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 治
“能識字、勤奮愛學習的兵真不多，我們的部隊需要有文化有知識的人才，但願這小子能如你所言，有出息，不要辜負你我的期待啊！”杜連長倒背着雙手，望着繁星閃爍的夜空。自己文化不高是個遺憾，年齡大了也學不進去，他把遠大的抱負寄托在自己的兵蛋子身上。
“是的，我們國家飽受戰争的摧殘，底子薄，培養的優秀軍人實在不多。而西方國家、包括蘇連人才濟濟，很多軍事方面的知識，确實值得我們借鑒學習。”簡指導員抱着雙臂感嘆起來。
東方地平線上露出了微光，帶着硝煙的風兒吹在臉上像剃頭師傅沒磨利的刀子。安寧的大地，帶着無盡的頹廢和說不完的落寞與凄涼悄然從寒夜裏醒來。
唯有那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綠色帳蓬，彰顯着青春與活力。晨練完的戰士們，開始忙碌着為老百姓們挑水、打掃院子、搞建修……，軍醫們下鄉為老百姓巡診看病，中國軍人與朝鮮百姓親如一家人。
“怎麽樣？學習任務完成沒？”彭永久與單争高挑着水向老鄉家走去。
“一時半會哪成！”單争高愁眉苦臉的樣子。
“那得多長時間？”
“誰知道呢！”
“是不是有人陰你啊？怎麽連長和指導員老找你的茬？”
“怎麽會呢，你們都上過高小，我的文化最低，指導員讓我補習，是擔心我拖了大家的後腿。”單争高說。
“這樣就好！”彭永久聽見看書、學習頭就疼，暗自慶幸自己讀完了高小，才幸免了與筆墨再次打交道。
兩人挑着水在岔道上分開了，各自向百姓家走去。
“謝謝您，最可愛的人。”老阿媽看見天天為自己挑水、打掃衛生的單争高激動地迎上來。
“最可愛的人”是朝鮮百姓對中國軍人最崇高的稱謂。當時中國除了派遣軍隊為朝鮮人民修橋鋪路，重建家園，連他們的生活物質也是中國人民勒緊褲腰帶為他們提供的。
“阿媽妮（大娘），別客氣，我們都是一家人，能為家人做點事，這是我們的榮光。”
“解放軍同志，您天天為我挑水、劈柴、打掃衛生院壩，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拿不出什麽東西來感謝您，這個帶上。”阿媽妮抖抖索索的雙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兩枚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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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媽妮，我不需要，您自己留下吧！”這麽艱苦的條件下還有雞蛋，單争高感激不已。
“別嫌棄好嗎？這裏的土地已成了焦土，連莊稼都沒得種了，家裏就剩下我一個人……”阿媽妮噙着淚水。
“謝謝阿瑪尼，我真的不需要，您留下補補身子吧！”單争高覺得喉管生痛，輕輕将雞蛋推了回去。
“啪”
兩人在謙讓中，不小心将兩枚雞蛋碰落在了地上。一股子臭味直沖腦門，蛋清、蛋黃已經完全化為一灘黑水。
“對不起，沒想到蛋已經壞了……”阿瑪尼沮喪地看看地上像墨汁一樣的蛋黃和蛋清，再望望單争高，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抱歉和酸澀彙在了一起。
單争高鼻子立時發酸。
“阿瑪尼，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他擔心自己的表情更讓老人家難受，轉身走出屋子。
“慢走啊！”阿瑪尼倚在門邊揮揮手。
單争高不敢回頭，伸手揮了揮，挑着水桶，心情沉重地向軍營走去。
“轟隆……”
單争高身後那間飽經炮火戕害，還沒來不及維修的破敗民房倒塌了。剛剛還和自己揮手告別的老阿媽，沒了影子。
他急忙甩掉水桶，奔了過去。一陣瘋狂的挖刨，軍服劃破了，“哧”腳下踩上了鏽跡斑斑的釘子，尖銳的鐵釘穿透膠鞋，錐心的疼痛感頓時遍布全身。他顧不得疼痛一把将紮入腳掌的鐵釘拔出，扔得老遠，頓時血流如注，順手撕下內衣簡單處理下繼續用手挖刨着瓦礫。
手，早已鮮血淋淋，施救行動卻不受任何阻礙，依然忘我地繼續着。
終于，見到了殘垣下氣若游絲的老人，幸好一塊橫梁托在老人身上，否則……
腳上的解放膠鞋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腳與鞋底粘在了一起。他顧不了津津冒着血的腳掌，咬咬牙，瘸着腳背上老人向軍營沖去。
“撲通……”
腳下浮塵中，一塊又圓又滑的卵頭将他絆倒了，老阿媽摔到了一邊，“嘭”單争高跌倒在路邊一架殘破的裝甲車前。
“小心……”剛剛清醒的老阿媽，驚恐地喊出兩字再次暈了過去。
鏽跡斑斑、破敗不堪的裝甲車上，立時掉下塊一米見方的殘片将單争高擊中，他暈了過去。
剛剛為老百姓挑水歸隊的一位小戰士見狀，奔了過去，叫不醒老阿媽和單争高，忙擡頭四下張望，見不遠處有位女兵，趕緊呼喚過來。
“他們怎麽了？”女兵急促地問道。
“他被裝甲車殘片擊中暈過去了，老阿媽也受傷昏迷不醒。”小戰士緊張地看着流血不止的老阿媽和單争高，慌亂不已，不知該先背誰回部隊去救治。
“讓我看看……別愣着，老阿媽身體太差，快背她去部隊醫院，我在這看護着他。”女兵冷靜地查看着單争高的傷勢。
“他咋辦？”小戰士望着昏迷的單争高。
“我是醫生，你趕緊走啊！”女兵催促道，“讓人趕緊拿副擔架過來。”
“哦。”小戰士忙背上老阿媽向部隊沖去。
女醫生檢查完單争高的傷，發現他背部受傷嚴重，一道約三十公分的創口，皮肉翻開，津津冒着驚豔的鮮紅，她利索地掏出随身攜帶的繃帶圍着他胸口快速地捆綁起來。
望望四周，沒一個人影，不能再等了。她将他拽了起來，背了一下，呀！好沉。
她一咬牙再次鼓勁，粉嫩的臉蛋立時逼得通紅，連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眼前金星四濺，背上就像一座五指山，她咬緊牙關一步步向部隊踏去。
“快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