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悶騷
唐餘安沒有帶包，他一只手拿着手機，一只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身材筆挺地站在酒吧門口，大有下一秒就要查封這家店的氣勢。
大堂經理腆着笑臉上前：“先生需要幫忙嗎？”
“不必，我找人。”沒等大堂經理反應，唐餘安已經邁開步子：“找到了。”然後一身黑衣黑褲完美地融入了燈光裏。
自我感覺是女團C位靈魂的唐理智此刻只能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雞仔被人拎到了卡位上：“你幹嘛啊！”
“辛勤地工作不一定能讓你見到潤潤。但是整天吃喝玩樂一定見不到潤潤。”說着，他冷眼一掃，想看戲的顧向亭只能乖乖地跑去給他拿冰水了。
唉，他還沒見過真實的骨科事件呢。
“我沒有整天吃喝玩樂，今天李絮生日，我陪她來的。”
“人呢？”唐餘安質疑她，接着又問：“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的！你認識我這麽久，見過我身邊有男的嗎？”她的社交圈就是一個21世紀的尼姑庵好不好。唐理智最讨厭被人管，嗆聲道：“你自己不也來嗎？只許州官放火，哼。”
“哼什麽哼，要不是為了……”自覺失言，唐餘安習慣性地拔煙，卻被唐理智的小手搶過，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裏：“室內不準吸煙！而且，吸煙有害健康！”他不是對她管頭管腳嘛，那她也要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無煙可抽的唐餘安絕望地扶額，覺得自己一定是工作太久腦子短路才會來這裏。
而另一邊，顧向亭受池放之托，軟磨硬泡将趙世京帶了過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還有今天的壽星李絮。
卡位不小，三個女子卻擠作一團，一致對外。
“诶！怎麽開始放華爾茲舞曲了！”全場最不尴尬的人就是顧向亭。只見他擱下酒杯，點了點三個女子又點了點自己和身旁兩個男人，興沖沖地說道：“剛好三男三女，一起去跳舞啊！”
趙世京第一反應便是池放布了局，于是立馬回道：“好啊，我跟你跳！”她手指指向了顧向亭。
“不行，我也要跟亭亭跳舞！”唐理智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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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美的顧向亭知道自己受歡迎，卻不知道自己這麽受歡迎，他開心地快要昏過去：“那我第一支舞跟……”
“亭亭？”怎麽是個男人在叫他。
唐餘安從靠背上起身，又喊了一次：“亭亭，你好好選。”
僅僅六個字，把顧向亭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激發出來了，他膽小，望了望眼神殷切的理智妹妹，只能遺憾地搖了搖頭。轉眼卻看見池放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像一只蓄勢而發的餓狼。
“那我選你！”他指着一直沒有吭聲的李絮，“壽星身上有好運！我得沾沾喜氣。”說完，便伸出紳士之手将李絮牽進了舞池，留下四個人大眼瞪小眼。
唐理智沒得選，她是被唐餘安拽走的。
“你想跟池放跳？”
唐理智立馬搖頭，好朋友的前夫，聽着就應該躲遠點。
“那你是嫌不夠尴尬？”
“……”說不出所以然的唐理智仍舊覺得不對勁，忽然她想通了：“憑什麽我們要跟你們跳舞！”顧向亭這個蠢貨，盡出一些無腦的點子！
她氣着顧向亭，卻把腳踩在了唐餘安的鞋子上。幸好她一貫穿平底。
“你？”火氣上來的唐餘安也是個長不大的幼稚鬼，居然收緊掌心的力度直接抓進了唐理智的肩膀，江湖傳說的九陰白骨爪估計也就這個力度吧。
“疼！”唐理智低呼，“我不是故意的。”她整張小臉鼓了起來，臉色因為疼痛漲紅着，像剛成熟的蘋果，飽滿極了。
“好好跳！”某人下了命令。
“我不喜歡跳這個嘛。”她嘟嘴，像她這樣的女孩就是做廣播體操也比跳華爾茲自在。
“大人的基本禮儀，懂？”唐餘安的眼角随同語氣上挑。
大人可真麻煩，唐理智嘆了口氣，還好一支舞也就三四分鐘，再忍忍吧。
沒想到忍不了的人是唐餘安。他眉頭皺緊，湊在她耳邊說道：“你能把1-2-3放在心裏數嗎。”唐理智幼稚的聲音害得經過他們的人都要側眼瞄一眼。
“我忍不住出聲嘛。”
“唐理智！”
“幹嘛啦~”拖着她跳舞，現在卻弄得好像她處處都是錯。士氣遭挫的唐理智萌生了退場的意思，她試着松開手，卻發現退無可退。
“不許出聲！我在你背上打節拍，你自己感受。”多浪漫的華爾茲，愣是被唐餘安弄成了教導主任式的酷刑。
“唔……”她哼哼了一句。憋掉的聲音就像小貓叫，把唐餘安的心撓得快要過敏。
一旁的李絮只在中學時代學過交誼舞，她舞步生澀，一直盯着自己的腳尖。
“跳舞的關鍵在于感覺！”顧向亭的氣息永遠是向上拔的，積極又輕松。說完，他對上李絮疑惑的眼睛又開起玩笑：“而且我人特別好，你就算真的踩着我了我也不會發火的。不用擔心啦~”他笑起來，眼睛眯成兩條彎，睫毛的影子在下眼睑的位置根根分明。
生日果然有好運呢。李絮收回目光，漸漸放下了擔憂。腳步交錯間，她紅色的裙擺居然真的擁有了奇妙的靈動感。
