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雞立鶴群
因為遷就唐餘安的時間，兩人今天提前了10分鐘出發。到公司的時候，唐理智點亮手機一看，居然比平時早了半小時。
“唉，今天要白白打工半小時。”說着，她幽怨地瞪了一眼唐餘安。
“我要是不送你，這半小時還不夠你擠地鐵的吧。”唐餘安原封不動地瞪了回來，“沒事就背背法語，勤奮的鳥兒有蟲吃。”
“沒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唐理智難得這麽配合，接着她舉起手機歡快地喊道：“亭亭真是太好了！”
顧向亭？這家夥淩晨三點到的上海，一大清早又有精力招惹小姑娘了？
唐餘安點開朋友圈，果然，顧向亭正在為點贊群衆們派發出差當地的農副産品，豬肉、土雞、筍幹、魚鲞，應有盡有。
偏偏農副産品特別合他身邊這個小姑娘的胃口，唐理智抱着手機繼續興奮地嚷嚷：“我還沒試過自己燒兩頭烏呢。”
“那請問你減的是哪門子肥？”
“燒了不吃行不行！”她叉着腰喊得很大聲。當然，她比誰都要清楚，她是絕對不可能一口不吃的。想到這裏，唐理智的積極性忽然被澆濕，燦爛的笑容轉變成不爽的眼神：“你說你，跟亭亭關系這麽好，怎麽不點兒也沒學到人家的溫柔體貼、善良可愛呢。”
大男人要什麽溫柔可愛。唐餘安冷冷地撤回了眼神，對此不予回應。
唐理智下車的時候正好遇到石薇的車迎面駛來。石薇隔着車窗玻璃和他們道早安，她穿着一件油綠色的法式茶歇裙，露出淺淺的鎖骨，又大方又得體。
那一瞬間，唐理智莫名其妙有種做小三的羞愧。
“理智，你今天來這麽早啊。”石薇将車停在唐餘安的車子旁，下車前她習慣性地換上了一雙高跟鞋，原本只比唐理智高兩三厘米的她立馬比唐理智高出了半個頭。
唐理智還在發愣，唐餘安已經回答完畢：“我要開會，晚了來不及送她。”那口吻，堪比一個任重道遠的老父親。
“老父親”工作第一，寒暄不過兩句，就揚長而去，留下阿斯頓馬丁流暢華麗的車尾。
“Marco對你真的很好。”進辦公室前，石薇意味深長地看了唐理智一眼，眼神酸酸的，語氣澀澀的。唐理智覺得石薇大概是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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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唐餘安最近确實忽好忽壞陰晴不定，連她都常常被迷惑。
唉，畢竟是大齡單身受過傷的男人，讓人捉摸不透。
集團的季度管理會一開就是一天。正在彙報工作的是營銷部負責人，時值下午四點，又加上這位負責人冗餘之話頗多，等到他發言結束進入休息時間時，衆人都暗暗呼出一口氣。
顧向亭因為傳媒板塊的事務常常要和這位負責人對接，早就對他頗有微詞，正想借機向蔣恪正、唐餘安吹吹兄弟風，沒想到一個被大股東扣住了，另一個則溜出去抽煙了。
幸好他眼疾手快，成功抓住了點火的唐餘安。
“哥！”歡快恣意一如往常。某種意義上，顧向亭和唐理智真算得上一類人，年紀不算小，卻都保留着不谙世事的姿态。
“出差還順利？”好好一句關心的話，因為出自唐餘安的口，就讓顧向亭自覺承受不起，後背一陣陣起涼意。
“還行。”他腆着笑，不敢說順利，更不敢說不順利。
唐餘安連抽了兩口，雲霧缭繞，大概是尼古丁的成分起了作用，他忽然對顧向亭笑了笑，直笑得顧向亭一張俊臉垮掉。
“哥，你……笑什麽啊。”他最近好像沒做壞事吧。
“你自己知道。”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唐餘安掐了煙大步走回會場。
