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肥而不膩
下車的時候，唐理智的小臉上似乎寫着惴惴不安。
“不想跟我分開？”唐餘安逗她，一只手捧過她的臉頰。
“不要！”她躲了過去，反常得如同回到了幾個月前的她。
“我剛剛被小狗舔了下腳後跟。”她垂着腦袋低聲解釋道。因為是新鞋，還穿了那麽長的時間，唐理智的腳後跟已經慘不忍睹，都是傷口。
唐餘安眯了眯眼睛：“是我去拿拖鞋的的時候？”
唐理智點點頭，不放心的她剛才在車上百度了一下，這種情況應該是三級暴露，而且人家的小狗雖然幹淨但也不能保證一定打過疫苗，所以她不是沒可能變成狂犬病的。
她心頭的煩躁加深、四肢隐隐約約也在僵硬，唐理智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妥妥的狂犬感染者。
呼，她的人生從來不能一帆風順。
好心情分分鐘被破壞。
“上樓換個衣服，我帶你去醫院。”
“?G……算了，明天我請假自己去吧。”
“然後今晚不睡了，自己瞎擔心？”看來他還是很了解唐理智的。
唐餘安捏了捏唐理智的右臉，将她趕上了樓。他靠着車點燃了一根煙，這種小概率事件一般都是不可能的，但因為對象是唐理智，他好像也開始神經緊繃。
不是每家醫院都能打狂犬疫苗，兩人輾轉一圈，唐理智終于結束了第一次的疫苗注射。
誰能想到不怕小流氓的女孩居然怕針頭，注射間裏，她惶恐地閉緊了眼睛，看起來比小學生還要膽小，連護士阿姨都不忍心地哄了兩句，更不要說等在外頭的唐餘安。
“寶寶乖。”他扶着她坐下，折騰累了的唐理智順勢睡在他的肩膀上，她嘴巴嘟囔了一聲，小手則不自覺地抓在他的襯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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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餘安忍不住嘴角上揚。
半小時後，唐理智沒有出現疫苗後的異樣反應。走去停車場的路上，半夢半醒的她一直嚷嚷着“好困”，她打着哈欠，像一只軟體動物依附在唐餘安的身上。
“那去我家？”這裏離唐餘安的公寓倒是很近。
唐理智馬上點了點頭，她困得連戒備心都丢了。
然而真的沾上了床，唐理智反而睡意全無。
室內制冷溫度為25°的夜晚，陌生的帶着唐餘安味道的床，灰色背景牆上的金色油畫泛着閃光，這一切都讓唐理智睡不着。
床頭的鬧鐘顯示時間為十二點，這是灰姑娘變回原來模樣的标志，也是她唐理智回到真實生活的信號。
這兩天發生的一切美好都格外不切實際，她不禁反問自己，我真的值得這一切嗎？
她鑽了牛角尖，內心燥熱如螞蟻過境，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她把一個悲觀的積極主義者演繹得極為生動。
“睡了嗎？”她沒忍住，給客廳裏的唐餘安發了一條信息。
“剛洗完澡。”對方幾乎是秒回。
原來他還醒着呀，唐理智對着黑漆漆的卧室門發愣，沒再回複，唐餘安又問：“睡不着？”
“有點，覺得最近過得太順利了。還好剛才被小狗舔了一下。”從小到大磕磕絆絆無數的唐理智對這些倒黴事兒的包容度很高。
唐餘安對着屏幕差些笑出聲來：“有我在，以後還會更順利的。”
“切，說得好聽，萬一以後分手了呢。”哪對情侶一開始不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到最後還不是散得多。
“唐理智！你态度不端正！”門外傳來唐餘安的怒吼，他氣得連文字都不想打了。
“你兇我！”比怒吼更怒的聲音回了過去。
“不、敢。”
第二天早上，早餐外賣都到家了，唐理智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說來奇怪，一開始以為自己要睜眼到天明的唐理智居然會和身下這張床一拍即合，後來的她睡得香濃無比，幾乎以為這就是自己家。
“再不起床上班就要遲到了。”半小時前，唐餘安叫過她一回，可惜無效。半小時後，他
象征性地叫了一句，然後直接上手。
睡相極差的小女孩索性把自己埋進了大大的被子裏，如同裹了一件超大號羽絨服。于是唐餘安連人帶被子将人拖到了懷裏。
“寶寶。”他剝開層層疊疊的被子，一時沒忍住，在她鼻尖落下一個吻。
清晨的少女臉蛋，有一股子茉莉氣息，而且是還未摘下的沾着露珠和塵土的小茉莉。他流連其間，不可自拔。
“唔。”唐理智毫無親密的想法，扭了扭身子，又乖又軟地懇求唐餘安：“再睡五分鐘好不好嘛。”無意識的撒嬌讓唐餘安下一秒就繳械投降。
狂犬疫苗也許可以治暴脾氣吧。
等唐理智慢悠悠地爬起、慢悠悠地洗漱，真正留給她出門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随手抓了餐桌上的一個杯子，一飲而盡。
