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飯不能吃
當晚，唐理智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夢裏熙熙攘攘的，每個人都好像對她說了無數的話。
醒來的時候，她又是發冷，又是發抖。
她從床頭櫃上抓了手機，四點，離她平時的起床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但她已經毫無睡意，閉上眼睛只剩恐懼。
她在怕什麽，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唐理智捂着心髒的位置，呼了幾口氣，索性起來了。
她去了附近的一個早市，吃了碗豆腐花，還啃了塊大餅，看起來胃口不錯。她在人最多的店鋪裏給爸爸媽媽買了早飯，順帶去角落的一個老店買了兩斤新鮮的大腸。
聽李絮說，大腸料理很費時，剛好她需要一件事情來打發時間。
塗抹面粉、清水沖洗，反反複複洗了三四回，總算把大腸裏的油污去除幹淨。
唐理智今天要做的是爆炒辣油肥腸，一把蔥姜蒜下去，油花立馬濺了起來。
剛起床的唐媽媽被廚房裏的大動作吓到，踩着拖鞋匆匆跑了過去。
“你這是做什麽啊？”
“大腸啊，今天可以帶飯了。”
“弄得倒是蠻幹淨的。哎呀，你這是幾點鐘起來了？”唐媽媽很快就明白，她的女兒失眠了。“平常心一點，你外婆以前就常說，出錯不是見鬼，一次就成功那才叫見鬼呢。戀愛還能再談的，上回人家還想給你介紹一個呢。”在唐媽媽的眼裏，這段愛情顯然已經結束了。
唐理智話不投機，不再多說，将大腸盛了出來便回房洗漱了。
嘶，忽然腹部翻起一陣疼。
她捂着肚子蹲在馬桶上，感覺腸子被放進了滾筒，難不成是她挂了成茵電話的報應？
她握着小拳頭敲了敲腦門，讓自己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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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理智請了病假，原本她以為喝點熱水上幾趟廁所就會好，結果折騰了半天還是疼，看來只能去醫院。
出門前，手機震動起來。
“早上給你發了信息，怎麽不回？”因為一直沒有得到唐理智的回音，唐餘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一直沒看手機，對不起啊。”她很少這樣柔軟的示弱，唐餘安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啊。”下意識的否認，唐理智不想給唐餘安增添更多煩惱，“對了唐餘安，我今天自己做了大腸，要不給你送點來辦公室吧，你現在在嗎？”說話的時候，唐理智摸了摸肚子，好像一跟唐餘安說話就不疼了呢。
“我……在醫院。”他毫無底氣，但至少沒有撒謊。
唐理智沒有追問下去，反而說道：“不管在哪裏都要吃飯的，我給你送來吧。”她怕唐餘安多想，又加了一句：“順便我想看看她，說聲對不起。”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足夠輕松了，然而電話那頭的唐餘安卻為此連抽了兩根煙。
大概是有預感的，唐理智剛出現在走廊裏，病房裏的成茵就開始喊疼。
于是她一進門，就看見抓着唐餘安手臂的面色發白的成茵。
有了早上那一回，唐理智竟然對這種疼痛感同身受，她擱下飯盒和包，趕緊幫忙去找主治醫師。
“這個病人不耐疼。”外頭的護工阿姨似乎見怪不怪，還囑咐唐理智慢點跑。
後來主治醫師來了一趟，成茵總算不掐着嗓子喊了。
“理智，要不要坐一會兒。”唐餘安給她搬來一個椅子。
唐理智有些累了，但一點兒也不想坐下。他怎麽不叫她寶寶了，是怕傷害到成茵嗎？有那麽一刻，唐理智覺得呼吸不過來，她覺得高估自己了，她并不是教養好到可以容忍男友和前未婚妻共處一室的女人。
“你先吃飯吧，我去把水果切一切。”找了個由頭，她跑開了，出門前，腹部應景地抽了一抽。
看來待會兒還是下樓挂個號吧。
“Marco，今天的午飯怎麽還不送。”很久沒沾葷腥的成茵觊觎起了唐餘安的便當。
“餓的話，等理智回來給你先買點粥。”
“醫生說，我最近可以進食一些固體了。”
“還是注意一點。”
不過唐餘安低估了成茵，她軟磨硬泡，等不及要填一口肚子，所以裝哭裝疼，什麽都做得出來。
“那我去洗一下筷子，你吃點菠菜吧。”
“嗯。”
成茵答應得好好的，卻在唐餘安轉身的時候，拿着他的碗筷吃了一口大腸。
如果僅僅是吃，或許還能解釋，結果成茵根本吃不了，還很嬌氣地吐了出來。
這一幕被唐理智盡收眼底。她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惱怒來形容，看着所謂的愛心便當被讨厭的女人捧着，還被嫌棄，她的理智統統出走。
