哪怕以為沈嘉複跟唐理智在一起了，他都不想放手，甚至想過不道德地将唐理智搶回來。
“我知道之前是我錯了，是我關心不夠，是我幼稚。你說得對，我比不上湯圓。”他收緊了擁抱，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被勒疼的唐理智卻沒有說“痛”，而是苦笑起來：“開心的時候就是親親抱抱，膩得要死，不開心了就一走了之，不管我死活。唐餘安，我不想再坐過山車了……”他們的性格，注定還會吵架，難道每一次唐餘安都準備冷戰，她不喜歡，更不接受。
怎麽聲音不對勁，唐餘安松開她，才發現小姑娘的眼眸裏已經鑲滿了淚珠。
“不哭了，我以後不會不管你，以後發生什麽都是我道歉，好不好？”他寬厚的掌心拂過她的臉龐，大拇指擦拭着滾落的眼淚，可是好像怎麽擦也擦不完，“寶寶，你不要這樣。我會對你好的，我會給你很大的房子……”
“然後讓我待在家裏吃你的、用你的？或者讓你幫我找工作，讓你幫我解決生活裏任何風吹草動？”她昂起下巴，淚流滿面卻還是冷冷地反問：“唐餘安，我也是有自尊的，你覺得我能接受被你養着過完一輩子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讓唐餘安的臉色越發青白。
“唐餘安，時間久了，你會發現你還是需要一個和你一樣優秀的妻子。等到那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怎麽辦。”
等待着被寵愛，為寵愛随時的離去擔驚受怕，這不是唐理智要的生活。生活不是瑪麗蘇，除了善良一無所有的女主怎麽可能得到一生一世的寵愛。與其被放棄，不如自己放棄。
唐理智承認自己是個自卑的人。
唐餘安頓在原地，他的性格不允許他随意許諾相愛一生的誓言，于是他只是抓着唐理智的手腕，五根手指牢牢地攀附着。
“我是沒有跟沈嘉複在一起，但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男人。我想我總會找到一個适合我的。唐餘安，你也會的。”她不再流淚，腦袋垂了下去，不知道在看哪裏：“我們是真的分手了，你不要再找這個找那個，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沒必要幫着你勸我。”
“那我們的孩子怎麽辦？”
“啊！？”唐理智張大了嘴，一只眼睛甚至驚恐地眯了起來：“哪裏來的孩子！”嚯，難怪唐餘安一反常态地低姿态，原來是為了壓根不存在的孩子！
“放心，我們沒有孩子，這下可以好好分手了。”唐理智氣急了，一把扒開了唐餘安的手，黑色羽絨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
很好，她還是生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