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隔日一大早，榮柯和西亞便強行帶着娜亞過來道歉。
可那姑娘見了黎雨陽仍是一副恨不得上來撕了她的模樣，黎哲頭疼的打發他們離開，不想娜亞突然抱住黎雨陽失聲痛哭起來。
好半晌兒才抽抽噎噎的說：我也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想原諒你。
黎雨陽只淡淡的回了一個字：好。
不原諒她是應該的，她連歐文是誰都想不起來，要怎麽原諒？
送走了榮柯三人，她獨自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整天。
-----
再次見到蘇傾宸還是在那家她常去餐廳。
來的有些晚，常坐的位置被一對小情侶占了，她索性坐到角落去。
多雨的季節，天色有些暗沉，外面的城市浸染在潮濕的水汽中，朦胧但寧靜。
黎雨陽偏頭看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小口小口喝着牛奶。
餘光瞥見對面突然出現的一道人影，動作一僵，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早。”
清潤的男聲傳來，她連頭都懶得回，依舊望着窗外不動如山。
蘇傾宸留意着着對面的動靜，一邊優雅從容的拿起刀叉慢條斯理的開始處理餐盤中的煎蛋——把蛋白和蛋黃分離。
然後他将自己盤中的蛋白分給了她，又切下她那份蛋黃直接用叉子叉了整個塞進嘴裏。
熟稔的讓人詫異。
黎雨陽終于轉過頭，擱下玻璃杯，平靜的看了看自己盤中的兩份蛋清，又擡眼看着他将蛋黃吞下，喝掉半杯的白開水。
經過酒會後，她明顯明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但又想不透徹，那些話那些傷，她從不曾對外人提起，那日卻怎麽都壓制不住。
他仍安之若素，她卻意外的不能。
從來沒有外人見過她那麽脆弱那麽無助的一面，他是第一個。
她拿起刀叉迅速的解決完早餐，默默地叫來服務員結賬走人。
蘇傾宸遲疑了片刻擡腳跟上，在出了大門後叫住她。
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一塵不染的空氣清爽極了。
“我送你。”
“謝謝，不用！不遠，我走回去就好。”說完目不斜視的繞過他繼續走。
被拒絕，蘇傾宸只是挑了挑眉，“那一起走吧，我正好消消食。”
和他意料的一樣，前面的人停下，轉身。
“傾城集團是江城地産界的龍頭，打理那麽大的一個公司，蘇先生應該每天都很忙吧？!”
蘇傾宸點了點頭，“确實很忙，好在我有一幫得力的助手。”然後他忽然嚴肅了神色，“你為什麽總要拒人千裏之外？活的輕松點不好嗎？活着的人總要繼續。”
黎雨陽奇怪的看着他，像聽到了一個笑話，“活着的人總要繼續，那麽這句話，說服你自己了嗎？”
沉默片刻，他勾起唇角笑意漸濃，微眯起的眼，溫和的不可思議，“暫時還沒有，但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全力一試。”
那語氣認真的簡直讓人信以為真了。
“樂意成為蘇太太的人多的時，蘇先生振臂一呼，我相信八方響應。”
八方響應？蘇傾宸氣的樂了，“那你呢？”
黎雨陽看了他一瞬，低下頭去，“蘇先生明知道我沒辦法，又何必為難我？”
他一愣，收起笑容，“對不起，我……”
“無所謂，不用在意，你開車過來，我在這裏等你。”
“雨陽。”他擡手握住她纖細的肩膀，靜靜的注視着她，陽光從雲層中鑽出，映射在他眼底，深深淺淺的光，清晰可見。
然後他一字一句鄭重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不要故意曲解！”
就是這樣溫潤的眼神，讓她無所适從。
-----
回會館一條直路，開車幾分鐘便到了。
花架下，黎驀北和紀寧鬧作一塊兒，不時有稚嫩的笑聲傳來。
寧子衿輕靠着柱子在打電話，離那麽遠都能看到她臉上的嬌嗔。
這別扭鬧的還真是別具一格！
她知道他們還有事瞞着她，那日蘇傾宸拉着自己離開酒會現場時，她清清楚楚的聽到有人在一旁驚呼：那不是蘇太太嗎？
前天莎莉生日，她去珠寶店買禮物，那女店員也脫口叫她“蘇太太”，後來又連連道歉，說認錯人。
她還記得那張熱情洋溢的臉，在看到她的瞬間驚吓過度血色盡失，蒼白的跟鬼一般。
蘇太太不是去世了？
她原本想暗中調查一下，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她一向明着來，不如就現在好了!
