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秋的午後,蕭潇一個人閑的無聊在江大校園各處溜達順便等老爸放學,溜達到辦公室,突然邁不動步子。
靠窗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個身穿白襯衫的男孩子,整齊的短發,烏黑的濃眉,挺括的鼻梁,柔和的唇線,一張十分精致的臉龐。
他手握鉛筆尺子,安安靜靜的畫着什麽,他很專注,專注到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其他,所以連有人闖進來都不知道。
蕭潇在角落的桌子前坐下,支着下巴,安安靜靜的躲在厚厚的一摞書後面。
溫和的陽光穿過明淨的玻璃在他周身灑下一層淡淡的光暈,寧靜的像是一幅水墨圖,一筆一畫的色彩都勾勒的恰到好處。
滿室的寧靜,側耳傾聽,他筆下的“沙沙”聲,在那一片溫和的陽光裏,在那一刻她的世界裏,跳動成了梵音。
蕭潇在蕭父那裏打聽到了男孩子的名字,蘇傾宸,江大建築系的才子。
此後蕭潇便成了辦公室的常客,蕭父是蘇傾宸的導師,兩人很快熟識了。
蕭潇考上了江大時,蘇傾宸已經研究生畢業了。
後來她追随着他的腳步,成為了江大建築系“第二個蘇傾宸”,但沒人知道她最初的動力僅僅是因為那個午後的驚鴻一瞥。
仰慕他整一個青春,她卻将所有的心思寫在日記裏,沒敢讓他知道,因為所有對他表達過傾慕的異性,全被他敬而遠之。
畢業酒會那天,蘇傾宸是蕭潇的舞伴。
作為江大曾經的傳奇,傾城地産未來的接班人,生的清俊脾性又随和,被一衆膜拜他的學弟學妹灌酒是在所難免的。
一群即将踏上社會的年輕人,青春洋溢,激情活力,酒會持續到淩晨方才散場。
隔日早晨,蘇傾宸醒來時便發現自己和蕭潇衣冠不整的躺在他的床上。
于那時的蘇傾宸而言,婚姻可有可無,他從沒想過要找個合适自己的女人來結婚過日子,他認識蕭潇六年,彼此算是了解,娶她要比娶別的女人少很多麻煩。
一個月後,蕭潇嫁給了那個她一直深愛着的男人,成了蘇太太,如願以償。
她竭心盡力的守着幸福,扮演着一個合格的妻子,将所有的溫情脈脈不遺餘力的給了他。
對于蘇傾宸,除了回家時有人開門相迎,出差時有人叮囑他按時吃飯注意休息,天冷時有人叮囑他多加衣服外,生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他還是他,仍專注着自己的事業,蕭潇也還是蕭潇。
他沒有在意過她的穿着打扮,沒有關注過她的飲食愛好,沒有帶她出去約會過,甚至她的生日也會忘記。
聖誕節那天,蕭潇做了一桌子的菜,買了蛋糕,坐在餐廳裏等他直到深夜。
淩晨時,蘇傾宸帶着一身的寒氣和疲憊走進家門。
外面大雪紛飛。
她坐在那裏直愣愣的盯着他。
看着桌上已經完全沒有熱氣地菜,被蠟燭燒的有些融化的蛋糕,他才想起早晨出門時,蕭潇告訴過他晚上早點回,她生日。
但他忙着一個政府的項目,天昏地暗什麽都顧不得。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樣的蕭潇,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一臉的漠然,絕望到支離破碎。
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心意,如此洶湧。
她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娶我是因為責任,我也知道我和其他女人的區別僅僅在于我頂着一個蘇太太的頭銜。我以為你不愛我沒關系,有我愛你就夠了。我告訴自己愛慕你的人那麽多,我不能太貪心。也許有一天你會慢慢地看到我的好,我那麽傻,居然以為可以打動你,我盡力了,也力盡了,沒辦法在自我麻痹的欺騙自己了……”
她還說:“我仰望你那麽多年,用了整整一個曾經來喜歡你,可現在,我卻想不起來當時的我是哪來的這樣的勇氣了,不是誰都敢因為最初的驚鴻一瞥,就交付自己一個六年的時光。我以為我遇見的是安好的天堂,直到此刻我才發現,我遇見的不過是指尖握不住的一縷陽光。”但她卻為之不顧一切,最終墜入塵埃被自己的固執傷的體無完膚,鮮血淋漓…
她問:“蘇傾宸,如果不是酒後亂性,你會娶我嗎?”
他有些懵,想了很久,說:“不會。”
她笑了起來,一步一步走近,“哦,你不用再內疚了,那不是酒後亂性,是我在你酒裏下了藥。”
溫文爾雅的他,怒不可揭,沖着她大吼:“你滾!”
結果,她就真的走了,兩天後才帶着婚戒還有簽過字的離婚協議出現在他面前。
她說:“雖然道歉的言語太單薄也太蒼白,但是還是請你收下我的歉意,對不起!”我說過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不管是健康還是疾病,我都愛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離,但如今我卻要食言了。
她的感情固然堅韌,但也有尊嚴,容不得半點亵渎,既然終究無處安放,那除了收回去,別無選擇。
這世上如此多的兩情相悅,她卻成了是諸多不圓滿中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最後她垂目看着他,隔着一張辦公桌,眼中似蘊了水光,溫溫淺淺,她說:“蘇傾宸,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
那天以後,他便再沒見過她。
生活中突然少了一個對他噓寒問暖的人,他終于不習慣起來,他開始思念她,回憶她的一切一切。
他撕碎了離婚協議,帶着那枚戒指去找她。
卻被告知蕭潇報了旅游團去了歐洲。
蘇傾宸從李然那裏拿回了一箱日記。
李然說,蕭潇的心意,都在這裏。
從遇見他那天開始,六年半的時間,七本厚厚的日記,每張每頁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一字一句細細的看完。
許許多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已沒有任何的印象,她卻全部清清楚楚的記錄了下來。
愛他,不遺餘力。
那麽明顯,他卻堂而皇之的忽略。
甚至她說,對他下藥,他也信以為真。
蕭潇是為了不讓他覺得愧疚,他卻像個混蛋一樣,讓她滾。
那一瞬,心口被撕裂般的痛。
他要找她回來。
聯系了旅游團,那邊說蕭潇第二天便已經脫隊。
起先,她還和蕭父蕭母通通電話,再後來,她完全斷了聯系,只隔段時間便寄些世界各地的紀念品或卡片回來。
蘇傾宸第一次感到害怕,他追随着那些地址瘋了般的滿世界尋找。
再見到她時,是在來年一月份,芬蘭北部海岸線上的一個小鎮上。
天空飄着鵝毛大雪,冷冷戚戚的小教堂裏,她安安靜靜的躺在木棺中。
鎮上的居民排着隊在她身體周圍擺滿了白色玫瑰。
所有人都告訴他: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那一刻,被推入深淵的感覺,猛烈的讓他措手不及。
生命似被生生割裂了一半,再看不見光只能陷在無盡黑暗中,茍延殘喘……
蘇傾宸把蕭潇帶回了家。
那天的江城同樣大雪紛飛,他跪在墓碑前一動不動,到了第二天夜裏,被紀子游敲昏扛了回去。
很長一段時間,蘇傾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遍一遍翻看蕭潇的日記,翻看她這一年裏拍的所有照片……
再後來,所有人都發現蘇傾宸變了,平日裏的溫潤在看不到半點影子,只剩下近乎冰冷的不茍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