顧向亭留在原地摸了摸腦袋，他的計劃還在構思階段啊，怎麽餘安哥像是已經知道了呢？看來這兩天他得去和理智妹妹合計合計。不過可憐的小顧總壓根沒有時間和機會接近理智妹妹，會議一結束他再度被“流放”出國，美其名曰“鍛煉”。
會議之後還有小範圍的工作讨論，唐餘安看了眼筆記本上的時間顯示，估計今天是趕不上接人了，便給唐理智發了個短信，讓她準時準點和大部隊一起回家。不知道唐理智是對此不滿還是真沒看到，一個字都不回，等他抽空撥了個電話過去，唐理智才輕飄飄地回道：“我看到了，剛才薇總喊我，我就忘了。”
“……”壓根在她心裏沒有存在感的唐餘安選擇沉默。
唐理智自認不算嬌氣，但窗外遲遲不肯落下的大太陽光芒銳利，讓她不禁想要退卻，她嘆了口氣：“唉，這麽熱的天，又要走去地鐵了。”
小姑娘自熱而然的抱怨換到了唐餘安一句鄭重的“抱歉”。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你以後不用接送我的，我以後都會準時跟着大部隊下班，你放心吧。”深究起來，唐餘安根本就沒有照顧她的必要。他跟她，甚至連一點血親都沾不上邊，不是嗎。
被挂了電話的唐餘安失神了一秒，他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旁的蔣恪正關心道：“女朋友？”蔣恪正了解他，公事上的事情再難他也敢往前沖，相反，面對私事的唐餘安有些過于得過且過。
“昨晚小炔還提起你呢，不知道你會帶什麽樣的女伴來，你可別讓我們失望啊。”
唐餘安笑笑，顯然底氣不足。
到家的唐餘安發現家裏又沒開火，一通電話打過去，陳敏在廣場熱曲的背景下大聲地讓他去理智家裏吃飯。從前陳敏在美國沒有知心朋友，整天圍着老公兒子轉，唐餘安還嫌過煩，沒想到一回國，陳敏被唐理智的媽媽帶上正軌，他這個親兒子反倒覺得冷落了。
不過他不準備去唐理智家，拆了包泡面就想把晚飯打發了。
面還沒泡好，他的手機又響了。
“你走到哪兒啦，我剛到家，開始熱飯熱湯了。”原來聽說唐餘安沒吃飯，熱情的唐媽媽趕緊讓唐理智準備了。
唐理智不太耐煩，大熱天，廚房，冒着熱氣的竈頭，簡直就是一個小型桑拿房：“你走快點哦，等你吃好我要洗澡了，熱死我了！”
她一切都是想當然，迅速地切斷電話，一個字的發揮餘地都沒有留給唐餘安。
兩菜一湯，抱着一碗晶瑩剔透大米飯的唐餘安覺得眼前這些比泡面幸福許多。尤其吃泡面的時候只能孤家寡人一個。
唐理智坐在他對面，敞着腿，手捏一把蒲扇，煽動的力道仿佛面前有座火焰山。女孩子的矜持在她身上看不到分毫蹤影。
“天熱了，你不用熱飯。”他看到她額頭有細細的汗珠。
“得了吧，待會兒你吃了涼的胃痛腹瀉，那你還不得過來冤枉我一通啊。”誰知道到時候又要她答應什麽奇怪的事情呢。
“唐理智。”他擱下筷子叫她的名字，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很清晰，“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啊。”難得的溫柔。
吃飯就吃飯，有必要忽然說這麽正經的話題嘛，唐理智扇扇子的手忽然停下，她低着頭敷衍道：“唔，勉強算是個好人吧。”平時調皮大膽的眼睛此刻根本不敢和唐餘安對視。
看穿小姑娘心思的唐餘安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角，他将空了的飯碗輕輕一推：“那你就幫好人再盛碗飯。”
“?G，你今天這麽餓的嗎。”唐理智一邊走去廚房一邊狐疑地看了看他。
“唐餘安！”廚房裏的人大吼一聲。
“嗯。”
“要是你以後加班回家沒飯吃的話，你就直接給我電話，我給你熱好再給你送過來吧，這樣你就不用那麽累了。”她忽然獻殷勤，唐餘安有一瞬間以為小姑娘是要綁住他的胃繼而綁住他的人，但她過于讨好谄媚的笑容讓他立馬打消了這個想法。