顧向亭認為這是自己改造的成果，十分自豪地說道：“對嘛，你這樣跳着多好。我看比趙世京也不差嘛，她那種專業花架子看着太高不可攀了。”誇一個人，對于顧向亭而言易如反掌。他天生就是沒有距離感的人，天皇老子和地痞流氓都能混作一團，折下李絮這只意外之花實在是分分鐘的事兒。
于是李絮在黑暗燈光下紅了臉，甚至很快連舞步都出了錯。
“哎呀，原來你這麽不禁誇。”他嬉皮笑臉，卻也僅此而已。
卡座上的兩人仍在僵持中，而桌上酒盅空了一半。
池放不明白，明明之前趙世京已經開始接受他的示好，為什麽現在又對他黑臉，反複無常，好似沒有盡頭。
“池放，難道你的每個請求我都要答應嗎？”她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直以來，池放都知道她酒量很好，卻從沒有深究這樣文靜的她為什麽會有酗酒的習慣。
“不可能了就是不可能了。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她音量升高，眼睛微微擡起，半睜不睜的樣子有些慵懶，又寫滿了無可奈何。
“為什麽不可能？”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一件事情稱得上是不可挽救。
“所以你覺得我得落到跟我嫂子一個下場，你才能放過我，是嗎？”
那件事情一直都是趙家人的傷疤，又或者說，那件事情将趙家陳年積累的傷疤撕扯得更為徹底并公之于衆。
難堪是一時的，但命運卻被永遠改變。
趙世京因此離家。二十幾年來，她守護着阖家團圓的信仰，盼着爸媽關系融洽，盼着哥哥不再發火，卻發現其樂融融只是她臆想中的美夢。甚至她懷疑如果不是自己從小堅持，這個家早就散了，爸媽會找到真正的歸宿，而哥哥和嫂子的悲劇也不會釀成。
“你嫂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錯。”池放看穿了她的心結。
“你不會明白的。”她動了動嘴唇，又喝了一杯酒。“池放，別再逼我。逼急了也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不可挽救的事情。”到了那時，大家就能明白山窮水盡的滋味，然後掉頭駛向另一村。
音樂切換的空檔，氣氛比安靜更安靜。
舞池裏的唐理智終于掙脫了唐餘安，一路沖到趙世京身邊，環抱住她：“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說到“有人”的時候，唐理智自然把視線定在了池放身上。
而趙世京拍了拍唐理智的手。
“沒事。”再看她，又是歲月無憂的輕松樣子。好像剛才的失控、煩躁、冷血都是假象。
聚會就應該有顧向亭這種人。人人都有心事的時刻，他一句高亢的“快看！”把所有人的魂都招了回來。
可到底要看什麽啊。
“喂，你搞什麽鬼！”首先發問的自然是唐理智。
“我心上人啊！”他的脖子努力向某個方位伸展，而如同有感應一般，那個方位的女子真的開始往這邊走。
一步，又一步，踏得顧向亭少男之心大作。
“嘿，李絮！”女子的角度發生偏差，居然直接迎向了顧向亭身旁的李絮：“生日快樂呀！老黃跟我講的時候，我機票都訂好了，不過我一下飛機就來啦，不算遲到吧！”
“小生日不用這麽隆重的。”
“一年一次，當然要大過一場！”張寶蓓一頭茂盛的羊毛卷随着誇張的姿勢抖動，泛着光的酒紅發尾讓其他顏色都暗淡。
“這帥哥，你男朋友啊？”她注意到某個心神不寧、目光灼灼的家夥。
“不不不，我單身！”顧向亭心急地為自己辯解。
“哦。”張寶蓓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顯然不怎麽關心這個問題，随後，她把手中拎袋交給了李絮：“随便搞了個禮物，別嫌棄！”
湊在一旁的唐理智瞄了一眼，當老板的果然出手不凡，“随便”居然是護膚品裏的貴婦牌套裝，這小小幾瓶估計能抵得上唐理智半個月工資。
她咂舌間，顧向亭又開始蹦?Q：“原來張老板也是朋友啊！幸會，我是顧向亭！”他将頭發往後一抄，露出最得意的堪比當紅流量偶像的右半張側臉。
“搭讪就免了吧。”張寶蓓朝嘴裏扔了顆花生，她懶懶地翹起二郎腿，眼神瞄向唐餘安：“比起小奶狗，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悶騷的。”
滿座為之安靜，緊接着女孩們湊在一起爆笑。
今日出師不利，蹭着唐餘安車子的顧向亭隔三秒就嘆一口氣。
五分鐘後，唐餘安急剎車，順利讓顧向亭的嘆氣停止。顧向亭捂着胸口頗為受傷：“人家說得沒錯，你就是悶騷！”
“悶騷好過沒人喜歡。”
“哥！你什麽意思！難道你也看中蓓蓓？”
“不對！”不等唐餘安接話，顧向亭又自己反駁起自己：“你喜歡的人是理智妹妹。”
若不是他遵紀守法、良心尚存，唐餘安是真的想把此刻的顧向亭扔在車流之中。
“哥，沒事，現在社會包容的很。”
“包容什麽？”
“你們是親戚，這可是禁忌之戀吶。”
“我跟她又沒有血緣關系。”
“诶，真的嗎！那你還不趕快表白。理智妹妹一看就很單純，你那麽精明，絕對能把人拿下。不過等到沈嘉複回來嘛……啧啧啧，哥，你不會被同一個男人搶走兩個女人吧！”
唐餘安握着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見我喜歡她。”
“這只，還有這只。”顧向亭指了指右眼，又指左眼。
“恭喜你，終于瞎了。”
“悶騷！太悶騷了！”顧向亭在車裏哇哇亂叫。理智妹妹真是可惜了，被這麽個表裏不一的破男人看上，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