“靠，這是什麽啊！”苦不堪言的唐理智速速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又塞了一塊鹹味的蛋餅。
“羽衣甘藍、黃瓜、牛油果、青椒，菜單上是這麽寫的。”
“那你自己怎麽不喝啊！”她指了指他手中的咖啡。
“因為我又沒打狂犬疫苗。”剛說完，他就往唐理智的手機上發了一張忌口清單：“聽話，疫苗期間一定要忌口。”
“這麽多都不能吃嗎？”密密麻麻的，随便掃一眼就有五六樣她的摯愛。唐理智嘆了口氣：“偶爾吃一點點應該也不要緊的吧。”
“不行！我會看着你的。”
切，他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關系。
“上班的時候我會讓趙世京看着你！如果你不聽話，我還可以找你媽媽！”身體健康，不容小觑。
不過唐理智還是對這種管頭管腳的行為頗有微詞，她咬了一大口鷹嘴豆煎餅，食之無味，恨恨道：“唐餘安！哪有你這樣對女朋友的！”
陷入戀愛這件事，唐理智不打算昭告天下，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可惜她在這方面經驗甚少，主觀能動力将她分分鐘出賣。
“你談戀愛啦！”第一個看出來的人要數趙世京，倒不是趙世京識人的本事有了質的飛躍，而是某個小女人捧着手機傻笑的樣子實在和腦門上刻了“我戀愛啦”四個字沒有差別。
心事被扒開的唐理智嬌羞起來，從前的硬刺成了翩翩柔軟的羽毛。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是從前不曾有過的少女姿态。趙世京光是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像是吃過蜜糖一般。
“是唐餘安吧。”趙世京對這個答案信心十足。
唐理智又點頭，臉紅得更厲害了。
戀愛果然使人性情大變。
“什麽時候告白的？”
“前天。”
“他主動的？”
“那當然！”唐理智對此十分得意，“昨天還一起去了他朋友的婚禮。”
“唔……不錯啊，說明他是真心待你的。”說這話的時候，趙世京心裏閃過一絲刺痛。她想起自己的過去，池放很少帶她去見朋友，偶爾的幾次，她和他的朋友也不歡而散。所以，理智現在握着的是正确的愛情吧。
她願意祝福唐理智：“看來我該趕緊準備參加你婚禮的衣服了。”
“才不用呢！”唐理智噘着嘴，想了想說道：“至少也要談個兩三年吧，誰知道他能對我好多久？”她覺得自己絕對不是傻白甜戀愛腦。
“談什麽要談兩三年？”剛打完飯的青姐坐到了她們一桌，今天是她在公司的最後一天，很快她就要去一家大型服裝快消品牌做項目管理類的工作。
唐理智做賊心虛，直接把自己供了出來。
“我就說嘛，你呀肯定是有男人了，是小唐總吧。”果然是旁觀者清，原來所有人都看出她和唐餘安之前的暧昧。
聽到唐餘安的稱謂，唐理智立馬比了個“小聲”的手勢，她可不想因為和唐餘安的關系成為大家飯後的談資。
青姐笑起來，朝唐理智說道：“一個人一種命啊，你以後可算是要跳出苦海了。跟着小唐總，別的不說，至少吃穿不愁，也不用四處受氣。”青姐的羨慕之情十分強烈而且真實。
人都是這樣，願意打拼，願意奮鬥，但如果有一天可以獲得依靠，其中大部分人還是會想要停下腳步稍稍小憩一會兒。
人，終究不是永動機。
“哇，你怎麽說得好像我被他包養了。”瞧，這就是身家差距過大的結果，往後肯定會有很多人以為她也是一朵菟絲花。
“這倒不是。”青姐用酸奶杯碰了碰她的湯碗，當作賠禮道歉：“只是你獲得了被包養的機會，接下來你可以選擇拼命努力，也可以選擇閑散度日。而很多人沒得選擇，只能咬牙靠自己。我認為這是好事啊！”
“我才不要靠他呢！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唐理智堅持做一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她作勢往桌上敲了一記，調羹應聲掉進碗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姐和趙世京相視笑起來。
“對了青姐，今天是你的last day，我們兩給你買了個小禮物，下午我給你送來！”
“哇，這麽有心。說起來我上次去完香港都一直沒空出去旅游，有機會給你們也帶點小玩意。”?G，三句話不離香港，唐理智朝趙世京轉了轉眼珠。緊接着又聽青姐說道：“面試的時候，HR說他們的香港分公司有交流工作機會，希望是真的吧。”
“雖然我遇到的HR都在騙我，但還是祝你好運！”唐理智拍了拍青姐的肩膀，試圖蹭點事業運：“也不曉得我什麽時候能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
“心儀？”青姐抖了抖嘴角：“心儀是不可能心儀的。頂多是工資稍微高一些、發展空間稍微大一些，不過具體情況還要等我入職了才知道。”這年頭的工作，貨不對板多的是。
前前後後也算經歷過三份工作的唐理智沉重地點了點頭。