果然，下一句便是：“不過作為交換，八號那個活動我就不去了，你再找個人呗。”看她的眼神，這話說得還挺真誠。
唐理智是連班級集體聚會都不樂意參加的人，更不要說陪着唐餘安去見一堆鬧哄哄的陌生人。而且依照唐餘安現在的身份地位，那些陌生人非富即貴，就算不富不貴也是雙商超高、自律自強的精英人士，未來不可估量。她一人生失敗者去了，未免有點雞立鶴群，自取其辱。
“這事免談。”假裝沒看到唐理智委屈巴巴的小臉，唐餘安迅速地否決了她的提議。
“呼――”唐理智不甘心，趴在桌上，只昂起一個小腦袋：“餘安哥哥――”她叫得那麽柔弱，眼睛、嘴唇努力向下彎着，卻依舊沒能感化唐餘安的鐵石心腸。
“我去洗碗。”唐餘安幾乎沒怎麽看她，就拿着餐具走了。
一點兒也不會憐香惜玉。唐理智沖着他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臨走前，唐餘安還向唐理智宣布了一個更大的噩耗。
“作為今天晚飯的答謝，我會送你一雙鞋，記得八號那天穿。”明明是□□裸的示好，唐餘安先生卻因為自己的死氣沉沉讓一切夢幻靠邊站。
而更可怕的是他對面的唐理智剛剛戳開了本月的花呗賬單，她被幾個阿拉伯數字吓得不輕，連忙拒絕道：“別送鞋子了，我又不是灰姑娘，你也不是好心的巫婆。你要是真的感激，就折合成人民幣。”她好直接拿去還花呗。
“唐理智！”世界上還有更不懂浪漫的女人嗎。這一刻，唐餘安忽然覺得唐理智的單身是有原因的，也許不是沒人喜歡她，是她自己把愛慕之人當空氣了。
“哎呀你快走，愛送什麽送什麽，不要煩我啦~”深陷債務的唐理智此刻沒空搭理他，惆悵地看着手機屏幕，不明白自己所謂的消費降級都降到了哪裏去。
解決危機最好的方法就是擁有一個更大的危機。
平躺在床上的唐理智此刻無心顧向亭、無心唐潤也、無心唐餘安、無心還沒着落的人生規劃，一心只想如何還花呗。
偏偏手機震動不停，讓她的心更添幾分焦躁。
“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顧向亭被未來準嫂子的音波震撼到，不禁為唐餘安捏了把冷汗：“是我呀，理智妹妹。”
“我知道，你快說什麽事！”
“你很忙？那我長話短說哦。”這熟悉的壓迫感啊，讓顧向亭後悔打電話了。
“你倒是快說啊！”
接二連三的逼迫下，小顧總一慌，把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句極為精簡的話：“唐餘安喜歡你。”
“……無聊！難不成你們這麽大了還玩真心話大冒險啊。”
“沒有！我在虹橋等飛機呢。自從上次從你家拿了馄饨，我就一直出差一直開會，哪有時間玩啊。”這麽一說，顧向亭似乎捕捉到了一個更重要的信息，莫非，莫非餘安哥把自己當成情敵了。
哈哈哈哈，三生有幸啊。小顧總心中暗笑，他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想，正為自己驕傲時，唐理智冷冷地說了句：“你――說――完――了？”
“沒沒沒。我是特地來給理智妹妹，哦不，小嫂子報信的。以我認識餘安哥這麽多年的經驗，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表白的，所以你千萬要撐住，怎麽撩怎麽來，堅決逼他先出口，知道不？”
“亭亭。”電話裏傳來她恨鐵不成鋼的聲音：“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比我還無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