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軍 規
單争高連忙從背包裏取出一摞新鮮的桔子皮,每人發一塊。這是奶奶為他準備的,奶奶總是考慮得那麽周到。
鮮桔子皮味道清香撲鼻,暈車的人嗅一嗅,頓感神清氣爽,呼吸順暢了不少,嘔吐的人慢慢停止了翻江倒海的腸胃工作。
貨箱裏同坐的有個征兵老兵,他微眯着雙眼睛默默關注着每一個新兵的表情,每一個人的反應。
軍車在大坑小洞的土馬路上跑了半小時左右,剛要上鋪着瀝青的國道,車突然停了下來——半軸斷了。
“車出了點毛病,大家先下車休息一會,呼吸下新鮮空氣。”杜連長來到車廂後面,“有沒有坐車特別難受的?”
“首長,好幾個老鄉暈車,吐得一塌糊塗。”單争高大聲回答道。
“嗯,知道了。下面我給大家講幾句,你們現在是軍人,回答問題先要喊'報告',相互間叫戰友或同志,'老鄉'是你們在老家的叫法。回答完問題,得說'是',叫到名字要說'到'……”杜連長簡單指導了幾點軍人的基本禮儀。
“好。”
“要得。”
“……”
嚯!新兵們初次應答,依然亂七八糟。
“再來,統一回答'是'。”杜連長再次大聲喊到。
“是……”
“這就對了,以後就這樣回答。”
“是……”
雄壯的聲音響徹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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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首長,怎麽這麽多人暈車啊?這……”單争高擔心起來。
“你們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坐車,暈車屬于正常現象,別緊張,過一會就好了。”杜連長高聲對大家提示道,“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車上新兵一共十五人,都是附近鄉、村社的年輕人,大家彼此并不熟悉,顯得很拘謹,連長問話再沒人吭氣。
這時,貨箱裏那個一聲不響的老兵,悄悄對杜連長說了幾句什麽。
“嗯……嗯……好……知道了。”杜連長将所有新兵重新掃視了一番,沒再言語。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其他公社的軍車也陸續聚集到了國道邊,杜連長讓那個老兵乘車去了城裏買半軸。
新兵們就地休息。
“你哪個村的?”單争高主動與一個面色黝黑,身材偏高,濃眉大眼的新兵打招呼。
“'彭家村'的,你呢?”黝黑新兵的聲音很洪亮。
“'單家村',單争高。怎麽稱呼?”
“彭永久。”
“你呢?怎麽稱呼?”單争高看着彭永久旁邊一個中等身材,皮膚白皙,文文靜靜的新兵。
“在下姓趙,字天明,家住'龍岩村'。”趙明天像個私塾先生,文绉绉地答道。
三人開始攀談起來。
“知不知道,我們會去哪裏當兵?”彭永久望着兩人。
“就是啊!我們到底去哪裏?”文靜的趙天明突然坐直了身子,家道中落後,家裏揭不開鍋,母親才讓他前來報名參軍,也沒問問去處。他家以前是中農(比貧農富點的農民,後回書再詳細介紹),要不連參軍的資格也沒有。那時候家庭成分是貧下中農的子女,入伍很容易,地富子女可就難說了。
“沒什麽好操心的,至于去哪裏?首長怎樣安排,我們就怎樣服從。”單争高道。
“聽說要去的地方很冷很冷的。”趙天明望着遠處,眼神渙散,“要不是家裏太窘迫……”
“能有多冷,加件衣物不就行了。”單争高淡定的樣子。
“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聽說哪裏雪有十幾尺厚。”趙天明縮了縮脖子,似乎已經到了冰天雪地。
“啥,十幾尺?”彭永久張大嘴,兩手比劃着,“比人還高啊?”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沒學過地理?”趙天明嘲諷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彭永久。
“那有多冷啊?”彭永久沒理對方,閉眼糾結着十幾尺的積雪,天氣會有多冷呢!
“個人覺得既然有了信仰,就應該一門心思放在為祖國為人民建功立業的思想上去,心熱身自暖,有什麽好擔心的?”單争高見兩人畏難的模樣,忍不住說了句。
臨走時奶奶說過,既然選擇了參軍,就不能完全是為了吃飽穿暖,更重要的是為國争光,為人民出力。
“對對對,心熱身自暖。”彭永久點點頭。
聊着聊着,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兩個多小時了,去城裏買半軸的老兵還沒半點影子。
“咕咕”
旁邊一個小個子新兵,用手使勁壓着肚子,可肚裏的饑鳴聲依然像打雷一樣闖入大家的耳道,他紅着臉尴尬地左右瞧瞧。
“餓了?”單争高問。
“早上沒敢吃飯,老人們說吃了飯會暈車。嘿嘿,果然那麽多人都……”小個子摸了摸鼻子,幹笑了兩聲。
“沒吃更難受呢!唠,吃這個充充饑。”單争高取出背包裏母親塞進的粉蒸魚。
“咕……”在饑餓面前魚腥味也變得香味撲鼻,将饞蟲徹底勾了出來,小個子忍不住使勁咽了口口水。
“拿着。”
“謝謝……不餓,不餓……我叫王德光。”小個子滿臉堆笑主動報出姓名。
“別扭扭捏捏的,吃了才不會暈車。”單争高像個老兵。
“那……那謝謝你了。”王德光迅速接過,深深嗅了一口,“嗯,香。”急忙塞進嘴裏大口吃起來。
“慢點,別被魚刺卡住了。”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單争高提醒道。
粉蒸魚飄出誘人的味道,全車15個新兵個個都自覺不自覺地看了眼單争高,繼而目光投向風卷殘雲的王德光,似乎在看笑話。
“咕咕”新兵們的喉頭開始上下滾動,突然之間将他們的心思出賣得幹幹淨淨。
“來來來,每人一塊……”單争高見狀,站了起來,掏出粉蒸魚挨個給大家發,駕駛員也發,連長也發。
“小夥子!”杜連長沖發魚的單争高大聲道,“叫什麽名字?誰讓你發的?”
“報告首長,我叫單争高。沒人讓我發,如果影響軍紀,我甘願受罰。”單争高見連長面色嚴肅,以為觸犯了軍規,腰杆立刻打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