“青姐的新工作是做什麽呀？”沒有經歷過跳槽的趙世京反而對工作內容頗感興趣。
“項目管理類的。還記得上次我和你們一起報名PMP課程嘛，剛好他們這個崗位急招，我又有PMP證書，兩輪面試後就順利通過了。說起來這次運氣是不錯！”
“啊？那個PMP？你已經學完考證了！”唐理智再一次刷新對青姐執行力的認知，她喪氣地撓了撓腦袋，相比之下，自己連線上課程的賬號似乎都想不起來了。
一旁的趙世京也欽佩地點了點頭，誇贊道：“真是厲害啊！”
正是熱戀的大好時光，唐餘安在冗長的日程表中劃出一大段時間準備陪唐理智花前月下，結果小女孩搖了搖手指：“你別耽誤我學習。”
青姐離職的事情讓她受了刺激，同樣對工作不滿，同樣設定了目标，人家用袋鼠的速度快速達成提升，而她則是一旁酣睡的考拉。
“要不要幫忙？”作為男友的唐餘安還算體貼。
“腦子在我脖子上，你幫不上啊。”唐理智攤手。世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必須親自完成，父母也好、戀人也罷，只能幹着急。
“反正你也是要加班的，不如早點加班早點睡覺呗。”她發了好幾個“加班”的表情給他，又怕他心裏委屈，繼續說道：“周六我一定陪你約會！”
對方正在輸入中，但就是沒有實際內容。
唐理智好奇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六已安排加班。”沒想到他的加班體質成了戀愛中的減分項。不過總不能讓下屬們撇下家人女友娛樂活動來辦公室奮鬥，自己卻……這不是唐餘安的作風。
唐理智表示理解，但身為女友還是感到無奈，她忍不住在床上滾了一圈。
“那麽，我給你送飯吧。”空了一行，她立馬質疑地接了句：“不會連午休時間都沒有吧，唐總？”
“當然有！”
想象中的午餐便當應該葷素搭配、顏色潤澤，從而彰顯女友的滿滿愛心。何況唐理智的廚藝不錯，唐餘安以為今天怎麽都能一飽口福。
“大腸面？！”打開便當盒的蓋子，見不到一片青菜葉子，紅油之下全是飽滿的大腸。
“怎麽！不愛吃啊！要不是我跟李絮關系好，你得再等四十分鐘才能吃到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唐理智一邊抱怨着一邊往他碗裏分了一個荷包蛋和一半芽菜烤麸。
“要是不用控制熱量，我也吃大腸面！”她嘟了嘟嘴，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切牛肉面，清湯寡淡，定然食之無味。
呼，唐餘安的筷子停在空中，遲遲沒有對大腸下手。
“試試嘛！”她哄他，就像面對一個挑食的小孩，“乖，我們就吃一口。你要是真的受不了我跟你換！”
“唔……”唐餘安的手抖了抖，他對大腸還是有點陰影的，在國外的時候阿敏曾經借着鄉愁給他煮過一次，結果難吃到他三天三夜腸胃不消化。
“餘安哥哥~”她眨眼，撒嬌，唐餘安只能英勇就義。
不過李絮家的大腸面确實稱得上一絕，不腥不臊，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唐餘安夾筷子的頻率都變快了。
看，就是很好吃嘛。好吃得她的饞蟲都統統被勾出來了。
“唐餘安！”
“嗯？”此刻的某人發現了新的美食領域，吸面吸得正愉快。
“味道怎麽樣！”
“很好吃。”聽說面館離公司只有三四個路口，也許以後可以請行政幫忙買幾份犒勞大家。
“那分我一個吧。”她很不避嫌地從他的碗裏夾走一塊肥嘟嘟的大腸，辣油泛着光，唐理智一口嚼開，汁水瞬間裹滿舌尖。這玩意，真的容易上瘾。
大腸經過喉嚨滾進了肚子，唐理智舔了舔嘴角留有的醬汁，自言自語道：“就一個大腸而已，那麽小一塊，肯定沒幾克的，不要緊不要緊。”自我說服完畢，她的筷子繼續向唐餘安的碗發起攻擊。
誰知道小氣的唐餘安居然把碗挪開了！
“你幹嘛！”
他眼神瞥向她的牛肉面：“吃自己的。”
“share懂不懂！我可是你女朋友！”而且這面錢是她掏的呢。
“親我一下就share。”
靠！借機耍流氓。
為了大腸，親就親，反正是男女朋友關系，吃不了虧。唐理智想都沒想就撅着小嘴湊了上去，她習慣性地閉上眼睛，等到觸到的時候，才發現唐餘安居然用嘴給她喂了一塊大腸。
舌尖的大腸，肥而不膩，百轉千回，像極了愛情的味道，
一個下來，唐理智已經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她順着自己的胸口，和唐餘安拉開一大段距離：“不吃了，我吃飽了。”
“真的嗎？”唐餘安疑惑地挑了挑眉，對比之下，他的行為顯得極其老吃老做。只見他鎮定地端起面碗又往嘴裏夾了一塊大腸，咀嚼優雅，就像在和大腸接吻。
天吶，唐理智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從今以後恐怕她都不能好好吃大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