十幾步的路被縮減成幾步，唐理智的氣勢意外地讓人發憷。
“這飯不能吃了，我找阿姨掃掉！”便當盒被她敲翻在地，連着剛切好的水果都砸在了地上。
“這女人是哪裏來的，竟然在我們女兒的病房裏撒潑！”陌生的聲音，唐理智回頭看了一眼，她并不認識，但她認識一旁的阿敏阿姨。
陳敏失望地看着她，沒有一點點從前的喜歡。
好在唐理智已經不在乎了，她心痛、胃痛，沒有力氣關心其他的。
她聽見遠遠的地方有唐餘安的聲音。
“寶寶。”
但她不想搭理他，随着電梯門的關閉，唐理智深埋心底的眼淚從眼眶中磅礴而出。身旁的人側身看了看她，安慰道：“小姑娘，這裏的醫生是全國一流的，一定能治好你的。”
治不好了，她再也不要談戀愛了。
整整一天，唐餘安都沒能聯系上唐理智。
小姑娘幼稚得很，把他放進了手機黑名單，電話打不進，微信也無用。
顧向亭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趁着會間休息蹭了蹭他的胳膊：“哥，吵架了啊！”
唐餘安沒理他。
看來是比吵架還要嚴重的事情。他就說嘛，成茵的手段絕對在唐理智之上。
“你打個電話給唐理智。”唐餘安發來求助。
“好~吧~”顧向亭自信滿滿地撥了過去，不是忙音，沒有拉黑，可是結局是一樣的，唐理智沒有接通。
心神不寧的唐餘安最後還是推遲了一個會議，他連外套都沒拿，急匆匆地開着阿斯頓馬丁在晚高峰來臨之前奔向了唐理智的家。
唐媽媽正在家中準備晚飯，她還不知道白天發生的故事。不過看着深秋季節腦門上居然有汗珠的唐餘安，她多半猜出兩人是吵架了。
“寶寶還沒回家。”唐媽媽的語氣不算太壞。
“等她回家了，能不能請您給我打個電話？”
也許是唐餘安的語氣特別真誠，唐媽媽點了點頭。
“你們兩最近到底怎麽了？唐理智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瘋，一大清早就去買大腸、煮大腸，也不知道要煮給誰吃。”
還能煮給誰吃呢。唐媽媽和唐餘安都是心知肚明。
“唐餘安，你比她大，你要是覺得沒把握、不可能，就別再給她希望了。”
在唐媽媽面前，唐餘安此刻只有乖乖被訓的份兒。
“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你的車每次停在那邊都那麽招搖。我們小區麽，還是适合開普通點的。”
唐理智啊，你媽媽可比你會說話多了。
唐餘安深呼一口氣，總覺得一天比一天累。
唐媽媽說得沒錯。唐餘安的車真的太招搖了。
所以唐理智一回家就看見，一看見就轉身溜了。
她随意地進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廳，點了一塊最甜的蛋糕，剛坐到位置上，就撐着手哭得稀裏嘩啦。而座位的一旁，是她剛剛在醫院配的藥。
她哭累了，哭到眼淚都沒了，才恢複正常的思維。她問服務員讨了一個裝咖啡的袋子用來放藥，正準備離開時，沈嘉複卻出現了。
巧合到不像巧合。
唐理智怕人看出自己眼底的紅血絲，低着頭跟他打了聲招呼。
“理智，唐餘安他根本不是喜歡你。”又來了，唐餘安的人品還真是差勁得無可救藥，人人都在質疑他對她的感情。
唐理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和你無關。”
“他給不了你要的。像他這樣的男人，只會一直把你困在身邊。和他在一起，你是不可能實現自己的理想的。”
“那我跟別人在一起就能實現理想嗎？”唐理智嗆了回去。
被當做出氣筒的沈嘉複并不生氣。“理智。”他喊道，聲音永遠都像一杯溫開水。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我要回家了。”
“理智，你好好想想，他有尊重過你的工作嗎，有考慮過你的未來嗎？跟着他，你以後只能做一個家庭主婦，靠着他一輩子。你以為成茵當時為什麽要逃婚？”
唐理智的腳步停下了。
“我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你永遠不會變成菟絲花。”這是沈嘉複唯一能傷害唐餘安的武器，小時候的回憶。
唐理智忽然覺得小腹又疼了起來，明明在醫院挂了一瓶水已經好了很多，怎麽又開始發作。她不得不捂住了肚子。
“怎麽長大了還老是肚子疼呢。”他無奈地感慨起來，一句話就把唐理智拉回少女時代。
她真的很疼，幾次拒絕之後便消停了，任由沈嘉複扶着她回家。
“唐理智。”眼前的男人似乎很久沒有叫過自己的名字。
不對，唐理智搖了搖頭，他上午還叫過，在成茵的病房裏，叫她“理智”，那麽正經，生怕觸動成茵敏感的神經。
唐理智看都沒看唐餘安，只是拂下了沈嘉複的手，公式化地感激道：“嘉複哥哥謝謝你！我到家了！”
“咚。”
兩個男人，統統被拒之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