黎雨陽駐足轉身。
“蘇傾宸…”
她念着他的名字，嘴角彎着一個好看的弧度，未達眼底的笑意，如同身後雨後的陽光，尤帶着幾分涼意。
但，有人卻因此恍了神。
蘇傾宸…
和蕭潇最後那次見面，她也是這麽叫他。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
之後，她留下婚戒，留下一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
他屏息凝神，看着黎雨陽一步步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擡頭和他對視，目光清澈的如同此刻雨後明淨的天空。
同樣的神态，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氣。
就好像這一刻站在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他的妻子…
心髒突然被狠狠揪住，窒息的傷痛來的太過猛烈，只能逃離。
下一秒，他低聲道歉，然後轉身狼狽離開。
沒錯過他瞬間蒼白的臉，微紅的眼，還有那“對不起”中透着的凄涼。
愣怔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擡手撫上心髒，第一次感受到悲傷而不是看到，如此濃烈，即使遍地的陽光也無法化解分毫。
許久，她回頭看着低眉淺笑的寧子衿大步走過去。
叫來助理帶走兩個小朋友，她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想我們可能需要談一談，關于蘇傾宸，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長得很像蘇太太？！”
寧子衿錯愕過後試着裝傻，可黎雨陽從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人。
最終，兩人坐進了她的辦公室。
等寧子衿将每個角落都審視了一遍之後，黎雨陽終于沒了耐性。
搶過寧子衿手中的青玉茶杯，“啪”的擱在茶幾上，然後涼涼的看着她。
一室的靜寂，似乎還可以聽到茶杯磕碰玻璃的回響，尖銳的讓人汗毛都跟着輕顫。
擡眼見黎雨陽顯然一副耐性告罄的樣子，寧子衿輕嘆口氣，“我嫂子叫蕭潇，你跟她長的很像。”
果然。
“所以，這才是你們接近我的目的？”
寧子衿看向一邊，許久才轉過頭，眼睛有些紅，“她，三年前，去世了。”
原來，他是把她當做了她，他是拿她來緬懷她…
說不上來，好像有些煩躁，黎雨陽把手機遞過去，倒了一杯茶，一口飲下，握着杯子在手中把玩，然後一字一句鄭重的道：“我并不想成為誰的替身。”
“我沒這個意思！”寧子衿辯解，“你跟她真的太像了，我是為了我哥，我住進這裏時，他并不知道。不過說實話，有那麽一刻我真的希望你就是蕭潇，呵…對不起！你不知道我哥他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我只是，心疼他。”
“是嗎？他看起來很正常。”
“那是因為面對的人是你！我瞞了你我道歉！”
黎雨陽輕“嗯”了一聲，“所以，你并沒有跟你老公鬧別扭？”
“啊？”這是重點？“我們确實鬧別扭，不過我跟他每個月都要鬧一次，比大姨媽還準，你不用擔心，我們總會和好的。”
黎雨陽挑眉，“我并沒有擔心。”
寧子衿：“…你看起來好像不生氣哦？”
黎雨陽一眼斜過去，“确實，我還沒學會要怎麽生氣。”
寧子衿：“……”
“如果我什麽都沒看出來，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她淡淡的問，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不知飄落在哪個角落的眼神，都讓寧子衿摸不準她此刻的情緒。
這個問題寧子衿并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她沒想過。
她只知道，遇見黎雨陽後的蘇傾宸至少看起來，是有血有肉的。
反正，他們都單身，郎才女貌，能發展出點什麽，不是挺好？！
“不管我哥是出于什麽目的接近你，你能不能原諒他一次？換成任何人，我想都會有同樣的舉動，不是嗎？”
黎雨陽怔了下，想起那張蒼白的臉，微紅的眼，以及那句凄涼的“對不起”，心中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覺，她知道這叫難過。
她問：“能跟我講講嗎，關于他們？”
關于那個和她長的一樣的女人，她迫切的想知道。
關于蕭潇，這個第一次聽到的名字，她心中某個地方竟然莫名其妙的抽動了一下。
寧子衿點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沒有被轟出去，也許是個不錯的開始。
“嫂子遇見我哥那一年，上高二，我哥讀研一……”
